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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如鬆剛到家,李大夫就來了。

李大夫對於塗老太太的病早就心中有數,主要是受風寒以後又鬱了氣,加上拖的時間長了,所以才呈現這一副狼狽樣子。

塗如鬆也出奇,為了盡孝,竟然要將李大夫包下來,作為他私家的大夫,一天到晚吃住在他家,直到塗老太太病好為止。

李大夫當然不同意這麽做,城裏城外病人多得很,他不能為貪幾兩銀子而丟了醫德。

商量很久,後來雙方都作了些讓步,每天上午,李大夫哪兒也不去,專門來塗家應診。

接下這樣的活,李大夫不能不認真考慮,他在藥方中加了一味不平常的藥:每日笑話三篇。

李大夫將望聞切診都來過一遍後,說上幾句閑話,冷不防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們三人每人每天講一個笑話,今天我先帶頭。

李大夫說,有個老嫂子,帶著女兒去看親家,由於路遠,等她們母女倆走到親家屋裏時,天都快黑了。親家母見她們母女倆來高興得合不攏嘴,又是倒茶,又是拿凳子,接著就給她們煮飯弄菜。吃完飯,天全黑了。親家母要去點燈,老嫂子卻硬要女兒去,並對親家母說,日後女兒來了你家,有許多事要做,莫嬌慣了她。親家母見老嫂子這麽說,也就讓媳婦去了。老嫂子嘴裏雖然叫女兒去點燈,心裏卻不這麽想。她覺得親家母不會讓沒過門的媳婦去,準是自己去了。她就小聲對屋裏坐著的那個人影說道,女兒,把桌上的花生瓜子多裝點在口袋裏,明天帶回去給你兄弟吃,廚房裏裝鹽的那個瓷罐很好看,明天瞅空塞進包袱裏帶回去。老嫂子剛說完,屋裏忽然一亮,她一看,對麵坐著的正是親家母,她很不好意思,連忙裝出一臉笑說,親家母,我這個人真是老糊塗,天一黑人就愛亂說,不過不要緊,隻要燈一亮就全忘記了。親家母也笑著說,我這個人也有一樣怪毛病,天一黑耳朵裏就什麽也聽不見。

李大夫還沒講完,塗老太太就先在**笑了起來,等他一說完,塗老太太就說,幸虧我沒女兒,要不然我可就不高興,心裏準猜你是不是在挖苦我!

李大夫笑著說,老夫人怎麽會偷人家的鹽罐呢,不過我沒把握你會不會順手偷一把人家桌上的花生瓜子!

塗老太太說,這話算讓你猜準了,我年輕時就這麽個饞嘴的毛病,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隻要桌上有瓜子花生什麽的,臨走時總要抓一把,帶到轎上去吃。

說完這話,塗老太太很愜意地笑了起來。

李大夫說,等你病全好了,上我家去作客時,我一定吩咐內人先包好一包瓜子花生,走時送到你轎中去。

塗老太太說,那恐怕無益,你送的沒有我偷的好吃!

塗老太太這話將李大夫和塗如鬆都說笑了。

笑過之後,李大夫要塗如鬆接著講。

塗如鬆想了想才講起來:

從前,有個讀書人,家裏很窮,吃了上頓愁下頓,飯鍋常常吊起來當鑼敲。

這人雖然家道貧窮,讀書卻極為用心,到二十歲時考中了秀才,他本來還想考舉人中狀元,可是時運不濟,到老還是一個窮秀才。

老秀才有個女兒,小名鳳兒,又聰明又漂亮。老秀才不願女兒受窮,就托人說媒將她嫁給外地一個財主的兒子。

一天,鳳兒回娘家接父親去作客。碰巧,這天她的公公不在家,晚上,鳳兒就將老秀才安排在公公房中歇息。

老秀才在燈光下看到屋內的各式擺設,都是自己隻聽說過而沒有見過的。隨便哪一樣也比自己全部家當值錢。他心裏不是滋味,難受得很,睡不著覺,隨手翻開桌上的一本厚厚的帳本。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地畫著馬、牛、羊、豬、雞以及農具、家具,甚至人的圖像,不見一個字。他猜了半天,才明白親家是個不認識字的人,隻有用圖形來記帳。

老秀才心想,我滿腹經綸,卻窮得鍋底朝天;他一字不識,卻家財萬貫,騾馬成群,傭人成隊,這叫什麽命呢!他一時想不通,提筆在親家的帳簿上端端正正寫下兩個字:命也!

老秀才不想多住,第二天就回他那窮家了。

幾天以後,老秀才的親家回到家中,一進屋就翻開帳簿準備記帳。猛見到“命也”兩個字,他很驚訝,就問鳳兒,我幾天不在家,是哪個又置了兩件東西。鳳兒說,這幾天沒有置什麽東西呀!老財主說,你看,這上麵不是記著一把雨傘和一具犁嗎?鳳兒說,父親,那不是傘和犁,那是“命也”兩個字。老財主聽了,這才喘過一口氣來說,是“命也”就好,要是置東西就要問我一聲,不要把錢亂花了。

塗如鬆講完後,塗老太太說,我不明白,這字怎麽會和傘呀犁的相像呢!

塗如鬆這才記起母親也不識字,他連忙找了一支筆和一張紙,先寫了一個“命”字,接著又寫了一個“也”字,然後遞給塗老太太看。

塗老太太一看,馬上笑著說,換了我,也會認作是一把雨傘和一具犁。

趁她高興,李大夫說,老夫人現在輪到你講了。

塗老太太說,該我講我就講:有一家有兩姐妹,妹妹生性懶,從來就不願自己梳頭,長到十幾歲,天天早上還得姐姐幫她一把一把地梳。後來,姐姐嫁到婆家去了,妹妹就成天到晚蓬著頭。一天,妹妹到姐姐家裏去玩,看見姐姐還坐在花鏡前梳頭,就問,姐姐,你這樣梳頭就不怕痛嗎?姐姐說,一點也不痛,還挺舒服呢!妹妹說,我不信,我一梳頭,頭皮就扯得痛。姐姐說,你天天梳,就不痛了。妹妹說,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我一年隻梳幾次,每次都扯得眼淚流,要是天天梳,還不把頭皮都扯掉了。

塗老太太邊說,自己邊笑個不停。

說說笑笑,一個上午就過去了。李大夫走時,塗老太太還再三吩咐,要他明天來早點,多帶幾個好笑話來。

幾天下來,塗老太太的病明顯好了起來。

這天中午塗如鬆送李大夫出門時,正好碰見李獻宗從門口路過。

二人打過招呼後,李獻宗說,塗相公,我一直在等著呢,你那酒什麽時候才能給我們喝呀!

塗如鬆說,怎麽樣,饞急了?你越饞我就越不急。

李獻宗說,我才不怕你不急呢,哪一天我將李榮邀來,坐在你家不走。

塗如鬆說,這樣最好,到時我索性將湯大人請來,陪陪你們!

李獻宗說,你以為湯大人來了,我們就不敢喝酒,說不定他還要敬我們三杯呢!

塗如鬆這時不開玩笑,他一本正經地說,李書辦放心,家母病已大有好轉,過幾日我就請你和李差公來聚一聚。

這話一出,塗如鬆就著手準備起來。

要請客,丫環是不可缺的。塗如鬆到街上轉了幾次,相了十幾個插著草標的小姑娘,但都不滿意。

天黑時,塗如鬆從外麵往家裏走,他正要轉身閂門,有人在他背後喚了聲,塗相公!

塗如鬆回頭一看,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正站在門口。

他說,是你叫我?

女孩說,是的,塗相公!

塗如鬆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女孩說,聽說相公家裏要名丫環,我想來試試。

塗如鬆有些詫異,他上前幾步,仔細看了看。那女孩也不躲閃,還迎著他的目光看了幾下。塗如鬆不知怎地有幾分喜歡這個女孩。

他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說,我叫鳳兒。

塗如鬆記起前幾天自己講的那個笑話裏的女孩也是叫鳳兒,他不由得會心地一笑。

他繼續問,鳳兒,你今年多大了?

鳳兒說,滿十五進十六。

塗如鬆說,這大的姑娘應該是忙著出嫁,你怎麽想起要到別人家裏當丫環呢?

鳳兒說,我家裏有個後母,她把我攆出來了。

塗如鬆說,那你家住哪裏?

風兒說,就在本縣,詳細地點我不能說,我怕你將我送回去。

塗如鬆說,我知道了,你是不愛後母,自己跑出來的。

鳳兒點了點頭。

塗如鬆說,可我總不能買下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啊!

鳳兒說,我告訴你一個大致地方行嗎?我家在龜山附近。

塗如鬆說,你很純樸誠實,我本想買下來,可畢竟還是有些來曆不明,恐怕日後會惹事生非。不如這樣,你暫且來我家做一陣,反正我家正缺人手。你不願說出自己的來曆,也就罷了。假如日後你家親人找上門來,那時我們再一起作打算。你覺得如何,鳳兒姑娘?

鳳兒趕緊直點頭。

塗如鬆叫她隨自己進屋。

他將鳳兒引到母親房裏,塗老太太第一眼見了就有些喜歡,她問了幾句,鳳兒答應得很得體,老太太心裏就有了七分喜歡。

塗老太太說,鳳兒,我希望你比先前那個丫環強。

鳳兒說,她是不是叫小雨?

塗老太太說,是呀,你怎麽知道的?

鳳兒說,我聽你家鄰居說的。

塗老太太說,其實小雨也不錯,可偏偏她自己要跑,結果白受了許多冤枉。

鳳兒不作聲。

塗如鬆說,我家規矩不多,但最要緊的是,必須絕對行孝。從我開始,誰也不能例外。我把醜話說在前,若是你在別的方麵有閃失,我可能不大計較,但你若對老夫人不敬,那我就一點也不客氣。

鳳兒說,相公請放心,鳳兒知道該怎麽做。

塗如鬆回頭將從前小雨住的房子指給鳳兒,又將明天早上要做的事都吩咐了。他有心要試她,並沒有說今天晚上該做些什麽。鳳兒卻很乖巧,她將自己的小包袱往房中一放,就一頭紮到廚房裏去了。油鹽米菜都放在哪兒,她也不等人指點,一邊做一邊就找到了。

鳳兒做了一鍋飯四樣菜,端到桌上,又去房中將塗老太太扶出來。

塗老太太一看那四樣菜,不禁樂了起來,說,鳳兒,你好像是在我家做了幾年一樣,我的口味你全摸著了:瘦肉羹、麻辣豆腐、清燉冬瓜和油炸小魚,這四樣簡直就是我的**。

她嚐了幾口後,又誇起來,小雨在我家做了幾年,炒的菜也沒達到這個味道。鳳兒,你好好幹,將來我認你做個幹女兒,出嫁時我送你一整套嫁妝。

鳳兒一邊謝一邊說,老夫人這樣厚愛,鳳兒倒願一輩子伺候你老人家。

塗如鬆見母親如此喜歡鳳兒,心裏不由得有了另一種盤算。

鳳兒來家不幾天,對一切就都熟悉起來。

這天,早上塗如鬆吩咐鳳兒今天多買幾樣菜,晚上他要請李獻宗、李榮和李大夫來家中喝酒。

鳳兒忙了一整天,到晚上,將一整桌菜端到大家麵前時,大家都吃驚不小。

按說,像李獻宗、李榮和李大夫等人都是見過些世麵的,但鳳兒的幾樣菜還是將他們鎮住了。大家一時興起,非要鳳兒入座陪著喝幾杯。

鳳兒知道規矩,執意不肯落座,她一邊站著施禮,一邊每人敬了三杯。九杯酒下肚,她雖然麵若桃花,卻仍是性情不亂,一舉一動都是彬彬有禮。惹得大家都當麵誇起她來。

幾個人鬧到半夜才走。

塗如鬆多喝了幾杯酒,他在客廳裏碰見鳳兒時,心裏不由得怦怦亂跳。他一個人回了房,不知怎地竟突然想起蓮兒來了。接著又由蓮兒想到鳳兒。

其實,那天他見母親這麽喜歡鳳兒,心裏就起了將她納為小妾的念頭。

塗如鬆正在遐想,鳳兒給他送洗腳水來了。

鳳兒進房裏時,低著頭,小聲說,相公,水來了。

塗如鬆癡癡地望了幾眼,忽然說,鳳兒!

鳳兒抬頭看了他一下。

塗如鬆一把捉住她的手說,睡覺時別閂了房門。

鳳兒愣了愣,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塗如鬆說過那話以後,傻呼呼地坐在那裏竟不知道怎麽辦。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聽見一聲雞叫,彎腰試試盆裏的水,已是冰涼的了。他脫了衣服,坐在盆中,慢慢地擦了幾把後,忽地從盆中站起來,也沒有顧得上擦幹身上的水,出了自己的房門。

鳳兒的門果然沒閂,他一推就開。

塗如鬆走到床邊,伸手一摸,正好摸在鳳兒的胸脯上,那硬糾糾的兩隻**比蓮兒的更有一番滋味,他什麽也顧不上想,騰地一下跳到鳳兒身上,幾把拉開她的內衣。

塗如鬆正在興頭上,鳳兒忽然哭了起來。

他忙說,你別哭,我已想好了,什麽時候你懷了孕,我就收你做二房。

鳳兒聽了這話,反倒哭得更起勁了。

塗如鬆多少有些掃興,他爬起來時,看見鳳兒身下有一灘讓人激動的女兒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