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卷-004

禹雲嵐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竟然睡在一張頗為舒適的小木**,雖然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布置,可對於從小睡慣了又凉又硬的地鋪的他來說,柔軟溫暖的被褥真是讓他一時舒服得再也不想起來。

可就在他準備繼續蒙頭大睡時,房門忽地被人粗暴地一腳踢開,禹雲嵐剛聽見有個女聲焦急地喊了句“七夜你不能動他”,就見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紫發少年黑著臉大步搶到床頭,一把向他的脖子抓來!

禹雲嵐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可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主,連忙伸手遮擋,同時腳上一蹬,就朝那少年小腹踢去。

那少年輕蔑地冷笑一聲,手上也不見有什麽變化,隻是突然加速,竟完全無視禹雲嵐的反抗,一把掐住禹雲嵐的脖子,將他從**提了起來!

這少年年紀不大,氣力卻是比起禹雲嵐見過最健壯的成年人族奴隸還要大上許多,出手更是毫不留情,禹雲嵐頓時就感到一陣陣絕望的窒息,初時還能漲紅了臉拚命掙紮踢打,可數息之後,便漸漸渾身無力,本就還不大清醒的頭腦,也漸漸暈眩起來。

眼看禹雲嵐就要被這怪異少年生生掐死,屋外又風風火火衝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兒,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可乍見屋子裏這一幕,連氣也顧不上喘幾口,便驚叫起來:“七夜住手!他是婆婆的客人,你要是敢傷他,我這就告訴婆婆去!”

那叫七夜的少年眼看禹雲嵐真是快要撐不住了,這才冷哼一聲,隨手將他又甩到了**,寒聲說道:“我赤帝遺民不需要一個人族客人,更不需要一個人族來對我們指手畫腳,早晚我會收拾掉這小子!”

他說罷,留下一臉茫然的少女和兀自在**痛苦喘息的禹雲嵐,徑自揚長而去。

那少女愣了好一會兒,方才低呼一聲,匆匆趕到床前,隻見禹雲嵐雖然臉色仍舊漲紅,可呼吸似乎已慢慢緩了過來,她也不知如何稱呼,隻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還好麽?”

禹雲嵐莫名其妙地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滿腔怒火和屈辱正無處發泄,聽到這少女問話,頓時脫口罵道:“廢話!你要是被人掐得半死不活的,能好得了嗎?要不然你試試看!?”

他那時意識模糊,壓根沒聽見那兩人的對話,隻當這少女跟那七夜本是一夥兒的,專門來消遣他,橫豎他也無力抵抗,便也懶得再給什麽好臉色,可抬頭一看這少女竟然委屈得眼含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裏便軟了三分——隻是禹雲嵐也是個倔脾氣的人,心想我都差一點要死了,哪還有跟你道歉的道理——索性低頭喘氣,裝作全沒看見。

倒是那女孩兒抬手擦了擦眼睛,期期艾艾地問道:“婆婆說,如果你醒了,就帶你過去見她,你現在可以跟我過去嗎?”

禹雲嵐心裏有些嘀咕,也不知道跟她一去是否還有命回來,皺了皺眉,反問道:“我可不可以先問一下,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剛才那個人為什麽想要殺我?”

“這裏是四風穀,赤帝遺族居住的地方,是小九帶你回來的。”這女孩兒想來也是沒怎麽和陌生人打過交道,見禹雲嵐願意跟她說話了,頓時把先前凶她的話忘了個幹淨,細心答道:“婆婆說,你是小九帶來的貴客,本該是要好好招待的,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七夜大哥想要傷害你,他平常雖然冷冰冰的,可也不是個愛動手打架的人——不過七夜是宗族裏核心培養的天才弟子,也許是他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禹雲嵐琢磨了一會兒,跳下床來,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換了一套幹淨衣服——這倒是讓他那顆懸著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畢竟對方若要對他不利,也不至於還要特意為他沐浴更衣吧——他瞧瞧那少女,道:“那就走吧,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叫幽若。”幽若甜甜一笑,道:“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禹雲嵐猶豫了一下,答道:“在我們那兒,小孩兒都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你就叫我十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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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阿修羅樹海有將近一半的區域生長在連綿的翠屏山脈上,禹雲嵐從小長大的赤火山莊,也是坐落在山間一隅,而這個名叫四風穀的山穀則因為有著四個出口,終年都有凜凜山風灌入穀中而得名。

山穀裏有百餘戶人家,乍看起來很像尋常的人族村落,可自小就在人妖雜居的赤火山莊長大的禹雲嵐,還是很輕易地分辨出,這些所謂的“赤帝遺族”全部都是化作人形的妖族,包括身前帶路的這個叫幽若的女孩兒也是如此——但奇怪的是,這些妖大多數似乎並沒有多麽強大的妖力,變化的人形卻十分完美,就連幽若這個看起來壓根兒就沒有妖力,十分純良無害的小女妖,禹雲嵐也怎麽都看不出半分破綻來。

幽若看起來在山穀中人緣不錯,一路上遇到的每個人都會笑著跟這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兒招呼幾句,當然,也免不了順帶對禹雲嵐這個生麵孔看上幾眼——禹雲嵐生怕這些人裏又跳出來幾個跟那七夜一樣要自己小命的家夥,也不敢多話——約莫走了小半炷香時間,幽若帶著禹雲嵐到了北邊穀口處,這邊隻有一處稍微大些的房舍,估摸著就是那“婆婆”的居處。

不過吸引禹雲嵐目光的,卻是房舍外一座約三米高的石像,那是一個看起來極為英武不凡的偉岸男子,全身披掛著仿佛燃燒著烈焰的厚重戰甲,手持一柄烈焰巨劍——也不知是雕塑這石像的工匠技藝高超,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禹雲嵐隻是多看了幾眼,就感覺那石像似乎活過來一般,仿佛真的有這麽一個人佇立在身前,就連他戰甲和巨劍上熊熊烈焰的熾熱溫度,也好似一浪一浪地湧了過來。

“十七你看,這就是赤帝大人的塑像啦。”

直到幽若的聲音傳來,禹雲嵐方才恍若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連忙收回眼光,再不敢多看那石像一眼,轉向幽若問道:“對了,我以前還沒聽過這位赤帝的傳說,卻不知‘赤帝’二字是他的名字,還是封號什麽的?”

“你竟然不知道赤帝大人!?”

小幽若訝異地驚叫一聲,看向禹雲嵐的眼神頓時變得像是看著什麽怪物一般,那模樣就好像是任何人都理應知道赤帝、就如同知道太陽從東邊兒升起來一般天經地義,禹雲嵐有些不屑,哼了一聲道:“他再厲害,也隻是你們的先祖,又不是我的,我為什麽非得知道他不可?”

沒等小幽若分辨,冷不防一個蒼老的聲音自二人身後傳來,“你說得對,可是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先祖赤帝卻是與你的先祖有著極深的淵源的。”

禹雲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忙不迭回轉身來,隻見卻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嫗——這老嫗拄著一根比她身高還要高的紅木杖,也不知活了多少歲月了,一頭銀發稀稀疏疏,臉上盡是如刀刻一般的皺紋,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可就在這麽一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老嫗身上,禹雲嵐卻依稀感受到了一股其他村民都不具有的威壓,那是專屬於大妖的威壓,這老嫗的修為,似乎並不在赤火山莊莊主、赤火大人之下。

“婆婆?您怎麽出來了?”幽若連忙上前將老嫗扶住,有些埋怨地說道:“黎叔不是說了嗎,您老人家身子不好,不能隨意亂走的。”

“適才七夜那孩子過來跟我鬧了一場,我將他打發走了,不妨事。”老嫗應了一句,便將目光轉向禹雲嵐,問道:“你就是小九帶回來的那孩子?”

不等禹雲嵐回答,幽若便搶著介紹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叫十七——十七,這位就是我剛才說的婆婆,我們四風穀裏輩分最高的人。”

憑心而論,如此近距離地站在一位大妖麵前,對禹雲嵐來說並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畢竟在他從小長大的赤火山莊裏,妖族隨意殺死人族奴隸就像是家常便飯一般,甚至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更要命的是,赤火山莊裏那位教書的老先生所授課業極其有限,禹雲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跟一位隨時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大妖打交道,他愣了好一會兒,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那老嫗似是看出了禹雲嵐的局促和戒備,嗬嗬一笑道:“你不用緊張,這裏跟赤火山莊不一樣,我也不是赤火,不會吃了你的——來,咱們先進屋去,慢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