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學習總動員
陳暖站在講台上，兩手背著，下麵鴉雀無聲，這種詭異的氣氛，隻有大考過後或行軍打仗之前才會出現。此時已經過了放學時間很久，作為班長，陳暖決定針對中午的事件做一次全民學習計劃總動員。
“班長，已經放學了。”
“我知道。”
“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陳暖從抽屜裏抽出一把從道具室拿來的大砍刀，哐當砸在桌上。
看到明晃晃的刀刃，眾人頓時吸了一口氣：媽，救我！
她微微一笑，說道：“大家別這麽緊張，我們先來看部電影好不好？”
“看電影好啊。”大家交頭接耳，臉上終於出現血色了。
陳暖用投影儀播放電影，把窗戶和門都關上，以防把狼招來。放了半個小時，陳暖關掉投影儀，問道：“大家覺得怎麽樣？”
眾人一副便秘的表情：“這不是電影，是紀錄片吧。”
“不管是什麽形式，隻要有收獲就是好東西，說說感受。不要拘謹，隨便說說。”
“就是講大學生活的，沒什麽特別。”
“你們覺得大學生活怎麽樣，看完之後有沒有一種很向往的感覺？”
“我隻有看小電影才會有衝動。”一個青春痘男生沒羞沒臊地開口，引來一片眉開眼笑。
陳暖伸手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眾人抖了一下瞬間安靜了，她伸手指指，說道：“你說得沒錯，男人這輩子追求的兩樣東西，不就是美女和金錢嗎？但是大家捫心自問一下，假設現在出現一個膚白貌美的大長腿美女，人家有可能看上你們嗎？”
“有錢就行了。”後麵的人沒臉沒皮接上一句。
“對，我相信這世界絕對有不讀書也能賺到錢的人群，但是請你們把富豪榜翻出來看看，站在金字塔頂尖的那群人個人榮譽都能寫出一本小傳。人長得醜還沒有一技之長，以後別說白富美了，絕後都有可能。現在就是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最後一年，大家努力一次，也許就能夠創造奇跡。”
“我還是想打遊戲。”
“對啊，我爸說我念完高中讓我回家幫他賣肉。”
“白富美想想就算了，晚上關上燈都一樣，找個跟我差不多醜的就行了。”
“等會兒去不去網吧？”
“去，不過我沒錢了，你借我一點。”
“我還要回家看我男神呢，今天有新劇更新。”
“要不去我家，我媽最近出差帶了一盒麵膜回來超好用。”
“真的嗎？我要試試，這樣我就能又白又美了。”
眾人說著，拿起書包往外走。
“你們……”一會兒班級裏就隻剩下他們三人了。
“大哥，你別失望，他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對啊，我覺得你剛剛講得很好，讓我對上大學充滿了憧憬。”
“算了，先禮後兵，我會想到辦法的。”
三個人收拾書包出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月亮星星都爬上來了。
剛出校門，就聽到旁邊的小樹林裏傳來一聲驚叫，聽起來很是瘮人。
當他們以為鬧鬼的時候，啊啊啊，又是一連串的驚呼聲，還有皮肉接觸的沉悶聲，好吧，是打群架。
他們三個人跑過去的時候，發現自己班裏的三四個男生被圍在中間，外麵站了多一倍的人，對著中間的人拳打腳踢。
陳暖衝上去就是一腳，直接踹倒了麵前的一個男生。看到有管閑事的，對方瞬間把他們圍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揚言要讓二班以下犯上的丫頭吧，好好教訓你們一下，別忘了自己在學校是什麽地位。”站在中間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大高個子。
“他是誰啊？”陳暖看著這個叫囂的家夥，唐心和大破已經習慣她的間歇性失憶了。
“是五班的曹岩，他在學校很有勢力的，大哥，我們怎麽辦？”
“他們人多，等我數到三，就開始往一個地方衝，你們先跑。”
“那大哥你呢？”
“我斷後。”
陳暖從樹上扯了一根柳條下來，手心被摩擦得開了口子，開始數道：“三。”
“啊？一二呢？”幾個人來不及抱怨，腿比腦袋跑得快，前仰後倒的。
後麵有人大吼一聲，要來攻擊她，她揚起柳條，朝著對麵快速甩抽一道，空中應聲響起一道撕拉聲，隨後是柳條抽在皮肉上的聲音，“啊”慘叫一聲，後麵傳來更大的叫喊聲，例如“衝啊，殺啊！”等增加氣勢的詞語。
曹岩衝過來就是一拳頭，陳暖側身躲避，突然下腹一陣絞痛，臉一轉，一個大粗拳頭高速衝過來，她咬牙退了一步。拳頭突然在離她兩寸的地方停住了，她被人往後推了一步，眼前出現一個高個子，一隻手抓住了曹岩的拳頭。
“黃瀟……”曹岩咬牙切齒道，“你不要多管閑事。”
“別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她的事情我管定了。”
“揍他們！”
樹林裏沒有燈，隻有微微的月光灑進來，她看到一個淩厲的身影單挑四五個人。她扶著樹站起來，叫道：“好你個黃瀟，玩深藏不露啊。”
這時，一個猥瑣的身影從背後拿了棍子準備偷襲黃瀟，她過去就是一鞭子，漆黑的樹林裏又傳出各種象聲詞。
唐心和大破邁開步子玩命跑到外麵，氣喘籲籲停下來，轉頭看看：“哎，大哥呢？”
大破脖子伸長往黑漆漆的路上瞅：“不會吧，大哥不會沒跑出來吧？”
“我們趕緊走吧。”旁邊人說完就要散。
“喂，你們這群人有沒有良心，為了救你們，大哥一個人在裏麵呢。”唐心為陳暖抱不平，“難道她比那些整天欺負你們，喊你們廢物的人要壞嗎？你們算什麽男人？”
“對，大哥就是想讓我們成績好一點，又不是要害我們。膽小鬼，隨便你們吧，我們自己回去。”
兩人說著就要走，後麵的人犯難了，左右看看，好像被他們說了一句自己就真的不是男性了。
“這樣好像確實不太厚道，我也回去吧。”
“我也去，大不了被揍一頓。”
“我早看五班那群家夥不爽了，正好出口氣。”
幾個人義氣錚錚地跑回剛剛的小樹林裏，剛剛還人滿為患，現在忽然安靜了下來，而且靜得出奇，連一絲風吹草動都沒有。模模糊糊好像看到有兩團黑影慢慢走近，快要到跟前了，發現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正對著。
“啊！”一聲號叫驚起樹林裏的一群烏鴉。
眾人退避，立馬轉頭，心中默念：少兒不宜，少兒不宜，我還小……
“鬼叫什麽？”陳暖把頭轉過來，兩手拍了一下，“還迷糊嗎？”她問對麵的人。
黃瀟揉揉眼睛，說道：“誰知道被突然飛過來的蟲子暗算了。”
“要是撞上那一拳，你牙就掉了，你應該感謝我保護了你的大門牙。”
兩人轉過頭看著一群目瞪口呆、恍恍惚惚的人類，問道：“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我們來救你的。”
“不用，已經解決了。”陳暖彎腰撿起丟在地上的書包，拍了拍。
“我送你回去吧。”黃瀟像邀功似的，“頭盔顏色我換了，是你喜歡的黑色……”
兩個人自說自話，聊著家常似的離開了，好像他們剛剛隻是在討論今天是買一棵小青菜，還是兩棵小白菜。
一陣風吹過，幾個男人的校服從衣角處掀起，個個張著嘴巴難以置信。
“黃瀟跟班長是什麽關係？”
唐心抓了一下頭，說道：“應該是單相思吧，不過，以後他很可能變成我們大嫂。”
“啊？”
“你明明有那麽好的身手，為什麽每次我打你的時候都不還手？”陳暖把頭上的頭盔摘下來，拎在手裏顛了一下，扔回給他。
“我從來不打女人。”他接過頭盔，伸出指甲摳了摳上麵的噴漆，發出吱吱的聲響。
陳暖看了他一眼：“算了，就當扯平了。”
“什麽扯平了？”
畢竟我一直在撒謊，她心裏說道，留下一句：“我走了。”
黃瀟看她背後撒下的一片陰影，這樣的氣氛和以前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氣氛完全不同，突然身體繃直，在摩托車上半抬了身子喊了一聲：“陳小小！”
陳暖背著大書包緩慢轉頭：“嗯？”
“我……”他的眼睛瞟了瞟，“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我保證。”說著，他認真豎起三根手指頭。
“嗯。”她露出一個微笑，嘴巴無聲地做出口型。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陳小小，希望也能原諒我。
“你說什麽？”黃瀟整個身子幾乎抬起來。
她搖搖頭，轉身往更深的陰影處走去。走到門口，她發現有個人背著書包，一會兒蹲起，一會兒直立，像是在原地等了很久。看到她出現，這人立馬小走了兩步過來：“你回來了？”
陳暖看看眼前這個中等個子的男生，留著平頭戴著眼鏡，一副老實的長相，看著又有些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問道：“你是……誰？”
對方也有點尷尬地撓頭，說道：“我叫孫木，和你是一個班的。”
“哦。”她嘴上雖然哦哦的，可是完全沒印象，看來這貨平時存在感極低啊。
“我……”他躊躇了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
黃瀟昨晚睡得晚，一起來天已經大亮了，一看時間已經九點了，著急忙慌地站在樓上喊：“劉叔，你怎麽不叫我？”
“我叫過你一次，你又睡著了。”劉叔低頭在擺桌上的早餐，“趕緊過來吃點，你再去上學。”
“我不吃了。”他急急忙忙跑出去，又跑回來，“我的早餐呢？”
“桌上不就是嗎？”劉叔帶說帶笑的，他當然知道少爺問什麽。
“我是說五星級酒店的早餐，沒送過來嗎？”他著急忙慌，“算了算了，我現在去酒店買一份。”
劉叔笑起來攔住他，打開旁邊的櫃子拿出來一份牛皮紙袋包裝的便當盒：“早就準備好了。”
“你不早說，她肯定餓扁了。”他趕忙把便當放到書包裏，一會兒就聽到外麵響起踩油門的聲音。
劉叔走到門口，看著那道一溜煙跑得沒影的身影，微微抿抿嘴巴，自言自語道：“自己早飯都沒吃，先關心別人有沒有餓，哪家的姑娘這麽厲害？”
黃瀟到學校的時候，第一節課都要下課了，直接摸到二班門口，左右瞅瞅：“嗯？她怎麽不在？”
黃瀟走到走廊上打陳暖的電話，一開始被掛掉了，然後回了一條微信過來：“有事？”
“你早飯不要了？”
“我吃過了。”
“我都拿來了，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我現在有事，等會兒再說。”
黃瀟握著手機，看看暗了的屏幕，嘟囔道：“有什麽重要的事啊？”
一上午他都覺得無聊，終於等到中午吃飯休息，打算跑去二班找陳小小，順便問問她早上在忙什麽。
還沒到二班，他就感覺到一股不對勁，整個學校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隻有二班門關著，窗戶也關著，窗簾也拉上了。這個場景很熟悉，跟上次陳小小打群架時一樣。
她不會被欺負了吧？這麽一想著了急，他跑過去急吼吼地敲門。
過了一會兒，裏麵伸出來一個飄著幽怨眼神的小腦袋，臉色蒼白得像是被吸幹了血液，身體也藏著不敢出來，像是怕化了，問道：“什麽事？”
“我找陳小小。”
他轉過頭往裏麵看了看，雖然聲音很小，黃瀟還是聽到了裏麵的女聲，剛要破門而入，就被推了回來，說道：“班長說了，現在沒時間講閑話，有空再來。”說著，他就關了門。黃瀟聽見裏麵的人把門鎖扭了扭。
“什麽鬼。”黃瀟擠擠眉頭，抱著一肚子鬱悶跑回了自己班級。
同桌看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
“你該不會被女生甩了吧？”
“怎麽可能！”他突然喊了一聲。
對方看他神情激動，解釋道：“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陳小小甩我？甩我？甩？”他腦子裏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號，一會兒像傻子一樣笑起來，“不可能，不可能，我又不喜歡她，而且我們可是好朋友，很好的哥們，她怎麽可能甩我呢，不可能，不可能。”
“你該不是魔怔了吧？”同桌同情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要我說，你要真喜歡她就去告白，用力挽留她。”
“胡說！我怎麽可能喜歡她，她又矮臉又大，身材還扁扁的，我喜歡豬都不會喜歡她！”黃瀟豪放地喊了一句，全班都聽見了。
窗口幽幽傳來一聲：“黃瀟，你罵誰呢？”
他頭抬起來，心裏陰影撒了一地：“陳小小……我……”要是地上有根棍子，直接把自己抽死好了。
陳暖雙手一拍，露出不平整的牙齒來：“我認識你這麽久，你就今天說了一句最準確的話。”她心想陳小小確實很不咋的，趴在窗台上伸出一隻手，“我的早餐呢？”
黃瀟張張嘴巴，把放在抽屜裏的早餐遞給她，看她轉身就走，連忙追出去，支吾地解釋道：“我……我不是在罵你，你別氣啊。”一直追到二班門口，前麵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他：“對了，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再給我帶早飯了，還有我最近會很忙，沒事就不要來找我了。”說完，她轉頭把班級門甩上，又恢複了安靜。
陳暖是認真地在交代事情，但是從黃瀟的角度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他隻有一個念頭，陳小小要跟自己決裂。
連續一個星期，就如陳小小說的一樣，黃瀟再也沒能跟她打上照麵。上課時間，他們班依然門窗緊閉，像是在密謀什麽大事，放學的時候，發現他們班早已經人去班空，連跟毛都沒留下。
可能很久以後就會留下一個關於高三二班的神秘傳說，晝伏夜出，神出鬼沒，像是隱藏在十一中的怪物。
“我就不信抓不到陳小小。”黃瀟四點鍾就起床，天還烏漆麻黑一片，劉叔正好出門上廁所，看到他行色匆匆穿戴整齊開門出去。
“少爺，你去哪兒？”
“我上學。”
“現在？”
“嗯，我有重要的事。”
“少爺……”劉叔還想說兩句。
“你別攔我！”
“今天是星期六啊。”他弱弱喊了一聲，卻發現少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空了。
“啊！”黃瀟在校門口一直等到九點，一個人都沒出現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仰天長嘯了一聲。
他去網吧待了一天。“我去，又死了。黃瀟，你今天的發揮有失水準啊。”隔壁上班族大叔抱怨了一聲，腦袋從旁邊伸過來，“什麽情況？跟你那個小女朋友吵架了？”
“什麽女朋友……”他用手在桌子上撐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問大叔，“大叔，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突然怎麽都找不到一個女生，你說她到底幹什麽去了？還有，我怎麽樣才能找到她？”
大叔看了他一眼，一副滿臉我是過來人的表情，眼神裏還閃爍著微微的同情：“一個人要是存心躲起來，你是找不到她的。我勸你還是放棄吧，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是傷自己的心。”
“什麽意思？”
他伸手拍黃瀟的肩膀，撇撇嘴巴道：“通常這種情況，她應該是有新歡了，說得難聽點，就是你被甩了。”
“什麽？”
“我知道男人第一次失戀都很難接受，其實也沒那麽糟，至少她沒腳踩兩條船。”
“什麽鬼，她怎麽可能突然有男朋友？而且她那麽醜，誰會看上她啊？”
大叔的目光從剛才的同情變為了看智障的目光：“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沒喜歡她。”
“那你這麽著急找她幹什麽，丟了不是更好。”
“我。”他一時語塞，縮回脖子，撥了撥鼠標。
大叔看看他搖搖頭：“你還是太年輕啊。”看著他糾結的臉色，大叔覺得挺好玩的，問道，“要是你現在出門在馬路上看到她和別的男生抱在一起，你會怎麽樣？”
“不可能。”他跳起來，看對麵人一臉壞笑，鬱悶地一推鼠標背起大包，“不玩了，我先走了。”
“什麽抱在一起，這種畫麵我都想象不出來。”他嘀嘀咕咕地從網吧走出來，天已經黑了。今天是周六，到了傍晚路上堵得不像樣子。他在馬路這邊等車，然後看到了對麵走過的一男一女，女的紮著馬尾辮，男的平頭戴眼鏡，兩個人站在一起有說有笑，因為擁擠，男生的手臂好像還擁了她一下。他不禁張大嘴巴，心劇烈地跳起來，燈一綠就背著大包急匆匆往對麵跑。
“人呢？”在拐角瞥到身影，他迅速跟上。他與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偷偷跟著，兩個人走得不快，邊走邊在討論什麽。走了兩條街，然後他們拐到一條幽暗的巷子裏去了。
黃瀟看到他們一起走進一個門的時候，心態崩了：帶回家了？帶回家！他什麽也來不及想，衝過去就開始砸門，“開門！開門！”
“你找誰？”是眼鏡男過來開的門，一臉蒙的狀態。
“不找你，我找陳小小！”說著，黃瀟撥開他徑直進了院子，這是平房，前麵帶了一個大院子，左側還有一個單間，每一間的尺寸都很大。
陳暖在屋內就聽到院子裏的吵嚷聲了：“吵吵什麽？”她踩著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跑出來，看到眼前的人一愣，“黃瀟？你怎麽在這兒？”
“我還要問你怎麽在這兒呢。”他轉頭一指，“你一直找不到人，不會就是跟這人待在一塊吧？”
陳暖左右看看，點點頭：“對啊。”
“啊啊！”他抓著門框哀號了兩聲，“你還是一個學生，怎麽能談對象？這是早戀，會影響學習的，我要去告訴老師，不對，我要去告訴校長！”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一通。
陳暖眉頭緊鎖，眼睛微眯起來：“早戀影響學習？你整天打遊戲就不影響學習了？而且我壓根就沒早戀。”
“那你幹什麽，還跟這男的待在一個屋子裏，無恥，下流！” 黃瀟說得群情激奮，其餘兩個人都有種被大風刮過的滄桑。陳暖解釋道：“你腦子裏每天都在想什麽？我隻是在給他補習，我們二班要在這次的期中考試拿下年級第一。”
黃瀟轉過頭看旁邊站著的一直失語的男生。
“我想考一個好大學，所以找班長幫我。”
這下尷尬了，他結結巴巴地垂死掙紮道：“外麵那麽多地方，咖啡館、茶吧，再不濟網吧也行啊，幹嗎要在家裏，一看就沒安好心。”
陳暖叉著腰，搖搖頭道：“大哥，你以為我是天仙啊，誰看到都要搶，連你都說豬也比我好。”
“我……”
“其實……”男生突然插了一句話，撓了撓頭，“我覺得你挺好的。”
“什麽？”
“你看！”黃瀟像是抓到了小辮子，“你是不是大笨蛋，怎麽能隨隨便便跟男生回家？”
“不是，我沒想對班長做什麽。”眼鏡男連忙解釋。
“我這麽強壯怎麽可能啊！”陳暖也喊道，試圖比他的聲音更高。
“什麽不可能，他都承認了！”
三個人像在比賽唱歌一樣，一聲喊得比一聲高。
門口站著的大破和唐心正帶著五六個同學準備進來，問道：“大哥，什麽情況？”
陳暖搖頭晃腦道：“你看到了吧，一群人，不是一對一輔導。”
“你給我出來。”黃瀟伸手就去拽住她的胳膊，頂開人牆把她拉到外麵去。
“去哪兒啊？”陳暖在後麵拉拉拽拽，把他的手甩開。
“你陪我去打遊戲。”
“不去，我還有事呢。”她轉頭要走。
“那你說要幹什麽？都聽你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現在要和我們班級的同學一起學習，沒空玩。”
“你和他學習就有空，陪我就沒空，你還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了？”
“好朋友也不一定要天天在一起啊，等我有空就陪你打遊戲，行不行？”
“一個星期，你都沒想過找我一下，就算你有事，告訴我一下不行嗎？”
“我知道了，下次告訴你行了吧？”她不理解這麽大的人幹嗎還為這個鬧別扭，“而且你也不是什麽都告訴我了啊，比如，你身手不凡還有皮夾裏一大堆錢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怎麽可能做到完全透明公開化？”
“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陳暖丟了一句。
“那你沒有隱瞞過我嗎？”
“什麽意思？”她忽然停住腳步。
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黃瀟其實已經後悔了，但是氣憤燒掉了他的理智，張口說道：“吃掉小綿羊……”
陳暖一瞬間明白了：“你偷看我的信息？”
“我不是故意看的，上次幫你刷遊戲經驗，你的號有關聯信息。”
“好吧，那我們扯平了。”陳暖手一收，轉身掉過頭，“我先進去了。”
可能自己也有點憋火，黃瀟伸手過來拽她的時候，她本能地甩手推了他一下，他也沒躲，直接撞在了旁邊堆著的一堆雜物上。上麵伸出來一根金屬條，在他的左手臂上刮了一道，立馬豁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陳暖也沒想到，愣在了原地，好像瞬間失語了：“我……”
話還沒說完，黃瀟表情平靜，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然後轉身邁著大長腿，甩著那條血糊糊的胳膊，從巷子裏走了出去。
巷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陳暖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唐心打開門叫她，頭伸出來左右瞅瞅，問道：“黃瀟呢？”
“走了。”陳暖轉身進去帶上了門。
唐心看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問：“你們吵架了？”
“誰知道他突然鬧什麽神經。”陳暖擠擠眉，不太爽。
唐心張張嘴，眼睛轉轉，又問：“大哥，你不會真的不知道他在氣什麽吧？”
“不就是我最近沒時間跟他玩嗎？小孩子脾氣。”
呃……
“我覺得他應該是吃醋了。”
“啊？”
“大哥……”她露出一張苦臉，“黃瀟他可能喜歡你。”
“你想太多了，我們隻是好朋友，他不會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的。”
唐心扭過臉，覺得他們兩個的情商都有待拯救，真可憐。
“我剛剛讓你做的數學題做好了嗎？”
“我馬上去做。”她拔腿奔得飛快。
陳暖進屋的時候，裏麵正大鬧天宮亂成一團，看到她進屋，一瞬間恢複了小綿羊模樣，規規矩矩地坐在凳子上裝作苦思冥想。
孫木家是大院子，在這裏完全可以搞一個大班級教學。
陳暖從門口抄了一根棍子，裏麵人的背部瞬間繃直了。大破躲在最裏麵，身體還扭得像蛇一樣，在他的頑強抵抗下，陳暖把被兩人扯得破破爛爛的本子拿出來，看看表：“都半小時了，你一題都沒做出來。”她轉頭看到一小瓶被藏在角落裏的指甲油，“你能把你臭美的功夫用來做一題嗎？而且你一男的整天塗啥指甲油，打架都不好打。”
“我喜歡嘛。”他摸摸纖細的白爪子，他這副娘娘腔的風格，真的很難和他的外號大破聯係起來。雖然陳暖聽到的時候，還是足足愣了半秒。
“全錯了。”她用棍子敲敲旁邊貌似在認真做題的孫木，不過看他的態度還算認真，就勉強把想要砸到他頭上的棍子轉移到桌子上。
陳暖以前不相信，除了陳小小，這世上還有做函數題能把圖形公式代入的人。
孫木是挺認真的，雖然她不想承認，但他好像真的不隻缺少了一點點天賦。轉了一圈下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加起來就做對了兩題半，那半題還隻是代入對了一個公式。
“還是基礎太差啊。”她撐住桌子搖搖頭，沒辦法了。她轉頭快速在對麵的寫字板上行雲流水地寫起來。
這塊超乎尺寸的寫字板，也是孫木準備的，他的父母在這條街上開小飯館，平時掛在店裏，他把兩塊拚合了起來。
“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把這些公式記在腦子裏，一遍記不住就記三遍十遍，哪怕忘了你爸你媽叫什麽這些也必須給我記住。還有，從現在開始我寫的每一道題，死記硬背也必須要記下來。”
“這是走捷徑嗎？”
“我教你一個成語，這是投機取巧。”陳暖晃晃腦袋，“你們基礎太差，想讓一個營養不良的人迅速成長為大胖子，隻能打點激素了，而且這激素對你們沒什麽害。”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幾遍，那表情跟剛出世的嬰兒一樣蒙：“這些我們有學過嗎？”
唐心轉過頭問陳暖：“大哥，你確定這些真的會考嗎？”
“我賭五十包辣條，考試嘛，重點不就是那些。作為考了上百場考試的人，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
他們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誰飄出來一句：“班長，你以前好像不怎麽愛學習啊。”為了聽起來沒那麽質疑，他的聲音壓得像蚊子一樣嗡嗡嗡的。
陳暖的眼珠子轉轉，說道：“你們是不是特別想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這麽聰明？”
“嗯嗯。”
“陳暖，你們聽說過吧，她是我堂姐，我讓她給我補習了一整個暑假，她很厲害的。”
這下他們完全打消了疑慮，在晴川各大學校，陳暖的大名如雷貫耳。
“你們最差不過就是如此了，無論怎麽學都是在進步，已經沒有下降空間了，對不對？”
“有道理。”大家相互點頭，“不過，家裏有一個學霸就是好啊，都不用浪費錢請家教了。”唐心問孫木，“對了，你姐姐不是開陽大學的學生嗎？你既然想好好學習，怎麽不讓她幫你啊？”
開陽？不就是南華的死對頭嗎？全國最牛氣哄哄的理工大學，她想起不久前那個炎熱的午後，在南華大會堂裏和開陽進行的那場數學競賽，沒想到是自己最後一次作為南華的學生，也是作為陳暖站在眾人麵前，突然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了。
“大哥，大哥？”唐心看她發呆，叫了一聲。
陳暖回過神，問了孫木一句：“你姐姐上的開陽？”
“嗯。”他簡短地答了一句，就低下頭繼續答題了，轉頭看牆上的鍾，“這個點那邊客人應該少了，去我家小飯館吃飯吧，我跟我媽說了。”
聽到吃飯，大家都超級開心，像小鳥似的飛出去了。
孫木家的小飯館雖然不大，但是看得出來生意不錯，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他們過去的時候，一張大桌子已經被收拾出來了。
“菜馬上就好了啊。”孫媽媽是一個圓臉手腳粗大的女人，笑起來時眼睛眯成一條線。站在隔壁玻璃窗裏麵的孫爸個子不高，時不時朝他們這邊望一眼。
“以前，孫木從來沒有帶過朋友回來，年輕人在一起熱熱鬧鬧才好嘛。”
“我們是在一起學習。”孫木補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陳暖的錯覺，孫媽微愣了一下，飄過一個尷尬的表情：“挺好，挺好。”她伸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油膩的手。
“這手藝可以啊，跟瘋嬸不相上下。”陳暖心滿意足地塞了一個小雞腿到嘴裏。
“瘋嬸是誰？”
“我媽。”她已經接受這個設定了。
一群人吃飽喝足之後，陳暖的肚子就開始鬧不舒服了，先溜到廁所上了個大號。廁所挨著後門，她出來的時候好像聽到外麵有人說話。
“我不要！”突然傳出一聲叫喊，裏麵的人壓低了火氣。
好奇心驅使，她偷偷開了一條縫，發現是孫木和他媽站在外麵。他媽媽沒了笑臉，微微繃著扭曲的眉毛表現出不滿意：“你姐姐下午就要回來了，她電話裏說會帶朋友來，家裏容不下那麽多人。”
“憑什麽她帶朋友來就要趕我們走，何況我們家那麽大，你壓根就不是嫌人多，你就是覺得她們做的都是正經事，我跟我朋友在一起都不幹好事。”
“我沒這麽說，你也知道你姐姐本來就不讚成你跟十一中的那些學生來往，跟他們在一起沒好處。”
“她不就是嫌棄我嗎？她不就是上了名牌大學嗎？所以她說什麽都是對的。反正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會把我同學趕走的。”
陳暖看他過來，連忙撤到外麵，融入大家的嬉嬉鬧鬧中。
一個下午，孫木都有點心不在焉，外麵有點風吹草動，他都會立馬抬起身子。死鴨子嘴硬，他明明怕他姐姐怕得要死。
陳暖本應該讓他們早點撤的，但是她對孫木這個姐姐著實好奇，最主要的是對方是開陽的學生，她雖沒什麽集體榮譽感，但還是想看看對方是何方神聖。
“好吧，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還是少跟他說點話，真夠奇葩的。”院子裏突然有人說話，孫木的身體像一根繃緊了的弦。
“孫木。”後麵有人喊了他一聲，轉過頭看到三四個男女，站在中間的是一個梳著長馬尾、戴著眼鏡、身體挺得筆直的女生。
“姐。”孫木弱弱叫了一聲。
孫倩看了他一眼，眼神左右掃了掃，問道：“這是？”
“他們是我的同學。”
“嗬嗬。”大家還搞不清情況，都熱情微笑著打招呼。
孫倩雙手抱胸，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轉頭就和朋友往右邊的房間走。
“一臉尖酸刻薄樣。”忽然飄來輕飄飄的一句話。
孫倩突然停住了腳步，立馬轉頭：“誰在說話？”
眾人被她眼睛裏的怒意嚇住了，氣氛一下子凝住了。她低頭看到坐在座位上低頭寫寫畫畫的女孩，問道：“你剛剛是在說我嗎？”
陳暖抬起頭，露出一副無辜臉，把桌上的書拿起來，說：“我在讀書，說的是葛朗台。”
“嗬。”孫倩突然嘴角一挑，露出嘲諷的表情，“葛朗台是守財奴，多讀讀名著對你們來說有好處。”
“那是，我們就是沒讀過書才要多讀書啊，我這個生僻字不太會，你能教我一下嗎？”陳暖站起來就往她的方向走。
孫木突然攔了一下，衝兩邊笑笑，說道：“下次吧，我姐他們很忙的。姐，你去忙你的吧。”
孫倩嘴角又是一勾：“的確。”
“孫倩，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走吧。”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小平頭插了一句嘴。
“嗯。”孫倩的臉色明顯好了一些，幾個人轉身走了，孫木立馬上手趕緊把門閂嚴實了。
“什麽人啊。”大家都嘀嘀咕咕地發泄怨氣。
“你剛剛攔我幹什麽？”陳暖要揪孫木。
“我看到你拿棍子了！”他喊了一聲，“就在你屁股後麵。”
陳暖轉身抽出棍子，砰地扔在桌上：“依我的性子，早抽死她八百回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有個高學曆的姐姐，你成績還是這麽差，原來都是被欺壓的啊。”唐心插嘴。
“別說了，趕快學習吧。”孫木很鬱悶地坐在凳子上。
“你說得對，就是要努力學習，他們之所以嘚瑟不就是學習好嗎？自以為是名牌大學生就為所欲為，隻要你們好好學習，一定能讓他們刮目相看。”陳暖煽風點火。
“對，沒錯。”大家頓時鬥誌昂揚，看到一群頭發怪異、衣著鮮豔的人認真地又記又畫，陳暖的嘴角不自覺挑了挑，其實……這群人還挺可愛的。
她突然想起了黃瀟，他應該生氣了吧，胳膊現在處理好了吧？想到這裏，她又甩甩頭：大男人能有什麽事，大不了晚上問他一句死了沒有。
雖然教他們極累，但是大家因為下午的事情都被打了雞血，效率噌噌直上。一會兒外麵就天黑了，隔壁突然傳來連綿不絕的音樂聲，一下一下地挑動他們的神經。陳暖發了卷子讓他們做隨堂測驗，因為這歡快的噪音，每個人都開始毛毛躁躁地撓頭。
她把扇子丟了就要衝出去，孫木又要過來攔她：“你還是別去了。”
陳暖朝其他人瞥了一眼：“你們同意嗎？”
“不、同、意。”
“我剛剛想好的公式都亂了。”
“這題我都算一半了，又要重新開始。”
“吵死了！”
“班長，我跟你去。”
“你們坐這兒繼續把題做完，其他的交給我。”她把桌上的棍子別在腰上，伸手就去砸隔壁房間的門。過來開門的是一個矮個子的女生：“幹什麽？”女生滿臉的不耐煩。
陳暖衝進去，不理裏麵的亂七八糟，伸手直接把音樂關了，瞬間世界清淨了。
“你有毛病吧。”孫倩連忙從那個平頭的懷裏跳出來大叫。
“我有毛病？你們才有病，大晚上的開這麽大的音量，擾民一詞沒學過？”
“這是我家，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
“我是沒資格，他有資格吧。”陳暖把追過來的孫木拉過來，“他是一個高三備考生，需要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行嗎？”
“真好笑，你們想幹什麽出去不就行了嗎？”她手一叉腰，“孫木，下次不要把這些所謂的學生帶到家裏來，你看看這些人的素質，還是女生呢，果然是十一中的學生。”
“姐，你不要罵我同學。”孫木握緊拳頭盯著他。
“孫木，你沒搞錯吧，拿看仇人的眼光看我，我是你姐，我能害你嗎？”
“怎麽了，怎麽了？”孫媽孫爸也關店門回來了，“大晚上吵得外麵都聽見了。”
“你問孫木，我難得從A市回來，不就和我同學聽點音樂嗎？他就說我幹擾他學習了，我們平時課業那麽多，壓力很大的。”
“孫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現在天也不早了，早點送你同學回去吧。”
“真是無語。”陳暖搖搖頭轉身就要走。
“你又在說什麽？”那邊的孫倩喊起來。
本來陳暖不想管這破家務事的，這女人偏要找茬兒。她噔噔走回去，看著一屋子第一次見麵的人：“你們看清楚我，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應該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你，你，還有你。”她指指孫木，“是他爸，是他媽，是他親姐姐。你剛剛不是說不會害他嗎？照我看來，你們全家都給了他一刀。如果這貨以後報複社會，或者一事無成變成一攤爛泥，也全是你們造成的。”
“你到底在胡說什麽？”孫媽橫了陳暖一眼。
“他拚命想學好，你們是他的家人，除了說他不行，讓他別礙手礙腳，就沒別的作用了。”她伸手往孫倩的方向指指，“這些都是開陽的大學生吧，高學曆，有素質，剛剛我衝進來的時候，這個男的一邊抽煙，一邊在猥瑣地學電視上的女明星跳舞，至於你們的寶貝女兒，她和那個小平頭抱在一起親嘴，還摸來摸去。”
“對啊，倩倩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孫媽和孫爸也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屋裏的煙味聞得到吧，我不歧視抽煙，因為我自己也抽，但我看不慣明明都一樣，幹嗎要裝上層人。他們這些好學生做的事情，應該就是你們兩個家長想象中的我們這些垃圾學校的學生會做的事情，可笑的是，我們真的是在學習，但是沒人相信。你們可以選擇繼續自我欺騙，但是別老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誰行誰不行不是你們說了算！”陳暖這一段話，把外麵圍著的一圈人嚇了一跳，一群人匆匆出門，以防被孫爸孫媽拿著掃把打出來。
“大哥厲害。”唐心、大破一左一右夾住她。
“班長太帥了，幫我們出了一口惡氣。”
“不蒸饅頭爭口氣，上不上大學老子不在乎，但是我就要做到給這些人看。”
“沒錯。”
“你說這話就對了，樹活一張皮，人爭一口氣，整天叨叨有用嗎？要拿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打他們的臉。”陳暖去小賣部給他們一人買了一瓶汽水，“明晚開始，學校晚自習走起。”幾人在空中迎著黑夜幹了一杯汽水。陳暖至今記得汽水在食道裏遊走的感覺，繁星漫天的悶熱夏夜，變成了橘子味。
讓她重新過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高中生活，也許是上天的安排，這一場把所有人的命運都交織在一起的安排，不知最終會走向什麽方向。
“我先回去了。”陳暖看時間不早了，叔叔打了幾個電話她都沒看到，回去怕會被瘋嬸罵死。
“買點好吃的回去。”晴川有條小吃街，每天晚上九點過後才出攤，燈火通明，飄香四溢，久而久之，那裏變成了晴川的一處景點。陳暖心想著，反正都要被罵，不如買點好吃的回去，把他們的嘴堵住。
叔叔最喜歡吃烤土豆，瘋嬸喜歡雞爪。她買了一把肉串在人群裏麵穿梭，道路兩邊都是小攤，香味像是從兩側伸出來的手，抓住來往的路人。
她從人群裏往外擠的時候，手上打滑，給瘋嬸買的辣雞爪從一件白衣服上掉了下去，頓時響起驚叫聲。
如果說雞爪掉了很可惜，那碰到對麵這人簡直就是戲劇。孫倩和她的小平頭男友也在這兒。
“真巧啊。”孫倩又是標誌性地抄起手。
陳暖沒看她，轉頭朝旁邊的男人瞥了一眼：“我說你怎麽看著眼熟呢，前不久你代表開陽去南華交流了吧？”
他的眉頭擠擠：“你見過我？”表情的潛台詞是你怎麽可能見過我。
陳暖學孫倩抄手，忽然笑起來：“當然見過，第三名……”
他愣了一下，好像眼前的人和那個南華的女學生重合在一起了，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我不光知道，還知道你輸給一個女生，灰溜溜地走了。”
“南華校風不是挺嚴格的嗎？怎麽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孫倩在一旁說風涼話，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老實說，你這樣的女生我實在看不出有任何魅力，孫木從來沒有對我那種態度過，看來不光是成績，他看女生的眼光也要提高才行。”
陳暖翻了翻白眼：“你的眼光也不咋的，還說別人呢，我以為這小平頭肯定是不會有對象的呢，這扁平的五官你找得到嘴嗎？”
“你！”孫倩指著她。
“怎麽？”
“醜人多作怪，你這樣的能找到男朋友嗎？”
“我是醜人，你們是猥瑣刻薄，這大街上沒人比你們更登對了，開陽大學了不起？《泰晤士報》還有掃廁所的呢，我就沒見過半瓶子水蹦躂得這麽厲害的，第三名對不對？”
“你再說一句，我就教訓你。”小平頭都快擠到她跟前了。
陳暖的兩隻小眼睛像燈泡似的，努力瞪大，盯住眼前的人。
“你再看！”他伸手推她，手卻突然被截住，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捏住他的手腕，他抬頭看到一頭小黃毛。
“你誰啊？”孫倩看到自己男朋友被欺負了，兩人站在一邊同仇敵愾。
陳暖的腦袋晃了晃，突然伸手勾住黃瀟的胳膊，說道：“我相好的，你剛剛不是說我找不到男朋友嗎，這樣的水準可以吧？”
黃瀟被陳暖拉住的胳膊突然像被凍住了，動也動不了。
陳暖蹭了蹭：“我相好的又高又帥，我有時候都在想自己走了什麽狗屎運。黃瀟，你以後千萬不要變學霸，這樣別人都沒法活了。我聽說開陽大學裏麵全是恐龍和野獸，沒辦法，人醜就要多讀書嘛，不過南華還不錯，學生會裏俊男美女特別多。”陳暖不僅涮了他們，又誇獎了一下南華。
“哼，像你們這樣的也考不上大學，我們走。”孫倩拉著小平頭，兩人氣哄哄地走了。
陳暖看他們走後，鬆了手，轉頭看呆愣的黃瀟，問道：“你怎麽在這兒啊？”
他別過頭，咳了一聲：“其實我沒走。”
陳暖愣了愣，問：“你一直在孫木家附近？”
“嗯。”
“我以為你生氣走了。”她緩緩道，“早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有意看你遊戲上的關聯信息的。”兩人都別開眼睛，像小孩子一樣別扭地道歉。
陳暖看他左胳膊的傷口都結痂了，又問：“你怎麽不處理一下傷口，就這麽甩了一天血胳膊？”
“也不怎麽疼了。”
“現在藥店應該還開著，等會兒順路我去買點藥水幫你處理一下。”陳暖指指路邊的燒烤攤，“你喜歡吃哪個？”
“雞翅。”
陳暖又重新買了剛剛被擠掉的雞爪，還有幾大串雞翅。黃瀟受傷，其實她也有點內疚，想要補償他一下：“你怎麽不問我剛剛發生什麽事？”
黃瀟是她成為陳小小之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一直帶給她溫暖的人：“謝謝。”
“嗯？”
“沒什麽，我遇到你挺開心的。”陳暖兩手抄抄，“快點，不然不等你了。”
黃瀟快走幾步和她並齊，說道：“我送你回去。”
“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嗎？”
“騎摩托小意思啦。”
“以後你不用送我了。”
“為什麽？”
“從今天起，三年二班晚自習走起，你這個遲到早退的人跟不上節奏。”
“我跟你一塊上自習不就行了？”
“你又不是我們班的。”
“陳小小，我有一個問題。”
“什麽？”
“你怎麽這麽喜歡學習，還是你比較喜歡學習好的人？”
“我喜歡帥的，所以我們才能當朋友嘛。”
他努努嘴明顯有疑惑，問道：“你想上大學嗎？”
“想啊，上大學有什麽不好。”
“我本來覺得上不上學無所謂，不過你想的話，我陪你好了。”
陳暖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說得好像跟買菜似的，你想上，以你的成績還上不了呢。”
“誰說的，我這麽聰明，隻要用用功肯定可以。”
“好啊，我給你一個獎勵，要是這次期中考你進前一百名，我陪你打一天《赤道聯盟》，把地圖全掃了。”
“你說真的？”
“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