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今以後,我叫陳小小

陳暖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眼看臨近出院了,陳小小還是躺在**沒有一點動靜。她一腳踩在陳小小的**,吃著剛剛削好的蘋果,還拿著蘋果在她的鼻子前繞來繞去,嘴裏念叨著:“這是你媽陳玉鳳同誌剛剛給我削的,你要再不醒,到時你爸你媽可就變成我爸我媽了,你服氣嗎?”

每天她的必修功課就是來“刺激”陳小小,讓陳小小蘇醒:“我拜托你了,你不能起來動動嗎?萬一咱倆哪天換回來了,我四肢退化了怎麽辦?”

“小小,你怎麽還在這兒?我到處找你。”陳玉鳳推門進來。

“怎麽了?”

“今天出院,你忘了嗎?趕緊去把衣服換了。”

“你先去,我馬上就來。”

陳玉鳳奇怪地看了女兒一眼,說:“你以前跟陳暖關係可沒這麽好,現在怎麽天天往這兒跑?聽媽說,這事兒不能完全怪你,是她自己運氣不好,你說說這麽大個人,怎麽就正好把她砸暈了呢?”

陳暖聽她這話就不爽快了,敢情自己撞頭還怪牆,頂嘴道:“話不能這麽說,是我自己太奇葩跳個樓還隻跳二樓,害人害己。”

“哪兒有人這麽說自己的?”陳玉鳳連忙過來勸她,“小小啊,你聽媽說,學習成績暫時不好沒關係,隻要你努力了,媽媽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學的。”

“你確定努力就能考上?”陳暖質疑陳小小本人的智商。從小到大,在陳玉鳳的威逼利誘之下,陳暖沒少給陳小小補習、劃重點,最後連小抄都幫她做了,她的成績還是一個樣。陳玉鳳還說是陳暖故意教壞她,陳暖一氣之下直接甩手不幹了。後來陳暖總結出來了,這陳小小從根上就錯了,全是陳玉鳳的錯。

陳玉鳳尷尬地笑了一聲,說:“沒關係,就算你考不上,以後媽也給你找一個好的學校學一門技術。現在學技術可比上大學有用多了,你看陳暖學習那麽好現在還不是像木頭一樣躺在這兒,有什麽用?”

她的肉身躺在這裏,完全是陳小小智商欠費的結果,可怪不到人家大學頭上。

“你在想什麽?”陳玉鳳看她發呆了。

“我在想我為什麽智商低,成績差,還醜得沒人要,上輩子是不是造孽了。”陳暖雖然長得也一般,但是陳小小比她更一般。

“胡說,你哪兒醜了?是不是學校那些死丫頭又欺負你了?媽一定要去學校找你們老師,問問他們都是怎麽教學生的,就教出一些成天喜歡欺負別人的混混來。”

“這還用別人說嗎,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陳暖搖搖頭。

“你這亂七八糟地說什麽呢,我發現你現在說話跟那個死丫頭陳暖越來越像了,就會頂嘴。我告訴你啊,你可不準跟她學,都把你帶壞了。”

“我都這樣了,還有下降空間嗎?”陳暖無語。

“你……”陳玉鳳還要教訓兩句,陳平進來喊她們,“我辦好手續了,你們先走,我留在這兒照顧暖暖。”

“你也不能整天不上班就在這兒待著吧,反正她就是躺著,我到點給她送個飯就行了,你別管了。”陳玉鳳說,“而且,這醫院住一天都是錢,你不上班她連床都睡不起。”

“我們都要工作,不如請一個護工吧?”

“護工?你幹脆請我算了,我這輩子真是欠你們老陳家的。”

陳暖看這情況連忙插嘴:“我也可以來照顧陳暖,跟我媽輪流照顧。”她現在叫媽已經很順口了。

“你還要上學,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

“沒事,我下課了過來,而且我是女生,擦洗也比較方便。”

陳平看看她,露出欣慰的笑容,說:“小小,經過這件事,你好像真的懂事了。”

陳暖幹笑著:我的肉身自己不照顧誰照顧?

“我先幫你們收拾東西。”陳平轉身往外走,陳暖跟上去拍他的肩膀。

“怎麽了?”

“這個給你。”陳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這裏麵有些錢,應該暫時夠陳暖住院的開支了。”

“小小,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陳平吃驚道。

“這不是我的錢,是陳暖的錢。”她小聲朝屋子裏看了一眼,“別讓我媽知道。”

“暖暖的錢?她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反正都是正經途徑來的,本來她準備留著讀碩士、博士的,現在命都要沒了,還讀什麽書?”

陳平想了想,眉頭又皺起來,忍不住歎氣道:“你姐姐從小就聰明,學習又好又懂事自立,要是沒出這事兒,以後肯定會前途無量。我對不起死去的哥哥,沒能照顧好她。”

“算了,可能她就是命不好吧,小時候不經常有人說她克死父母什麽的嗎?”

“不準胡說!”陳平難得提高音量動了火氣,“她父母的事情隻是一個意外,當年她才四歲,已經很可憐了。你以後不準再說這種話。”他頓了頓,又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照顧她,直到她醒過來。”

陳暖看著叔叔已經不年輕的臉,發窩裏夾雜的白色已經和黑色一樣多了。她對父母沒什麽印象,在她心裏叔叔就和爸爸一樣,“爸,我相信陳暖很快會醒的。還有,以後我一定爭氣,不會讓你擔心。”她這句話和那聲爸一樣是真心的。

陳平伸出手摸摸她的頭,說:“我先去收拾東西。”

陳暖看著陳平的背影,心裏突然升起一個想法:如果這是老天爺安排的,也許我能幫陳小小重新塑造一個人生。陳暖嘴角一彎:“陳小小,這回你賺大了。”

陳暖和陳玉鳳回到家,這房子隻有兩室一廳,不到七十平方米,是叔叔單位當年分的房子。一家四口擠在裏麵,陳暖和陳小小隻能睡在一間房裏。

陳暖漸漸接受了自己和陳小小互換了身體的事實,其實除了自己變得比以前更醜了點,陳玉鳳更熱情了之外,她的家庭生活變化不大。

“小小啊。”陳玉鳳剛想說又止住了,擔心她身體剛剛恢複,會排斥接下來的話題。

“你想說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你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明天是不是要去上學了?”

“好啊。”陳暖正夾了一塊紅燒肉往嘴巴裏送,這紅燒肉可是晚了一個多月才吃上的。

陳玉鳳以為她肯定像以前一樣要賴學,沒想到這次這麽痛快就答應了,於是勸解道:“小小,你別擔心,我跟你爸商量過了,找人花點錢幫你轉到十中去,不讓你再待在這個破學校裏,這個破學校全是壞學生,沒一個好人。”

陳暖不以為然地扒完了一碗飯,又添上一碗,說道:“十中跟十一中有區別嗎,不都是晴川最差最混亂的高中?”

“十中起碼要比十一中好一些吧,我倒是恨不得你能跟陳暖一樣上一中呢,那裏都是好學生,耳濡目染說不定你也能和他們一樣考個好大學。”

“陳暖已經是一中的扛把子了,我整天跟她睡一起吃一鍋飯,有用嗎?”

“你這孩子,那你說怎麽辦?反正這學你必須要上下去,就算上不了大學,至少高中要給我讀完。”

“我的意思是不用轉學,而且我不僅要上大學,還要念最好的南華大學。”

陳玉鳳嘴巴張大看著她,又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小小你沒發燒吧,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我再帶你回醫院看看。”

“我是你生的,你就這麽不相信我?”

“就因為你是我生的,你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陳玉鳳嚎起來,又意識到麵前是一個剛剛才跳樓未遂的人,不能刺激她,便軟下來笑了笑,“媽不是那個意思,那個南華也沒什麽好的對吧,陳暖不是也經常抱怨課業多嗎?媽不想給你那麽大的壓力,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嗬嗬,陳暖吃完準備去刷碗,陳玉鳳攔下來:“我來洗就行了,你早點休息,明天精神飽滿地去上課。”

以前每次吃完飯都是她洗碗,現在看來,變成陳小小也不全是壞事。

陳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自從她出去上大學之後,這屋子裏除了一張床,幾乎全被陳小小霸占了。她跟陳小小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完全沒有整理東西的概念,以前上學時東西都堆在一起,整個屋子跟一個廢品回收站差不多,陳玉鳳每次都要邊收拾,邊罵人。

桌上有一本高三數學習題集,陳暖從桌上的筆筒裏抽出一支水筆,開始給自己的智力做個測驗。

她怕自己不光身體換了,要是連腦子都變成陳小小的就糟了。她隻比陳小小大幾個月,兩人是同一年上的學,但是她初中跳了一級,高中又跳了一級,自此以後,她們兩個就不在一個頻率上了。

看來人生還真是沒捷徑,陳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老天總會想辦法讓你補回來的。

高三的知識她高二就學完了,事隔兩年多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她低頭看了一下手表,記了一下時間,一直翻到習題最後麵直接開始考試。屋子裏安靜得隻能聽見筆尖飛快摩擦紙張以及翻頁的聲音。

一般情況下,如果她正常發揮的話,這種難度的卷子一個小時就足夠了。

結束答題,她把筆放下,然後立馬抬手看表,一小時二十分鍾。她吐了一口氣,看來還是生疏了點,在高中巔峰狀態時期,兩小時的數學卷子四十多分鍾她就能交卷了。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陳小小的校服掛在櫃子外,右胸口假口袋的地方繡著黑色的“第十一中學”幾個字樣。

十一中,晴川最混亂的高中,坐落在晴川的最北邊。陳小小每天騎電動車都要花半個多小時,去的時候還像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就髒得像鬼了,東西也老是丟。

陳暖記得陳小小初中升高中的那年暑假,陳玉鳳得知她的成績隻能去上沒人願意去的十一中的時候,足足在家裏嚎了一個星期。

那時候,陳暖剛剛念完高一,正準備跳級升高三,這種懸殊以及心理落差,讓全家人一段時間都不太好過。

那年也是陳小小在學校裏被修理得最慘的一年,陳暖曾經幫她出過一次頭,結果她被修理得更慘,最後以她跟陳暖冷戰一個星期結束。這件事告訴我們,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陳暖那段時間也有一些糟心事,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她挺挺腰背嘴角一歪:“十一中是吧,讓你們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惡霸!”說完,她伸手在印有十一中的位置上用力拍了一掌。

“小小,媽今天送你去學校吧。”陳玉鳳心裏擔心,雖然她跟學校請假的時候說的是生病,但難保會有些風言風語。

“不用。”陳暖把碗裏的最後一口粥仰頭倒進嘴巴裏,“不過,我今天不騎電動車,坐公交去。”她怕那輛電動車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白白損失一筆錢。

“那我送你去公交站,等你上車我再走。”

陳暖看她著急,不管她平時多刻薄,但也算是一個好媽媽,安慰道:“你放心,我絕對快快樂樂上學去,平平安安回家來,走了。”

“路上小心點啊,你把傘帶著,今天可能會下雨。”陳玉鳳看她甩著膀子,走得跟一個男人一樣,不由得皺起眉頭,“這走路姿勢怎麽跟陳暖一個德行?真是跟好人學好人,跟壞人學壞人。”

公交師傅在離學校還有八百米的地方就把陳暖放下來了。

“師傅,還沒到站呢。”

“前麵就不過去了,你自己走吧,這學校的學生都不是省油的燈,上次把我四個車胎的氣都放了。”司機師傅很是心酸地說道。

陳暖被趕下來之後,公交車像逃命一樣,迅速掉轉了車頭,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看四周都是樹林,順著路一直往前看也看不到學校的一丁點影子,周圍安靜得很,連鳥叫都沒有,這鬼地方難道真的是鳥都不拉屎嗎?

保持警惕,陳暖握握兩隻拳頭,挺挺腰部往前走。

周圍突然響起一陣不尋常的波動,陳暖放慢腳步,低頭瞧見前麵有一根繩子扭曲地放在地上:哼,想暗算我。陳暖左右瞟了一眼,直接伸腳跨了過去。剛跨過去沒走兩步,前方一根繩子突然蹦起來,她來不及躲避,直接一隻手側翻過去,輕巧落地。

“我去!”旁邊樹叢裏突然傳出一陣小聲嘀咕。

她轉頭看的時候,一個身影飛快地往樹林深處逃走。

“鬼鬼祟祟,就這點伎倆?切。”陳暖把書包往上提提,繼續往前走。

陳暖終於看到一塊白牌子上寫著黑字——第十一中:我去,哪個學校會把自己的牌子設計得跟靈堂一樣,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不是正經地方。

陳暖往學校裏麵看了兩眼,到處都是樹,南麵隱約有棟大房子,看看手表,是正常上學的時間,到現在怎麽連一個活物都沒看到?

她伸手正要推門,脖子處突然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她將視線往下移,是一把小刀,另外一隻手被人拽住了,背後的人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把錢交出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一個低沉的男音在耳邊響起。

陳暖抬頭看看天,又低頭,透過縫隙看到一條破洞牛仔褲,這種台詞,她還以為自己穿越了呢,開口道:“兄弟,你看我這樣像有錢人嗎?”

“那你總有手機吧。”他本來伸手要掏,看她褲子有點緊,咳了一聲,“在你右邊褲子口袋。”

陳暖掏出手機遞給他,趁他不備,左手捏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扳,反身抓住對方的腰部,肩膀一頂,直接把他一個過肩摔扔到地上,地上的高個字縮成一團,嗷嗷叫起來。

“就你這樣的,還學人打劫。”她蹲下去把刀撿起來,晃了兩下,“還是一把塑料的,我幼兒園就開始收保護費了,敢搶到姑奶**上來。”她一把拎住高個男的衣領,把他拽起來看看是什麽德行,一頭小黃毛,耳朵上還戴著耳釘,一張劍眉星目的臉,陳暖一愣,“喲,長得還挺人模狗樣的,你要真缺錢可以去當小白臉啊,比這靠譜多了。”

“放開。”他一把甩開陳暖站起來,“是你自找的,誰讓你八點以前來的,所有八點以前到校的學生必須要交占校費。”

“占校費?這誰規定的,校長?”

“我規定的。”他用拇指指指自己,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

“你們學校的人是不是都挺喜歡找存在感啊,一個比一個奇葩。”

“我們學校?”他仔細看看陳暖,“我說你看著怎麽這麽眼熟呢,不就是二班那個傻妞嗎?整天嗬嗬笑,還跑著跑著就喜歡摔倒。”

陳小小在學校居然是這種形象,陳暖完全不想背這個鍋,撿起地上的手機,轉身就要走,突然被地上的繩子拌了一下,旁邊的樹上傳來一陣轟隆聲,一個沙袋迎麵就打過來。

“哈哈,中招了吧。”小黃毛還沒笑完,就看到對麵的人身形利索地用力拍了兩下沙袋,直接抱著沙袋穩住了,然後在空中轉了個身,穩穩落在了地上。

“我去,開掛的吧。”小黃毛瞪大了眼睛,滿臉寫著不相信。

陳暖撿起手機,經過兩次激烈撞地,手機殼完全裂了,她轉過身,說道:“你,把手機掏出來。”

“幹什麽?”小黃毛有種不好的感覺。

她看他褲子右邊凸起一塊,直接上手掏。

“你幹什麽,你別**。”他扭起來的時候,陳暖趁機把手機掏了出來:“哎?真幸運,居然是一樣的型號。”陳暖直接把他炫酷的黑色骷髏手機殼拆下來,裝到自己的手機上。

“那個是我最喜歡的,你憑什麽搶我東西?”他哇哇亂叫,過來又要搶。

陳暖把自己的衣領拉開,直接把手機扔到衣服裏。剛剛她就看出來這是一個假裝文明的主,說道:“你能搶我我不能搶你啊?品味不咋的,手機殼還挺好看的。”

“你還給我。”

“不給。”

“不給我就揍你。”

“小樣,你打得過我嗎?”陳暖辮子一甩,轉身就往學校裏跑。

兩人吵吵打打的時候,陳暖一直在找教室,教室在哪兒啊,她從一樓一直跑到三樓,廁所都路過了好幾次。

“停。”兩人氣喘籲籲的,陳暖首先叫停,“小黃毛,咱們暫時休戰,你告訴我一下二班在哪兒?”

“你自己班級你不知道,少裝蒜,把手機殼還我。”

“你不告訴我拉倒,我就不相信這學校沒活人了。”

“這裏不到第一節課開始前一分鍾都不會有人來的,包括老師。”

“這是高中嗎?這麽散漫。”

“你搞得好像第一天來這兒上學一樣,我沒時間陪你玩失憶遊戲,快還我手機殼。”

“你知不知道你的小肚雞腸跟你的顏值很不匹配,是你先弄壞我東西的,這是賠償,別再嘰嘰歪歪,否則我揍你。”

“你!我跟你拚了!”兩人就要扭打起來。

“咚!”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下來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過來。

“什麽東西?”

兩人怔住了,慢慢挪過去。高大的樹影把太陽完全遮擋住了,陽光從枝丫縫隙裏露出來,在地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這個地方大白天的也讓人覺得陰森可怖,後背起了一陣冷風,從脖子裏鑽進去,陳暖抽了一口冷氣,轉過身道:“我怎麽感覺後麵好像有人?”

她抬頭看旁邊的人,發現黃毛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哢嗒哢嗒,走廊盡頭一扇掉了漆、露出腐舊木色的綠門來回撞著。

“你別過去了。”黃毛咽咽口水,“走廊盡頭的廁所不能去。”

“為什麽?”

“傳說曾經有個學生因為考試沒考好,吊死在裏麵最後一個單間,除非三個以上陽氣充足的男人一起進去,否則就會被上身。”

“真的假的?這學校還有學生因為考不好就上吊?”陳暖表示質疑。

“咚!”突然響起一道更大的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嚇得兩人一抖。

“啊!”黃毛大叫一聲,掉頭就跑。

走廊無端起了一陣風,陳暖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她不怎麽信這種鬼神之說,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發毛,轉頭趕快去找自己上課的教室。

這學校盡是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難怪陳小小這些年的智商每況愈下,而且還變得神經兮兮的。

找了一會兒,陳暖終於找到掛著二班牌子的教室了。

裏麵果然一個人都沒有,陳暖走到講台的位置上,看貼在右上角的座位名單。除了陳小小的位置,她把全班同學的姓名一一照著位置對應上,以防有個什麽哥啊姐的跟她打招呼她不認識,萬一露餡了可不好。

陳暖有一個很強悍的技能,隻要記過一次的東西就很難忘記,這麽多年,她學什麽都很輕鬆,跟這一點有很大的關係。

她走到陳小小的位置,桌麵上被各種顏色的水筆寫著各種笑話,凳子上到處是大塊小塊的墨點,還沒完全幹透,如果就這樣坐下去,一定會變成斑點狗。

“夠缺德的。”她去廁所找了一塊抹布,又拎了桶水來擦桌子凳子。等她擦幹淨,打算幹點學生應該幹的事情,比如拿出書本早讀一下時,從教室外進來一個模樣三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戴著眼鏡,穿著橫條紋襯衫,手裏還拿著書和水杯,看到裏麵已經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人了,愣了一下又退出去兩步。他抬頭看看掛著的班級牌子,確定沒走錯又重新進來。

“老師早。”陳暖禮貌打招呼,如果她沒看錯,對方露出的表情除了驚愕,更多的是恐懼。

老師清咳了一聲來掩飾緊張:“早。”他把教案和水杯放在桌子上,轉過身把黑板上被學生畫得亂七八糟的東西擦掉,開始板書。再不寫,等會兒人多了,就更沒辦法寫了。

戴明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隻要是早上的課,他都會提早到校把該準備的先準備好,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怕被人整,先勘測場地。

“老師,你好像寫錯了。”

戴明:?

陳暖伸手指指黑板,說:“複合函數單調性判斷,應該是同性則增,異性則減。”

戴明低頭一看,自己果然寫反了,連忙把它擦掉修改,吐口氣轉頭看陳暖。對方笑眯眯地看著他,一時頭皮發麻。以他在這兒教學這麽久的經驗,這絕對有鬼,直覺讓他趕快離開。他拿上滿滿的水杯:“我先去倒杯水。”丟下一句話,他匆匆出教室了。

一會兒工夫,教室裏又隻剩陳暖一個人了:什麽情況?

走廊裏忽然響起腳步聲,有女學生勾肩搭背地進來,嘴巴都塗得通紅,眼睛畫得和熊貓一樣,離學生的形象相去甚遠。

看到陳暖坐在裏麵,她們看她的表情好像她才是一隻猴,互相對笑了兩聲,就走進教室坐在位置上。一直到教室坐滿,也沒有一個人主動過來跟陳暖說一句話。她算是明白了,陳小小這貨在這兒混了兩年,竟然連一個知心朋友都沒交到。

剛剛那個矮個子老師又進來了,他這杯水倒得可真夠久的。

陳暖從小活到大,小學在一小,初中高中都是第一重點,大學也是全國一流。如果說她這輩子有想象不到的事情,應該就是眼前教室裏的場景。

右上角第三排的短頭發女生正在做針線活,縫她破了洞的肉色絲襪;前方三點鍾方向,一個看起來像男人的同學正在給自己敷美白麵膜,他後麵的看起來像女人的同學撐了一把陽傘放在桌上,給他遮擋來自窗戶外的陽光。

玩手機、看小說的算是比較有素質的了,最誇張的是,她旁邊隔著過道的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從腳邊超大號的白色袋子裏拿出一個電磁爐放在桌上,開始煮泡麵……

矮個子老師也是她這輩子見過的心地最慈善的老師,五官失靈到對眼前的景象看不到也聽不到,自己講自己的,整個課堂完全零交流,達到互不幹擾的最高境界。

“這學校到現在還沒倒閉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心大如她都忍不住歎一口氣。好不容易堅持到最後一堂課,她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覺凳子被人從後麵踢了一下。轉過頭,她看到了一張嬉皮笑臉的肥臉,把頭轉回去,一會兒凳子又被踢了一腳,第一下能說是無意的,這第二下可就完全是挑釁了。

“有事?”她問胖妞。

“沒事。”她又是嘻嘻笑笑的。

陳暖哼了一聲,點點頭看她,轉過身把凳子往前麵挪了挪。

剛要動筆寫兩個字,後麵直接來了一個大力腳,讓她的腦袋差點栽到桌麵上。她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轉頭瞪了對方一眼。對方的眼睛瞪得比她的還大:“踢你怎麽了,你再瞪試試看!”對方的手指都要戳到她的臉上了。

陳暖微微一笑轉過頭,下課鈴聲響起,胖妞站起來活動身體,陳暖慢悠悠把腳伸出去,下盤重心失橫,肥妞砰的一聲摔下去,連帶著碰倒了旁邊的桌子和椅子,連貫效應發出巨大的噪音。

“陳小小,你找死!”

陳暖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我以為你喜歡玩你踩踩我,我踢踢你的遊戲呢。”她轉過身把抽屜裏的盒飯拿上,說道,“到飯點了,我要去進食了,你最好不要趁機灑墨水在我桌子或者凳子上,我已經沒耐心再擦了,不然我會直接坐在你的位置上。”

對方爬起來伸手想抓住她,她準確地把飯盒往前麵桌上一丟,反身一隻手抓住對方的胳膊,一隻手抓住肩膀,直接一個落地摔。又是轟隆一聲,體積大的人幹什麽都會驚天動地,包括被打。

陳暖在一眾人的瞠目結舌中,到前麵把飯盒拎走了。

踏過操場把袋子裏的便當盒拿出來,打開來香噴噴的,陳玉鳳沒別的優點,飯做得還是可以的,幸虧沒弄壞,否則陳暖絕對會把那個肥妞拆了再裝起來。

用筷子夾了一塊肉,剛準備放到嘴裏,樹上一陣抖動,像猴子一樣靈活地跳下來一個人,葉子全撒碗裏了。

“終於逮到你了,快點把東西還我!”黃毛挺直身體,雙手叉腰。

“你妹啊!”陳暖把幸存的肉塞到嘴裏,一個過肩摔又把他扔到地上了,“把我飯都弄髒了。”陳暖心疼地把葉子一片片挑出來。

地上的人吐吐嘴巴裏的灰,從地上爬起來,在她旁邊蹲著,幽怨地盯住她:“把東西還我。”這次他明顯老實多了。

“你再說,我就再打你。”

“嗚。”

陳暖轉頭看到他用夾著憤怒、怨恨、委屈的眼神直直盯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我吃不下。”

“嗚。”

陳暖夾了一塊肉塞進他的嘴巴裏:“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別盯著我了。”

“喂,你把我當小狗嗎?”他嘰嘰歪歪地嚼了兩下,“還挺好吃的。”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來繼續看她。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倆扯平了,別跟著我了。”陳暖站起來,他也跟著站起來,意思是就要跟著她。

陳暖撒開腳丫子就跑。

“你別跑!”

“你讓我不跑我就不跑啊。”最後繞了學校兩圈,終於把他甩掉了,陳暖吐了一口氣,“真難纏。”轉過身,她發現操場對麵站著一個人,正朝她招手。

是那個矮個子班主任,陳暖跑過去:“老師,有事?”

“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陳暖跟著老師到了教學樓後麵的一棟小房子裏,看起來簡直就像前麵的龐然大物生的,同樣陰鬱又很蠢。

現在是飯點,辦公室裏也沒什麽人,外麵綠樹蔭濃,巨大的風扇葉子把桌上的書頁刮得嘩嘩亂響。他走到最裏麵飲水機的位置給她倒了一杯水:“坐吧。”

這看起來是要長談的架勢。

“你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其實,學習成績隻是人生很小的一部分,你不要自暴自棄,也千萬不要報複社會。如果你真的想發泄的話,可以跟老師談心,或者跑步運動也可以。”戴老師的語速很慢,怕她激動。

“老師,你是不是以為我精神失常了?”雖然他說得很委婉。

“不不,老師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你們青春期有情緒波動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在學校最重要的就是人身安全。”

說了半天,陳暖終於明白這個矮個子班主任的意思了,解釋道:“老師,我沒發神經病,以前我是太壓抑自己的天性了,從今天開始我要重新做人,努力學習,成為十一中第一個考上南華的學生。”

“噗!”對麵一口水噴出來,還好陳暖躲避及時。

“喀喀。”戴老師清了兩下嗓子,“你有這個夢想很好,但是南華對你來說可能難度稍微大了一點,也有很多專科學校非常不錯的。你放心,隻要你認真學習,一定能上大學的。”他心裏想的是,自己當年高考的時候都沒奢望過南華,你還真敢想。

“成功的第一步就是敢想,老師,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一下。”戴老師連忙喊她,“我看你要不再回家休息幾天。”

“老師,我真沒病,吃嘛嘛香。”

他看起來有些為難:“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請假回去幾天。”

陳暖看看他,問道:“老師,你是擔心我被剛剛那個肥婆報複嗎?”

“在學校人身安全最重要。”他又重複了一句,“你要是擔心課程跟不上,我下了課可以給你單獨輔導。”

這老師雖然膽小怕事了一點,但本質上還算一個不錯的人:“謝謝老師關心,我想我應該會解決好的。”陳暖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進教室之前,陳暖腳步放慢了些,班主任的提醒她放在心裏了,她不傻,遭到報複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進教室,她就感覺到教室裏飄散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她走回座位的時候,發現周圍的人都在裝作不經意地瞟她,順著視線望過去,她的桌子被拖到了最後一排最裏麵的角落,被孤零零地放著,桌腿還瘸了一條。

“坐那個位置的人,就是被全班下了懲戒令,眾怒難犯,她死定了。”

“誰叫她惹誰不好,偏惹唐心那個大姐頭,上次被下懲戒令的學生沒撐過一天就轉學走了。”

“陳小小以前就是一個受氣包,屁都不敢放一個,我看她的勇氣也到此為止了。”

“管她呢,自作孽不可活。”

陳暖從一片貌似竊竊私語、其實聲音大得整個教室都能聽見的談論裏經過。從門口到座位總共沒幾米,她躲避著不時伸出來的腳,像玩雜耍的。眼看要到位置上,旁邊人也不躲起來絆她了,直接踹她的腳,她抓住桌子邊緣,身體往後一個空翻,穩穩落地,順便一腳踩在剛剛的罪魁禍蹄上,對方一聲慘叫。

悠悠坐到最後一排,唐心那個肥婆惡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她回了一根指頭給她:“玩以多欺少是吧,我才是祖師爺。”

抽屜裏忽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前麵的兩個男生低頭壞笑,肩膀一聳一聳的。她低頭看去,嘴巴一咧,把手伸進去抓出一條小黃鱔,一隻老鼠,把前麵人的衣領一拉,直接扔了進去。

“啊啊!”教室裏頓時響起慘叫聲,一個人風風火火地往外麵跑。

陳暖伸出兩隻手,在另外一個男生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她感覺到手下的皮肉一陣顫抖,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從牙縫裏吸了一口冷氣。

“把東西還我。”陳暖下課後,剛準備去廁所就被喊住了,一轉頭就看到一張幽怨的帥臉,頂著一頭小黃毛。

“你這人還挺執著啊,說不給就不給。”陳暖迅速跑進女廁所,剛關上裏間的門,忽然聽見外麵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去拉門發現從外麵鎖上了。她踩在馬桶上扒住旁邊的牆,一個金蟬脫殼,翻到了另外一間,一盆水就在眼前從外麵倒進來。

“看你還怎麽囂張!”外麵傳來得意的笑聲。

“活該,這回成落湯雞了吧!”

“你們是在說我嗎?”

然後三個女生就看到陳暖從另外一間廁所出來,倉皇要跑。陳暖比她們更快,直接把門關上。

“你……你要幹什麽?”

陳暖把管子從雜物間拖出來接在水龍頭上,歪嘴一笑:“我陪你們玩打水仗的遊戲啊。”龍頭一擰,對著她們就是一頓猛噴,頓時變成人間慘劇。

“啊啊啊!”三個女生的聲音一個比一個高,衝著跑出去。

“就這種小兒科還來算計我,簡直掉檔次。”陳暖扔掉手裏的水管,安安穩穩地上了個廁所。

出去之後,她感到氣氛不對,一群女生正氣勢洶洶從走廊盡頭殺過來。她掉頭跑走,明擺著以多欺少就沒意思了。

她噔噔噔繞著學校跑了N圈,最後在天台逃脫了。

“累死我了,這一天要跑學校多少圈啊。”她直接在平台上躺倒,打算等放學沒人了再溜走。天氣還有些悶熱,赤腥色的雲朵大片地掛在遠處,這樣的天色讓她想起被陳小小砸倒的那天,也是這種讓人心慌的顏色。

等等,她忽然坐起來,難道那一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比如天體逆行、行星爆炸之類的?她趕緊把手機掏出來,上麵顯示空格:“怎麽沒信號啊?”她伸手把手機舉過頭頂,多方位找信號。

“哢嗒,咚。”她抬頭的時候,看到小黃毛站在她麵前,門被鎖上了,他拿著鑰匙嘚瑟地晃,露出一顆小虎牙,“哈哈,這回你跑不掉了吧?”說著,他用力把鑰匙從樓上丟下去,就看到鑰匙劃了一個弧度然後再沒了蹤影。

陳暖張張嘴巴:“大哥,你把鑰匙丟了,請問你自己怎麽出去?”

呃……他的臉色一瞬間不對了,顯然沒想到這茬兒。

陳暖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讓開。”她走了兩步到中間,兩隻手朝前互相交叉,氣沉丹田,“啊!”吼了一大聲,又後退兩步,一個飛毛腿朝門衝過去。

“咚。”像是打扁了的鼓聲,陳暖感覺自己被人裹起來打了一頓,震得渾身發麻,門卻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

站在遠處的男生嚇了一跳,看她身體抽了一下,迅速跑到她身邊,把她抱著半抬起來,像晃小雞崽一樣晃她:“喂,臭丫頭,你沒死吧?”

眼前的人神色恍惚,腦袋低垂,嘴巴囁嚅:“黃瀟……”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陳暖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張放大無數倍的臉,這麽近的距離,不要說痘痘了,連毛孔都看不到,到底是不是人?這點讓身為女生的陳暖很不爽:“幹什麽,你想偷襲我啊?”她腦袋一頂,上去就撞。

“啊。”黃毛捂住腦袋,“我是想看看你死了沒有,好心沒好報。”

陳暖拍拍屁股站起來,一頭滿天繁星,還好天台上有個壁燈,照著他們這一小塊地:“我去,天怎麽黑了?”

“你已經躺了一個小時了。”

“那你怎麽不叫人啊?”

“我嗓子都喊破了,已經放學了,學校連一隻鬼都沒了。”

“小黃毛,你是故意的吧,把我關起來,剛剛還想偷襲我,猥瑣下流。”

“誰猥瑣了?”對麵的人急起來,“我看你還不醒,考慮要不要做個人工呼吸什麽的,我犧牲大了。”

“別以為你長得還算人模狗樣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可是正經人家。”陳暖問他,“你叫什麽名字,我小本本給你記上,這事沒完。”

“又來這套!”這回換他吹胡子瞪眼了,“你剛剛還叫我名字了,現在又裝作不認識我,你玩失憶玩上癮了是吧?”

“我什麽時候叫你了?”

“在你暈倒之前,還問我怎麽在這兒,你是不是有神經病啊?”他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暖回想起她暈倒的時候,好像突然被另外一個聲音擠出去了,難道是……陳小小?

“你想起來了?”

“你跟陳小小,不,跟我熟嗎?”

他鬱悶地吐了一口氣,說道:“我再陪你玩最後一次,我叫黃瀟記住了吧?咱倆不熟,以前不熟以後也不會熟,你趕緊把手機殼還我。”

“我剛剛都暈了,你幹嗎不直接拿走?”

“我不喜歡乘人之危。”

“你都去打劫了,還能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

“那我也是光明正大地搶,你給我。”

“你對這個手機殼這麽執著,該不會是哪個小女朋友送的吧?”

“我沒女朋頭。你不懂,這是限量版,很難搶到的。”

“我那手機殼在我心裏也是限量版,獨一無二,也特別珍貴。”

“你那個破手機殼滿大街都是,騙誰啊。”

“好吧,協商破裂,那咱就等著吧,等明天八點以後來人開門。”

“我有得選嗎?這學校其他東西不怎麽樣,這門倒是結實。再說了,反正你也打不過我。”

黃瀟噘著嘴巴,靠著牆坐在一邊。還好天台靠門這邊有伸出來的棚子可以遮擋,不至於以天為被。

“黃瀟。”

“嗯?”

“你剛剛沒給我做人工呼吸吧?”陳暖轉過頭問他。

“沒有。”他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我還不願意呢,我都沒親過女生。”他最後一句說得小聲。

“處男啊!”

黃瀟轉頭瞪她:“關你什麽事!”

“我以為像你這種江湖兒女,應該很多兒女情長,而且以你的長相應該很招女生喜歡。”

“女生麻煩死了,比起談對象,我更喜歡打遊戲。”

“遊戲?什麽遊戲?”

“《赤道聯盟》。”

“哦?”陳暖一笑,跟她玩的一樣啊,“你的技術怎麽樣?喜歡玩什麽類型的角色?”

“什麽意思,你也玩?菜鳥吧?”他一副嘚瑟的樣子。

“我菜鳥?哪天PK一次,虐得你媽都找不到。”

“好啊。”黃瀟頓時來了興趣,兩人開始討論遊戲戰術,越說越來勁。

天上的星星慢慢隱了,滾起黑色的雲層,不一會兒就滴滴答答,他們頭頂的棚子響起鼓點的聲音。

“下雨了?太背了吧。”黃瀟把手伸出去,瞬間手上被砸了一大片雨水。

轟隆!天上銀蛇閃了一道,嚇得兩人在原地彈了一下,兩人要是人品差點,說不定當場被劈成人幹了。

“這樓頂有避雷針吧?”黃瀟左右看看,他雖然沒啥文化,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轉頭看旁邊的人,陳暖頭低著,兩手抱住腿,她從剛才打雷開始就沒說話了,“喂,你沒事吧?”

陳暖搖頭:“你先別跟我說話。”

黃瀟看她捏著腿的手微微顫抖著,這丫頭剛剛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雖然他也緊張,但不至於被幾道雷嚇成這樣吧?

天上又是轟隆一道炸雷,陳暖渾身跟著顫抖,伸手把耳朵捂住,眼睛閉上,嘴巴大口喘著氣,腦袋裏開始出現斷斷續續的畫麵。天上下著大雨,她躺在地上,看著血和地上的水融合成一團流進下水道裏,鼻子裏都是血腥氣,她大口呼著氣,旁邊的人頭發結在一起,泡在水裏,血從上麵一直流下來:“媽媽……”

“啊!”又是一道響雷,她喉嚨哽咽,眼睛升起熱氣,突然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抬起頭看到冒著青茬的下巴,脖子的喉結上下滾動,“先說好,我不是在占你便宜,我怕你把自己嚇死。”

外麵電閃雷鳴,陳暖往裏縮縮,頭頂著他的胸口,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拚命往裏麵藏。

夏天的大雨來得轟轟烈烈,走得也突然,像是一下被雨神收回了口袋。黃瀟把手往外伸了伸,說道:“好像沒下雨了。”

“你沒事吧?”黃瀟問她。

“沒事。”她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他,“剛才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你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怕打雷?”

“沒什麽,我就是想起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剛剛謝了。”陳暖的臉色漸漸緩和,理智也找回來了。

黃瀟的頭稍稍別開,有些不自在地說:“我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氣氛微微尷尬了起來,兩人單獨坐著都不說話,鐵門忽然晃**了一下,吱呀開了一條小縫。

黃瀟站起來,在門沿的地方摸了摸,直接打開了,說道:“什麽情況?誰給我們開門了?”

“真的!”陳暖激動地站起來,“不會是剛剛打雷把門鎖打壞了吧?”

黃瀟看看鎖芯周圍:“沒有,應該是有人打開了,不過都這個時間了,學校怎麽還會有人在?”他望著底下漆黑一片,“難道……真有鬼。”說完,他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陳暖走過去往樓梯口喊了一聲:“有人嗎?”回應她的是回聲,聽起來更加毛骨悚然。

“有人嗎?”她又喊了一聲,又是陰森森的回音,沒人應答。

“你別喊了,聽起來就嚇人,走吧。”黃瀟看著陳暖走路不利索的樣子,“你的腿傷了?”

“可能是之前踹門時別著筋了。”她輕輕活動了一下腳,“我以前受過的傷比這重不知道多少倍,沒多大事。”她抬頭看到黃瀟一臉奇怪的表情,“怎麽了?”

“你以前好像走路都不怎麽利索,還喜歡摔倒,怎麽突然有這麽好的身手了,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陳暖一愣,轉頭解釋:“其實,我一直都有做鍛煉,我比較低調。”她這話說得完全沒有可信度,從她這一天轟轟烈烈的事跡來看,可一點都不低調。

好在對方智商不高,趁他還糊裏糊塗思考的時候,陳暖趕緊讓他走。

晚上的學校比白天更瘮人,從樹叢裏透過來的白月光灑在走廊裏,白茫茫像是鋪了一層雪。兩人不自覺加快了腳步,陳暖暫時把腿傷忘了,小步子溜得飛快。

拐到二樓走廊的時候,“咚!”從盡頭又傳來什麽東西掉下來的聲音,頭皮一下子被拉緊,陳暖想起早上黃瀟跟她說的那個吊死鬼的事情。

“這裏也太陰森了吧。”

“別回頭,快走。”

兩人剛走到拐角,“吱!”傳來舊門扇打開的聲音。

嗒,嗒,走廊響起了腳步聲,兩人都能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跑,跑!”黃瀟邊喊邊拉了陳暖一把,陳暖受傷的腳突然抽了筋,差點滑倒,兩人一下子拉開了距離。黃瀟一轉過頭,瞳孔突然放大,伸出的手指顫抖著,陳暖順著他的方向,慢悠悠轉過頭,慘白的月光下,站著一個歪頭伸舌的男人,麵色森森,她還沒來得及喊,就被黃瀟一個橫抱,玩命似的往外衝。

“天哪,剛剛那是什麽玩意?”陳暖嚇得要飆髒話。

“肯定是那個上吊的學生,這個學校陰盛陽衰,肯定會有很多冤魂。”

“二十一世紀哪兒來什麽冤魂啊,我才不信。”

“你剛剛嚇得腿都軟了,還嘴硬!”

“我那是抽筋了。”兩人一直跑到大路上才停下來。黃瀟把陳暖放下,額頭身上都是汗。

“不過,你這個人還挺講義氣的,沒自己一個人跑。”

“那是當然。”他左右看看,“你怎麽回去?”

“我坐公交。”

“現在這個點應該已經沒車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有車?”

“廢話,跟我過來。”黃瀟看看陳暖的腳,“算了,你在這兒等著,我把車開過來。”

她看到黃瀟鑽到草叢裏去了,然後推出來一輛雙排筒畫得五顏六色的大摩托。

“你這是非法改裝吧,有正規摩托車駕駛證件嗎?”陳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你管那麽多,上來。想回家就要聽我的。”

陳暖瘸著腳,想著不坐白不坐,上去雙手抓住他衣服的兩邊。

“你抱著我。”

她伸手給了黃瀟一巴掌:“你又想占我便宜。”

“行,你後果自負。”他油門一轟,陳暖差點一個倒栽蔥:“奶奶的,你趕著去投胎啊!”她的嘴巴被風灌成了各種形狀,緊緊抱住——不如說勒住他的腰。

前麵的人抱怨起來:“你的手勁能不能小點,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那你不能開慢點啊?”

到家的時候,陳暖已經被吹成了一個瘋子,自暴自棄地甩甩頭,轉頭瞪了他一眼:“算你狠。”

“你等……”黃瀟話還沒說完,陳暖往後退了一步,打開書包,把錢包拿出來,從拉鏈的地方扯了一個掛件下來塞到他手裏,“手機殼我是不會還的,這是《赤道聯盟》十周年賽季的獎品,看在你今天晚上還算有義氣的份上,送你了。”

黃瀟立馬激動了:“這是隻有前三名才有的紀念品,還是我最喜歡的人物角色。”

“那正好,皆大歡喜,我要進去了,不然陳玉鳳要瘋掉了,家裏不能再多一個瘋子了。”陳暖轉過身,背對著他揮揮手,一瘸一拐地往屋子裏走。

黃瀟看著手裏的東西,又抬頭看著頂著一頭亂毛搖搖晃晃的人,嘴巴勾了勾,露出一個微笑,車頭猛地一甩,轟著油門就朝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他打開音樂,迎著風搖頭晃腦地嗨起來,後麵突然響起一陣急切的喇叭聲,四輛黑色摩托前後左右直接把他圍住,幾輛車僵持了幾百米,一直到天橋底下才逼停。

四個穿著背心、露著雄壯後背的社會小青年手裏還拿著棍子:“黃瀟,我今天看你往哪兒跑,老子的事情你也敢管,你活膩了。”

“你別太囂張,老子今天非好好教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多管閑事。”帶頭的刺頭男揚著棍子就衝過來。黃瀟側身一避,右手擰住對方的胳膊,抬起就是一腳,淩空把他踢了出去。後麵跟上來三個,黃瀟迎麵給了一拳,接著腳下橫掃,趴下一個,又反手一記重拳砸在跑過來的男人腦袋上,那男人唾沫都飛了出來,一個半飛躍就摔在地上了。

他左右看看:“沒事打什麽架,差點把我東西弄壞了。”說完,他把掉在地上的掛件撿起來,吹了吹小心放回口袋裏,戴上頭盔,腳下一蹬,排氣管轟隆隆滾出黑煙,繼續唱著歌搖頭擺尾地回家。

沿途留下了一路的噪音和廢氣,一直開到城郊,周圍都是樹木,一條小道一直蜿蜒到頭,眼前出現一道歐式鐵門,剛到鐵門門口,右上端的攝像頭轉動紅點,繞了一圈,門自動開了。

黃瀟一直開到最裏麵一棟白色的三層建築前,銅鐵大門前站著一個穿製服、打領結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劉叔。”

“少爺您終於回來了,電話也打不通,我著急了半天。”

黃瀟把頭盔拿下來,旁邊跑出來一個年輕人,幫他把車停到車庫去。他對劉叔說道:“手機沒電了,我沒什麽事,就是在學校耽擱了一會兒,我爸媽還沒回來嗎?”

“今天公司有酒會,他們說會晚一點。”

“哦,我先上去洗澡了,身上都是汗。”黃瀟噔噔跑上二樓。

劉叔端著晚飯上樓,敲了兩下門得到回應:“進來。”

黃瀟剛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脊背,正在一邊哼歌,一邊吹頭發。

劉叔把飯放在桌上,轉頭看他:“少爺今天心情不錯,是不是學校發生什麽有趣的事了?”

“嗯……”黃瀟坐在凳子上喝湯,“算是吧。”

劉叔在旁邊站了一會兒。

“劉叔,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劉叔猶豫一會兒後笑道:“是這樣的,老爺的意思是最後一年想請私教在家裏教學,之後送你出國。”

“我有學校幹嗎要在家裏上課?”

“其實……老爺一直不讚成你去上十一中的,你想去一中還是二中或者出國都是老爺一句話的事情。”

“這事兒都說了八百遍了,我就算去上一中又能怎麽樣,我壓根就不是讀書的料,而且那裏都是書呆子,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十一中呢。”他戳戳筷子,“我不僅要在十一中念完最後一年,而且從今天開始,以後我每天都會去上課。”

少爺突然是怎麽了,以前把上學當作一項娛樂消遣,現在卻這麽認真。少爺是他從小帶大的,事出反常必有原因。他的眼睛掃過少爺床頭櫃上放著的掛件,問道:“少爺,那個是你新買的?”

劉叔微微笑道:“女孩子?”

黃瀟一愣,看著劉叔笑得一臉不對頭,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交換,她還把我德手機殼拿走了呢。”

“交換?”他看看黃瀟放在桌上的光板手機,那個手機殼可是動漫節少爺費盡心思排了一個晚上的隊才搶到的,就這麽送人了?

劉叔想著他年紀也不小了,暗戀一個女孩子也很正常,問道:“那個女生長得好看嗎?”

“難看。”

“呃……”

黃瀟看他一臉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頂多就算普通。”頓了一會兒又道,“不過,人還挺有意思的。”

“少爺,女孩子有的時候送東西也許有別的意思。”

“什麽意思?”

“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的。”劉叔為自家少爺的情商歎了一口氣,把東西收好,囑咐道,“少爺,你早點休息。”

黃瀟躺在**,把掛件拿在手上看,從床頭櫃拿過手機掛上,晃了晃,滿意道:“這樣也不錯嘛。”

“打局遊戲。”他坐到椅子上,晃了一圈,桌上是超大屏幕的顯示屏,為了打遊戲,他花了十幾萬裝配主機顯卡。

登錄遊戲後,他跑單打了一局做個小任務,賺經驗和貨幣,突然公會聊天群響起來:上線的來龍領,刷Boss。

“今天誰領隊?”

“吃掉小綿羊。”

“哇!”群裏頓時炸開了鍋。黃瀟也一愣,他所在的公會“天地一劍”是《赤道聯盟》最老的三大公會之一,他在裏麵是四年的老人了,加上技術不錯,已經混到副會長級別了,於是私信會長“摸摸大”:“什麽情況,吃掉小綿羊不是退會了嗎?”

“我把自己的紫金武器斷橫劍給他了。”

“不是吧,那個你打了很久的隱藏才得到的,而且經驗和級別已經刷到頂了。”

“東西可以再有,人才難得啊,吃掉小綿羊是近幾年突然出現的高手,入《赤道聯盟》還不到三年,各大積分榜都刷了個遍。這家夥沒什麽節操,重度貪財,有傳聞說,《赤道聯盟》裏十大高手的號有一半都是他刷的,隻要有好處,都可以當槍使。”

係統通知:龍領隱藏Boss,天眼巨猿,首殺,公會“天地一劍”。

人員:“吃掉小綿羊”“摸摸大”“熊是本熊”。

“我去!這麽快。”黃瀟反應過來,飛快滑動鼠標,畫麵切換到龍領,地麵凸起一塊,周圍全是熔岩,一聲刺耳的叫聲響起,烏鴉從旁邊樹上的枝丫上飛過。

中央站著兩個人,是會長的法師,還有一個穿背心的黑衣劍士,公會其他人站在旁邊看熱鬧,等著能不能順便分個三瓜兩棗的。

“東西你們自己分,我先走了。”聊天框彈出“吃掉小綿羊”的消息。

“吃掉小綿羊”站著不動,也沒有再彈出聊天框。黃瀟動動鼠標,以為是自己電腦卡了。一會兒劈裏啪啦就出現十幾個字:“我睡覺了,明天要上課。”同一時間,頭像暗掉了。

這什麽手速,是不是人類?

“怎麽這樣……”沒了主心骨,晚上十二點的Boss又要刷很久。黃瀟索性坐在原地開始在公會嘮起嗑來:“你剛剛怎麽不叫我?”黃瀟飛快打了一行字給會長。

“我也沒想到這麽快,其實我和‘熊是本熊’一個輔助一個法師壓根沒起上多大作用,主要仇恨都是‘吃掉小綿羊’拉的,一個高手能抵上十個豬隊友。”

黃瀟鬱悶,怎麽每次他想跟這個小綿羊並肩作戰都趕不上,發出去的交友信息永遠沒回應。

“你們說這個小綿羊是不是人妖號啊,從來不語音隻打字。”

“人家需要語音嗎?打字比你講話都快,女的不會有這麽強的操作,肯定是男的。”

“他剛剛不是說要上課嗎,不會是小學生吧?”

“現在小學生都這麽逆天了嗎?”

“你們歧視小學生嗎?人家操作強不就行了,散了散了。”會長“摸摸大”趕人。

“好吧,反正不是女的,我也不太感興趣。”

“你別失望,下次小綿羊上線我第一個告訴你。”會長安慰他。

“我已經不抱希望了,走了。”黃瀟關掉頁麵,背包裏麵有會長發過來剛剛隱藏Boss的禮物,無聊給裝備升了升級。對了,陳小小不是也玩《赤道聯盟》嗎?讓他來虐虐這個小菜鳥!他把櫃子上的手機拿過來,把微信裏的聯係人找了一遍,他才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去!我居然沒她的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