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不簡單·第一章 學霸變學渣

正午十二點,太陽像一個蛋黃掛在頭頂,空氣裏飄散著樹木、馬路被榨幹後的酸澀氣味。從蛋黃的視角來看,正下方是一塊橢圓形狀的綠色操場,現在因為高溫扭曲了形態,變成了黃紅摻半。

一個如芝麻粒一樣大小的人正在這塊“紅黃摻半”上飛奔,幾米開外,是另外三個芝麻粒、四個芝麻粒飛快朝前方移動,逐一跑進了一座黑色的建築物裏。那座建築物完全掩在了周圍的樹影中,因為體積過於龐大,顯得很蠢。

曾經的白色牆麵如今已被雨水衝刷成黃色,還有各種彩色噴漆,其中夾雜著各種帶器官的髒話。

跑進樓裏後,最前麵的人明顯失去了優勢,橫衝亂撞搞不清路,找死地跑進了一條死路。一股很大的力道直接從後麵撞過來,有人抓住了她頭上的辮子,她整個人被頂在了前麵的牆上。

“陳小小,我看你怎麽跑!”一個女生飆了一聲長高音。

被按住的人扭動了兩下,腦袋又被死勁按了一下,她不受控製地往前撲,身上的背包被搶了過去。她轉過身子,露出一張其貌不揚、還因為貼上了牆而灰撲撲的臉。

對麵站著的三個人跟她截然不同,中間披著頭發的女生是老大,左右護法頭發挑染成一個紫一個紅,馬尾辮都綁在了靠近太陽穴的位置,一個綁左邊,一個綁右邊,合起來仿佛就是一對牛角。

中間的大姐把陳小小包裏麵的東西都倒出來了,有言情小說、偶像貼紙,一些不怎麽明顯的化妝品,類似於有顏色的唇膏或者美瞳,還有一些邊角都卷起來的書,試卷上畫滿了紅色的叉。

“我真沒錢了。”陳小小舔舔發幹的嘴唇,看她們把那個印著男神頭像的錢包往下倒。

但她們仿佛完全沒聽見,把丟在地上的三瓜兩棗全撿走了:“你要是少買點這些**的言情書,就有錢孝敬我們了,也能少挨點揍。”披發女撿起一本書,皺著眉翻了兩頁,反手扔在她身上,看一眼地上到處不及格的試卷,不屑地道,“嘖嘖,你這考得還沒我多呢,我聽說你有個姐姐,好像叫什麽暖的,據說智商200,當年一中第一名,還是全國提前招考第一個超高分通過的大學神。”

陳小小眉頭一皺,說:“我們不是親姐妹,隻是堂的,她父母死了,借住在我家裏而已。”

對麵三個人笑起來,說道:“看來你好像很不爽她?也是,你們差不多大,人家已經跳了兩級享受大學生活去了,而你隻能待在十一中,而且成績還墊底,同吃一鍋飯,人家是天才,你是廢物,我要是你啊,早就沒臉活了。你長得不怎麽樣,腦袋又不靈光,還笨手笨腳的,真以為會像這種言情小說裏一樣,蠢蠢的很可愛然後被帥哥看上嗎?你做夢吧,垃圾。”

“哎,這裏有東西啊。”左護法發現了一張夾在書裏的粉紅色信紙。

陳小小急了,兩手胡亂劃拉卻被人牆擋住了。披發女來勁了,看到信紙上的名字興奮起來,說道:“你還喜歡他啊,你撒泡尿照過自己了嗎?”她直接拆開信,清清喉嚨開始朗誦,“啊,啊!”語氣詞還沒發完,她就被撲倒了。陳小小突然尖叫一聲,力大如牛地一把將信搶過來直接塞進嘴巴裏。陳小小這樣的衝動,不論在電視裏或者在現實裏,都隻有一個下場——被猛揍……

指針剛剛走到一點鍾,太陽也不見移位,一顆融化得要往下掉的蛋黃。視角轉移到遠在A市的南華大學,滿校園的香樟樹鬱鬱蔥蔥,一棟白牆飛簷建築矗立在校園中央,相當矚目。

從木質窗沿看進去,空調和風扇都在運作,可坐在最前排的評委老師還在不停地拿紙巾擦汗。

坐在台上的人分成兩方,一方是本校南華大學二年級學生代表,一方是隔壁開陽大學二年級學生代表,兩方正在進行一年一度的學術交流。這種所謂的交流,說難聽點就是去別的學校砸場子,振聲威。開陽和南華都是全國一流的學府,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一校不容二霸,這種交流最後都會演變成一場智力鬥爭,目的就是要顯示我比你牛。

到了後半場,後門進來一男一女,後排的學生全部激動起來,“曉青會”的會長和副會長居然都來了。

每個牛叉學校都會有一個高精英人才組織,通俗一點的說法叫學生會,而曉青會則是它的豪華升級版,裏麵每個成員身後的個人榮譽都能出版成一本小傳,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是未來保送進國外高等學府深造的候選人。

“那還不是托了我們數學係學神的福,陳暖可是南華第一個大一就能進曉青會的學生。”

“誰讓人當年進校的分數那麽強悍,把沈會長的紀錄統統刷了個遍,足足高了幾十分。”

“我以前就知道南華學霸多,但是沒看過這麽超神的,你好像跟陳暖一個班吧,她人怎麽樣?我在這上了兩年學都沒見過她幾次。”

對方擠擠眉頭,說道:“我跟她也不熟,不過,聽別人說她這個人有點古怪。”

“怎麽個古怪法?”

“她好像不住在宿舍,跟她走得近的應該就是曉青會的那些成員了。”

“果然大神隻跟大神玩啊。”

沈月和沈言坐在最後一排,雖然特意挑了最遠、最隱蔽的角落,但還是時不時收到來自各方的注目禮。

“你心上人好像不在哦,難得你推了教授的課來看她們係的交流辯論。”沈月笑著看他哥。

沈言推了推眼睛上的金屬框眼鏡,一臉的鎮定,說:“你別胡說。”

“我胡說?”沈月趁他不備,從他口袋裏把手機掏出來,翻過來,露出一張已經泛黃的卡通貼紙,“這麽土還幼稚的貼紙,我記得是上次陳暖買水送的贈品吧,人家隻是心血**送給你,某人還巴巴地留了大半年。”

“我隻是懶得撕。”

“我不懶啊,我幫你撕。”沈月說著就要動手。

沈言伸手把手機奪過來,放回口袋裏。

“哥,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悶騷,要是陳暖喜歡上別人了,你就自己一個人哭去吧,我可不會同情你。”

“陳暖有喜歡的人了?”沈言擠擠眉頭,故作鎮定地問。

“你看看,急了吧。”沈月也不忍心逗他了,“這一年多,陳暖身邊也沒出現過別人,我看啊,你們倆就屬於彼此有好感,但是就差捅破那一層紙了。”

那邊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覺得陳暖喜歡我?”

“肯定啊,除了你,我就沒看到她還和哪個異性走得比較近。”

沈言聽了這話心裏十分開心,但臉上沒有過多表露,否則他這個妹妹一定會喋喋不休。

台上兩方的戰爭上升了一個級別,開始明目張膽地秀智商了,方式也很簡單粗暴,在各自的白板上出題,由對方來解答,各種奧數定理,包括測試智商的題目都搬上來了,總之就是怎麽難怎麽來。

兩方勢均力敵,但經過五題之後,對麵的開陽大學方開始占優勢了,開陽的理科係一直要比南華好,中間的那個小平頭,據說高中時就在國外很有名的一項數理競賽拿過第一名,當時參賽的還有來自十幾所名牌學校的大學生。

沈月看了眼來勢洶洶的小平頭,吐口氣道:“看來要去找陳暖了。”她低頭看看手上的表,“不過這個點,陳暖應該會不高興吧。”

“我……”

沈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月打斷了:“你別出頭。這是二年級的活動,我們三年級的不便參加,而且你別再慣著她了,以後要是嫁進我們家,你自己妻管嚴就算了,她那個德行我怕把爸媽氣死。”

“她不是挺正常的嗎?”沈言對妹妹的指責不太認同。

“正常?”沈月做出一副“你絕對是在跟我開玩笑”的表情,“走!我們去找那個正常人。”

兩人從學校出來,過了馬路拐到一條有些破舊的巷子裏,兩邊的樓房牆皮都剝落了。

他們在一棟兩層樓的地方停了下來,繞到後麵的樓梯上了樓。路過的幾間屋子門口堆著瓶瓶罐罐,還有些舊報紙,一直走到最裏麵一間,伸手敲門的時候,發現門沒有鎖,開了一條縫隙。

沈言皺皺眉道:“她一個人在家,門怎麽也不關?”

沈月無奈地搖搖頭,推開門,一屋子的煙霧繚繞,像著火了,嗆得不禁咳了兩聲,右邊隔了一間臥室,裏麵突然傳出來激動的叫喊聲:“你白癡啊,上啊,跑你妹啊,算了算了,你站在原地不準動,否則我第一個把你滅了,礙手礙腳的。”

沈月和沈言進去的時候,房間裏麵全是煙,裏麵背對著門口坐了一個人,穿著黑色T恤白短褲,一隻腳放在凳子上,頭發胡亂地用皮筋綁了一個馬尾,剩下的都貼在脖子上了。耳朵上掛著耳機,超長的書桌上有三台顯示屏,她坐在椅子上,一下滑到這兒一下滑到那兒。右邊的煙灰缸裏已經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煙蒂,衣服、包以及吃剩的零食袋子丟得到處都是,他們進去都沒有地方落腳。

在她嘰裏呱啦叫的時候,沈月過去伸手把她腦袋上的耳機摘了下來。

這個時候,陳暖才注意到屋裏有人,轉過來把嘴巴裏叼著的煙按在煙灰缸裏,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沈言去幫她開窗戶透氣,封閉環境還抽煙,她沒被悶死已經算萬幸了。

“你別開,我屋裏開著空調呢。”陳暖阻止她。

“你少抽點煙會死啊。”沈月把桌上的煙和煙灰缸一起扔到垃圾桶裏。

“沒辦法,我跟這些豬隊友玩遊戲,沒有這個就會一直想發火。”陳暖也很無奈。

“你還有心情在家吹空調打遊戲?”

“怎麽,有什麽事,今天不是星期天嗎?”

“今天開陽和你們係有場交流辯論會,你忘了?”

陳暖不以為然,轉頭繼續去敲鍵盤,這回她換打字了,手速百秒上下,說道:“我對榮譽感這種東西一向沒什麽欲望。”

“我們剛剛離開的時候,你們係正在被虐,你看看要不要去救個場。”

“難怪剛剛院長一直打我電話,我嫌煩就直接關機了。”

“你的心真夠大的,連院長都敢得罪,萬一他以後給你使絆子,你都出不了國。”

“誰說我要出國了?”她漫不經心地回答。

正在幫她收拾東西的沈言一愣,問道:“你不想出國?”

“我哪兒有那閑錢啊,就算出國有獎學金,生活費還要自理,我這些年參加各種競賽的獎金還有幫人家代打的錢,一下就揮霍光了,在國內也是一樣的,何必非要出國?”

“我,不,我和沈月可以幫你的。”沈言嘴快改了口。

“我跟你們情況不一樣,你們是富裕家庭,我爸媽很早就沒了,我一直住我叔叔家,要是我就這麽把他們拋棄了,人家會說我白眼狼的。”

沈言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你說得對,其實國外沒什麽好的,留在國內也有很多機會。”

“嗯。”陳暖把鍵盤一推,轉頭問他們,“剛剛你們說的交流會在哪兒?”

“你想去了?”

“遊戲打輸了不太爽,我要拖個人下水跟我一樣不爽才行。”她從**隨意挑了一件衣服,上手就換。

沈言嚇得愣住了,連忙轉身出去。

“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點?”沈月覺得她可能是故意的。

“注意什麽?”她把衣服脫下來,裏麵是一件黑色背心,眼神特別無辜,“我穿了。”

三人趕到會堂的時候,裏麵的戰況已經相當慘烈了,坐在第一排的領導不停地擦汗,台上本來穿得正正經經的南華學生,衣服都被扭成了一團。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點。”麵對一屋子的注目禮,陳暖欠欠頭抱歉,台上的學生眼神裏都是欣喜,救星來了。

陳暖把手機遞給沈月讓她先幫忙拿著,以防等會兒驚心動魄的時候,被隊友喊上線。

女生?對麵開陽大學的小平頭明顯對她不屑,在他的偏見裏,女生的理科是肯定比不上男生的。

陳暖興衝衝跑上台,這邊南華的學生都起身要給她讓位置。

“我不用,站著就行。”陳暖拒絕。

“這還帶替補隊員的嗎?”平頭男靠在椅背上,跟旁邊的人笑了兩聲。他們那邊風頭正盛,此時正是囂張到極點的時候。

這邊都麵露尷尬,隻有陳暖一個人好像沒臉沒皮地道:“我不是替補,隻是來打敗你的。”

“你!”對方抿抿嘴巴,“在這裏沒本事,光靠耍嘴皮子是沒用的。”

“我也這麽覺得,你們太磨磨嘰嘰了,還擺什麽台子,放桌子坐凳子,不就是要比誰更牛嗎?一道題就解決了,整這麽多花裏胡哨的有什麽用?”

她這麽一說,紮了全校領導的心:這是隊友吧,不是對麵派來的吧?

“這個低情商的二貨,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沈月歎了一口氣。

“嗯,你說得沒錯。”沈言同意。

“哥,你真是沒節操,以後你成立一個陳暖粉絲後援會,然後你當團長好了,護妻不帶你這麽護的吧。”

“我說的是事實。”

“隻要涉及陳暖,你就沒有任何辨別是非的能力。”

陳暖把他們這邊白板上的字擦掉,上手寫了一道題目,說道:“規則很簡單,你出一題,我出一題,看誰解得多。”

“互相出題這個難易程度太主觀,還是解同一題比較好。”小平頭有異議。

這個時候,院長終於不忙著擦汗了,站起來幹了點正事,說道:“請林老師出一題。”

林老師是他們係的鎮係之寶,榮譽滿身,就是人長得醜了點。為了展示自己眼見高超,體現公正性,林老師特意選了一題大家都沒做過,題庫裏堪稱題王的超簡短代數係列。

在每一年的殿堂級數學競賽裏,都會有一道壓軸題,從題庫裏隨機抽取,有難的,有特別難的,而這道題屬於變態係,純靠腦子和心算。

底下的人紛紛拿出紙和筆開始解題,這種場景非常壯觀,像是在進行全民智力活動。滿屋子都是劃紙張和吐氣吸氣的聲音。

“我去,太難了吧。”

“我能解開,不過至少要一個小時。”

小平頭看看白板上的題目,嘴角彎起,轉頭看著站在白板前發呆的女人,心裏得意起來,說道:“要是你真解不開,可以直接放棄。”

陳暖轉過頭看他,認真地看了兩眼,問他:“上個星期,你是不是參加了奧賽?”

他更加得意地揚揚頭,那是國際賽事,說:“我可是第三名。”

陳暖沒回他,把記號筆的蓋子打開,伸手就在白板上開始寫,小平頭自己也連忙開始,等他列了數十個公式的時候,聽到了旁邊合上蓋子的聲音:她解完了?怎麽可能,這道題目按照最簡單的解題步驟至少要半個小時。

他看到旁邊的黑板上隻寫了寥寥數行,她的解題思路讓這道題變得和普通題沒兩樣,反倒是他繞自己,走了一大圈。

“厲害啊,是我們把問題複雜化了,覺得是題王肯定很難。”

“你是看到解題思路才會覺得簡單的,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不愧是我們係的學神。”

底下議論紛紛,後麵突然響起幾道清脆響亮的鼓掌聲。眾人轉過頭,看到曉青會的會長沈言帶頭鼓了掌,便也跟著鼓掌。一時間會堂裏掌聲雷動,前排領導終於不再擦汗,露出十分滿意的表情。

陳暖把記號筆合上,從小平頭身邊路過的時候,微微側了側身子,小聲道:“忘了告訴你,那個比賽,我是第一名。”

“你心上人可真夠出風頭的。”沈月一邊鼓掌,一邊調笑。

“她一向很聰明。”沈言不吝誇獎。

“你不應該覺得這是好事。”

“嗯?”

“因為你欣賞,可能別人也會欣賞。”

這次的交流,開陽大學沒占到便宜,校方官方講了幾句話,一行人就灰頭土臉地走了。

會堂裏的人陸續走出去,沈月準備叫醒在她旁邊張著嘴巴流口水、已經睡得四仰八叉的陳暖。

“你別喊她,讓她睡會兒。”沈言又勸妹妹。

“她不就是整天熬夜打遊戲,才睡眠不足的嗎?”

“她同時給人做家教,又參加各種競賽,還幫人代打遊戲,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她已經很辛苦了。”

“沒辦法,她叔叔家根本負擔不了兩個小孩,從高中起她就開始自己掙學費了。她又是一個倔頭,哪怕吃鹹菜喝白粥也從來不找我們幫忙。”沈月看看陳暖熟睡的臉也有些心疼,轉頭跟沈言說,“你還不抓緊點。”

“什麽?”

“隻要你成為她男朋友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她了,實力寵妻或者想怎麽護犢子就怎麽護犢子都行。”

沈言沉默了一會兒,握了握手:雖然沈月平常喜歡調侃八卦,不說什麽正經話,但是這句話確實說到他心裏去了,他想保護陳暖,想一輩子保護她。

“要是陳暖不出國了,你是不是也不準備去了?”沈月問他。

“嗯。”沈言想也沒想地點頭道,“去不去對我也不重要。”陳暖才重要,最後那句話他沒說出口。

“嗯。”陳暖哼了一陣,伸伸懶腰從椅子上直起腰來,擦擦眼屎一看,周圍除了他們三個都走光了,“你們怎麽不叫我?”

“看你睡那麽香,我都不忍心叫你,走吧。”

三人從會堂裏麵出來的時候,一陣熱氣襲來,周圍突然響起來一陣激烈的搖滾樂,一下把萎靡不振的陳暖炸醒了。

陳暖以為自己眼花,看到前方大約兩百米處,在38攝氏度的高溫下,一個男生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手上舉著一大把鮮豔包裝紙包起來的紅玫瑰,地上撒了一圈心形的花瓣,從他止不住的擦汗動作以及全身大汗淋漓的狀態來看,他應該等很久了。

幾個疑似小弟的男生在音樂最後一個重音落下的時候,跑到他麵前,卡住拍,拉出橫幅:陳暖,我喜歡你!

直到看到這幾個大字,陳暖才把這樁公眾告白事件跟自己聯係起來,不是她謙虛,老實說,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人喜歡,活這麽大,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以這麽隆重的方式告白。

她木木地問沈月,朝樹蔭的方向指了指:“這小胖子是誰啊?”

“不認識。”沈月去看沈言,沈言一言不發,麵色沉了沉。她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讖,沈言這麽快就有情敵了。

陳暖走到近處,小胖像看到明星似的激動異常:“陳暖,請跟我交往。”他對著她鞠了一躬,把手上的花伸到前麵去。

“你等一下,我們認識嗎?”

“我是金融係的陳越,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你第一次作為學生代表上台演講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為什麽,就因為我上台講了話?”

“感情是沒有理由的,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緣分。”

“不好意思,我真的要問清楚一點。我這個人除了比較擅長考試,長得挺普通的,行為也很屌絲,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收到過情書,你這樣讓我很費解,比解不開題目還疑惑。”

陳越想了很久,努力憋出來幾個形容詞:“你自信、聰明,總之就是很特別,我很喜歡。”

“你這樣說我就懂了,就是說我沒心沒肺是吧?”陳暖釋然了,“不過,我還是要拒絕你。”

“為什麽?”

“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因為他們這邊的**,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了,在烈日炎炎的情況下還要繼續看,熱死也抵不過八卦的心啊。

陳暖轉身往回走,朝著沈言他們的方向過來,沈言不自覺地把手緊張地握起來,他這輩子從沒這麽緊張過,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哇,這是要公開了嗎?”

“不是一直傳言學神陳暖和曉青會的會長沈言走得很近嗎?這是遲早的事吧。”

“唉……可惜沈言還是我男神呢,為什麽男神都是別人家的?”

“你就別想了,人家雙學霸這種不就叫那個……勢均力敵的愛情嗎?”

“可是我長得比陳暖好看啊,美女配帥哥才對吧?”

“如果你也有本事,一進校就把沈會長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那你也可以為所欲為。”

“唉……”眾人又是一陣歎息。

陳暖徑直走到沈言麵前,沈言的心跳達到最高速度,後背一直在出汗。陳暖紅通通的臉微微笑起來,他握握已經潮濕的手,深吸一口氣,準備向前拉她:沈月說得沒錯,自己必須要主動一點,要先跟她告白。

剛要碰到對麵人胳膊的時候,眼前的人突然方向一轉,他撲了個空,轉頭就看到陳暖走到了沈月麵前……

What?眾人在炎熱的夏季統統倒抽了一口冷氣。

沈月更加驚慌,咽咽口水,“陳……陳暖,我……我不好這口的。”她緊張得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了。她知道陳暖特別,沒想到比她想的還要特別。

陳暖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右手朝上一攤,舔舔幹燥的嘴唇,吐出兩個字:“手機。”

沈月這才反應過來,迅速把包裏剛剛陳暖寄存在自己這兒的手機遞給她。

陳暖把手機接過來,掉頭直接往小胖那邊走,然後打開手機界麵滑了兩下,伸手給他看:“這就是我喜歡的人。”

紙片人?大家把剛剛抽進去的冷氣又從鼻子呼出來。

小胖看看屏幕上一個高個男人側身站著,周圍還有別人,畫麵很模糊。

“你這是偷拍的吧?” 陳越毫不留情地指出來。

“嗯。”陳暖很大方地承認了,“等下次我再見到他,拍個清晰的給你看。”

他簡直理解不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問道:“你跟這個男人熟嗎?”

陳暖搖搖頭,說:“我就見過他一次。”

小胖驚得嘴巴都要嚇掉,張張嘴巴:“我不接受你的拒絕,你這個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喜歡的人,就是一個路人。”

“雖然我們現在不熟,但以後一定會熟的。”陳暖很有信心地把手機放回口袋,“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等一下。”小胖看她轉身要走,上前拉她。

“不要碰她!”沈月著急喊了一聲,最後一個音還沒有發完,就看到小胖在空中繞了半圈,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砰地砸到地上,“她會打人的。”沈月弱弱地把後麵那句話補上。

陳暖知道是自己手快了,顛顛地過去跟他說:“不好意思,不熟悉的人碰我,我會本能反應打人的。”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小胖弱弱地喊,不能怪他質疑,而是一個體重不過百的女人怎麽能把他這個一百四十斤重的成年男人一個過肩摔就摔飛了?

“跆拳道比賽獎金豐富,我去練過一陣子,現在是黑帶。”陳暖伸出右手在他腰部捏了捏,小胖像一隻爬蟲似的扭了兩下。

“沒斷,等會你自己爬起來就可以了。”陳暖站起來,從一眾誠惶誠恐的人群中走過。

沈言和沈月還沒有反應過來,陳暖就走了。沈月拍拍沈言:“你先淡定,我去問問什麽情況。”

陳暖沒走兩步就被沈月拽住了,沈月問道:“什麽情況啊,你哪兒來喜歡的人?我怎麽都沒聽你說過。他叫什麽名字,是我們學校的嗎,還是你老家的?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見沒有?”沈月像衝鋒槍一樣,對她連番轟炸。

陳暖一直走,走出學校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回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上次想追出去跟他要電話號碼的,但天太黑跑著跑著人就沒了。”

“你這連豔遇都算不上,你了解他嗎,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嗎?說不定就是一個小混混,還可能是壞人呢。”沈月用她的手機看了照片,雖然模糊,但也能看出來對方的穿著打扮不像什麽正經人,很非主流。

“你看人不要這麽表麵,穿著打扮是個人喜好,如果不傳統就不是好人,那我還抽煙喝酒呢,我就是混子頭。還有,你不要說他的壞話。”

“你這就護上他了?我們認識多久了,你跟他才見過一次,是不是他長得特別帥?有沒有我哥帥?”沈月發出來自靈魂的質問。

“要我說實話嗎?”陳暖轉頭看了沈月一眼,“我陳暖活到十八歲,沒見過比他更帥的。雖然沈言在咱們學校已經是天人之姿了,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你就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這種外表的東西最膚淺,就算他很帥,但充其量就是一個有好皮囊的混混,沒有內涵。”

“誰說他沒內涵了,我再補充一句,我活到這麽大沒見過比他更有愛心更仗義的帥哥了。”

“比如?”

“他能在車水馬龍下不顧生命危險救流浪狗,別人被收保護費他還出手相助,這能看出來,他的三觀很正。”

“你要是說他英雄救美,我還能理解,他救狗,幫別人解圍,這些跟你有一毛錢關係啊?就算他是一個好人,那世界上好人多了,我哥也沒做什麽窮凶極惡的事啊,他哪兒比得上我哥?”

陳暖看她激動,插嘴道:“這跟你哥有什麽關係,你老提沈言幹什麽?”

“陳暖,你要是能把你的智商稍微分一點給你的情商,早就脫單了!”沈月都快被她氣死了,看她伸手把大背包拿出來,又把**的衣服隨意塞了幾件進去,問道,“你幹嗎去啊?”

“我叔叔早上打電話給我,說陳小小這兩天心情不太好,讓我回家開解她一下。”

“你們倆不是一向不對付嗎?你回去隻能雪上加霜吧?”

“我雖然不能讓她的心情更好,但全家就我能治住她。”

“你不是又要動手吧?”

“必要的時候我會把她胳膊撅折了,再給她裝回去。”陳暖說得毫不客氣,“如果我嬸嬸不阻攔的話。”

在家裏,嬸嬸和陳小小是一頭的,叔叔偏心陳暖卻是一個妻管嚴。小時候,陳暖沒少受擠對,但是在某一天,陳暖一拳把桌子砸壞了之後,她們兩個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嗶嗶了,自此陳暖的地位蹭蹭而上。

“我要去趕車。”她把包背上,“你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

沈月坐在**,轉頭看陳暖背著大包出門,走廊上響起她嗒嗒的腳步聲,胸口裏莫名地提起了一口氣,悶在胸口。當時她沒有意識到這是人對於危險的第六感。

她沒想到那個午後,在悶熱的出租屋裏,會是她和陳暖的最後一次對話。

此時,正坐在返回晴川汽車上的陳暖也不知道,這一次的決定將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陳暖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到家的時候,已經傍晚了。她看看右手上的手表,才六點,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曆了太多事情,她總覺得今天的時間好像特別長。

抬頭看看天邊像是火燒起來的雲,露出很詭異的形狀,緩緩朝一方移動,底下的房屋被光影切割得四分五裂,她覺得眼前這些熟悉的場景,今天看起來都怪異得有些瘮人,不由得呼吸有些急促,搖搖頭,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還沒走兩步,就發現已經倒閉的小超市二樓頂上飄了一個什麽東西,走到近處才發現是一個人,飄起來的是亂糟糟的頭發和校服裙。

她鼓足中氣,大叫一聲:“陳小小,你幹什麽呢?”

陳小小低頭看下麵,一個仰著腦袋臉是赤紅色的女人正喘著粗氣:“陳暖,你走開,我不要看到你!”她說說還著急跺腳,“我不想活了,你別管我!”

“我沒想管你,你要是心裏真有什麽不痛快想早點離開這個世界,你換個高點的,十樓我保證你肯定摔死,你本來已經夠麻煩了,要是腿摔斷了生活不能自理就更麻煩了。”

“你煩死了,我討厭你!走開!”

陳暖淡定地看看她,兩手抄著,問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嗎?我急匆匆趕回來晚飯還沒吃,你要是跳樓了,等會飯肯定吃不成了,你媽雖然小肚雞腸,紅燒肉做得還是可以的。等大家都吃飽喝足了,你再回來跳行不行?”

“啊啊!”她在上麵就開始哇哇亂哭,還把書包裏的東西往下倒,紛紛揚揚是白花花的試卷,還有書本和亂七八糟的雜物,陳暖在下麵抱頭鼠竄。

“為什麽你們都這麽壞,都喜歡欺負我,為什麽沒有男生喜歡我?考試不及格,老師同學也討厭我,我不要活了,我死了算了。”她哇哇哭起來。

“你成績不好、長得難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突然這麽有自尊心了?”

“陳暖!你憑什麽說我,你不就是學習好點嗎?你長得跟我一樣醜!”她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不是,你長得比我醜!”

“如果你要說醜這事的話,這完全是你爸和我爸的基因不好,你要怪就怪他們。如果說智商的話,應該是你媽那邊出的問題,都是他們的結合錯誤,所以你自己犯不著跳樓。”陳暖看她不動,不打算繼續跟她耗下去了,揮揮手,說,“我走了,曬死了。”

“陳暖,你給我站住,不準走。”她原地踩起踢踏步。

陳暖覺得陳小小是小孩子作風,越理她越來勁的那種。

陳小小本來想找一個東西砸她,發現連書包都扔下去了,一轉身,估計是人品不太好,踩到了沿邊的青苔,整個人滑溜溜地就下去了。

陳暖還沒移到第二步,就感覺天上有個巨大陰影自上而下壓迫過來,腦袋還沒來得及抬,就被猛烈的衝擊力砸暈了過去。

陳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看到了天邊的雲朵更為劇烈地湧動,火熱的顏色像噴薄而出的血液,嘴巴囁嚅著:“陳小小……”我晚飯還沒吃呢,這句話她直接帶到夢裏去說了。

“嗚嗚。”陳暖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都是嗡嗡的像是蚊子一樣的叫聲,連綿不絕,“吵死了。”她想抱怨一句,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眼睛動了動,好像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怎麽這麽痛?對了,她好像是被陳小小那個二貨跳樓砸暈了。

跟全身的疼痛細胞鬥爭了一會兒,眼睛睜開一條縫,她先看到了一頭火紅的頭發。她的眼珠往下動,看到了嬸嬸陳玉鳳皮肉鬆弛的臉,眼淚和粉底都夾在了皺紋的縫隙裏,像一個麵目可憎的老妖怪。

“醒了醒了!”陳玉鳳看到陳暖眼睛睜開,激動地大叫起來。過了一會兒,陳暖又看到了自己的叔叔陳平走過來,老實木訥的臉上皺皺折折地笑:“我就說了沒事吧。”

“都是你,要你多關心關心她,真出了事情,我可怎麽辦?”陳玉鳳轉頭看她,滿臉慈愛地在她的臉上摸了又摸。

陳暖看她近距離的臉隻覺得瘮人,這陳玉鳳怎麽對她這麽熱情了?這種神色動作都可以去演黃金檔苦情劇了。

“瘋嬸,你摸我幹什麽?”以前陳暖叫她鳳嬸,後來覺得她更適合諧音字,所以叫她瘋嬸,每次她故意一喊,都會被拿著鍋鏟的中年婦女追著滿屋子打。

“你胡說什麽。”她嗔怪一聲,“別跟那個死陳暖學,我是你媽。”

“啊?瘋嬸,你吃錯藥了吧,我媽不是早死了嗎?”陳暖震驚不已。

“完了完了,她腦子不清楚了,本來就不聰明,現在都變傻子了。” 陳玉鳳說說又要放聲大哭。

“小小,你到底怎麽了?”陳平擔心地看了她一眼,“我還是趕快去叫醫生過來。”

“等一下。”陳暖張張嘴巴,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小小啊,你不會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吧?我是爸爸啊。”

陳暖嘴巴抽抽,說道:“叔,你能別跟我開玩笑了嗎,今天是愚人節嗎?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哪兒有人會拿自己的親生女兒開玩笑。”

陳暖看看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牆麵,周圍還有走來走去的護士醫生,說道:“你們這兒弄得有點太真了啊。”

“病人陳暖的家屬在嗎?”

“在在。”陳平連忙起身,問道:“暖暖怎麽樣了?”

“她已經從急救室出來了,不過情況有點不太好。”

陳平聽了,眼前就要發黑,急忙跟著醫生往外麵走。陳暖從**一躍而起,也顧不上身上劈裏啪啦的疼痛,直接拔了手臂上的輸液針,惹得陳玉鳳大呼小叫起來。陳暖一瘸一拐地就往外麵跑,走兩步頭上都疼得發汗,扶著牆壁挪動。

她看到玻璃裏麵因為距離投射著微微扭曲的身體,往前挪了兩步,玻璃裏的人同時跟她一樣張大了嘴巴,一頭幹枯的亂發,幹燥得發白的嘴唇。

“我……變成了陳小小?”她的眼睛和嘴巴張到極致的時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陳暖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看到陳玉鳳坐在旁邊給她削水果,這是在夢裏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果然是瘋了!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天才的結果最後不是滅亡就是瘋嗎?她開始懺悔自己比大多數人聰明這件事了,當傻貨一樣可以很快樂啊。

陳平匆匆進來,麵色凝重,看了一眼**的人,問:“小小還沒醒嗎?”

“醫生給她檢查過,說是受了驚嚇,很快就會醒的。”陳玉鳳回。

“暖暖就不好了,醫生說很可能……可能……”他越說越說不下去,連著歎了兩口氣。

陳暖心裏忽然一緊張:陳小小不會死了吧?

“可能什麽啊,你說話磨磨嘰嘰的。”

“醫生說她腦部受了傷,可能暫時不會醒過來了。”

“什麽,那不是成植物人了嗎?”陳玉鳳跳起來,“我就說這丫頭是一個掃把星,年紀輕輕就把父母克死了,我們倒黴接了這個燙手山芋,本來以為總算養大了還能有點用,現在直接躺**了,我陳玉鳳這輩子真是造什麽孽了,攤上你們這麽一家子。”

陳暖眼睛一睜,大喊起來:“叔,你說什麽,我成植物人了?”跳樓的沒死,被砸的植物人了?還有沒有天理!

“你又要去哪兒?”陳玉鳳連忙把她按住了。

“我想去看看陳暖。”不讓她親眼看到自己躺在那兒,她總覺得這事不是在做夢,就是自己瘋了。

“要不是你跳樓,她怎麽會出事,她要是醒不過來,你要照顧她一輩子。”陳平去扶陳暖,“走,跟我去看看你姐姐。”

“小小身體還虛著呢,著什麽急啊,又跑不了。”陳玉鳳跟在後麵攔著。

陳暖看到病**鼻子裏插著管子,直挺挺在**躺屍的自己,心如死灰,這種感覺很奇怪,沒想到有生之年她能看到自己躺著的樣子……

“我想跟她單獨待一會兒。”

“你一個人行嗎?”

“沒事,我受的傷哪兒有她重?”

陳平以為她是心裏內疚,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待一會兒,我一會兒再過來。”

“嗯。”陳暖點點頭,看到陳平走了,臉一下子變了,張牙舞爪起來,開門進了房間一把把門摔上。

“陳小小,你個奇葩,你把我害慘了!”陳暖一瘸一拐走到床邊,“我大好年華,現在變成植物人了!”她伸手就去掐陳小小的脖子,看到那是自己的臉,又縮回了手,“不行,不行,這可是我的身體,掐壞了怎麽辦?”

然後醫院裏過路的哥哥姐姐,就看到一個一瘸一拐的病患滿醫院找醫生幫另外一個病患,知道對方是姐姐之後,都很深受感動,還有幾個很配合地流下了眼淚。

“醫生,除了耐心、關愛還有等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陳暖在得到無數同樣的回複之後,終於喪失了耐心。

“除了要有堅強的意誌力,這種情況還要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識是否強烈。”

“那肯定不強啊,醫生哥哥,她就是一個負能量爆棚的人,而且壓根沒有意誌力這種東西,你要靠她自己努力,這輩子都不可能醒過來了。”

“你不要著急,除了以上說的辦法之外,還可以進行適當的刺激。”

“刺激?直接電擊行嗎?”陳暖就想弄個快、準、狠的方法。

“那不行。”

“敲頭。”

“不行。”

“我讓她產生生命威脅,把她從樓上扔下去。”

醫生:……

最後,陳暖直接被當成無理取鬧的人趕出去了。

“看來醫生是沒什麽用了,做人還是要靠自己。”她從醫院工作間裏拿了扳手,又把拖把棍一把擰下來,興衝衝就往病房裏跑,才跑到一半,迎麵過來兩個人。

“我去,沈言和沈月怎麽來了?”陳暖飛快躲進旁邊的房間裏。

一個身影在他們眼前一晃而過:“哥,剛剛是不是……”沈月說完,自我否定地搖了搖頭,抬頭看沈言一臉嚴肅的表情。陳暖的叔叔打電話到學校請假,一得到這個消息,兩人一刻都沒有停留,坐車直接趕過來了。

沈言擰開房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吸了口氣一把打開,裏麵坐了一個中年男人,**躺著臉色蒼白的女生,嘀嘀答答測試心率的儀器,連帶著他的神經一起跳。

陳平站起來,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陳暖的同學,我叫沈月,這是我哥沈言。”兩個人朝陳平點點頭。

“是暖暖的同學啊,你們坐下說話吧。”

“陳暖的情況怎麽樣了?”沈言問。

陳平歎了一口氣,一臉憔悴地看了一眼躺在**的人:“醫生說暖暖要是一直不醒,最終可能會……”他說著都說不下去了。

沈言喉嚨哽了一下,沈月看他臉色不好,轉頭跟陳平說:“叔叔,能讓我們單獨和陳暖待一會兒嗎?”

“哦,好。”陳平站起來,轉頭看了一眼**的人,輕輕歎了一口氣,帶上門出去了。

沈言走了兩步,坐在陳暖床邊一言不發。

“前兩天你還活蹦亂跳跟我們說著話,怎麽突然就這樣了?”沈月一想到陳暖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鼻子就發酸。

沈月知道他心裏難過,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出去。在帶上門之前,她回頭望了一眼,她從來沒看過他這副樣子,滿身都是悲傷的氣息。

沈言把頭抬起來,眼眶發紅,伸手輕輕握住陳暖的手:“你說,你怎麽這麽喜歡開玩笑呢,你可是一個天才,世界還要你去拯救呢。”他說著,聲音沙啞起來,“我想你待在我身邊。”

他站起來俯下身子,一個吻輕輕印在陳暖的額頭上,繼續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沈言喜歡陳暖,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

屋子裏突然起了一陣風,房門吹開了一條縫隙,陳暖隔著一堵牆,背靠著站在外麵。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實意地跟她說很喜歡自己,卻是這樣的情況。

她轉過身看屋子裏坐在病床前的沈言,突然覺得感傷,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她永遠都變不回陳暖,那麽從今以後,她跟沈言、沈月、陳暖的那個世界就再也沒任何關係了。

“沈言,再見。”隔著門縫,她輕輕說了一句。

沈言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直覺地抬起了頭,迎接他的隻是一條窄窄的門縫,外麵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