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保護誰
【“想我麽?”
那少年模樣的妖狐微微眯著一雙碧清的眼,看著我笑。
我怔在那裏,微微張著嘴,看向他。在那樣的笑容裏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狐狸笑著,湊過來,將頭擱在我右肩上,向我頸上輕輕的吹氣,聲音很雀躍:“想過的吧?我知道你想過的。”
我感覺聲音在自己喉嚨裏輾轉多次,最終還是叫出來:“阿天……”
他伸手抱住我,甜甜應了聲:“哎。”
現在是“哎”的時候嗎?
我一麵想從他手臂裏掙出來,一麵指著他身後撲過來的幾頭虛大叫:“喂喂~鬆手啊,它們要撲上來了啊——”
薔薇鞭不知從哪裏甩過來,“唰唰”幾聲就解決了距我們最近的一頭虛。南野的聲音遠遠傳來:“過一會再敘舊如何?”
阿天抬起頭來,向他揚了揚手,“謝啦。”
南野收回鞭子,也隻微微揚了揚手,便專心對付另外的虛。
這兩隻妖狐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
我斜了他們一眼,撿起了那把刀,正要像剛才那樣集中精神凝聚靈力的時候,阿天伸手覆上我的手,輕輕道:“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信任我呢。這次,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能做什麽吧。你隻要看就好了。”
這和我信不信任他又有什麽關係?我皺了眉,抬起眼來,隻見阿天正色站在那裏,結了個手訣,口中念念有詞。
有氣流自他腳下升起,衣袂在風中獵獵舞動,他一頭長長的銀發亦隨風飄動,青色的火焰隨著他念的咒語出現,在空中凝聚旋轉,化做一條青色的火龍,盤旋在阿天周圍。映著這時的月光,阿天的臉煥發著一種異樣的光彩,看來妖邪而美麗。
我不由怔在那裏。
阿天伸手向對麵的虛一指,輕叱了一聲。那火龍立刻張牙舞爪呼嘯著衝出。虛們驚慌失措的四下逃竄,卻快不過那條火龍,甚至看不清它是用抓的還是用咬的,就聽見虛們連連慘叫,一個個消失了。
形勢根本就是一邊倒,稱之為單方麵的屠殺都不為過。
那條火龍在學校裏遊走了一圈,連虛帶靈,清掃了個幹淨,然後消失了。
阿天轉過身來看著我,笑眯眯的,“帥麽?”
“帥。”我點頭,誠心地讚美。
在用過這樣的法術之後,這隻狐狸看起來居然還是氣定神閑一點都不費力的樣子,他到底強大到什麽程度?
“那麽,”阿天湊過來,牽起我的手,柔聲問,“有沒有獎勵?”
有一種又酥又麻的熱量從手心裏傳上來,漣漪般在四肢百骸間泛漾開。我想,我又一次被這狐狸媚惑了。
於是我問:“你想要什麽?”
狐狸微微偏起頭,碧清清的眼看著我,輕輕笑了笑,湊到我耳邊來,他呼吸間溫熱而濕濡的氣息令我禁不住繃緊了背,但是,他還沒開口,先聽到那邊南野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我扭過頭,見南野看向天空,皺了眉:“又來了。”
果然,暗藍的夜空就好像什麽溶液的表麵**起了一圈漣漪,有一頭虛正慢慢從那裏分離出來。先是帶著白色麵具的頭,然後是長長的脖子,軀體,四肢……
就在它正要完全從空中脫離的時候,有一支藍色的光箭劃過天幕,正中它的眉心。一道光閃過,這頭虛化作無數碎片,消失在夜色裏。
我看向那光箭的來處。
有個少年正站在對麵的屋頂。白衣黑褲,右手握著一張由靈氣聚成的散發著藍色光芒的弓,左手還保持著剛射了箭出去的姿勢。相隔太遠,看不清麵目,隻能看到月光照在他眼鏡上的反光。
我又怔了一下,這個難不成是那個最後的滅卻師?
今天晚上的意外也未免太多了一點。
“阿天。”我指著那邊的屋頂,“帶我過去。”
“好。”他應了聲,便摟著我的腰,飛到那邊的屋頂。
那少年扭頭看著我們,伸手推了一下眼鏡,皺了眉,冷冷道:“你們是什麽人?”
我吸了口氣,走過去,伸手就給了他一拳。雖然我現在力氣還沒恢複,但這拳卻是盡了全力打出去的,他還是被打得踉蹌著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臉上有一瞬間的驚詫,然後就將弓對準了我,左手拉出一支靈箭來,搭在上麵,繼續冷冷道:“你是什麽人?想做什麽?”
“什麽人?”我哼了一聲,“差點被你害死的人啊。”
“我?”
“你是石田雨龍吧?”
“是。”
“那就沒錯了。你討厭死神也好,你和一護打賭也好,要分個勝負你們兩個打一架不就行了嗎?看你做的這是什麽事?”我指著天空那些正在出現和已經出現的虛,對著他吼,“你知不知道你放出這種東西來,到底會有什麽後果?會牽連多少人?”
“我……”他一時語塞,微微垂下頭,又推了推眼鏡,“我隻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我哼了一聲,他抬起眼來,目光灼灼,“我惹出來的事情,我會負責的。城裏的人們,由我來保護。”
我看著他已經在流血的左手,又哼了一聲,“你能殺多少虛?你能保護幾個人?現在隻怕到處都是這種——”說到這裏,我頓了一下。這種數量的話,隻怕全城到處都是虛了,那麽——
阿驁!老媽!
我後麵的話也顧不上說了,轉身揪住阿天:“麻煩你送我回家,快一點。”
“怎麽了?”
問話的是隨後跟過來的南野。
我連忙道:“我有點急事,先走一步,小蘭他們就拜托了。”
他點點頭:“嗯,交給我吧。”
阿天亦向他點點頭,抱起我躍上半空。下一秒,已落在我家的客廳裏。
沒亮燈,沒有人,一片死寂。
我隻覺得瞬間掉進了冰窟,從頭到腳,連血液帶骨髓都已涼透了。
我握緊了拳,從阿天懷裏掙出來,一麵大叫“阿驁”一麵四下尋找。
千萬,千萬,千萬不能出事啊。
“冷靜點。”阿天說。
這種時候,叫我怎麽冷靜啊?我沒理他,向樓上跑去。
在樓梯口撞上一個人,那人被我撞得跌在地上,呻吟了一聲。我楞在那裏。他爬起來,“啪”的一聲開了燈,揉著自己摔到的地方,皺了眉瞪著我,“你搞什麽啊?半夜回來大喊大叫的,也不開燈——”
是阿驁。
毫發無傷的阿驁。
我站在那裏,看著他。從頭發,到臉,到頸,到肩,到腰,到手,到腳,再回到頭發,臉,頸,肩,腰……看完一次又一次……
直到視線變得模糊。
一時間太多情緒湧上來,我伸手抱住他:“阿驁。”
他好像嚇了一大跳,有一點手足無措地僵在那裏:“喂,姐姐,你——”
我伏在他肩上,感覺有微熱的**從自己眼眶裏不斷湧出,浸濕了他的衣服。
我在哭?
為什麽會哭?
為什麽害怕失去阿驁的感覺,比自己在生死存亡的時候更加的激烈?
為什麽?
“喂,桀,你……”阿驁抓住我的肩,將我推開了一點,看著我。神色一時間複雜起來,很久才輕輕問,“為什麽哭了?”
我……我不知道。
我擦了把眼淚,抽了抽鼻子,勉強笑了一下:“剛剛和園子他們在學校裏試膽的時候被嚇到了。”
“連你都被嚇到了嗎?”阿驁也笑了笑,扯了自己的衣袖印了印我的淚痕,“那可真是不得了呢。”
“是啊是啊,還好阿驁你沒去。不然一定被嚇得屁滾尿流啊。”我說,“老媽呢?”
“已經睡了。”
“唔,家裏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吧?”
“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我又笑了笑,“那麽,我去洗澡睡覺了。”
阿驁點了點頭:“嗯。”
我拿了睡衣出來時,見他仍然站在樓梯口。我洗了澡上樓來,他還站在那裏沒動。
“阿驁。”我推推他,“怎麽了?”
他笑了一下,“沒事。”
“那麽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嗯,晚安。”
跟阿驁打完招呼,我回房才鋪開被子坐到**,就有個人從後麵伸手抱住我,頭擱在我肩窩裏,輕輕地問:“這就睡覺麽?”
我側著臉,看著那細長眉眼笑眯眯的妖狐,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還有什麽事要做麽?”
他往窗外撇撇唇:“不管那些了麽?”
我跟著看過去,窗外是暗藍的天空,近處有鄰家的燈光,遠一點有閃爍的星光,再遠一點,還依稀能看到偶爾從天空一閃而過的藍色光箭。
那家夥還在奮鬥吧?
“誰捅的簍子就讓誰自己去收拾吧。”我說,一麵拍拍阿天的手,“我要睡了。”
我要承認,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有正義感的人。我隻想保護自己覺得重要的人就行了。何況這次的事情因為石田雨龍和黑崎一護而起,他們自然會解決。就算他們解決不了,後麵也自然有死神們會收拾。用不到我吧。再者我在這邊認識的朋友要麽就是沒有靈力虛們不感興趣的人,要麽就是像藏馬那樣強大到不需要我操心,或者像律那樣身邊就有強大守護者。我還是隻管好自己家裏人就好了。保護人類拯救世界之類偉大的事情,就讓月野兔他們去做吧。
而且,今天晚上這麽一鬧,我也是真的累了。
“那麽,”阿天貼著我的皮膚,輕輕道,“我的獎勵呢?”
我問:“你想要什麽?”
他抬起頭來,指著自己的唇:“親一下?”
他這樣說的時候,帶著種很甜美的笑意,嘴角上揚,細長的眼裏**漾著清澄純真的表情,就好像一個邀寵的孩子,但那聲音卻輕柔低靡,似乎有著無盡的**。
於是我再一次被狐狸勾引了。我微微扭過身子,親了親他的唇。
他笑著,加深了這個吻,靈舌刁猾狡黠的伸過來,我隻覺被纏卷住的舌尖又癢又麻,似乎有一種躁熱的氣息自被他碰觸的地方傳過來,我微微眯起眼,看著麵前的俊美少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
阿天卻停下來,拉開我的手,輕輕笑道:“你這樣主動的話,我就回不去了哦。”
我怔了一下:“回去?”
狐狸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又湊過來,輕輕咬著我的耳朵道:“舍不得麽?不想我走麽?”
我繼續怔住。
阿天今天出現之後,表現得太自然,就好像他從沒從我身邊離開,所以我一時幾乎要忘記他已經回到D伯爵那裏的事。那麽,現在要怎麽辦?就這樣將他留下來麽?當時既然讓他走了,之後還說要解除契約,現在有危險又想他能留下保護我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我歎了口氣,握了他的手:“我真是個很差勁的人呢。對不起。”
狐狸居然點下頭,附和:“嗯,很差勁。”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會婉轉一點嗎?”
他沒理我的話,繼續輕輕道:“但是,你永遠都不必跟我說‘對不起’。要記得,我是你的。這一生都是。你在我麵前,什麽也不用顧忌。”
他看著我,眉眼帶笑,聲音如風:“不用道歉,不用道謝,不用擔心,不用——”
很難形容,他這樣的聲音給我什麽樣的感覺。就好像一縷輕煙,在空曠漆黑的夜空回旋飄渺。似乎一揮手就散了,又似乎永遠都在身邊縈繞,絲絲縷縷自皮膚鑽進去,縛住了我的心。綿綿密密,隱隱作痛。
我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輕輕的喚了聲:“阿天……”
“嗯。”
我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麽,於是又叫了聲:“阿天。”
他笑起來:“你這樣叫我的話,我會把這個當成邀請哦。”
我眨了眨眼,還沒意會到他這個“邀請”是什麽意思,人已被他推倒在**,他的身體跟著覆上來。我連忙伸手抵在他胸口:“喂,你想做什麽?”
就算我有意思想他留下來,也沒意思要跟他做什麽啊,何況鬼知道什麽時候會不會有一頭虛跑到我家來?
阿天很無辜地眨了眨眼:“今天是你第一次試著用靈力吧?難道你沒覺得渾身酸痛沉重無力?”
雖然的確是有這樣的感覺,但是——我又眨了一下眼,阿天繼續露出一副天真可愛的表情,說:“我隻是想幫你按摩一下啊,你不想明天起不了床吧?”
我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輕咳了聲,鬆了手。狐狸湊到我耳邊來,輕輕笑道:“不過,如果你在想這樣那樣的事情,我也可以陪你哦。”
我楞了一下,他的手已蛇一般靈活的探進了我的睡衣,隔著內衣,覆上我的胸。
我驚叫了一聲,一把推開他,跳起來就準備再補上一腳。阿天一個翻身落到房間的另一邊,還是一臉無辜的看向我:“呀,為什麽突然就生氣了?人家可是一片好意啊。”
這隻色狐狸!我再信他就有鬼了。
我伸手就抓了個枕頭砸向他,盯著他咬牙切齒,正要說話,就聽到阿驁的聲音在門外很急切地問:“桀,怎麽了?”
看起來我剛剛那叫的那聲驚動他了。我連忙道:“沒什麽。我沒事。”
阿驁還是推開門進來了,掃了我一眼,唰的就轉過身去。
我怔了一下,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推開那隻色狐狸的時候,睡衣撩起來一半,扣子也掙開來兩顆,內衣都露出來了。我連忙整理好,一麵向阿驁道:“真的沒事。”
阿驁過了一會才轉過頭來,臉還是紅的。他走去幫我撿了那個枕頭,一麵問:“做惡夢了嗎?”
“嗯。算是吧。”我說,一麵悄悄四下裏張望。阿天已不見了,也不知是隱身還是走了。
阿驁把枕頭遞給我,自己拉過把椅子,就在床邊坐下來。
我放好枕頭,重新鋪了鋪被子,“沒事了。你回去睡吧。”
“嗯。”他應了聲,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我索性躺下來:“我要睡了。”
他仍坐在那裏,說:“好。”
難不成他打算一直坐在這裏?我說:“很晚了,你明天也要上學的吧?快點去睡了。”
阿驁應了聲,還是沒走。
我忍不住皺了一下眉,看著他,撐起半邊身子來,拍拍身邊的位置,道:“如果你想一直呆在這裏的話,不如跟我一起睡?”
他好像猶豫了一下,然後站起來。
我翻了個白眼,哼了聲。早知一開始就應該這樣做。
誰知我一聲還沒哼完,他已把椅子搬回原處,轉身回到床邊,坐在床沿上,道:“我熄燈了?”
我楞住,喂喂,不對吧?我家弟弟的話,應該會紅著臉直接甩門跑掉的吧?哪裏又出錯了?
他現在雖然有些臉紅,但看起來實在一點要跑的意思都沒有,伸手就把燈關了,然後上床來躺在我旁邊,扯過被子蓋了。
我幾乎要跳起來:“喂,阿驁——”
他伸手拉住我,輕輕道:“我知道今天晚上你在外麵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安靜下來,看著他。
月光從窗口漫進來,阿驁的臉有如玉雕,白皙,柔和,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堅定。
他繼續道:“但是,你既然不肯跟我說,隻怕又是些我幫不上忙的事。”他頓了下,輕輕歎了聲,聲音愈低,“我真是太沒用了……”
“阿驁……那個……今天……我……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是想安慰他,還是想跟他解釋。結果怎麽都覺得詞不達意,後來索性就閉了嘴。今天晚上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在正常人的常識範圍內,一時也真是很難說得清楚。
阿驁握緊了我的手。“對不起。一直一直,都隻有你在保護我,我一直都不知能幫你什麽,還很任性的說了讓大家都困擾的話。”
“阿驁……”
他打斷我,繼續道:“不過,我記得你說過,隻要我在這裏,你就會很安心,就會覺得很踏實,現在還是不是這樣?”
我點下頭,“是。”
隻有這一點,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哪裏,我都可以無比確定。
是,永遠都是。
“那麽,我會在這裏。”阿驁輕輕摟過我,“你安心地睡吧。”
不知為什麽,鼻子一下就酸了。
我將臉埋進阿驁的懷裏,伸手抱緊他。
那夜睡得很好。到早上鬧鍾響時才醒來。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伸手去按鬧鍾,結果一翻身就發現自己壓到一個人。
我怔了一下,連伸出去的手也僵在那裏。
花了一兩秒才清醒過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楞楞地看向身下的人。還是跟我很相似的臉,但是……明明比我還小啊,卻長得比我高了,肩也比我寬,手也比我大,畢竟是男孩子呢。
阿驁這時也醒來了。他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幾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睜開眼來,跟我有一兩秒的對視,然後就驚叫了聲,一把推開我,裹著被子就坐起來縮到一邊,好像看色狼一般很戒備地盯著我:“你做什麽?”
喂,我說,這算什麽反應啊?
我翻了個白眼:“拜托,這是我房間好不?自己爬到我**來的,就不要一副好像被我非禮了的樣子啊。”
阿驁的臉刷就紅得好像熟透的番茄,急急忙忙下了床,說了聲“我先出去了。”就往門口走去。
“喂,阿驁,你走同邊啊。”
他踉蹌了一下,回過頭狠狠瞪了我一眼,“啪”的摔上門。
我笑了聲,耳邊聽到一聲輕笑,那細長眉眼的妖狐站在我床前,輕輕道:“呀,你家弟弟越來越可愛了呢。”
我白了他一眼,想跟著起床,才發現自己的手腳重得好像灌了鉛。不單是手腳,全身都酸痛不已,我不由得呻吟了聲,倒回**。
阿天一邊玩著自己的辮梢,一邊斜睨著我:“縱欲過度起不了床嗎?”
“縱你個頭。”我惡狠狠的盯著他,“我們清清白白的,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哎呀,人家怎麽了?”他坐到我身邊,仍是笑眯眯的,“我這麽好的人你上哪去找?昨天晚上就提醒過你吧,還很好心想幫你,結果你不要,有什麽辦法?”
我哼了聲,不打算理會他。
他繼續道:“既沒有基礎,又從沒做過靈力的修煉,隻因為情況危急強行被外力激發出來,又馬上投入戰鬥,身體怎麽可能受得了?第二天起得來才怪了。”
我楞住,見阿天把我的被子掀開來,連忙叫道:“你幹什麽?”
“戒心真重。”他皺了一下眉,“我總不會傷害你。”
“主要是你前科太多了。”
阿天笑了聲,附下身來,在我耳邊柔聲道:“別的不說,這方麵而言,我們這一族,從來就不需要對人用強。你大可放心。”
我翻了個白眼,這種事情有必要這麽自豪嗎?
“推宮活血而已。”阿天道,“你不想這麽躺一整天吧?”
呃,這種情況,推宮活血什麽的,有用嗎?雖然將信將疑,我還是聽阿天的乖乖躺好。他伸過手來,覆在我胸口,輕輕道:“身體放鬆,如果還能凝聚真氣的話,就跟著我來。”
所謂真氣,和靈力是同一種東西嗎?“跟我來”又是什麽?還沒來得及問,就覺得阿天掌心微微發熱,已有一絲暖流慢慢傳入我體力。很舒服。我不由得閉上了眼,感覺那熱力隨著他手掌的緩慢移動自各個穴道滲進來,開始似乎隻有一線,慢慢就似乎有其它的匯進來,氣息越來越強,流速越來越快,我隻覺得渾身都開始熱起來,就好像著了火,又好像整個人都被浸在滾燙的岩漿裏,我忍不住呻吟了聲。
“再忍一下。”阿天俯身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很快的。”
這次他倒沒騙我,那股熱流在我全身穴道運行了一周,就變得平緩起來,有一種無形的舒適感從骨子裏向外延展開來。聽到阿天說“好了。”我便一躍而起。活動了一下。隻覺得非但之前酸痛沉重的感覺一掃而光,而且整個人都變成神清氣爽,就好似身體裏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我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一麵向阿天道謝,他過來抱住我,輕輕笑道:“你還真是不停的讓我有意外呢。”
我偏頭看向他,“怎麽了?”
“資質很不錯哦。如果好好修煉的話,隻怕不出一個月,就能——”
“能為高手嗎?”我很雀躍地接上去。
阿天笑:“哪有那麽容易?頂多能夠運用自如沒這樣的後遺症罷了。”
不用這麽直接打擊我吧?我有點泄氣,拉開他的手:“我去洗漱了。”
“嗯。看起來沒什麽事了,那麽,我先走了。”
我楞了一下,唰的轉過身看著他。
他拉起我的手,在我手心裏親了一下:“你知道怎麽找我。”
我垂下眼,心情有點複雜。這樣子讓他走的話,就好像有事就找他來,沒事就把他撇在一邊一樣。雖然他自己說不用介意,我還是覺得很過意不去。但是,他是那樣走掉的,我也開不了口直接叫他留下來,何況……
自他來我這裏之後的事情,一幕幕浮上來。他騙我的時候,取笑我的時候,捉弄我的時候,他低低說“你永遠不知一千年有多久”的時候,他咬我一口說“吃掉你算了”的時候,他解決我麵前的虛說“想我麽”的時候……
心情愈加複雜。一時氣惱,一時心動,一時同情,一時感激……
終歸還是不舍得,輕歎了聲,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角。
阿天垂下眼看著我的手,沒有走,也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
於是我也就沒說話,也沒鬆手。
直到阿驁在外麵敲門,道:“還沒起來麽?快一點,不然要遲到了。”
“哦。”我應了聲,抬起頭看著阿天。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我知道了。去洗漱吧。”
“哦。”我又應一聲,下樓去洗漱。我明明什麽都沒說,這家夥到底知道什麽了?
結果我換了衣服出來,看到阿驁正往一個盤子裏倒牛奶,見了我就道:“狐狸到底吃什麽啊?我們喂貓一樣,給它吃牛奶和剩飯什麽的不會有事嗎?”
“它?”我怔了一下。
阿天揚著它那九條漂亮的尾巴,在阿驁腿上蹭了一下,還抬起爪子來跟我打招呼,“喵。”
阿驁“卟”的笑出來,蹲下身,把牛奶推到它麵前,摸摸它的頭,“還‘喵’,你還真當自己是貓了哈?”然後又抬起頭來看向我,“它到是回來了,我們家阿貓呢?”
我翻了個白眼,那隻又肥又色的貓,十之八九,是去了“貓飯店”吧。有得吃又有美女看,它會想回來才怪。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看到小戀他們正在把器材往車上搬。
“喲。”我揚起手來打了個招呼,“收工了?”
林放好手裏的東西,走來向我行了禮:“昨天晚上,多謝歐陽小姐。”
“耶?”我眨了眨眼,“我沒做什麽啊。”
麻衣道:“難道不是歐陽小姐把林先生送到醫務室的嗎?”
“不是啊。”
“耶,那會是誰?”
南野秀一吧?不過林那時已暈過去了,可能沒看到他。說起來,昨天晚上要善後隻怕也很麻煩。我打了個哈哈,“總之大家都沒事就好。”
安原推了推眼鏡,看向那邊的校舍,“沒想到這學校裏還真是藏龍臥虎呢。”
我隻好又打了個哈哈,不過,我敢打賭,這裏每一所學校都當得起“藏龍臥虎”這個詞。就算沒有妖怪沒有水手服戰士,至少也會有名偵探啊怪盜啊什麽的。
和尚拍了拍我的肩,“歐陽小姐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去我家的事嗎?當然算。”我報了家裏的地址和電話給他們,“來之前打個電話就是了。”
幾個人交換了電話號碼,又隨意寒暄了幾句,小戀始終沉著臉站在旁邊沒說話,於是我也懶得理他,揮揮手就去教室了。
在教室門口楞了一下,我記得教室的窗玻璃都被我用芭蕉扇給扇破了,桌椅也是一團糟,但我現在看來居然好像什麽異常也沒有。南野已經來了,伏在桌上,好像在睡覺。我正想去問問他後來怎麽樣了,卻先被園子拖住了。
她一臉很興奮的樣子道:“歐陽,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你了。”
我楞了一下,她繼續道:“我夢見我們被關在教室裏出不來,又被看不見的東西追。”
夢嗎?旁邊小蘭道:“耶?我也夢見了呢,還夢到我拖著歐陽一起跑,結果雙雙跌倒了。”
哪裏是雙雙跌倒,是被攻擊了好不好?
不過她們居然覺得是做夢,我也就懶得多說什麽,隻笑了笑:“啊,真巧。”
那兩個看向我:“歐陽你也夢到了嗎?”
“沒有。”我一口否認。“我昨天晚上什麽也夢到呢,一覺就睡到天亮了。”
她們好像有些失望,隨意聊了幾句,走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我亦回到自己的座位,伸手推推前麵的南野,他扭過頭來,眼睛裏滿是血絲。
“昨天沒睡好嗎?”
他斜我一眼,輕輕答了聲:“嗯。”
我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有一點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想想也是吧,把林送去醫務室倒還沒什麽,但是還要把園子和小蘭送回家,改掉他們的記憶,還要把學校恢複成原樣,他還能休息好就怪了。
“沒別的事了?”南野問。
我隻好搖搖頭,他轉過去,又趴到桌上睡。
好像真的累壞了呢。
石田那廝真是害人不淺,昨天那拳真是打輕了。
我決定幾時看到那家夥一定要再補兩拳。
沒想到結果中午就看到了。
吃完中飯,我爬到天台上準備找個地方睡一覺,結果就看到幾個男生坐在那裏吃便當。我一眼就看到那個戴眼鏡的滅卻師,正想過去再教訓他一下的時候,發現他兩隻手都纏滿了繃帶。腳步不由得停了一下。
這時他們也注意到我了,一個瘦小的男生先叫出來,“歐陽學姐?”
我不記得我有認識這個人,但是因為他的叫聲而轉過來看著我的其它男生裏麵,我卻認識兩個。
一個桔黃色頭發表情凶惡,一個棕色卷發表情木訥身材高大,很明顯的是一護和茶渡。
沒想到這些家夥居然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也是,這一個多月來發生太多事,我都沒能好好在學校裏轉轉看看到底有哪些動漫人物在這裏。以後得多留意一下才好,免得有什麽帥哥在我眼皮底下都錯過了。
我抬起手來打了個招呼:“喲。原來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後麵這句是跟石田雨龍說的,其它幾個人也跟著看向他。他靜了一會,居然站起來,向我鞠了一躬,很鄭重其事地道歉:“昨天真是很抱歉。”
耶?我反而楞了一下,這人居然會道歉?這樣叫我怎麽再出手打他?
一護他們也很意外的樣子:“咦?你們認識嗎?”
“估且算吧。”我說,“我叫歐陽桀,三年A班。”
那幾個跟著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就開始冷場。有普通人在場,不能說有關虛之類的事情,作為才認識的人,又沒什麽話題好聊。於是一護一麵吃飯,一麵命令坐在他旁邊的男生:“說個笑話來聽。”
“啊?”
“叫你說個笑話來聽沒聽見啊?還是你聽不懂人話啊?”
那男生愣了一下,就開始說。很無聊的笑話。
於是我笑了笑,也說了個笑話:“從前有個人,他長得像個包子,有一天,走著走著他餓了,就把自己吃掉了。”
一群人全楞住,於是我擺擺手,從天台離開,去找別的地方睡覺。
本來想去操場後麵的樹林睡覺,經過音樂教室的時候,聽到鋼琴聲傳出來。我有一點好奇,午休時間,又沒有人上課,誰在那裏彈琴?腦海中迅速把會彈鋼琴的帥哥過了一遍,一麵繞過去看。
結果一個人也沒有。
我也懶得再走了,就伏在一張課桌上睡了。沒過多久,就開始做夢。夢見自己才進高中的時候,喜歡一個長頭發笑容溫柔的學長,每天偷偷地看他。還努力地練習鋼琴,想彈給他聽,想得到他的誇獎。結果還沒能和他說得上話,自己就病了。在醫院裏住了兩個月,每天都在思念裏倍受煎熬,然後就死了——
我驟然驚醒。
發現自己坐在鋼琴前麵,臉上涼涼的,好像流過淚。
為什麽我會跑到這裏來?我應該沒有夢遊的習慣吧?而且還哭?搞什麽啊?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我歐陽桀是誰啊?如果看上哪個學長了,怎麽可能隻躲起來偷偷地看他?還彈鋼琴?還相思成疾地死掉了?太荒誕了。可是……可是,現在還堵在胸口這種悶悶的傷感又是怎麽回事?不舍得,不甘心,就好像有什麽千絲萬縷地縛在心上,掙不開來。
這到底算什麽啊?
我鬱悶極了,一拳捶地鋼琴的琴鍵上。鋼琴發出了巨大刺耳的聲音。這聲音反而令我平靜下來。算了,不管他,反正似乎自從到了這裏,就沒做過什麽正常的夢。反正已經覺得自己像是人家棋盤上的子了,再怎麽樣,也隻好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伸了個懶腰,才站起來,就覺得身體很沉重。雖然沒有今天早上那麽嚴重,也好像是做過什麽劇烈運動還沒恢複過來的感覺。
我想來想去不明白怎麽回事,隻好當是阿天按摩的療效過期了,一步一拖地走回教室去。才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就看到南野皺著眉,盯著我,低低道:“早說過像你這種半調子最好不要去招惹那些東西,為什麽就是不肯聽?”
“那些東西?”我也皺了眉,扭過頭去看,什麽也沒有。
“右邊。”南野說。
我扭過頭,右邊也沒看見。於是很困惑地看向南野。
“自己看不到嗎?你被附身了啊。”
我說為什麽我的身體會這麽重!我說為什麽我會做那麽白癡的夢!原來昨天晚上還有漏網之魚嗎?那麽,那個夢應該就是這那個附在我身上的靈的記憶了?喜歡一個人,活著的時候不敢說,死了卻拿這種情緒來騷擾別人,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我握緊了拳,很想教訓它一頓,卻什麽也看不見,總不能讓我對著一團空氣大罵一頓或者大打出手吧?於是我隻好求助的看向南野。
他歎了口氣,“我不擅長這個啊,反正看起來也不像是有惡意,你就堅持到放學再去找那些除靈師吧。”
什麽叫沒有惡意啊?沒有惡意會隨便上人家身嗎?誰知道它想用我的身體做什麽?
想到這裏,我怔了一下。隻怕我之前聽到的音樂教室的鋼琴聲也是這家夥搞的鬼了。如果,它在我睡著的時候,用我的身體,坐在那裏一邊彈琴一邊哭的話……
我呻吟了聲,抱著頭伏在桌上。
希望那時沒有人經過那附近才好。
為什麽小戀那些家夥這麽不可靠,拿了錢就應該把學校的靈都除幹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