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拚圖4·第一章 靈異事件
【“歐陽桀,起床了。”
聽到阿驁在外麵踹門的時候,其實我已經醒了,正對著天花板發楞。
我最近經常這樣,醒來時,總有一段時間不知身在何處,甚至不知自己是夢是醒。
這不能怪我。事實上,我才剛剛從平安京回來,昨天早上睜眼的時候,看到的還是和室、櫻花和友雅殿的笑臉,今天就變成了台燈、書桌和雪白的天花板。一時之間又怎麽可能那麽清醒?
嗯,沒錯,雖然看起來是比較無稽一點比較難理解一點,但是從十八歲生日時我許了一個很異想天開的願望之後,第二天一起來,就發現我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我家還是我家,我弟弟還是我弟弟,我老媽和老爸也還是一樣的德性,可是,周圍的人卻完全不一樣了。鄰居是上杉達也,同學是南野秀一,散步能碰上亂馬,乘涼能看到基德,跳個井還能見到犬夜叉劍心晴明……我的生活裏從此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動漫人物,古今中外,環肥燕瘦,各個時段的動漫美人應有盡有。
而我,卻在這光怪陸離繁華繚亂卻又似是而非的世界裏漸漸迷失,不知是幻是真,不知是夢是醒。
“歐陽桀,快點給我起來。”
阿驁在外麵又重重地踹了一腳門。
我歎一口氣,懶懶地應了聲,坐了起來。
幸好,還有阿驁。這家夥還在我身邊,還是一樣毒舌又別扭地找我麻煩。否則我還真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文藝一點說,阿驁是我在這世界裏唯一能確定的真實,是我的陽光和浮木,是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言歸正傳。正如前文提過的,我,歐陽桀,女,十八歲。老媽是家三流雜誌的編輯,忙得一星期也回不了一次家。老爸是常駐邊遠海島的海軍軍官,三五年也不太可能回來一次。孿生弟弟阿驁,是品學兼優的小提琴王子。而我不過是個擅長打架和花癡的普通高中女生。
好吧,撇開十八歲生日之後發生的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來說,至少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很普通的。
我在阿驁再次催促之後慢騰騰地起床洗漱,坐到桌前吃早餐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上次我的自行車丟了之後,還沒有再買。也就是說,我隻能走著去學校。那麽——
來不及了。
我三口兩口把麵包塞進嘴裏,在阿驁“既然這樣,叫你起床的時候,就應該早點起來啊。”的嘮叨中衝回房去拎起包就要向外衝。
就在這時,有個東西從我包裏掉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我停了一下,撿起來看。是個小木盒。我認不出來是什麽木質,黑黝黝的,拿在手裏很沉,上麵雕了圈古雅的花紋。
什麽時候有了這種東西?難道是昨天平安朝帶回來的?那豈不是一千年以上的古董?裏麵是什麽?沒有摔壞吧?
我連忙打開來看,還好,裏麵隻是一張符咒。雪白的紙,上麵鬼畫符似的寫著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但應該是摔不壞的東西吧。
這種東西的話,應該是晴明給我的吧?但是為什麽不直接給我?要悄悄放在我包裏?若是別的東西,剛剛豈不是摔壞了,那多可惜。
不過,這到底是什麽?平安符嗎?為什麽要用這種盒子裝?一般不是用個小布袋嗎?那個人……眼前浮現出大陰陽師笑得像隻狐狸的臉,我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不回去問他,大概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阿驁又在下麵叫:“喂,遲到了。真是搞不懂你,一時火燒屁股一樣,一時又磨磨蹭蹭……”
我連忙應了聲。把符紙放回那個盒子,丟到抽屜裏。然後拎著包衝下樓。
結果還是遲到了,但是學校裏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根本沒人有空理我。一路上走來,學生們三五成群地竊竊私語,連老師們也一臉沉重。平常看我非常不順眼的英文老師也隻隨手揮揮就讓我回座位了。而且他好像也沒什麽心思上課一樣,大家在底下交頭結耳也不管。
我順手戳戳南野的背,問:“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他的聲音雖然像平常一樣,但是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好像有點緊張。
我皺著眉打量他,他斜了我一眼,很快轉過頭去。倒是園子換了座位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哎呀,歐陽你不知道嗎?”
“什麽?”
“我們學校鬧鬼啊。”
“嚇?”我怔怔地眨了眨眼。
園子壓低了聲音,“聽說自從上星期二年級有個學生墜樓死了之後,就發生很多奇怪的事情。”
二年級的學生墜樓?是說高裏那次嗎?我一下子來了興趣,抓著她問:“什麽什麽?”
園子興致更高,熱切地說:“像醫務室半夜裏有人走動啦;明明沒有人,音樂教室的琴卻自己會響啦;遊泳池裏有白色的手啦……”
醫務室……我一想到校醫是那個櫻塚星史郎,就覺得發生什麽事情也不奇怪,何況隻是有人在走。至於遊泳池,我們學校沒有室內遊泳池,這個時令遊泳池早就沒在用了,大概是說夏天的事情吧。那個時候,高裏還在,應該是汕子。音樂教室我幾乎從來沒去過,不知是什麽事情。
我一邊在想,園子還一邊繼續在說:“總之出了很多事,又有人受傷。搞得人心惶惶,最近好多人都不到學校來了。聽說校長很著急,請了專業的除靈師來呢。”
“嚇?除靈?”
“是啊,一大早就來了呢,還找了一些人去問話。所以現在大家都在說這個事情。”
“那除靈師是什麽人?”
“不知道呢,聽說很年輕哦——”
這時南野輕輕咳了聲,我轉頭去看著他,原來他在緊張這個嗎?他應該不至於會怕這種人類的除靈師吧?
這時講台上的老師重重咳了兩聲,園子吐吐舌頭,回去自己的位置。我又戳了戳南野的背,湊過去壓低聲音問:“喂,你在擔心什麽?”
他沒回頭,低低道:“沒什麽。”
“反正那些事也跟你沒關係吧?”
他沒理我,倒是達也很奇怪的瞪了我一眼。我嘿嘿笑了聲,靠回椅子上。
結果老師重新開始講課沒兩分鍾,就有個男生敲敲門進來,向老師行了禮道:“您好,打擾一下,我是學生會的麵堂,想找歐陽桀學姐有點事。”
我怔了一下,找我?
這男生一身白西裝,黑色短發梳向腦後,但是兩鬢又各有一小撮翹著,也算得上是濃眉大眼,但在這個到處都是帥哥的世界裏,卻也沒什麽特色,頂多也就是個三流小配角的樣子。他剛剛說他叫什麽來著?
我正在想這人是誰,老師已點點頭:“歐陽,你去吧。”
於是我答應了聲,走過去。他又向老師鞠了個躬,很紳士地側過身,讓我先走。動作倒也還算優雅。我側頭看著他:“你剛剛說你叫什麽來著?”
“麵堂。”
姓這個的人物,我隻能想到一個。麵前這人的話……我打量他,過了半晌,試探性地問:“麵堂終太郎?”
他擺了個很得意的POSE:“正是。果然連三年級的學姐也聽說過我嗎?”
果然是嗎?我扯動嘴角,打了個哈哈:“你是學生會的嘛。”
“像我這麽英俊瀟灑年少多金的男生,就算不進學生會也會被女生們仰慕吧?”
仰慕個鬼了。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找我什麽事?”
“啊,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校長請了除靈師來學校除靈,他們把我們把所有和靈異事件有關的人一個個帶過去談話。”
“和靈異事件有關?”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我應該沒做什麽和鬧鬼有關的事吧?準確地說,我最近心思都不在學校裏,墜樓事件發生的時候,我根本連人都不在。為什麽要找我?
但是麵堂的態度很確定:“嗯,走吧,他們還在等著呢。”
才走近那間會議室,就聽到高見澤的聲音在大吼:“你們要我說幾遍才明白?那孩子絕對不是什麽妖怪。他是我的學生,我不準你們這樣血口噴人!”
好難得。高見澤居然會這麽生氣。我忍不住推門進去看。
結果門一開,所有人的目光便刷的集中過來,我也愣在那裏。會議室裏擺了一大堆的儀器,高見澤一臉怒氣地坐在會議桌旁邊。他對麵坐著一個穿著件黑色套頭毛衣的黑發少年,膚色蒼白,眼睛漆黑,一臉冷若冰霜的表情。少年身邊放著一台手提電腦,有個同樣黑衣黑發的高大男子正在敲鍵盤,臉被電腦擋住,看不清楚。再旁邊是個留著齊耳發長相可愛做普通高中生打扮的嬌小少女。靠窗站著個身材修長的男子,黃色的頭發在腦後束成馬尾,穿著件暗紅色的夾克。他身邊站了個一看就是西方血統的金發男生,倒是笑眯眯的。然後還有個美豔大姐,坐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地方,這時正在不耐煩的將自己一縷垂到前麵來的長發拂向身後。
我感覺自己眼角微微有些抽。
原來真的是找了專業的除靈師來呢。狩靈師,陰陽師,和尚,神父,巫女一應俱全。
黑衣黑發臉色蒼白的狩靈師抬起眼來看著我,微微皺了一下眉,冷冷道:“這位是?”
我還沒開口,麵堂已介紹道:“是下一個要見的歐陽學姐。”
“既然來了,那就請坐吧。請稍等一下。”他的用詞雖然還算禮貌,但語氣卻分明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我扯動嘴角,勉強笑了笑,大家叫他小戀還真是一點都沒叫錯。
“等一下。”高見澤看著我,皺了一下眉,“為什麽把歐陽也叫來了?她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我說你們鬧夠了沒有?他們隻是普通高中生而已……”
小戀打斷他,並沒有回答,隻繼續自己的問題:“聽說高見澤老師也被攻擊過?”
高見澤道:“沒有的事。”
小戀道:“聽說是騎車的時候,機車突然不受控製了?”
高見澤的聲音又大起來:“都說過沒有的事了。那次隻是個意外,是我精神不集中才會那樣的。對了,當時歐陽也在場的。”他轉向我,“對吧。”
意外嗎?那次真真正正是被攻擊呢。不過,高裏都走了,說那個也沒什麽意思了吧。我笑了笑:“是,老師那段時間的壓力太大了。”
“哦?”小戀挑起一條眉來看著我。於是我就甜甜地笑給他看。
他卻垂下眼去。“高見澤老師,您可以回去了。謝謝您。”
高見澤站起來,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向小戀他們道:“我是不知道為什麽校長會相信什麽幽靈鬼怪之類的無稽之談。你們最好適可而止——”
我笑,拉拉他的袖子:“好啦好啦,老母雞一樣,不帥了哦。”
他歎了口氣,皺了眉,重重地叫:“歐陽!”
“放心啦。我沒脆弱到會因為這種事情有心理陰影啦。走吧走吧,不要妨礙我和小帥哥說話。”
“歐陽桀!”
我捂住耳朵:“好嘛,對不起啦,老師。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很乏力地白了我一眼,走出會議室。
會議室裏剩下的人表情各異的看著我,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於是我隻好主動開口:“呐,叫我來做什麽?”
小戀首先回過神來,聲音依然冷淡:“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涉穀一也,受雇來調查這裏的靈異現象,有些事情想請教你。”
“嗯。什麽?”
“你身邊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很多啊,自從我生日過後,我身邊就沒發生過多少正常的事。不過,我想,願望實現了,養過隻妖狐,去過平安朝唱歌給晴明聽,見過劍心和齋藤一決鬥……諸如此類的事情應該不是他們想知道的才對。於是我笑了笑,搖搖頭。“沒有。”
小戀道:“聽說你在那個叫高裏要的男生失蹤之前,和他走得很近?”
“啊,算是吧。”
其實也不算很親近吧,隻是別的人都不願意接近他,我自然也就算是親近了。
“那麽,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感覺大了,我差點沒讓汕子和敖濫弄死。但是前麵既然都決定不說了,這裏自然也否定。“沒有。”
小戀皺起眉來:“那麽,你覺得高裏要是個什麽樣的人?”
“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呢。”我想起來那有著溫潤眼神的黑麒麟,輕輕歎了口氣,“很可憐的孩子。大家都不願意接近他,他總是孤零零一個人,現在人都走了,你們還揪著他不放做什麽?”
“走了?”
呀,說錯話了。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我身上來,我勉強笑了笑,補充說:“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嘛。有人來接他,自然就回去了。”
“他這麽告訴你的嗎?”
“嗯,就算是吧。”
“就算?”小戀的神色越發冷峻,“從剛剛開始,你的態度就很不明朗呢。到底隱瞞了什麽?”
我笑:“我連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能夠隱瞞什麽?”
“不論你信不信,總之這學校有東西作祟是肯定的。甚至已經有人受傷有人死了,將來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
“所以才會請你們來的不是嗎?”我打斷他,輕輕地笑,“這正是你們的工作範疇不是嗎?難道你們以為盤問我就可以解決這件事?”
小戀沒說話,倒是旁邊的麻衣叫了聲:“歐陽小姐,調查和收集情報也是我們的工作之一——”
小戀抬起一隻手來製止她說下去。
“不要說我真的不知道什麽,就算知道,我不想說,那又怎麽樣?”我又笑,“你們是專業的不是麽?一個名偵探會因為一個路人甲沒對他提供線索就抓不到犯人嗎?”
“我知道了。”小戀輕輕點了下頭,“歐陽小姐可以回去了。謝謝你。”
麻衣大叫了聲,“小戀。”
“啊,那麽,就期待你們能夠順利地除靈了。”我站起來,揮揮手,走出會議室。
從會議室出來之後,看到高見澤靠在走廊上抽煙,似乎很鬱悶的樣子。說起來,很少見他像剛剛那樣大發脾氣。平常對學生都是笑眯眯的,即使是我這樣的學生,也是在很過份的時候才會被吼兩聲。他似乎真的是很維護高裏呢。
於是我走過去,笑道:“哎呀,老師,在這裏抽煙可是會被人發現的哦。”
他轉過身看著我,向會議室方向抬了抬下巴:“怎麽樣?”
“啊?”我回頭看了一眼,“你說那些人啊?”
“嗯。”
“除了林先生之外,全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高見澤一愣,連手裏的煙都掉下來,然後立刻皺著眉罵:“笨蛋,誰問你這個了。”
我笑:“那你問什麽?”
他又白了我一眼:“算了,看你這樣子,大概也沒什麽事。”
我繼續笑:“高見澤老師真是好老師呢。”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煙,掐滅了,又白了我一眼:“你又做了什麽好事?”
“耶?為什麽這麽說?”
“不然為什麽突然跑來拍馬屁?”
“不是突然啊,我一直都這麽覺得呢。”我又笑了笑。
高見澤轉了個身,伏在窗台上往下看,長長歎了聲:“老實說,一開始做老師,隻是在跟家裏鬥氣罷了,但是在學校裏越久,就越覺得我真的很喜歡做老師呢。”
“因為有很多穿迷你裙的高中女生嗎?”我說,依稀記得這貌似是哪個人物跑去當老師的理由。
高見澤一掌拍在我頭上,提高聲音叫了句:“歐陽——快點給我回去上課了。不要又趁機偷懶。”
“是。”我拖長聲音應了聲,身前走了幾步,轉過頭來笑了笑,“謝謝你,老師。”
他頭都沒抬,隻揚了一下手。
回教室就被人圍住七嘴八舌的問,到底什麽事。我隨口敷衍了幾句,就回了自己的坐位。
“沒事吧?”達也問。
“嗯。”我點點頭,“隻是找我問高裏的事情。”
“高裏?前一陣失蹤的那個二年級的?”
“嗯。”
達也皺起眉,看著我,有些憂慮的樣子:“聽說那小子有些奇怪,凡是接近他的人都會出事,你怎麽會認識他的?”
“都是美術社的成員啊。”我伏到桌上,“不用擔心啦。我這不是根本沒什麽事嘛。這世上哪有那個多幽靈鬼怪。都是那些人在裝神弄鬼而已。”
“說得也是。”達也打了個哈哈,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前麵南野扭過頭掃了我一眼,好似歎了口氣般:“你最好小心點。”
我怔了一下,剛想追問,他卻已扭過頭去。
我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時間,抓住他問:“你叫我小心是怎麽回事?”
南野左右掃了一眼,道:“去吃飯吧。”
“好。”我連忙抓起便當盒跟著他走出去。
“怎麽了?你知道些什麽?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魔界的門打開了嗎?有大妖怪跑來了嗎?”剛剛在樹下的草地上坐下來,我就迫不及待地問。
南野瞟了我一眼,打開自己的便當盒,不急不徐道:“沒那麽嚴重。”
我有點泄氣,也打開便當來吃。
南野繼續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最近學校裏的確是聚集了不少靈。這類東西,如果沒有固定目標的話,一般情況下比較喜歡挑有靈力的人下手。對方的靈力越高,它能獲得的力量也就越大。但是,它們也會衡量自己的能力,不會貿然對很強大的人出手,所以,你這種半調子的家夥,估計會第一時間成為他們的目標。”
“耶?半調子?”我怔了一下。我應該連半調子都不是吧?所謂能看到過去什麽的,都隻是借口啊。
他抬起眼來打量我:“應該有很強的靈力,但是完全沒有開發,也不知如何運用,你這種不叫半調子叫什麽?”
靈力?我有那種東西嗎?我應該隻是個很普通的人吧?幽靈什麽的也隻是在有靈力的人身邊才能看到,那不是我自己的能力吧?我繼續發楞。
“所以,你自己小心點。最好還是把你那寵物帶在身邊吧。”南野說完繼續吃飯。
我的寵物?
他在說……阿天?
我繼續楞在那裏,過了一會聽到南野說:“有我不想接觸的人過來了,我先走一步。”
我回過神來,他已經站起來,向我點了一下頭,拎著自己的便當盒就走了。
他不想接觸的人?誰啊?我皺了眉,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就看到和尚和麻衣走過來。原來是這兩人啊。雖然不知他們是不是能看出南野的真身來,但是畢竟是靈能者,南野隻怕也是不想多惹麻煩吧?
麻衣老遠就揚起手來向我打招呼:“歐陽小姐,你好。你在這裏啊。”
我也就揚了揚手:“你們好,找我?”
她搖了搖頭:“那個,其實,我們是來看這棵樹。”
“哦。”我叼著筷子,轉身看向我身後的樹。那是棵櫻樹,紫褐色的樹皮,這時櫻花早已落盡,怎麽看也很正常啊,枝繁葉茂的。我問:“這棵樹怎麽了?”
麻衣道:“聽說到了晚上會說話。”
“嚇?說什麽?”
“好像是什麽‘櫻花為什麽是紅的’‘因為地下埋了屍體’之類……”
她話還沒說完,我一嗆,幾乎要被口裏的飯噎死。
“啊,歐陽小姐!”麻衣連忙蹲下身來,輕輕拍我的背,“你還好吧?”
我咳了幾聲,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那人隻是沒看到說話的人而已吧?樹怎麽可能說話?”
麻衣還沒說話,和尚已點了點頭,道:“看來的確是這樣了。這裏應該什麽也沒有。”
應該吧,就算星史郎那個變態真的殺了人,也不可能就埋在這種地方吧?
“嗯。白跑一趟呢,真辛苦。”我笑笑,“中飯吃過了嗎?”
“還沒呢。”和尚捂著肚子,長歎了聲,“小戀的個性本來已經很較真了,今天還從歐陽小姐你這裏受了刺激,一副恨不得馬上就把事件了結的樣子。”
“耶?有嗎?”麻衣說,“我倒是沒覺得他和平常不一樣啊。”
我笑了笑:“那是因為他長年一副撲克臉喜怒不形於色吧。”
“沒錯,所以要有大叔我這種人生閱曆才看得出來啊。”和尚伸手揉了揉麻衣的頭,“你還有得學呢。”
我笑了笑,開始收拾自己的飯盒。“那麽,祝你們好運。”
“等一下,歐陽小姐。”麻衣連忙叫住我。“那個……有關高裏同學的事……”
我挑起眉來:“那個不是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嗎?”
“小戀說話的態度或者的確是不好,但是,我們是很真心的希望歐陽小姐能夠幫忙。”麻衣雙手合十地陪著笑,“不論對歐陽小姐,還是對高裏同學,我們都絕對沒有惡意。但是現在我們也不知道鬧鬼的原因到底是什麽,所以,盡量了解更多一點這學校發生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拜托了。”
這學校發生的事情?我站在那裏,望向遠處的操場,更遠處的教學樓。老實說,我都未必真的了解啊?雖然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差別,但是裏麵的人卻全部換光了。藏馬成了我的同學,高見澤是我的老師,連校醫也變成了那個星史郎,這裏,真的還是我念了三年的學校嗎?
“歐陽小姐。”麻衣又叫了聲。
“好吧。”我歎了口氣,“但是,可能真的對你們沒什麽幫助就是了。”
麻衣一副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的表情。“真是太謝謝你了。”
再回到會議室的時候,發現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留娃娃頭的和服美少女,一個是頭發中分戴眼鏡笑眯眯的少年。原真砂子和安原修居然也來了。
小戀看到我,很明顯地皺了一下眉。
麻衣連忙道:“是我拜托歐陽小姐來的。我想,多知道一些東西對我們總沒有壞處。”
他又皺了眉,倒沒有多說什麽。於是我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呐,你們想知道什麽?”
小戀板著張臉很久沒開口,別的人又似乎一時不知要問什麽,於是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倒是安原過來笑眯眯地問:“這位是?”
我也笑:“歐陽桀,本校三年A班學生。”
“噯,歐陽這個姓好奇怪啊。”
“因為我是中國人。”
“啊?中國人?”
那邊所有人居然不約而同的看向林,一個個很詫異的樣子。
我有些不解:“怎麽了嗎?”
“林先生也是中國人啊。”
“耶?”我嚇了一跳,他是中國人嗎?我倒是不知道呢。印象裏隻是個有點神秘不擅言辭的沉默冷麵大叔而已,居然是中國人嗎?
“怎麽了?”麻衣問。
“啊,沒什麽,隻是難得見到同胞啊。”我打了個哈哈,“請問這位老兄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林興徐,香港人。”林看了我一眼,言簡意賅地回答。
他的名字讓我楞了半響,終於還是忍不住噴笑起來,幾個人都很詭異地看著我,一臉“這人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正色道:“請問林則徐林大人是你什麽人?”
林頭上一排黑線掛下來:“歐陽小姐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我忍不住又笑起來,幾乎就想捶桌。說不定這人從小到大,一直被人開這樣的玩笑,所以才跑來日本吧。
這時聽到安原在問麻衣:“你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了嗎?”
“好像,沒有耶。雖然好像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卻不明白什麽意思呢。”
“可是歐陽小姐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林先生也很奇怪。”安原摸摸自己的下巴,“是中國人才懂的幽默嗎?”
我本想要解釋的,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愣在那裏。
我是中國人沒錯,可這是哪裏?日本嗎?
但我家是在原來的地方沒錯,學校也是在原來的地方,所有的建築街道也全都是我所熟悉的。難道日本有個一模一樣的地方?
而且,我雖然喜歡日本的動漫,卻從來沒有學過日語,離開字幕就完全看不懂。但是,我跟這些人交流,從來就沒有過語言障礙。在這裏也是,去戰國也是,幕末也是,平安朝也是,甚至包括那個據說是夢但我卻覺得異常真實的埃及之旅。聽說讀寫,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為什麽?
這樣想著,突然就覺得心又亂起來。
之前明明已經決定不管怎麽樣,即使是夢也好,隻要做我想做的,照我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好,但是……但是……
一旦意識到這麽具體的問題上來,卻依然不自覺地困擾起來。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我還真是個婆婆媽媽不灑脫的人啊。
“歐陽小姐?”
“喂,歐陽小姐,你沒事吧?”
我回過神來,看到安原湊在我麵前,睜大了眼看著我。我眨了眨眼,他居然也跟著眨了眨。我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就扯住他的臉往兩邊拉:“少年,這樣看一個女生可是相當不禮貌的哦。”
“啊,痛痛痛。”他連聲叫道,“對不起,我知錯了,請鬆手。”
我鬆開手,他刷的就退出好幾步,一麵揉著自己的臉,一麵抱怨:“呀,歐陽小姐好過份,居然突然出手欺負人。”
“哦呀,那可真是抱歉了。”我笑,“要不要我好好疼愛你一番來做補償呢?”
他又退了一步:“啊,不用了,好意我心領就是了。”
和尚首先笑出來,過去拍了拍安原的肩:“喲,少年,這次好像踢到鐵板了呢。”
安原居然很坦然地點點頭,“嗯,好像是我不太擅長應付的類型呢。”
麻衣和綾子她們都笑起來。
我跟著笑了聲,向林道:“改天去我家吃飯吧?”
林怔了一下,抬眼看著我。我笑:“這邊很難吃到地道的家鄉家常菜吧?我媽和我弟弟手藝都很不錯哦。”
“耶?”麻衣先叫起來,“歐陽小姐全家都來了這裏?”
“嗯。算是吧。”老實說,我還真是不知道我家老爹到底是在什麽地方啊。我看了看他們,“你們要來的話,也歡迎哦。”
“太好了。”
“說起來,我好像還沒吃過什麽中國菜呢。”
“其實有很多中國餐館吧?”
“不過,還是比不上在中國家庭裏吃家常菜吧?”
那幾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我帶著點笑容打斷他們:“不過,如果你們都去的話,要自己帶菜去哦。”
“沒問題。”
“等這個事件解決,我們就去吧。”
“總算有人想起來我們還在處理事件中嗎?”小戀冷淡的聲音插進來,大家在同一時間噤了聲。
小戀淡淡道:“閑聊完了的話,可不可以開始說正事了?”
沒有人說話,於是他拿了個東西給我看。
我接過來,很小的一個像木偶一樣的東西,有頭,有四肢,上麵寫了“高裏要”三個字。我皺了眉,問:“這是什麽?”
“人形供養。”
我不解地看向他,於是他解釋:“這所學校裏從很久以前就傳說著高裏要是被詛咒的人,凡是欺負他責怪他的人都會出事,所以大家都很怕他。這次出事之後,這種恐懼更加的強烈,所以,有人做了這個人形,用來拜祭他供奉他,希望他不要找上自己。”
我哼了聲:“可笑。”
“的確是可笑的行為。但是,正因為他們的拜祭和供奉,幾乎這附近所有的靈都聚集過來了。”
“那麽,你們除靈了嗎?”
“還沒有。”小戀說,“事情的根本沒有解決,即使把這些靈除了,也還是會有別的再聚集過來。”
“根本?”我挑了眉,晃了晃手裏的人形,“你說高裏?”
“正是。”他說,“最近這幾天的事情,雖然是那些靈搞出來的,但之前那些人的受傷卻毫無疑問全跟他有關係。他是學生們恐慌的根源——”
“你不要說得太過份!”我唰的站起來,大聲打斷他,“高裏他是個溫柔乖巧的孩子,那些事情——並不是他願意的,他根本不知情,他根本控製不了!”
小戀聽著我吼完,依然淡淡道:“那麽,他現在在哪裏?還活著嗎?”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吸了口氣,坐回椅子上:“現在,應該在戴國了吧。”
“戴國?”
除靈組的人互相看了幾眼,各自搖了搖頭,於是小戀又問:“戴國是哪裏?”
“說起來,話就長了。”我笑了笑,“你們能夠相信這世上有另外一個世界嗎?一個不在我們正常學習所知道的範圍裏的世界。”
安原也笑了笑:“有騎士,有魔法,有龍麽?”
我聳了聳肩:“既然你們不信,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於是那幾個又開始目光交流,末了還是小戀先說話:“我信。”
“真是好不甘心的相信呢。”我笑了聲,“呐,高裏呢,就是那個世界的人。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他小時候神隱過吧?就是回去那個世界了。他在那個世界裏是個很重要的獨一無二的人。所以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有人要殺他,他好不容易逃到這邊的世界來,能力卻被封印了,那邊的記憶也完全喪失了。之後那些欺負他的人受傷,是跟著他過來的使令做的。”
“使令?”
我本來已經盡量將事件簡單化了,結果還是出現不能理解的詞語了嗎?我皺了眉,道:“大概,類似於式神之類的東西吧。”見他們表示這個知道是什麽之後,我繼續說,“他們隻聽命於主人,但是因為高裏的能力被封了,並不能給他們任何命令,於是他們就依照自己的本能去保護高裏。任何傷害他的人,任何讓他難受的人,都是他們的敵人。”
“原來如此。”
麻衣微微皺了眉,道:“不知為什麽,有一種很悲傷的感覺。那麽,高裏同學又回去了那邊的世界了麽?”
不知她感覺到了什麽,反正我自己是每次一想到高裏,就忍不住有一種心疼。那樣讓人忍不住想多疼愛他的孩子,卻偏偏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歎了口氣:“應該吧。”
“應該?”
“我不知道啊,他走的時候我又不在,所以隻是猜測而已。”我頓了一下,補充,“但是,他跟一個人約定好了,一定會回去那個人身邊的。”
大家都有一會沒說話。
然後小戀拍了拍手,道:“那麽,接下來就是除靈的工作了。”
意思就是,他相信高裏的確已經不在這裏了嗎?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舉起手來,打斷他的部署:“那個,你相信這個故事了嗎?”
小戀斜了我一眼:“你在騙我們嗎?”
我怔了一下:“當然沒有。”
“那我相信高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又有什麽問題?”
我又楞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說得也是。不過,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
“什麽?”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們覺得,我看起來像是有靈力的人嗎?”
除靈組的人又安靜下來,一個個很仔細地打量我。
和尚先開了口,道:“看起來的話,的確是不像。”
就是嘛,之前紅蓮也說我完全沒什麽靈力啊。一定是南野神經過敏。說不定他因為見過我被妖怪砍傷又養過隻妖怪,所以誤會了。我怎麽可能是什麽靈能者?
我頭還沒點下來,紮著馬尾的和尚又補充:“不過,有沒有靈力這種事情,不是光看就能看出來的啊。”
“就是啊。”綾子附合,“就好像我們之前完全不覺得麻衣是靈能力者,結果她不但是,而且很厲害啊。”
一邊真砂子也微微用袖子掩了嘴,輕輕道:“也有些人看起來好像很強,結果一次忙也幫不上呢。”
綾子頭上立刻有青筋爆出來,“你說什麽?”
“綾子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真砂子!”
我沒再理會他們例行公事的爭吵,靠回椅背上,長長歎了口氣。這樣的回答,不是跟沒答一樣嘛。
那麽,到底是有靈力,還是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