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確定要解除契約嗎
【到家那邊的時間是中午,站在門口便聞到飯菜的香味。肚子很響應地就叫了起來,在那邊的時候,都沒怎麽好好的吃東西啊。所以,雖然對這個時候我家有人做飯覺得比較奇怪,但是我還是大力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是老媽,圍裙還沒脫下來。
我楞了一下,她已先開了口:“小桀你跑去哪裏了?手機又打不通?吃飯都不知道要回來。”
何止吃飯,我連睡覺都沒回來你不知道的嗎?
我才想怎麽回答的時候,她又說:“讓朋友在這裏等這麽久。”
朋友?
我探了探頭,看到刺蝟頭阿蠻和麵團狀銀次正坐在我家的餐桌旁不停往嘴裏塞食物。蠻還抽空向我揮了揮手,指著放在茶幾上的包,含糊不清地說:“我們把你的包送回來了。”
你們看起來更像是專程來吃飯的啊。
“啊,真是多謝了。”我應了聲,見桌上好幾個盤子已快見底了,連忙衝過去開吃。
“慢點。”老媽皺了眉說,“你們……怎麽都好像好幾天沒吃東西一樣。”
老媽,要我說你眼光真不錯麽?
吃完飯老媽就出去了,臨出門還回頭向阿蠻和銀次笑了笑,說:“不要客氣,當這是自己家就好了。”
老媽你有沒有引狼入室還把自己十幾歲的女兒丟給兩個陌生人的自覺啊?這兩個看起來很像好人嗎?我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來看著打著飽嗝坐在我家餐桌旁的兩個人。
銀次笑眯眯地說:“歐陽太太真是好人呢,救了我們一命啊。”
“耶?救命?”我家老媽雖然是有一點搞不清狀況亂做好人,但是有到救命的地步嗎?
“嗯。我和阿蠻找到你們家的時候,都已經快餓死了呢。你媽媽二話沒說就給我們做好吃的,真是太感謝了。”
我頭上掛下來一串黑線,拿過自己的包來,打開看到錢包還在,裏麵的錢分文不少。不由得皺了眉看向他們,問:“餓到那種程度的話,不會先拿去買東西吃麽?反正我也答應過你們會請你們吃到飽——”
“你當我們是什麽人?”阿蠻打斷我,冷笑。
我靜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鏡,接著說:“我們可是專業級別的奪還組。怎麽可能把不完整的東西送回委托人手上?”
“嗯。”銀次補充,“我們回來時,歐陽小姐你就不見了,還好包包裏有通訊本,不然我們還真不好辦呢。”
他的意思是,他打了電話問人才找過來我家的?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我問:“你們打電話給誰問的?”
“通訊本的第一個。”
阿驁。
完了。
一開始是我打電話給他,沒說話就掛了。然後是兩個男人打電話給他,說我的包被搶了。再然後,我就去了明治時代,手機一直打不通——
我幾乎可以想像阿驁那種想吃人的表情……
“歐陽小姐?”銀次叫了聲,“你沒事吧?”
“唔,沒有。”我勉強笑了笑,“謝謝你們幫我搶了包回來。酬勞——”
“本來說好是請我們吃到飽的,現在這種情況,雖然特殊一點,也可以算是你請的吧。”銀次說,“就當——”
阿蠻一把拖住他,小聲說:“喂,銀次。閉嘴。”
我笑了笑,道:“今天請你們的是我老媽,這筆賬我不會賴的。就當我欠你們一次好了。下次再有餓肚子的時候,隨時打電話給我。”
銀次一雙眼閃啊閃的。“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的麵團臉,真想讓他和山田太郎站一起看看誰變臉變得比較快。
阿蠻沒說話,我又笑了笑,問:“還是你想折現?我的錢包你看過了,隻有那麽多哦。”
他像是考慮了幾分鍾,站起來告辭說:“那麽,就讓你欠著吧。我們走了。”
我笑:“歡迎再來玩。”
送走那兩個,回房找出塊手機電板來換上,檢查了一下手機。還好還好,果然隻是沒電了。
才一開機,短信息的聲音就響個不停,全是阿驁來的。
“你在哪裏?”
“手機為什麽不開?”
“發生了什麽事?”
“歐陽桀,你給我回話!”
……
“歐陽桀,你要是敢出什麽事我回去不會放過你。”
這一條最好笑,我出了事他還不放過我,他怎麽個不放過法?我笑起來,打過去給他,沒人接。我想他大概在演出,或者洗澡,或者手機沒放在身上。
我倒在**,長長呼了口氣,還是自己的床睡得舒服啊。
結果一口氣還沒舒完,就看到三頭身的紅茶精靈飄在我的正上方,一雙橙色的眸子帶著點研究的意味打量我。
我嚇得幾乎跳起來,他居然還在。
“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啊?”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祁紅淡淡道,“一開始是男的,洗了個澡就變成女的了,莫明其妙地消失莫明其妙地出現,還養了隻妖怪……”
他一說我想起來了,我還得去一趟D伯爵的寵物店,於是從**跳起來,拿了包就準備出門。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看到祁紅還是像背後靈一般地飄在我身後,皺眉說了聲“你不要跟來。”便重重地關上門。
D伯爵的寵物店裏一如既往的點著香,空氣裏有些甜膩的味道。伯爵迎上來,異色的眸子看向我,嘴角噙著抹優雅而神秘的微笑:“我想歐陽小姐大概也應該要過來了。”
“唔,那就是說你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大咧咧往他店裏的軟榻上一坐,“那就省得我多費口舌了。”
伯爵笑眯眯地端上茶來:“歐陽小姐你來接阿天嗎?”
“不,我來放他自由。”我笑了笑,“我要解除跟他的契約,應該怎麽做?”
伯爵怔了一下:“解除?”
“是。”
“為什麽?”
“我……”我沉吟了一下才答,“我不想身邊有隻妖怪。”
伯爵微微眯了一下眼,嘴角又向上揚了揚,那微笑開始向冷笑靠近。“他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我知道。但是我不需要。”
“你這樣對他,太殘忍了,阿天他那麽喜歡你。”
我笑了聲,“是呢,喜歡到想吃掉我的程度了呢。”
伯爵怔了一下,“吃掉你?他怎麽會——”
我拉開自己的衣領,讓他看到我肩上的傷疤,道:“這個難道是我自己咬的?”
伯爵靜了一會,輕輕歎了口氣道:“如果他吃了你,他也會死的。”
我反而楞住。
“殺害自己的主人,是違反契約的。他會死。”伯爵的嘴角仍然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但眼睛裏卻隻有憂慮,“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即使活了一千年,他還會有情緒失控到想和一個人一起死的時候。”
我僵在那裏,隻覺得早已好了的右肩突然又開始痛。一下一下的刺痛,針紮一般。
伯爵看著我,緩緩道:“即使這樣,你都不肯留下他?”
我咬了牙,握緊拳頭,道:“是,那對他對我都沒好處。”
“你想清楚了?確定要解除和阿天的契約?不用再考慮一下?”
“不用了。”
“那麽,”他不知從哪裏拿出張發黃的紙來,修得很漂亮的指甲指著上麵某處,“請在這裏簽字。”
我接過他遞來的筆,正要寫上去的時候,阿天突然冒了出來,伸手就把我手裏的筆打掉了,大聲喝道:“不準簽。”
銀發白衣的妖狐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盯著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放你自由。”我迎向他的目光,輕聲,但是堅決地說。
“你知不知道你要為這個付出什麽代價?”
“有關係嗎?”
我話沒落音,人已被他揪住領子拉起來,狐狸盯著我,咬牙切齒:“歐陽桀,你就那麽討厭我?寧原死也不要我在你身邊?”
“死?”我楞了一下。
阿天扭頭看向伯爵:“伯爵你沒和她說清楚?”
伯爵緩緩坐下來,端起茶抿了一口,帶著抹冷笑,淡淡道:“我為什麽要說?”
阿天瞪了他一眼,鬆開我,道:“契約已經定下來,除非你死,或者我死,不然不會解除的。你剛剛如果簽下,就等於你放棄自己的生命。”
嚇!
這麽重要的事D伯爵居然不事先告訴我!我扭頭狠狠地瞪向他。他依然帶著那種淡淡的笑容,說:“我提醒過你要考慮清楚了。”
你沒說會死啊。我還不想死的好不好?
阿天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道:“你沒必要這麽著急想和我劃清界線。等你死了,這個契約自然就無效了。人類幾十年壽命,於我而言不過短短一瞬,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不會再在你麵前出現了。”
那一刻,我就好像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堵著一樣,幾乎要連氣都喘不過來。
阿天看著我,聲音漸漸低柔:“不過,在這期間,你還是我的主人。我還是那句話,你的命令,就是我的願望。你不想見我,我就不會出現,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就請叫我的名字。不管多遠,不管多難,隻要我能去。”
結果,我又被這隻狐狸**了。抓住他的手,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我一時無言。伯爵也沒說話,於是店裏一片靜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阿天道:“你先回去吧。我想,我還是暫時呆在這邊比較好。”
於是我點點頭,跟伯爵告別出去了。走出了寵物店才想起我這次來本來是要和阿天做個了斷的,結果一時心動,反而越發地斷不了了。
或者,我的心還是不夠硬,還做不到自己想象中那麽決絕!
才到家就聽到電話響個不停,我以為是阿驁,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跑去接。結果是奈子。說明天就是學園祭了,現在在進行最後的準備,問我能不能過去學校一趟。
反正也沒什麽事,我就答應了,稍微坐了一下,洗了把冷水臉,就去了阿驁的學校。
雪子在校門那裏等我,見了我就把我往校園的一個角落裏扯。那邊一棵大樹下麵,美佳和阿薩姆幾個男生正在搭帳篷。看到我來,也沒停,就揚起手算打了個招呼。
我過去幫忙,一邊問:“怎麽搭在這麽偏的地方?”
“社團太多了,搶眼的地方哪有我們的份。就算是這裏,也是磨破嘴皮才讓會長同意的。”美佳一麵往地上釘釘子,一麵掃了一眼我的手,嘴角扯出抹笑容來,“呀,原來學長你的手沒傷得我想像中那麽重嘛。”
“呃——”真失策,剛剛應該先去找梅田把手包起來,也不應該這麽熱心跑來幫他的。我訕訕地笑了笑,“偶爾也要讓別的人表現一下嘛。”
美佳笑道:“原來學長你也有會想偷懶的時候啊。”
我想偷懶的時候多了。如果我這麽回答,阿驁回來會不會想殺人?
這時奈子已泡好了茶,招呼大家休息一下。
幾個人席地而坐,阿薩姆和大吉嶺那幾隻趁著沒人注意,唰的全變小了,每人抱了塊餅幹在啃,可愛到爆。我忍不住伸手去捏他們的臉,小東西們居然全都左閃右避的不讓我捏。奈子他們看著我們鬧,都笑起來。
奈子看了看我身後,問:“學長,你的紅茶王子呢?怎麽不見他?”
“是啊。”阿薩姆一腳踢開我的手指,“你召喚了誰啊?我都沒見過。”
說起來,剛剛回去也沒看到他。不過,也無所謂啦,我喝了口茶,淡淡道:“不知道呢,大概回去了吧。”
“回去了?”幾個人都叫起來。
“學長你許了三個願了?”
“沒有。”
“那他怎麽可能回去嘛?”
其中的原因,說起來話就長了。我笑了笑:“唔,也說不定沒回去,自己上哪玩去了吧。”
奈子皺了眉看向我:“學長你和紅茶王子相處得不好嗎?感覺怪怪的。”
“嗯,有一點。我大概不太擅長和這一類東西打交道。”我話沒落音,就看到阿薩姆怒氣衝衝的瞪著我說:“什麽叫這類東西啊?你這家夥竟然——”
“阿薩姆。”奈子打斷他,阿薩姆重重哼了聲,扭過頭去。
“啊,抱歉。”我最近的確是對這些精靈妖怪什麽的很頭疼,但是也沒心情將這話題繼續下去,道了歉便接著問:“明天具體怎麽安排的?”
說到這個,大家話就多起來,奈子把他們這兩天商量的結果告訴我。本來是打算做露天茶座的,但是考慮最近風比較大,茶很容易涼,也怕不幹淨,就設計了這個造型別致的帳篷。屆時奈子泡茶,雪子和紅牡丹在外麵迎客,阿薩姆和大吉嶺做招待,美佳負責雜務,我的任務則是到處去派發傳單。
正說著的時候,奈子看了一下表,說:“啊,時間差不多了,那我們先過去話劇社。”
美佳點點頭道:“嗯,反正這裏也差不多了。”
於是奈子站起來,向我道:“學長,我們走吧?”
“咦?我也去?”
“是啊,我跟話劇社的學姐說好了要借服裝,現在要過去試裝啊。阿薩姆和大吉嶺也去。”
跟著奈子往話劇社走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就有點不祥的預感。
果然,話劇社的女生拿出來的,是三套女傭裝。式樣和上次我在禦村家裝的那套差不多,隻是這次是黑色裙子套白色圍裙。
我楞了一下,指著那套衣服:“我們要穿這個?”
“是啊。”雪子笑眯眯的,“我們可是做過調查的。本校80%以上的女生,都很期待學長你穿女傭裝的形象呢。”
黑線,這學校的學生果然八成以上都是變態麽?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阿驁,結果我還是拗不過兩個女生,去換了那套衣服。看著鏡子裏的人,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也想看看阿驁本人穿上這種衣服的樣子呢。這樣想著,眼前不由浮現出當年阿驁被我逼著穿上我的裙子去學音樂的樣子來,他那時一麵哭,一麵極力掩著裙子的樣子,真是可愛呢。
有人在外麵敲了敲試衣間的門,問:“學長,好了嗎?”
“唔。”我連忙應了聲,開門出去。
那兩個紅茶王子也換好了衣服站在外麵。人長得漂亮穿什麽都好看,這句話用在大吉嶺身上一點都沒錯,那套衣服很合身,而且他也並沒有什麽不自然的樣子,即使是套女傭裝,他穿了站在那裏,也像是位真正的公主。而阿薩姆在旁邊,幾乎可能算是個反證,他本來就是陽光健壯型的男生,穿著裙子,戴著假發,真是說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他本人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微微偏著頭,撇著嘴,一臉忿忿的樣子。不過也很可愛就是了。
幾個女生站在那邊看著,讚歎不已。
“各有風味呢。”有人在我身後說。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高個子,長頭發,穿著件誇張的大禮服的男生正以審視的目光看著我們。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姬島正夫?”
他以一種誇張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調說:“請叫我奧斯卡·M·姬島。”
我翻了個白眼,這學校的變態真是層出不窮啊。
他掃了我一眼,先是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後叫起來:“啊,你不是歐陽嘛。你這是怎麽回事?幹嘛穿成這樣?終於有興趣來加入我們戲劇社了麽?我就是說嘛,我的眼光怎麽會錯?雖然當時我邀請你加入的時候你拒絕了,但是最終還是擋不住戲劇藝術的魅力吧?”
“誰說我要加入戲劇社了?”這人還真會自說自話。他什麽時候邀請過阿驁加入戲劇社嗎?為什麽阿驁沒跟我提過?
“那你……”
我指指奈子他們道:“我隻是臨時給她們幫個忙。”
姬島看看他們,奈子連忙行了個禮叫了聲“學長”,他點點頭:“你們是哪個社團的?”
“紅茶同好會。”
“紅茶同好會?”姬島重複了一遍,“我們學校有這種社團嗎?”
奈子訕訕的笑了笑:“我們社團……很小的,現在隻有幾個人……”
“我就是說嘛。”姬島上下打量他們一會,伸手把我拖到一邊,“我說歐陽,你真不夠意思啊。”
“哈?”
“我聽說你手受傷了不能參加這次的演出,還很擔心你呢。沒想到你居然跑去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小社團幫忙,他們給你什麽好處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自己接著說下去:“難不成你看上他們的哪個女生了?”
“不是啦。”我連忙申辯。
“那就是其中哪個男生嘍?”
“怎麽可能?”雖然阿薩姆和美佳都是我比較欣賞的那類男生,但也隻是欣賞而已,何況我現在還是阿驁的身份。
姬島拍拍我的肩,很理解的樣子:“沒關係的,我們搞藝術的都能理解。真愛是不分性別的。你不必介意世俗的目光,大膽的去追求吧。我支持你。”
誤會了吧?我還想解釋,姬島已經一副“什麽都不用說了,我明白”的表情,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你明白個鬼。
不過,阿驁,這次真的不是我的錯啊!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變態的戲劇社社長,我們回到帳篷那裏的時候,美佳他們已經完工了,正在收拾東西。
大家一起做了掃尾工作,便道了別各自回家。
美佳臨走時悄悄跟我說:“學長明天要是不想被老師們抓去演奏的話,手最好還是包紮一下哦。”
我想想也是,就順路拐去醫務室找梅田。結果他居然不在。稍微等了一會,也沒見他回來,於是決定先去學校裏順便逛逛。
這時已到了黃昏。天邊被晚霞薰成一片紅色,暖黃的夕陽餘暉在雲層間流連。操場上已沒什麽人,很安靜,我走過遊泳館的時候,聽到裏麵有水聲,像是還有人在練習。
不由得有些心癢。我本來是很喜歡遊泳的,但是自從中了男溺泉的詛咒之後,就幾乎再沒下過水,除了在埃及的那場夢裏。想起那個,我就不由得皺了眉,明明隻是夢,為什麽我會有那麽真實的記憶?分明已過了那麽久,可是人也好,事也好,阿驁的吻也好,被砍掉頭的痛也好,包括在那邊遊泳時那種暢快的感覺,都清晰得像是昨天才發生過。為什麽?
“誰在那裏?”
有人在那邊問,我一抬頭,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已走進了遊泳館,一個短發的男生剛剛從水裏冒出頭來,一麵抹著臉上的水,一麵看向我。那是一張極普通的安達式男配角的臉。我看了兩三秒才確定他是關和明。
他這時似乎也認出我來了,手一撐就爬上來,說:“呃,你不是歐陽學長嘛?”
阿驁的知名度真高。
“學長你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嗎?”
“啊,沒什麽,我隻是隨便走走。”
關和明遲疑了一會,試探性地問:“那個,如果學長沒什麽事的話,可不可以幫我計個時?”
“啊?”
“很簡單的,我起跳的時候你把這個按下去,到我遊過去再回來的時候再按一下就好了。”他拿了秒表過來給我,說明。
我左右看看,發現遊泳館裏沒有其它人在了,反正也不是多麻煩的事,點點頭就接了下來。
關和明道了謝,站到跳台上。
“預備——”我握著秒表,喊,“開始。”
關和明躍入水中,瞬間便遊出老遠,以自由泳來說,動作幅度似乎有一點大,顯得姿勢不太優美,但速度卻實在不慢,很快就轉身往回遊了過來,我連忙集中精神,在他的手觸到跳台的同時按下秒表。
“多少?”他抬起頭來,有些迫不及待的問。
“1分08秒。”
關和明靜了一下,一頭又紮進水裏遊起來。我看著這家夥一刻不停的遊了好幾個來回,歎了口氣。他再次準備起跳的時候,我伸手抓住他,道:“喂,稍微休息一下吧。”
他掙開我的手,目光炯炯地說:“我沒有休息的時間。我要打敗圭介,進入聯賽。”
打敗大和圭介麽?這個目標好難實現啊。我咳了聲:“你,那個……要不要試下看改遊蛙泳?”
他“唰”的回過頭來瞪著我,氣勢逼人:“你什麽意思?”
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呃,那麽,要不改蝶泳?”
他的目光好像要殺人。“你認定我贏不了?少看不起人了。”
“以初學者來說,以遊到你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可是圭介他——”
“這可不是你擅長的小提琴,你憑什麽下這種定論?”關和明咬牙切齒地打斷我。
我隻是想說,可是圭介才是主角啊。但是,他這種明顯是挑釁的語氣讓我把話咽回去,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想激我跟你比一場麽?”
關和明反而怔了一下。過了幾秒鍾才哼了聲:“算了,像你這樣的,贏了也沒什麽意思。”
我得承認,有時候,我也會很意氣用事的。
所以我繼續微笑:“有泳褲可以借我麽?”
我換了泳褲出來,關和明看著我,稍微怔了一下。“學長你好像鍛煉得不錯嘛。”
我雖然不是什麽運動員,但好歹平常也算天天有做運動,比起阿驁那種排骨身材來,自然還錯不錯。我哼了一聲,自顧做了熱身運動,然後就站到跳台上,看著他:“可以開始了嗎?”
他深吸了口氣,走到我旁邊的泳道。
我說:“我數到三就跳?”
他點點頭。
於是我開始數:“1、2、3!”
入水。
身體被水包裹的那種久違的感覺,令我幾乎忘記這是場比賽。我覺得自己就像回歸大海的魚,這些水就是我身體的延伸,就那樣憑本能向前遊去。
“學長。歐陽學長!”
關和明出聲叫我時,我才發現,我居然遊完了100米,又轉身向對麵遊出一截。我連忙遊回去,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太久沒遊泳了,一時收不住興。”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很久才將臉扭向一邊道:“我一直以為學長是文弱書生型的,沒想到,你遊得——還不錯。”
我笑了笑,其實阿驁本身遊泳也還算可以。托我們那個當海軍軍官的老爸的福,我們姐弟倆從小就很喜歡遊泳,雖然沒參加過什麽正式比賽,也沒有正經計過時,但是如果我能贏關和明的話,阿驁也應該差不了多少。
“但是。”關和明說,“我不會放棄的。我相信我和圭介的差距隻是在學遊泳的時間上。如果,我和他同時學遊泳的話,絕對不會輸給他。”
他眼神明亮,語氣堅定,但是卻擺脫不了配角的命運吧?看著他那樣認真的臉,不知為什麽我卻說不出鼓勵的話來,於是我拍拍他的肩,道:“其實,就算你能贏了圭介,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瞟向我:“什麽意思?”
我笑:“即使你能贏得了仲西,亞美也不一定就會看上你啊。”
他刷的轉過身來,激起一大片水花,但是卻沒有後續動作,站在那裏,垂著頭,一言不發。
很久之後,才聽到他低低道:“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主角啊。我笑了聲:“這就是命運啊。”
他突然將一大片水潑向我,大吼:“我說的是,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啊!”
我怔了一下,這樣說來,其實他自己也是清楚得很吧?雖然說早一點放棄,也未免不是好事。但是,我好像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呢。我靜了一會才抹掉臉上的水,輕輕道:“抱歉。”
他沒再說話,也沒再有什麽動作。
我突然沒有再遊泳的心情,笑了笑,就從泳池裏爬了上去。
在遊泳館的公共浴室開著蓮蓬頭衝澡的時候,關和明跟了進來,站在我旁邊的位置,輕輕說了聲:“對不起。剛剛我不該對學長發火的。”
“沒關係,是我太多嘴了。”
他靜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受不了氣氛的尷尬,突然問:“咦,你在洗冷水?”
“嗯。”
“在遊池裏因為有運動,所以沒什麽關係,但是這種天氣,洗冷水的話,可能會感冒呢,還是放熱水比較好吧。”
“不用了,我已洗好了——”心中警鈴大響,我連忙謝絕他的提議,誰知這家夥居然手比嘴還快,一麵說,一麵就伸手過來把我這邊的水龍頭扭到熱水那邊。
“喂。”我叫了一聲,撲過去把水溫調回來。
中間冷熱交替隻有短短一瞬。
但是我想他看到了,何況我撲去關水的時候,胸部還擦過他的手臂。
我飛快地擦幹身子穿上衣服時,他還保持那樣的姿勢僵在那裏,睜大了一雙三白眼盯著自己的手臂。
他那種狀態讓我很想打折他那隻手。
結果隻重重哼了聲,轉身往外走。
“學長。”他在後麵叫我,“剛剛——”
“是幻覺!”我打斷他。
“可是——”他跟過來,壓低了聲音,“以前就聽說我們學校可能有個女扮男裝的學生,難道就是學長你?”
那是說瑞希吧?我瞪著他:“我剛剛才和你一起遊泳,哪裏看起來像女生?”
他靜了一下,像是想了幾秒鍾,然後說了句讓我很想打爆他的頭的話。他說:“難道是胸很平的女生?”
可能平到這種程度嗎?
我感覺自己額角有青筋爆出來,揮手就給了他一拳。那家夥被我打得身體一偏,居然沒有還手,捂著被打的半邊臉,很認真地說:“學長,不,學姐,我會幫你保密的。”
阿驁,如果以後有流言說你是濫用暴力的平胸女的話,請不要怪我。
真的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