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狸的企圖

【回到教室已到了放學時間。月野兔跑來說要幫我抓欺負我的人,拖著我在教室的角落裏躲起來埋伏。雖然很想告訴她,那家夥今天不可能會出現,以後也很可能不會出現了。但是想想如果我這麽說,這個正義感過剩的家夥一定會追問我是不是知道是誰幹的,那就免不了要供出柳恭來。眼前霎時間就浮現出水兵服美少女戰士拿著小法杖指著柳恭水心的頭,義正詞嚴的說“代表月亮消滅你”的場景來,不由得就打了個寒顫,一時同情心泛濫,也就沒有說出口。

欺負阿驁的人自然是沒有出現。不過因為這個,我回家的時間晚了不少。

一進門就看到阿天正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一碗湯,一身白色的唐裝,係著條圍裙,一頭銀發綁成辮子垂在身後,見我進來他抬起一雙細長的眼來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風情萬種。

我一時失神。

他把那碗湯放到餐桌上,輕笑道:“不要發呆啦,去洗了手就可以吃飯了。”

我應了聲,放了書包去洗手。再回來的時候,阿天已為我盛了湯,笑眯眯地說:“來,趁熱喝。紅豆豬腳湯。”

我才喝了一口,他已經偎過來,靠在我身邊,柔聲問:“好不好喝?”

我突然就覺得背脊有點發毛,不知道他這又是唱得哪一出。像是看出我的心思一般,阿天輕輕笑了笑:“放心,沒下毒沒下盅,也沒有放別的東西,我按食譜做的。”

我放了碗:“你到底想怎麽樣?直說好不好?”

“哎呀,人家哪有要怎麽樣?不過看你這陣太辛苦,又受了傷,燉個湯給你補補嘛。”他一很委屈的樣子,“你冤枉人家啊。”

“我幾時有怪錯你?”我翻了個白眼,把手伸過去讓他看上麵的吻痕,“分明是你自己一直小動作不斷,你自己說,這算是怎麽回事?”

他拉過我的手,又在上麵親了一下:“做記號啊。”

我唰的抽回來,瞪大了眼:“什麽?你當我是什麽?樹還是石頭?可以讓你做個記號來劃分勢力範圍?”

“不要生氣嘛,我當你是我的主人啊。”阿天笑眯眯的,“當然不能讓人家占了去嘛。”

“臭狐狸!”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

“那個——”

有聲音從門口傳來,於是我扭頭去看。隻見門開著,隔壁上杉家那個笨哥哥站在門口,正看著我們。“那個,門沒關,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有客人在啊?”

我輕咳了一聲,鬆了手,阿天站穩了,拉拉衣服,居然沒有隱身也沒有變成貓,就那樣向達也揚了揚手,算是打招呼。

這家夥打算昭告天下他的存在嗎?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去門口,沒好氣地問:“什麽事?”

達也以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晚上好,歐陽在嗎?”

這家夥貌似一向叫我“歐陽”,叫阿驁“阿驁”。被他這一叫我才反應過來,剛剛阿天那樣一鬧,我幾乎忘記我現在還是男性的身體,並沒有變回來。

完了,這下子不但在學校,就連在家裏,我家的乖寶寶弟弟也已經完全沒形象可言了。

我感覺自己的麵部抽搐了幾下,勉強算是扯出個笑容來:“她在樓上,我去叫她。”

達也點點頭,我飛快的跑上樓。恢複女生的身體換好衣服下來,見他坐在沙發上和阿天大眼瞪小眼。

我揚了揚手,走過去:“喲,皇牌投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阿天讓出半邊沙發來,我一坐上去,他馬上就粘過來,以一種類似樹袋熊的姿勢巴在我身上,還湊到我耳邊呢喃:“還是這樣子抱起來舒服哦。”

“去。”我一把推開他,“上一邊玩去。”

“好嘛。”他很委屈地,依依不舍地站起來,走到樓梯口還向我拋了個媚眼飛了個吻,“你們說完話了,記得要叫我哦。”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正想抓個抱枕扔他,就看到對麵的達也正目瞪口呆地盯著我,基本上已經是完全石化的狀態。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你怎麽了?沒事吧?投手先生?上杉同學?隔壁的笨哥哥?親愛的達也?”

一連叫了好幾聲,他才拉下我的手:“我沒事。”

“唔。”我收回手,“那麽,你來找我什麽事?”

他咳了聲:“現在沒事了。”

“耶?”

我湊過去,盯著他的眼。他往左偏了偏,我跟過去,他往右偏了偏,我繼續跟過去。他隻好瞪著我:“你幹什麽啊?”

“看你有沒有撒謊嘍。像由佳啊,某個教練啊,一說謊就會變成鬥雞眼呢。”

“被你這樣盯著,正常人也會變鬥雞眼啊。”

“是嗎?那我盯了這麽久你也沒變,難道你不是正常人?”

達也一副被打敗的樣子,歎了口氣:“好吧,本來我看你這兩天在學校那麽反常,想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他向阿天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不過看起來你完全沒有問題呢。”

不知道他所謂的反常是指什麽,我也就隨便打了個哈哈:“我能有什麽問題啊。你多慮了。”

他遲疑了一下,輕輕地問:“他是誰?”

“他?你說阿天啊?”我皺了眉,“估且,算是寵物吧。”

他翻了個白眼,一副很鄙視我的樣子。隔了一會才說:“說到寵物,你們家阿貓最近好像總是在搶小胖的東西吃啊。”

那隻笨貓,不是追珊璞去了嗎?沒追到跑回來居然也不回家報道就直接去隔壁找東西吃?真是不知道要怎麽說它了。

我歎了口氣:“不就是一點狗食嘛,幹嘛要用這種好像我兒子欺負你女兒一樣的口氣跑來告狀?”

說完這句,我自己楞了一下,莫明其妙的,腦海裏浮出自己人到中年,和達也論及兒女的樣子。不由得失笑,心態反而平和,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似乎也不錯。

他也愣了一下,然後眼睛瞟向一邊:“白癡,哪有用這個來比喻的?”

氣氛似乎有點不對,我咳了聲,看著那邊一桌子菜問:“阿天的菜似乎做得太多了,要不要一起吃飯啊?”

他靜了有幾秒鍾,站起來:“還是不要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

我送他到門口,還沒轉過身呢,就被阿天從後麵抱住了。我斜他一眼:“你搞什麽啊?居然在其它人麵前變成人?”

他把頭擱在我肩窩裏蹭來蹭去:“不行麽?”

我翻了個白眼,推開他,走去餐桌旁繼續喝湯,一麵問:“剛剛他說我在學校很反常啊,你到底做什麽了?”

“大概,就是因為我什麽也沒做吧。沒調戲女生,又沒勾引男生。”

我一口湯差點要噴出來。所以被認為很反常?我平常的形象難道差到那種程度?

阿天遞過麵紙給我,笑眯眯的。“慢點喝,不要著急,還有很多呢。”

我又翻了個白眼,埋頭喝湯,決定不再和他說話了,不然遲早被氣死。但是他偏偏好像話特別多,過了一會又說:“說到學校,我差點忘記一件事。我幫你答應了一個約會。”

“嚇?和誰?什麽時候?”

“跟西門,明天晚上。”

我怔住,“西門?什麽事?”

“沒什麽,大概就是想跟你吃個飯逛個街看個電影什麽的。”

我看著他,皺了眉。而他坐在我對麵,一手托著腮,一手玩著自己的頭發,笑眯眯地看著我。越來越搞不懂這狐狸。前一天才對我說過那樣的話,一麵隨時隨地擺出想占有的姿態來,居然還一麵幫我答應別的男生的約會。他到底想怎麽樣?

這時電話響起來,我跑過去接:“喂?”

那邊沒說話。我又“喂”了一聲,那邊的人才輕輕地叫了聲“姐姐。”

我怔住:“阿驁?你現在在哪裏?”

“巴黎。”

耶?走得還真遠。我笑了笑:“感覺怎麽樣?”

“唔,還好。姐姐呢?不會都沒好好吃飯吧?”

“啊,我很好。有人幫我做大餐呢,你放心好了。”

他頓了一下,然後用明顯有點擔憂的口氣說:“學校那邊,沒什麽事吧?”

“啊,你還敢說。我不是說過要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為什麽都悶著?連被人欺負這種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我第一天去,居然就碰上有人在鞋櫃裏放刀片,幸虧去的是我,要是割傷你的話——”

“你受傷了?”他急急地打斷我,“怎麽樣?嚴不嚴重?”

“劃傷條小口子而已。現在不是說我的問題啊,而是你的!你明明就知道那個人是誰吧?為什麽要姑息他?萬一真的搞出大問題來怎麽辦?”說實話,我一想到阿驁有可能會被那家夥脫光了拍祼照就忍不住怒火中燒,聲音不由得就大起來,對著話筒吼。

阿驁到是靜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問:“你把他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隻是踢壞了他房間的一把椅子,小小的威脅了一下。”

阿驁又靜下來。

我輕咳了聲:“呃,那個,我清醒的時候,有記得要保持你的形象啦。”

“你清醒的時候有多少?”

“呃——”

阿驁在那邊重重歎了口氣:“算了,反正我也沒指望過就是了。”

我訕訕地笑了聲,他在那邊繼續說:“我不多說了,總之你自己注意點,別玩得太過火,不要惹出大亂子來就是了。”

“唔。”我應了聲,然後就覺得心裏有無數的話在翻湧,但是卻完全組織不出語言。正在期期艾艾的斟酌語句的時候,阿驁那邊已說了聲“拜拜”,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盯著那個響著盲音的話筒,楞了好幾分鍾。然後轉過身,就看到阿天笑眯眯的站在我身後看著我。於是沒好氣的一腳踹過去:“幹什麽總是不聲不響地站在我背後啊,會嚇死人的。”

他閃開了,一個翻身落在那邊的沙發上,斜躺下來:“你明天還去扮弟弟麽?”

“去啊,為什麽不去?”

他沒說話,卻笑起來,本就細長的眼眯成一條線,嘴角上揚成一個很詭異的角度。

我瞪著他:“那是什麽表情啊?你今天到底在搞什麽?”

銀發的妖狐那樣笑著,豎起一根手指,輕輕的搖了搖。“秘~密~喲~”

切!

我翻了個白眼,決定不理他,繼續去吃飯。

第二天照例是上午上課下午準備學園祭,倒是沒有發生什麽事端的很平靜的一天。

已是秋天了,天黑得越來越早。我被奈子美佳他們拖去討論紅茶同好會的宣傳方案,我聽得有一點想睡覺,打嗬欠的時候不經意一抬頭,發現天已經黑了,月亮掛在銀藍的天幕上,顏色很淺,卻是很漂亮的一輪圓月。

奈子覺察到我的目光,跟著看向窗外,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就很歡快的跳起來。“啊,月亮出來了呢,我們不如把桌子搬去外麵,一邊喝茶一邊談吧?”

喝茶我沒意見,但是為什麽要搬去外麵?一會還要搬進來,吃飽了撐的嗎?我話沒問出口,已聽到奈子向雪子笑道:“今天也是滿月呢,我剛好帶了很少有的茶葉,我們再來試試那個咒語——”

“奈子!”阿薩姆急急地打斷她,斜眼瞟了我一眼。

“沒關係的啦。”奈子的興致好像很高,一麵說,一麵就已經在準備泡茶。“學長人這麽好,有什麽關係?”

“你這家夥為什麽沒有安全意識——”

我用鼻子笑了聲,懶懶地又打了個嗬欠,“不就是個召喚紅茶王子的咒語嘛?搞得像國家機密一樣,你不想讓我知道,我還不稀罕呢。王子殿下不用這麽緊張。”

“你——”膚色黝黑頭發帶著點自然卷的阿薩姆紅茶王子怔了一下,然後眯起眼來盯著我,“你怎麽會知道的?”

房間裏其它人也在那瞬間停止所有的動作看向我。我笑了笑:“別這樣看著我啊,我隻是曾經看到過紅茶的精靈而已。”漫畫不算,到這個世界來之後,在見到他們之前,我也已經看到過桔茶公主了。

“那不就沒問題了嘛。來吧來吧,去外麵喝茶。”奈子興致勃勃的,托著茶具就往外走。美佳和阿薩姆隻好搬了桌椅跟過去。我拖著把椅子走在後麵,其實興趣不是很大。我比較想回家,總感覺阿天那隻狐狸這兩天在策劃什麽陰謀,所以,讓他一個人在家裏有點不太放心。但是看他們興致那麽高,又不太好掃人家的興。

“學長,我們今天來泡中國茶喝吧?”

“哦,好啊。”

說起來我對茶真是一點研究都沒有,有得喝就行,完全分不清茶的種類。

但是阿薩姆的反應很大,衝過去看奈子手裏的茶葉,一麵大叫:“中國茶?難不成——”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果然是,你泡什麽茶不好,非挑這個?”

“因為這個茶很少見啊,所以,我想召喚出來機率可能會大一點。有什麽問題嗎?”

“但是那家夥——”阿薩姆一臉憤怒的咬牙切齒。

“那家夥——”眉頭緊皺著,神色裏有一種悲哀。

“那家夥——”輕輕的歎了口氣,表情變成了若有所思的迷茫。

一連說了三個“那家夥”卻都沒有下文,末了黑皮膚的卷發王子重重哼了聲,甩下一句“隨便你吧,我去散步。”就走掉了。

“阿薩姆。”奈子想追過去,被大吉嶺攔住了。這位突然現身的另一個紅茶王子先向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才向奈子道:“我去看看,你泡茶給大家喝吧。”

“可是阿薩姆說這個茶……”

“他隻是和紅牡丹有點心結沒解開,沒事的。”

大吉嶺溫柔的笑了笑,追阿薩姆去了。我伏在桌上看著奈子泡茶,雪子在一邊,一臉的期待。其實有什麽好期待的呢?再優秀的王子也好,又不能相愛,又不能廝守,最終還不是要分離?

“學長,請。”

“唔,謝謝。”

我接過杯子來,橙紅的茶在精致的白瓷杯裏微微晃動,有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這是什麽茶?”我問,“紅牡丹麽?”

“不是,隻是雪子的是紅牡丹,我們的是祁門紅茶。”奈子笑了笑,“如果學長想喝的話,下次我再泡給你喝吧。”

“啊,不用了。我隻是隨口問問。”

才喝了兩口茶,手機響起來,我掏出來接,居然是阿天。語氣裏帶著點嬌嗔:“怎麽還沒回來?有事耽擱了麽?要不要我去接你?”

“沒什麽事,我這就回來了。你給我乖乖呆在家裏。”

他在那邊很甜膩的說:“那麽我等你哦。”然後就掛了電話,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家夥不是妖怪嗎?幹嘛要學人打電話?他到底搞什麽啊?

收好電話,抬起頭來正要跟奈子他們道別,就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從雪子的杯子裏跳出來,向著她屈下一條腿,“是你召喚了我嗎?公主?”

一身暗紅色的長袍,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後,三頭身的紅牡丹Q得讓人忍不住想捏。我正想伸手的時候,就看到奈子美佳他們以一種很驚喜的目光看著我,“呀,又是一次出來兩個呢。”

我怔了一下,這才發現我麵前也站了一個。同樣是三頭身,黑色唐裝,黑色長發,偏一雙眼睛是橙色的,卻看不出絲毫暖意,冷冷地看著我:“你的願望是什麽?”

不是吧?

剛剛奈子念咒語的時候,我明明在打電話,而且我也沒拿銀湯匙攪動茶杯裏的月影,為什麽會有這麽一隻跑來問我的願望?

我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掃了其它人一眼:“沒錯,同一個人不可能召喚兩位紅茶王子,所以,就是你。”

“等一下。”我叫道,“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召喚過啊?你確定你不是單純跟著紅牡丹來湊熱鬧的?”

他冷冷地看著我,很不屑的樣子。“人類有什麽熱鬧值得我專程來湊?”

“啊,那麽,你是不是迷路了?或者是別的地方剛好有人召喚你?你走錯了地方?”

他輕蔑地哼了聲,唇抿得緊緊的,這次很明顯的連解釋都懶得。

“咦?”那邊甜甜蜜蜜的雪子和紅牡丹終於發現我這邊的氣氛不太對,湊過來問,“學長你不喜歡紅茶王子麽?”

“也不是啦。”我向她笑了笑,不知道要怎麽說明我心裏的感覺。事實上,自從很多次有那種被算計被操縱的感覺以後,對於這種莫明其妙出現而且會粘上我的東西,不知為什麽,我總是能嗅到陰謀的味道。

“也許學長隻是太吃驚了。”奈子解釋,“我們剛剛看到大吉嶺和阿薩姆,不是也嚇了一大跳嘛。”

“嗯嗯。”我連忙點點頭,借口家裏有點事,跟他們告辭,拎著書包回家。

那隻紅茶王子也不說話,隻默默地跟上我。

家裏沒開燈,烏漆抹黑的。我開了門,一麵伸手去摸開關,一麵微微皺了眉叫:“阿天,你在的吧?搞什麽啊?”

有隻手把我的手按下來,然後房間裏一下子亮了起來。不是電燈,是蠟燭。

搖曳的燭光裏,有音樂緩緩響起,我瞪著麵前的蠟燭,玫瑰,大餐,紅酒,楞了一下,“喂,你這是……”

阿天從後麵抱住我,一支鮮紅的玫瑰送到我麵前,狐狸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燭光晚餐啊。”

我翻了個白眼,打開他的手:“你低俗文藝片看多了啊?叫我回來就為了這個?”

“嗯。”他笑眯眯的,“如果你希望伴侶是人類的話,我就用人類的方式來追你嘍。我也可以從十八歲開始,和你一起成長一起變老一起死去……”

越說越離譜,我繼續翻白眼:“你果然是電影看多了。你不是還幫我答應了西門嗎?”

“答應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失約嘛。”

“什麽邏輯啊?”我皺了眉,很不解地看著他。

阿天輕輕歎了口氣,“你真是一點都不理解人家的苦心呢,人家——”他突然頓住了,目光看向我身後,“這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我扭了頭,沿著他目光的方向看過去。三頭身的紅茶王子浮在半空中,一雙橙色的眼冷冷地看著我們。

“啊,這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的家夥。應該是精靈的一種吧。”我看著那家夥,問,“對了,你叫什麽?”

“祁紅。”幹脆利落的兩個字,連多一個音節都不肯發的樣子。

阿天看著他,神色突然嚴肅起來:“你帶他回來做什麽?”

“又不是我自己想帶的。誰知道他幹嘛要跟著我?”

祁紅的眼瞟過來,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工作,你以為我會喜歡呆在人類身邊?”

“工作?”阿天微微眯起眼,“什麽工作?”

“為主人實現願望。”

“什麽?”阿天叫了聲,突然伸手向祁紅抓去。祁紅身形一閃,讓他抓了個空,阿天哼了聲,速度突然就快了幾倍,祁紅連連閃避,眼看就被逼到死角,他一皺眉,身體往下一沉,突然就變大了,擋下阿天的手,一麵冷冷道:“你又是誰?為什麽突然就向我出手。”

“還可以變大?”阿天挑起眉來,嘴角微微上揚,牽出一抹笑容來,看起來邪魅又危險。他輕輕笑著,“我隻是不高興有人要來搶我的事情做。”他斜斜瞟了我一眼,“這個人,是我的。我不喜歡有別的人叫她主人,也不喜歡別的人幫她實現願望。那是我的專利!”

祁紅也斜了我一眼,不屑的意味更濃。

“我對叫人家主人沒興趣,對這個人更沒興趣,隻是不幫他實現願望,我就回不去。”

“哦?”阿天又笑了聲,眼裏危險的意味更濃,“那麽就讓我來送你回去好了。”

祁紅站在那裏,不說話,但是看得出來,他一點退讓的意思也沒有。

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

我歎了口氣:“你們鬧夠了沒有?這裏是我家,要打架請走遠一點,謝謝。”

那邊兩個都怔了一下。阿天笑了笑,走到我身邊來:“意思就是我們真打起來也無所謂?其中一個死掉也無所謂?你還真是無情呢。”

“啊,你說是就是吧。”

“沒心沒肺也好,又凶又笨也好,都是我自己挑上你的。”他輕輕歎了口氣,“你不相信我也好,四處拈花惹草也好,我都認了。可是明明都有我了,你明明都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為什麽還要帶這種東西回來?”

阿天輕輕地在我耳邊呼氣,“我曾經說過的吧,有時候寵物為了爭寵,也會打得頭破血流呢。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們在這裏打架的話,你自己來選吧?總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我看著他,突然就覺得有點乏力,皺眉道:“搞什麽啊?你也好,他也好,都不是因為我想要才在這裏的吧?一個兩個的無視我本人的意願跑出來,現在反而要我自己來選誰留下麽?自作主張的跟我訂下契約,我行我素的在我身邊搞數不清的小動作,那些時候沒考慮過我的想法,現在卻要求我對你的所謂喜歡做出回應?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

阿天怔了一下,整個人僵了很久,然後才輕輕笑了笑:“是麽,我明白了。很抱歉打擾你這麽久。”

我也怔了一下,我從沒聽過這狐狸用這種語氣說話。低低的,緩慢的,暗啞的,沉重得就像一塊大石壓在心上。

我還沒能給出任何反應,他已屈下一條腿,執起我的手輕吻了一下,繼續用那種聲音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然後,他就消失了。

我跌坐在沙發上,過了好幾分鍾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隻叫做阿天的,莫妙其妙從D伯爵的寵物店跟上我的,以捉弄我為樂的,我每天都必須擔心吊膽提防他會不會又搞出什麽事來的妖狐,終於,走掉了。

或者是應該高興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反而好像整個人被抽空了一樣,連腳步都是飄的,上樓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絆住了,一道黑影閃過來扶住我。我看清是祁紅時,皺了眉,站穩身子,甩開他。

“你也是啊,我明明沒有召喚過紅茶王子,幹嘛非認定是我跟上來?這裏不歡迎你,你愛上哪去上哪去好了。”

我說完進了自己的房間,甩上門,倒在**,重重地歎了口氣。

如果這世界有上帝的話,一定是頭上長著黑色的尖角,屁股後麵長著黑色的尖尾巴,正在某處看著我陰森地賊笑的家夥。

在**翻來覆去很久,一直沒睡著,但是卻一點精神也沒有,什麽也不想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敲門,一麵叫:“小桀。你在嗎?”

我爬起來,一邊開門一邊沒好氣地吼:“不是叫你愛上哪上——”

話說到一半咽回去,我吃驚地睜大了眼。這時在我門口,同樣以很吃驚的表情看著我的,不是那個冷淡的紅茶王子,而是我媽!

“呃——”我嘴角抽搐著,很久才叫了聲,“媽。”

“唔,”她應了聲,還是很奇怪的盯著我,“阿驁?你不是出國了嗎?為什麽這種時候會在家裏?而且還在小桀房間裏?小桀呢?”

嚇?我低頭看下自己。完了,剛剛那麽一鬧,我忘記換回自己的身份了。

“呃,那個,我臨時回來有點事。”我勉強笑了笑,“姐姐不知上哪了,剛剛還在的。”

“哦。”我家老媽也不知道是天生糊塗,還是這時候犯睏所以神智不清,居然沒多問,打了個嗬欠就往自己房間走去,“看到小桀告訴她,她有個叫西門的同學打電話來找她。”

“知道了。”

我才鬆一口氣,她突然想起什麽來一樣,轉過頭來問:“對了,下麵的大餐是你做的?今天帶了女孩子回來?”

“啊,那個——”

“後來吵架了?”老媽繼續問,末了還眨了眨眼,“對女孩子不要那麽凶啊,笨兒子。”

你家兒子對女孩子才不凶咧,溫柔得要死。剛剛那是我誤以為外麵是那隻橙色眼睛的紅茶精靈。我忍不住想翻白眼,幸好她沒再說下去,說了晚安就回了房間。

我趕緊去恢複成女人的身體,換回自己的衣服,然後給西門回電話。

他身邊好像很吵,聽到是我劈頭就問:“你搞什麽啊?我等你半天,你居然回家去了?你到底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麽啊?”

我不是不記得,是根本不知道。反正呆在家裏也隻是越呆越鬱悶,不如幹脆出去玩好了。我笑了聲:“我回來換個衣服嘛,你在哪?”

“換得真久呢。”他報了個地址,是個酒吧,“你自己來還是我去接你?”

“我自己來吧,大少爺你報銷車費就是了。”

“啊,好啊,快點啊,等你啊。”

我等他“啊”完了,掛上電話,回過頭來發現三頭身的祁紅浮在空中,以一種很詫異的目光盯著我:“你是女的?”

“你有眼睛不會自己看麽?”他居然還在這裏,我白了他一眼,有點乏力地歎了口氣,拎上自己的包就出了門。

才進了酒吧就看到F4全員坐在那裏,和身邊幾個漂亮的女人說笑,搶眼得很。

“喲,這邊。”西門也看到我了,站起來,招了招手。我走過去,幾個人挪了下位置空出地方來讓我坐下。隻道明寺坐在那裏不動,也不看我,頭扭向一邊。

“遲到這麽久,要罰的哦。”美作笑著,倒滿一杯酒遞過來。西門在一邊補充,“是罰酒三杯呢?還是我們四個你親誰一下?自己選吧。”

我翻了個白眼,伸手接過酒杯一仰脖就灌了下去。

“喂,”西門叫了聲,“我記得你酒量不怎麽樣啊,不要逞強比較好吧?”

我笑了聲:“你找我來這種地方不就是來喝酒的嘛。”

“我隻是覺得最近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好像很壓抑一樣,想找個機會大家放鬆一下而已。”

“耶?”我瞟了他們一眼,“你們幾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有什麽好壓抑的?”

他隨口打著哈哈應著,伸手輕輕推了身邊的道明寺一下,道明寺瞪他一眼,避開他的手。他們動作都不大,但是我偏偏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笑了聲:“呐,大少爺,找我出來到底什麽事,明說吧?”

“說得我好像別有居心似的。”西門拿過酒瓶往我杯子裏倒酒,“剛剛說過的嘛,就是想找你出來玩一下而已。”

我信就有鬼了。我喝了口酒斜斜的瞟著他,一麵聽身邊美作跟一個打扮得很妖豔的女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扯閑話。

西門跟人換了個位置,坐到我身邊來,“歐陽,你這幾天似乎不太正常呢,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找到真正喜歡的人了?”

“幹嘛這麽問?”

“覺得你這幾天太正經了呀,都不會對男生動手動手了呢,而且好像變漂亮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他們眼裏,我真的是完全無操守的女人嗎?而且變漂亮什麽的,說得是阿天吧。就算是一模一樣的臉,那隻狐狸也自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呢。

我歎了口氣,然後就發現道明寺不知幾時開始很專注地盯向我們這邊,發現我看向他之後,又很快地扭過頭去。

就算是死了心,一時之間,隻怕也不太可能自然得像朋友一樣吧?西門明明知道的,為什麽還在這種有他參加的活動裏約我來?

我回過頭來看向西門,笑了笑:“這些問題,是你自己想知道的嗎?”

他怔了一下:“呃——不然你認為呢?”

“有你這樣的朋友真不錯。”我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後又一口喝幹了。

“喂喂,歐陽,喝酒喝這麽急很容易醉的。”

我自己又拿過酒瓶來倒滿:“醉了也好,有些事情就不會計較得太清楚了。”我笑了笑,“你確定今天把我叫來對大家有好處?”

他又怔了一下:“我不太明白你指什麽?”

“如果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好就幹幹脆脆地死心,任何一點新的希望,都隻可能是更大的傷害。”第三杯酒下肚,我覺得意識開始有一點飄忽,不太確定我這些話究竟是對誰說的,道明寺?阿天?不是我自己?“你說我無情也好,殘忍也好,沒心沒肺也好,膽小懦弱也行,要我接受我不能回應的感情,對人對己,都太過沉重了,我背不起。”

桌旁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過了很久,西門才輕輕地喚了我一聲:“歐陽——”

“唔,我想我大概有點醉了,我先回去了,你們玩得盡興。”我笑了笑,趁自己意識還清醒,起身告辭。

西門跟著站起來:“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一下。”

他沒再堅持,於是我揮揮手,走出去。

夜間的風很大,稍有些涼意,我縮了縮肩膀,信步走著。我不知自己要去哪裏,霓紅閃爍的燈光自我臉上劃過,我微微仰起頭,城市的天空一片昏暗,看不見星辰。

很久以前看了本小說,裏麵有個人說,無論你在哪裏,隻要你仰起頭,總能和我看見同一輪月亮。今天我這裏看不到月亮,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一個人正和我一樣的仰望夜空。

阿驁現在不知在哪裏,不知道他那裏是白天還是晚上。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很想他。於是掏出手機來,想給他打個電話。號還沒撥完,有個人突然從我後麵跑過來,重重地撞了我一下,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包被搶了。

娘的我心情不好連個小毛賊也敢找我麻煩,我今天不打到他吐血就不是歐陽桀。我咬了咬牙,叫了聲“搶包的,你給我站住!”一麵追上去。

才跑了沒幾步就覺得不對,我本來就不怎麽會喝酒,今天一時搭錯神經連喝了三杯,喝得太急又是空腹,剛剛慢慢走動的時候還沒覺得怎麽樣,一跑起來,酒勁就上來了。隻覺得一陣暈眩,人就向前栽了下去。

有人扶了我一把,隨手就在我手裏塞了張傳單。

“小姐,你有重要的東西丟失了嗎?你有東西要搶回來嗎?”

廢話。是人都看到我在追那個搶包的小毛賊了。我回過頭來才想吼,那人的臉讓我怔了一下。四下發射的刺蝟頭,嘴角帶著抹邪魅的笑容,一雙精芒閃動的眼藏在小圓鏡片的墨鏡後麵,一副看到獵物一般的表情看著我。

我忍不住朝他周圍看過去,果然找到一隻像麵團一樣趴在那裏的長了頭金色頭發的不明物體。我不由得眨了一下眼:“你們——”

“我們是奪還屋閃靈二人組。我叫美堂蠻。”

旁邊麵團狀物體刷的拉成一個人形:“我是天野銀次。”

美堂蠻微笑:“有需要幫忙的嗎?”

我指指那邊已跑得快要看不清人影的搶包賊:“幫我把包搶回來吧?”

“這種事情太沒有技術含量了,我們可是專業的——”美堂蠻話沒落音,銀次已衝了出去。於是蠻低低地咒了聲,改口說:“我們的收費是很高的。”

他說完這句話肚子就很不爭氣地叫起來。

我有點頭暈,也沒多想,就說:“牛排漢堡拉麵壽司隨你們吃到飽好——”

我“了”字還在嘴裏,美堂蠻已跑得不見人影。失去支撐,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頭重腳輕的,也就懶得再爬起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在我麵前蹲下來,伸出手:“要我送你回家麽?”

我勉強抬了抬眼,看到花澤類淡定的眼睛,和唇畔似有似無的笑容。

在車上略微睡了一會,所以類叫醒我之後,我稍微清醒了一點,發現車停在我家門口,於是向他道了謝,開門下車。看著那輛車開走之後,我轉過身來,想找鑰匙開門,這才記起來,我的包被搶了,錢包鑰匙都在裏麵。然後我雇用了閃靈二人組去搶回來,但是我沒等到他們回來自己就被花澤類送回家了……

深更半夜的,我站在自己家門外,因為沒鑰匙進不了門。阿驁不在,老媽一睡著雷打也醒不來,本來還有個可能會幫我開門的妖狐,不過被我趕走了。

目前我除了一個剛好因為在打電話而沒有被搶的手機之外,身無長物。

在門口楞了一會,醉意又湧了上來,於是決定去吹吹風醒醒酒再來考慮怎麽打發這一晚上。結果走到食骨井附近的時候,一個沒站穩,就栽了進去。

井那邊是白天,突然的亮光刺痛了我的眼。我皺著眉,揉了揉摔痛的地方,從井底爬上去,眼前是一派古代日本的風光。我拿不準是什麽時代,隻好信步向前走。沒走多遠,就看到前麵的房子大門前掛了塊牌子,上麵寫著“神穀活心流”。

嘖,看我這一跤摔到哪了!

門沒關,於是我徑直走了進去。院子裏晾著洗好的衣服,有一個紅頭發臉上有十字疤的小個子男人正在和兩個小女孩子玩球。

“劍心!”我叫道。

那邊的紅發男子一分神,皮球就直接砸到他臉上,於是他“哦咯哦咯”的叫著,眼睛變成蚊香狀,一連退了好幾步,仰麵倒了下去。

我忍不住“卟”的笑出聲來。

他從地上爬起來,看著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顯出很驚喜的樣子來:“啊,你是——”他頓住了,微微皺了眉,似乎是想不起我的名字來。

“歐陽桀。”我補充,“真高興你還能記得我,畢竟也隻有一麵之緣。”

“唔,雖然隻見過一麵,但是,這世上能叫我那個名字的人,畢竟已經不多了。”他走過來,然後就皺了眉,“你像是……喝得不少啊……”

其實並不太多,隻是我的酒量差而已。

我笑了笑:“所以,可以借我個地方睡一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