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楊三刀
楊念拉起大力就跑起來，大力沒有再不肯動，隻是時不時回回頭看著那麵逐漸消失的彩旗。
兩個挖了十幾顆梅子樹扛了回來，快到家門口時，卻見著一輛精致馬車停在了大門口。
“咦，這是有客人？”
楊念推開門，見著院子葡萄架下的石桌邊坐了胖乎乎的中年人，身後還站著兩個仆役，柳妙兒正端茶從房裏走出來，見著楊念回來了大喜道：“阿哥，周掌櫃找你有事相商，這會正等著呢！”
“行，我知道了。”楊念先把梅子樹都遞給大力放好，對著大力說：“去把坑挖了，妙兒，你想種在哪，給他點下位置。”然後去井邊稍微清洗了下，才走到石桌邊。
來的是長安街上仙藥居的周掌櫃，仙藥居是從南象郡來的大商家，主營就是藥材，各種靈物，總店據說是在南象郡城，所以此人也不是這後營集人，平日裏隻能說是認識，點頭之交而已，不知這會找自己有何事？
楊念不客氣地坐在石凳上，拿起茶壺給周掌櫃倒了杯茶，直接問道：“不知周掌櫃找楊念何事？”
對麵那白白胖胖長的像尊彌勒佛般的周安生卻不敢怠慢，且不說楊念自己，單是他那老師容夫子在這後營集可以說最得人望，阿爹楊三刀更是和後營集話事人燕虎頭稱兄道弟，街上那群老頭子別看成天調笑他，可別人要是敢欺負楊念試試看？
就自己做生意那大公集，那直接就是人家規劃的，所以此刻楊念大大咧咧坐著，他卻站了起來，雙手接過那杯茶，抿了口放下才說話：“念哥兒，此行前來是遇到個難處，看小哥兒能否給想個法子，不管成與不成，老哥都感激不盡！”
原來，仙藥居本是南象李家的產業，在南象郡已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可生意一直不溫不火。
直到這代家主李從恩手中，李從恩一邊搭上了道院的關係，這就跟後世做各種學校生意一般道理，那是穩賺的，一邊又開拓貨源，在這南斷山脈附近城寨開設分號，所以生意蒸蒸日上，李家也慢慢成了南象巨室。
這賺錢了，各種醃漬事就來了，李從恩獨子李洛雲就被人內外勾結設計，吃了個大虧，要離開郡城躲躲風頭，而這附近分號又以這大公集最是重要，而且後營集可是喊出了保證安全的口號，於是李家主就給選了這。
可這李洛雲從小錦衣玉食，周安生轉遍了各家食宿客棧，都不甚滿意，倒是看上了這沿河新起的宅子，想的是索性買個院子，反正李家也是個不缺錢的。於是周安生就找上門了。
聽了這番述說，楊念沉默不語，他當然知道對方為何會找上他，河東邊新的宅院那都是按他的院子弄的，那最了解的人肯定也是他呀。楊念不說話是因為這事太突然了，委實沒想到會有人來這地兒買宅院，雖說這些年後營集名頭起來了，可這是三不管地帶呀！
來這買宅子，他第一反應就是腦袋進水了吧！雖說這理由都很詳實，可他還是推托道：“這事情沒有過先例，楊念還需和集裏長輩商量商量，還請周掌櫃先回去耐心等待些時日。”
那周掌櫃連忙拱手：“應當的、應當的，還請念哥兒上心，仙藥居必有後報！”
見楊念又端起了茶碗，連忙識趣說道：“那老哥就先告辭了，多有打擾！”楊念要起身相送，被他攔了下來，帶著兩個仆役就走了。
人走了，楊念還坐在那不動，柳妙兒走了過趴在桌上問：“阿哥，他什麽意思呀？這種事怎麽不去找燕大叔？”
“嗬嗬……”楊念冷笑了兩聲：“人家看上的就是咱們的青梅居，隻不過見我們沒想賣，才托我另外想想辦法呀！”
妙兒瞪大了眼睛：“什麽？這房子怎麽能賣呢？這可是我們……”楊念一聽就樂了：“哈哈，我們的什麽呀？傻丫頭，人家可是人精，人家來時我們在幹嘛？”
“種梅子樹呀！”
“對呀，我們正在修整院子，還打算種樹，你覺得的像是要賣的樣子麽？所以周安生提都沒提，免的自取其辱。”
柳妙兒被他調笑的羞紅了臉，聞言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人心眼真多！”
楊念也收起了心思：“走，不管他，這事頗有些蹊蹺！不過上麵還有阿爹、夫子他們呢！輪不到咱們操心，我們做好自己的，種樹！”
後營集這麽多年一直都很平靜，可這些天楊念遇上的事情比以往加起來還要多，讓他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且好似這地亂七八糟的外來人越來越多，哪天得去和虎頭叔，六爺他們商量下。
晚上的小城河西邊喧鬧隱去，而河東岸全部點上了古代版本的路燈，這自然也是楊念的主意，路燈裏燃的是附近山上遍地有的鬆油，這會兒還有些調皮娃兒湊在燈光下嘻鬧玩耍，房舍間傳來了各家婦人隱隱約約的呼喚聲。
屠宰房裏今日沒有獵物需要宰殺，所以現在已是黑燈瞎火，漆黑一片，而依然躺在竹椅上的楊三刀和他懷裏的酒壇仿佛永遠都在這個老地方。
暮地，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楊三刀身形一動，遂即又懶洋洋的鬆垮了下去，連姿勢都未曾變過，顯然已是知道了來人是誰？果然，黑暗中人影點燃了一盞油燈，光線明亮起來，容夫子將油燈掛在葡萄架子上，皺著眉頭看著躺在竹椅上，滿臉胡子拉碴的楊三刀，目光中透出深深的不滿。
良久良久，不知想到了什麽，容夫子的神情又漸漸開始緩和，到最後反而變成了憐憫。
“你就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嗎？”容夫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躺在竹椅上的楊三刀依舊沉默，隻是舉起了懷中的酒壇又灌了一口。
“當年的事情還沒查出來個結果，你倒是先醉生夢死了！那些埋在無盡雨林中的十萬黑甲袍澤可還有人記得？更何況還有那斷槍殺三妖、麵朝妖庭而亡的楊家大虎楊縱可還有人記得？那回京就黯然引退謝罪，自封歸樓的黑甲軍大統領可還有人記得？”
“這些人我不知你楊三刀是否都還記得，但我知道那個女人你是一定會記得的，可對？”
躺在竹椅上的人，身形姿勢還是未變，可整個身軀卻慢慢顫抖起來，隨著夫子的話語，楊三刀的身體越發蜷縮了起來，慢慢地成了一團，甚至能隱約聽見低沉的哀嚎聲，那聲音就像一頭眾叛親離的孤狼在月下嚎叫，那般無助、淒慘！
可夫子宛若鐵石心腸一般,任憑好友在那悲憤欲絕，反而沉默了起來。
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