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願者上鉤
長生累了,躺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雲飛揚先離開了,順便去還棋盤,沈玉書也告辭離開,出門時叮囑馬玿蘭說馮珺那人心直口快,不過沒什麽壞心眼,要是有什麽衝突,請她遷就一下,馬玿蘭答應了。
沈玉書和蘇唯出了病房,走廊上有兩個男人在轉悠,兩個人都長得人高馬大,一看就是練家子的,看到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蘇唯對其中一個有印象,那人是端木衡的親隨,他點頭道了謝,和沈玉書往樓梯那邊走,小聲道:“那根木頭還挺有眼色的,知道派人保護長生。”
“他不是有眼色,他幫我們,隻是為了索取更多。”
“你一定要把你的竹馬往壞裏想嗎?”
“正因為是竹馬,我才了解他的為人,所謂三歲看到老。”
“是啊是啊,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看看柳長春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去看他?”
“沈萬能你當我是第一天認識你的嗎?雖然我不是你的竹馬,但我是你的搭檔啊。”
沈玉書腳步一頓,眼神看過來,蘇唯問:“怎麽了?”
“突然聽你認可我這個搭檔,感到與有榮焉。”
“與……什麽?”
“沒什麽,你就當沒聽到吧。”
“我明明都聽到了,憑什麽要讓我當沒聽到?”
蘇唯氣不忿,兩人來到樓梯口,正對著樓梯口的病房前也站著兩個便衣,正是霞飛路巡捕房的巡捕。
為了通風涼快,病房的房門開著,蘇唯沒有馬上下樓,他探頭往裏看去。
葵叔正在服侍老王爺吃晚飯,閻東山也在房間裏陪他們聊天,但老王爺拍著膝蓋哼京劇,一個人自得其樂,根本沒理會閻東山說了什麽,菜粥送到嘴邊他也不好好吃,粥順著嘴邊淌下來,葵叔不得不一直幫他擦拭。
看到蘇唯,閻東山揚手跟他打招呼,葵叔卻橫眉冷對,走過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討了個沒趣,蘇唯摸摸鼻子,嘟囔道:“這人脾氣可真夠大的,比王爺都像王爺。”
“因為我們,他們才會被軟禁,他怎麽可能對我們有好臉色?”
“怎麽不說是他們先做壞事呢?”
蘇唯聳聳肩,和沈玉書下樓,走遠了,他才小聲問:“長生說的那些你怎麽看?”
“你發現了?”
“嗯,總感覺他還有話沒說,但又想他總不可能包庇害他的人吧,所以我還以為是我多疑了。”
“我覺得他不說倒不一定是想包庇誰,而是不敢肯定看到的事情,大概他是怕萬一說錯了,會給我們造成困擾。”
“唉,那孩子想得太多了,真可人疼啊,沈萬能,等把凶手抓到了,我一定要先狠狠揍他一頓,不能讓長生白受傷。”
“別急,很快就能抓到他了。”
兩人來到樓下柳長春的病房。
柳長春的病房外麵也守著兩個便衣,看到他們,蘇唯噗嗤笑了,好好的一個醫院走到哪裏都有人看守,院長一定也很無奈吧。
柳長春已經醒了,不過他歲數比較大,經過洗胃搶救後,精神狀態很差,他們敲門進去時,他正在打吊瓶,柳二在旁邊陪他。
看到他們,柳長春微微點頭,咕噥了幾句抱歉的話後,就閉上了眼睛。
蘇唯走過去,小聲問柳二,“你家老爺沒事了吧?”
“大夫說還好老爺中毒後及時都嘔吐出來了,所以沒有大礙,這都要感謝沈先生,幸虧有你在,老爺才撿回了一條命。”
柳二向沈玉書作揖道謝,沈玉書回了禮,問:“巡捕房的人來過了嗎?”
“來過了,不過看到老爺這樣子,就沒多問,你們想問什麽,我問問老爺,看他能不能回答。”
蘇唯還是頭一次聽說洗胃這種事,腸胃要被水衝一遍,想想就夠遭罪的了,再看柳長春的模樣,柳長春臉色蒼白,意識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連說話都困難,更別說回答問題了。
“要不……”就算了。
他還沒說出口,就被沈玉書打斷了,道:“要不我就適當地問一下吧。”
蘇唯瞪沈玉書,心想你還真不客氣啊。
沈玉書沒理他,走到床前,略微彎下腰,握住柳長春的手,幫他調節了一下打吊瓶的速度。
“打得有點快了,病人會受不了的。”
“謝……謝謝……”
“柳館主你不用勉強,如果你感覺吃力,用點頭和搖頭回我就行了。”
聽了他的話,柳長春點了點頭。
“陳楓這個人你以前認識嗎?”
柳長春搖搖頭。
“認識他的家人或朋友嗎?”
柳長春搖頭。
“他好像很希望贏得冠軍的稱號,幾乎到了偏激的程度。”
柳長春想了想,點頭。
“他跟你說過其中的原因嗎?”
搖頭。
“如果今天的棋局繼續下去,你認為誰會贏?”
“他……”
“為什麽這麽肯定?你可是象棋國手啊。”
“他……很厲害,我老了,腦筋也不行了……那局棋不出十步,我就會輸……後生可畏……”
柳長春說得有氣無力,好半天才把整句話說完,接著又不斷地喘氣。
看他狀態不佳,沈玉書鬆開了握他的手,告辭離開。
柳二送他們到門口,又不斷叮囑他們早點找出證據抓住陳楓,語氣中儼然是把陳楓當成凶手來看了。
兩人出了醫院,沈玉書一言不發,悶頭往前走。
蘇唯追上他,沈玉書突然道:“柳長春在撒謊。”
“喔。”
後麵沒回應了,沈玉書又往前走了幾步,覺得不對勁,停下腳步來看蘇唯。
“我說‘柳長春在撒謊’。”
“我聽到了啊,我回‘喔’了。”
“那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知道嗎?”
“就算你把我定位在華生的角色上,也別把我當白癡好吧,你一直握住他的手腕,不就是在測試他的脈搏看他是不是在說謊嗎?所以我為什麽要問你這麽簡單的問題來體現我有多笨?”
“喔。”
聽完蘇唯的解釋,沈玉書也回了他一個字,邁步向前走去。
這次蘇唯忍不住了,問:“那他在哪些地方說謊了?”
“在所有的地方都說謊了。”
“啊哈?”
“先去吃飯,今晚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這句話就等於是說今晚的行動也把他算在裏麵了,蘇唯的嘴角微微翹起,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
“你不是我的搭檔嗎?為什麽沒猜到?”
“我怎麽會猜不到?我當然知道今晚你想幹什麽。”
“那晚上要吃飽一點才行,說不定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兩人在外麵吃了飯,回到偵探事務所,取了必要的夜行道具,整備出發。
半路經過醫院,沈玉書讓黃包車夫停下車,他跟蘇唯下車,先去探望長生。
已是深夜,醫院裏靜悄悄的,保護長生的人換了一撥,那幾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打盹,沈玉書沒驚動他們,放輕腳步走進病房。
馬玿蘭睡在旁邊的病**,馮珺靠在椅子上眯覺,聽到聲音,立刻睜開了眼睛。
沈玉書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走過去看長生,長生吃了藥,睡得很香,頭歪在一側,手裏還抱著鬆鼠玩具。
看他沒事,沈玉書衝蘇唯甩了下下巴,示意可以離開了。
蘇唯給孩子掖了掖被角,又拍拍他的小臉蛋,轉身正要走,袖子忽然被拉住了,他掉頭一看,長生睜開眼睛,可憐巴巴地看他。
從他黑黝黝的瞳孔中,蘇唯看到了恐懼的感情,他低聲安慰道:“別怕,外麵有保鏢守著呢,這裏還有馮珺,沒人會傷害到你。”
“我不是怕這裏,我是怕以前……”
“以前?”
蘇唯馬上想到長生是不是想起什麽了,長生卻搖搖頭。
“都記不清了,但是每次夢中都會有人要殺我,殺了爺爺,殺了爹娘……可是我又看不到他們的長相,蘇大哥,為什麽大家都想殺我?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不乖的事?”
這孩子一定是睡糊塗了,難得的表現出軟弱的模樣,蘇唯安慰道:“當然不是,你隻是在做夢,他們都是壞人,所以夢醒了,壞人就不見了。”
“喔……”
小孩子似乎不太信,不過抓他袖子的手鬆開了。
蘇唯的口袋動了動,小鬆鼠原本在他的口袋裏睡覺,大概是感覺到小主人心情的波動,它探出頭來,想跳過去安慰,被蘇唯及時按住腦袋又塞了回去。
長生沒注意到,眼簾垂下,眼睫毛輕微顫動著,像是在害怕,又像是惶惑,嘟囔道:“為什麽我看不清爹娘的模樣呢,每次快要看清的時候就嚇醒了,好多血……爺爺……”
他的表情繃緊了,眉頭皺起,像是在拚命思索,因為著急,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馮珺上前握住他的手,她的舉動給長生帶來一絲安慰,不再像最初那麽急躁了。
蘇唯趁機一晃手,一個小黃雞玩具變戲法似的從他的手掌中冒了出來。
小黃雞毛茸茸的憨態可掬,這是他回家時在路邊攤上買的,他塞進長生手中,道:“這個送你,別不開心了,我要去做事,等你再睡一覺,壞人就捉住了,知道嗎?”
“嗯,明白了!”
長生對小黃雞愛不釋手,聽蘇唯的話乖乖地合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蘇唯等他睡沉了,給馮珺擺擺手,放輕腳步走出病房。
沈玉書靠在病房外的牆上,看到蘇唯出來,他看了看手表。
蘇唯道:“抱歉,拖延時間了。”
“不,時間剛剛好。”
沈玉書衝蘇唯擺了下頭,兩人往外走,他問:“有沒有人跟你說你是好人?”
“沒有,別忘了我可是江湖上排名第十六位的神偷,隻要有錢,我什麽都會偷的。”
“喔,那真是太好了。”
“怎麽說?”
“因為接下來我們要做正事。”
所謂正事,當然就是指蘇唯的老行當了。
他們乘車來到長春館,等黃包車跑遠了,蘇唯掏出他的專用道具,在鎖頭上轉了幾下,在沈玉書數到第六秒時,啪嗒一聲,鎖打開了。
“我現在徹底體會到何謂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跟隨蘇唯走進棋館,沈玉書搖搖頭,無奈地說。
“嗬嗬,提出夜探棋館的是誰?要借我的技術偷偷進來的又是誰?要說小人,想出這種點子的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吧?記得關門,防止盜賊進來。”
賊也好意思喊捉賊啊——為了避免沒必要的爭論,沈玉書把心裏話咽了回去。
到了晚上,館裏的夥計都回家了,柳二在醫院陪柳長春,所以偌大的庭院一片寂靜,四下裏黑乎乎的,必須打開手電筒才能看清楚路。
棋館大廳保持出事後的狀況,方醒笙說要保護現場,所以桌椅東倒西歪也沒人敢去扶正。
這裏他們白天都檢查過了,沈玉書沒有停步,直接穿過大廳來到後院,再順著甬道一路來到長生出事的地方。
廢屋院子裏長久沒有人住,青苔雜草叢生,到了夜間,夏蟲鳴叫個不停,反而比前院熱鬧得多,他們走進去,很快就被蒼蠅蚊子包圍了,蘇唯急忙從包裏掏出花露水,給自己抹上後又遞給沈玉書。
“你準備得倒是挺齊全的。”
“這叫有備無患,別說哥哥沒教你,下次學著點。”
蘇唯跑上二樓,沈玉書跟在後麵,兩人來到最近的一個房間,蘇唯把門打開,探頭觀望了一會兒,小聲道:“好像沒什麽玄機嘛。”
房間裏堆了一些老舊的棋桌跟棋盤,牆上還掛著棋譜,上麵積了一層灰,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紙照進來,偶然微風拂過,傳來嘩啦嘩啦的響聲。
兩人在房間裏轉了一圈,蘇唯還被沈玉書支使著跳上房梁查找,卻沒找到奇怪的東西,他們接著又去其它幾個房間,結果也是一樣,除了與棋有關的物品外什麽都沒發現。
“你說,長生到底是看到了什麽,卻沒底氣說出來?”
“這些棋譜棋盤應該沒什麽值得隱瞞的,所以我想應該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東西或人。”
“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蘇唯心想如果是東西的話,長生頭一次來,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覺得奇怪,所以看到人的可能性更大,可是看沈玉書的表現,他們可不像是來找人的。
因為接下來沈玉書又說:“蘇唯,你上梁上看看有沒有奇怪的東西。”
蘇唯照辦了,自嘲地想梁上君子這個詞取得可真妙,你看他現在不就是活脫脫的梁上君子嗎?
梁上沒收獲,去了別的房間後,沈玉書又這樣支使他,在第五次被沈玉書要求上房梁卻什麽都沒找到後,蘇唯終於忍不住了,跳下來,問:“你到底想找什麽?”
沈玉書背著手,在房間角落裏轉悠,被問道,他撓撓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
“喂!”
“但我覺得這裏多半也許可能大概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多半?也許?可能?大概?”蘇唯一字一頓地重複道:“你什麽都還沒想到,就把我當長工來使喚,你發薪給我了嗎?”
“你是股東,不需要薪水的。”
“那我反悔了,我要給你打工。”
“打工你一樣也沒薪水拿,別忘了我們現在保險櫃裏都沒錢了。”
想到他們家那個越來越空的保險櫃,蘇唯一秒沒脾氣了。
沈玉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隻要我們努力賺錢就有了。”
“少說大話,你趕緊說你到底找沒找到需要的東西。”
“你確定梁上沒有?”
“我最討厭別人質疑我的能力了,我是幹什麽的你忘了?我的眼睛不可能看不到,如果這房子裏有寶的話。”
“我說的寶不一定是金銀珠寶,而是圖紙或是……”
“藏寶圖……”
蘇唯半路刹住話,扳住沈玉書,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問:“你不會是指藏在我們家裏的那種圖吧?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也不一定是圖紙,也可能是其它重要的書信或信物。”
蘇唯馬上又想到了虎符令,說起來虎符令也算是信物吧。
可是沈玉書怎麽會聯想到圖紙或信物的,難道他已經知道定東陵的秘密了?
他看向沈玉書,沈玉書的表情帶了點迷惑,像是有些事想不通,轉身出了房間,來到一樓。
沈玉書沒有進一樓的房間,而是彎著腰,順著樓房檢查,蘇唯莫名其妙地跟在他後麵,在轉到某個地方時,沈玉書突然停下腳步,用手電筒照照窗欞。
上麵的窗戶紙都破了,窗欞木條有一些小毛刺,看起來還很新,蘇唯想到了原因。
“這是花生醬跑進去時抓壞的。”
“是啊,可是它為什麽要特意跑進這間屋子裏?”
“因為它是鬆鼠,看到洞洞就想鑽,你不要用你的想法來判斷一隻鬆鼠的行為。”
“進去看看。”
沈玉書用眼神示意蘇唯開鎖,在發現這家夥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話,蘇唯放棄了,上前開了鎖,跟他走進房間。
房間當中摞著一些廢棄的桌椅,一進去,怪異的氣味就迎麵撲來,像是黴氣混雜著其它奇怪的味道,說不上那是什麽,但絕對讓人不舒服。
蘇唯拉拉口袋,希望小鬆鼠能出來給點提示,可小家夥居然睡著了,還睡得很香,頭窩在尾巴裏,一副完全不想幫忙的樣子。
他隻好放棄了,看向沈玉書。
沈玉書對異味恍若不覺,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又蹲下來檢查地上的紅磚地板,蘇唯心驚膽顫地站在旁邊,很擔心他又要讓自己爬房梁。
他是神偷沒錯,但神偷不代表他就喜歡上躥下跳的,尤其是去那些髒的地方。
很幸運,沈玉書一直在專心查看地板,又掏出小鑷子和玻璃試管,分別在不同的地方挑起土渣放進試管裏。
蘇唯不知道他在搞什麽,站在一旁無聊地看了一會兒月光,沈玉書突然叫他。
“蘇十六。”
蘇唯的警覺心立刻提了起來,他太了解他的搭檔了,沈玉書這樣叫就代表他有所求。
所以蘇唯先聲明道:“我不要再上梁了!”
“不上梁,我們來挖地板好不好?”
蘇唯的回應是往後退了兩步,他不想在這種臭烘烘的地方做體力勞動。
“我說不好是不是就可以不挖?”
“不可以。”
“那你詢問我是什麽意思?”
“尊重你的意願的意思。”
哪有尊重?這明明就是在強迫啊。
蘇唯試圖說服他的搭檔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
“我說,這裏一看就不像是藏寶的地方,所以就算你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寶藏的。”
“沒有,我沒想找寶。”
“剛才明明就是你自己在說要找寶。”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
這回答終於把蘇唯惹毛了,他跳過去掐住了沈玉書的脖子。
就在他準備‘為民除害’時,外麵傳來響聲,聲音很輕,但是對於習慣了夜間行動的蘇唯來說,這點響聲就足以引起他的警覺了。
他順勢捂住沈玉書的嘴巴,拉著他躲到了廢棄的桌椅後麵,小聲道:“有人來了。”
“又有賊?”
這個‘又’字聽著真刺耳,蘇唯張嘴想解釋,外麵響聲漸大,有幾個人陸續進來,他們把腳步踩得很輕,所以沈玉書沒說錯,這幫人的確是賊。
沈玉書小聲道:“有七八個,不知道是什麽人。”
“大概跟我們一樣,是來尋寶的。”
“那看來我的推理沒錯,你說呢?”
說個鬼啊,從頭至尾你都沒跟我說過你的推理好吧。
蘇唯真想衝沈玉書揮拳頭,但實際情況不允許,所以他隻好在包裏翻了翻,翻出兩個圍脖,把一個遞給沈玉書。
這還是跟馮珺學的,冬天的時候圍脖既可以保暖,又可以在必要時遮臉,簡直太好用了,唯一可惜的是現在是夏天,套在臉上有點熱。
沈玉書拿在手裏,看著蘇唯熟練地把它套到頭上,他也照做了,道:“你應該在上麵摳兩個洞。”
“我沒想到會在這個季節用上,你先將就著,下次改進。”
外麵的人開始分散行動,像是在尋找什麽,不時傳來開門聲和挪動東西的響聲,有人還跑到草叢裏翻找,蚊子太多,拍巴掌的聲音不絕入耳,蘇唯搖搖頭,歎道:“好可憐。”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所在的房間太不起眼,那幫人始終沒有進來,他們偷偷移到門口張望,借著月光,看到院子當中站了一個黑衣蒙麵人。
那人長得高大魁梧,偶爾有其他蒙麵人過來跟他附耳交談,看來他就是首領了。
這幫人的人數頗多,又都是練家子的,真要打起來,他們大概討不到便宜,蘇唯估量著雙方的實力,問沈玉書。
“你拿家夥了嗎?”
“吃飯的家夥拿了。”
看到沈玉書手裏的偵查道具,蘇唯沒好氣地道:“我是說槍!”
“沒有,我沒想到會這麽背。”
蘇唯也沒想到,所以他也隻拿了小偷吃飯的家夥,現在看來他們隻能盡量藏起來,不讓對方發覺了。
不過凡事總是擔心什麽來什麽,就在他們觀察情況的時候,一隻蒼蠅飛到了蘇唯麵前,他揮手趕走了,沒多久又有兩隻飛了過來,他煩了,猛力一揮手,沒想到揮手的手勁過大,不小心撞到了摞在旁邊的椅子上。
稀裏嘩啦的一陣響聲中,椅子翻倒了一地,看到沈玉書不悅的目光,蘇唯有點心虛。
“嘿嘿,手誤……手誤……”
聲音被打斷了,有人喝道:“什麽人?出來!”
“叫得這麽大聲,就不怕吵到街坊鄰居嗎?”
看到那幫人衝了過來,為了占領先機,蘇唯隻好拉著沈玉書跑了出去,反正他們都蒙了麵,也不怕被對方認出來。
他們剛衝出去,就看到了指過來的槍口,看來人家比他們有準備,出來辦事時都帶了必要的武器。
他對沈玉書怨道:“你這家夥太烏鴉嘴了。”
“怎麽了?”
“因為被你說中了,今晚真的是有場硬仗要打。”
“我料定他們不敢開槍,最多是用刀和匕首。”
沈玉書的話音剛落,那幫人果然就掏出了短刀,蘇唯氣得好想在他嘴上貼個封條,免得他越說越糟。
總算沈玉書說錯沒做錯,看到對方人多勢眾,又拿了武器,他不敢硬拚,拉著蘇唯就跑,來了個三十六計。
那些人可沒那麽輕易放過他們,衝過去將他們圍住,揮舞著武器攻打上來。
沈玉書接了兩招,很快發現蒙麵人不僅會武功,而且還都是高手,他勉強還能應付,蘇唯就比較糟糕了,蒙麵人下手很重,幾乎招招奪命,蘇唯被他們逼得捉襟見肘,還好亂戰中小鬆鼠被弄醒了,在關鍵時刻及時躥出來抓傷了對手,讓蘇唯暫時脫離了危機。
兩人且戰且退,趁著沈玉書幫忙抵抗,蘇唯從包裏掏出花露水,迎著蒙麵人撒過去。
那些人毫無防備,花露水濺到了眼睛裏,突然間火辣辣的作痛,還以為中了什麽奇毒,也不顧得再追殺他們,一個個捂著眼睛叫起來。
蘇唯和沈玉書趁機掉頭就跑。
兩人順著走廊一路跑到門口,撞開大門衝到了街道上,就聽身後腳步聲追上來,有人開了槍,子彈射在他們身旁的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蘇唯拉著沈玉書躲避,又從包裏掏出藥彈,之前沈玉書送他的禮物派上了用場,他正要試試新藥彈的威力,街道上閃過燈光,一輛黑色福特車疾馳而來。
隨著緊急的刹車聲,車在他們身旁停下,裏麵的人喝道:“上車!”
沈玉書打開車門,先把蘇唯推上車,他上去後,還沒來得及關車門,車就啟動了,向前衝去。
蒙麵人追到門口,幾聲槍響從後麵傳來,但都沒有打中轎車,兩人轉頭看去,就見隨著福特車的疾馳,那些人被遠遠地甩開了。
“謝謝。”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又轉回頭向向司機、也就是及時來救援的端木衡道謝。
“這次真是太危險了,”端木衡責備道:“你們對危險的警覺心也太低了,出來辦事連槍都不帶。”
“沒想到上海灘的治安這麽亂。”
“一直都是這麽亂,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可以看到這片土地平安繁榮的景象。”
端木衡的話意味深遠,蘇唯猜想他心裏一定懷有遠大的抱負,才會甘居人下,在公董局當一名小職員,但是他的野心絕對不止如此。
“會有這麽一天的。”他認真地回道。
端木衡沒有說話,透過後視鏡注視他。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
蘇唯一秒恢複他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把圍脖麵罩摘了,小鬆鼠發現了新玩具,伸爪子拖到旁邊,把頭罩當被窩,蜷到裏麵睡覺。
沈玉書也摘了麵罩,道:“我們都蒙著麵,你怎麽知道我們是誰?”
“玉書你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了,看你們的身高和打扮,想認不出都難啊。”
蘇唯看看自己身上那個有好多小口袋的包,他把包取下來,道:“不知道那幫人會不會認出我們。”
“認出又怎樣?難道他們還敢報案嗎?”
“是我想報案啊,告他們私闖民宅兼故意殺人,這次真要謝謝端木公子了,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們大概都……咻!”
蘇唯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端木衡笑了。
“不會的,你們都是多福多貴的人,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托您的福,可是我很好奇你怎麽會這麽巧地出現在這裏?”
“玉書,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如果我說我是碰巧經過,你們信嗎?”
沈玉書道:“不信。”
蘇唯配合道:“來,請給個更有誠意的謊言。”
“哈哈,你們搭檔真是越來越默契了,好吧,我實話實說,我其實是跟蹤你們來這裏的,因為我感覺白天查案的時候,你們有些話沒說。”
“少年,看來我們都低估你的智慧和能力了。”
“你這是在嘲弄我嗎?”
“沒有,我也是實話實說。”
端木衡看看他們,蘇唯嬉皮笑臉,沈玉書正襟危坐,很難從這兩人的表情中窺測到他們內心的想法,他心想,他們比洛逍遙可難對付多了。
他放棄了打太極,直接道:“總之,我打聽到了一些情況,想過去跟你們說,就看到你們出來辦事,索性也跟著你們來到棋館,看你們到處查找,再後來那幫蒙麵人也出現了,我離你們太遠,沒辦法及時通知你們,隻好開車來接應。”
蘇唯聽完,問沈玉書,“你覺得他這次的解釋值不值得相信?”
“比較有誠意。”
“那我們就選擇相信吧。”
“好吧。”
聽著他們的對話,端木衡氣極反笑。
“這麽勉強倒不如不信,我探到的情報你們也不需要聽了。”
“別這樣嘛,來說說看。”
“心情不好,不想說了。”
“少年,你小時候先生沒告訴你嗎?鬧別扭耍小性子是不對的,大家互利互惠才有利於我們的合作——你把你了解到的情報告訴我們,我也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
端木衡挑挑眉,沈玉書解釋道:“你不是想知道虎符令和機關圖的秘密嗎?現在我們就在追蹤這個。”
聽他提到虎符令,端木衡的微笑收斂了,開始說正事。
“先說仲威,他表麵上做掮客,背地裏卻是倒賣消息情報的,隻要付得起錢,他就什麽都做,這一行有時候可是在提著腦袋做的,可奇怪的是從來沒人找他的麻煩,所以我猜他背後應該有人撐腰,你們說的那個地址隻是他的一個住所而已,狡兔三窟,他在上海還有好幾棟房子,這是地址。”
端木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沈玉書,蘇唯湊上去看,讚道:“你厲害啊,這麽短的時間就查到了這麽多。”
“所以你們知道我有多麽配合了?”
要說端木衡的調查速度要比雲飛揚厲害多了,畢竟他手下有不少能人,沈玉書把地址看了一遍,端木衡在口袋裏摸了摸,又掏出張照片遞過來。
“你們挺走運的,碰巧我的一個朋友跟他有過生意往來,留了照片,你看有沒有用。”
“是他!”
蘇唯看到照片裏的人,吃了一驚,從沈玉書手中把照片奪過來,借著燈光細看。
沈玉書問:“你有印象?”
“有啊,我和徐廣源搭話時,他就坐在旁邊,長得油頭粉麵的,指頭上還戴了個很俗氣的戒指。”
沈玉書看看照片,照片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該是端木衡的朋友,蘇唯說的油頭粉麵的那位穿著長袍馬褂,戴著圓框金邊眼鏡,他眼睛挺小的,再眯起來,充滿了屬於生意人的小心和狡詐。
既然他是搜集情報的,那麽他在案子中又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端木衡看著他們的反應,道:“現在該我問你們了,為什麽要查他?應該不是因為長生的案子吧?”
“也可以說是跟長生的案子有關,不過不是這次,而是他一家被滅門的案子。”
端木衡調查過長生的身世,多少了解一些,聽了這話,他眉頭微皺。
沈玉書說:“我們查到了一些線索,有人和仲威有過接觸,我猜測會不會是滅門凶手,一個叫劉猴子的江洋大盜通過仲威找到了馬家,所以才想調查他。”
“我也聽說血案的起因是馬老爺子當年走鏢時得罪了一些匪徒,他們報複殺人,不過我想實情應該不那麽簡單,出了這麽大的事,廣州那邊沒多少風聲,案子也沒翻出什麽浪花來,看來是上頭有人壓住了,江洋大盜背後可沒那麽大的後台。”
“是啊,所以我才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麽,或許也跟虎符令有關係呢。”
“為什麽這麽說?”
“暫時我還沒辦法解釋,我隻是直覺這樣認為,等我有了確鑿證據再跟你說,不過我相信長生這次被暗算和滅門沒關係。”
端木衡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蘇唯緊接著問:“那徐廣源那邊呢?”
“徐廣源那邊我還在調查,目前得到的情報是他們家自上一輩起就在上海做酒水生意,在這片地界的人緣很廣,根基也很深,他平時好品茶飲酒,下下圍棋象棋什麽的,他這次會去棋館看棋賽,大概隻是因為喜歡下象棋。”
蘇唯摸著下巴說:“看他眉宇軒昂,身上有股貴氣啊。”
“據說他家裏有人曾在前清為官,這也是徐家可以把酒水生意做大的原因。”
沈玉書沒有說話,眉頭微皺,沉吟不語。
蘇唯問:“在想什麽?”
“沒什麽,就是總覺得那幫黑衣人哪裏不對勁。”
“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熟悉的拳腳,辛辣淩厲的攻勢,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還跟那幫人交過手,還差點被幹掉。
蘇唯想起來了,大叫道:“是上次偷進我們偵探社的那幫家夥!”
沈玉書也在同時叫了出來,端木衡的表情有些微妙,問:“為什麽你們可以從徐廣源的話題突然跳到黑衣人身上?”
“直覺。”
沈玉書沒有說出他真正的想法——要知道要養一幫訓練有素的手下,沒有相當的財勢是不夠的……不,也許不光得有財勢,還需要有深厚的背景和權力。
他曾懷疑偷進偵探社的人是前清宮內侍衛,如果那些人和今晚的黑衣人是一夥的話,那麽他們的主子是誰,便昭然若揭了吧。
端木衡沒想到沈玉書會考慮得這麽遠,道:“直覺不能當查案的理由,你們確定跟那幫家夥不是頭一次打照麵?”
蘇唯點頭,“確定,至少他們的武功套路很像,絕對是同一批人訓練出來的。”
“你們的意思是說他們很可能是徐廣源的手下?棋館裏有徐廣源想要的東西?”
這個蘇唯無法回答,因為剛才他被逼得手忙腳亂,沒餘暇去妙手空空。
沈玉書也搖了搖頭。
之前他就覺得徐廣源這個人有點眼熟,在跟蒙麵人惡戰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但到底是在哪裏見到的,他又無法想起來。
奇怪,他的記憶力一向都很好的,可為什麽每次涉及到幼年的經曆,就變得模糊不清了呢?
端木衡還在等回答,沈玉書沒再做解釋,而是問:“徐廣源是旗人還是漢人?”
“這個我沒查,如果有新消息我再聯絡你,不過你們為什麽對他這麽感興趣?那幫蒙麵人是不是他的手下我不知道,但長生和柳館主的事絕對跟他沒關係。”
徐廣源的確跟這次的棋賽事件沒關係,但是聽端木衡的口氣,好像在這件事上他有十足的把握。
沈玉書問:“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順便還打聽到了陳楓的一些事,我想你們一定很感興趣。”
“是什麽?”
蘇唯跟沈玉書同時問道,端木衡笑了,心想能提起他們的興趣,還真是不容易啊。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反問道:“你們知道陳楓的父親曾經也是象棋國手嗎?”
清晨,謝家茶館早早就開張了,看著鋪子裏坐滿了客人,老板謝天鑠樂得眉開眼笑,叮囑夥計們用心招呼客人,他托著自己的鳥籠從茶館走出來。
往前沒走兩步,身後便傳來詢問聲。
“謝老板,這是要去遛鳥嗎?”
謝天鑠轉頭一看,卻是蘇唯和沈玉書,後麵還跟著端木衡。
蘇唯與沈玉書的背景謝天鑠不了解,但他知道端木衡這個人,昨天又見過他們一起查案,所以看到他們同時出現,他本能就感覺到有大事發生,神經立馬繃緊了。
“幾位先生可真早啊,是特意來敝店捧場的嗎?”
他托著鳥籠,故作輕鬆地回應。
沈玉書沒有忽略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他踏前一步,道:“不是,我們是特別來找謝老板的。”
“找我?”
謝天鑠的目光依次在他們三人之間轉了轉。
“難道你們已經找到凶手了?總不可能是來說凶手是我吧?我跟他們無冤無仇的,我就是好下棋,看有棋賽,就去湊個熱鬧,我不會為了錢殺人啊真是……”
蘇唯打斷了他的話,笑嘻嘻地道:“你別急,這裏沒人說你是凶手。”
“那你們特意跑來是?”
“你最多是幫凶。”
“你在說什麽?什麽幫凶?我都不認識……”
說到一半,謝天鑠驚覺自己的話有問題,急忙刹住了。
蘇唯沒放過他,上前取過他手裏的鳥籠,微笑問:“不認識誰?”
“我、我的意思是我什麽都不知道!”
蘇唯掀開了蒙在鳥籠上的布,裏麵的小鳥看起來很精神,衝他啾啾地叫。
蘇唯伸手逗弄小鳥,道:“養家雀也挺花錢的,這次你當幫凶賺的錢夠養活它幾年了。”
謝天鑠的嘴巴都扭曲了,從齒縫裏擠字道:“這是畫眉,不是家雀。”
“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謝老板你知道當幫凶是什麽後果嗎?”
“我都說了……”
“在這裏聊太招眼,我們還是進去說吧,”蘇唯察言觀色,又問:“還是您想去巡捕房接受審訊?”
“我行得正坐得端,為什麽……”
謝天鑠還沒說完,蘇唯已經提著鳥籠進了茶館,謝天鑠一口氣出不來,看看沈玉書和端木衡,隻好一拂袖子,也跟了進去。
端木衡跟在後麵,笑吟吟地對沈玉書道:“你和蘇唯在一起,沒被他氣死,真是個奇跡。”
“因為我是創造奇跡的人。”
“……”
“你為什麽不笑?”
“原來這個時候我該笑的……”
“對,因為每次我說笑話時,蘇唯都會笑。”
端木衡的表情僵住了,因為他完全無法體會這句話的笑點在哪裏。
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的好拍檔,都是那麽的……不正常。
茶館還有兩個雅間空著,蘇唯進了其中一間,交代夥計說有事要談,讓他們不要打擾。
夥計看看跟在後麵的老板,沒敢多說什麽,悄聲離開了。
四人落座後,謝天鑠馬上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還是出於什麽目的來找我的,總之我是清白的,我在這裏也混很久了,說不上三教九流通吃,但也是認識不少人的,你們別想隨便找個罪名來栽贓我。”
“謝老板,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就是知道你有些根底,所以我們如果一點把握都沒有,是不敢來撬你這棵老樹的。”
謝天鑠嘴角抽抽,不說話了。
蘇唯給沈玉書使了個眼色,沈玉書問:“你最近茶館的生意不太好吧?”
“誰說的?”
“做我們這行的也認識不少三教九流,所以我們不僅知道你茶館的生意不好,還知道你跟銀行貸款,利息卻遲遲還不上,所以才會去參加棋賽,想賺那一千個大洋。”
這些情報其實根本用不著去打聽三教九流,雲飛揚一個人就搞定了,他父親在中南銀行工作,要問出一點內幕並不是件難事。
被戳中了底細,謝天鑠沉默了幾秒鍾,馬上又反駁道:“還不上利息不犯法吧?我資金周轉有問題和棋館的凶殺案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了,你需要錢,才會做幫凶嘛。”
謝天鑠不說話了,氣憤地瞪蘇唯,假如目光可以揍人,蘇唯現在大概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但眼刀這招對蘇唯一點用都沒有,他道:“長生被人打傷的時候,陳楓說他在棋室裏看殘局棋譜,可是我們在他手上驗到了他行凶時濺到的血液,你明知道他是凶手,還幫他做時間證人,不是幫凶是什麽?”
“這怎麽就叫幫凶了?這明明就是作……”
謝天鑠半路刹住口,蘇唯笑吟吟地接下去。
“所以你是承認自己作偽證了對吧?”
“不是,你這是在給我設陷阱,想套我的話!”
謝天鑠說完,又急急忙忙地對端木衡解釋道:“端木先生你都看到了,他們從剛才就一直在曲解我的意思,他們根本就是為了想早點破案,想把我拉出來當替死鬼……”
端木衡表情平靜,對謝天鑠的辯解不置一詞。
蘇唯道:“他不會幫你的,還是那句話,我們有足夠的證據才來找你,不是無的放矢。”
沈玉書說:“不錯,昨晚有人看到你去陳楓下榻的酒店找他,你們聊了很久,出來時你春風滿麵,像是中了彩票,嗯,五千大洋的莊票可比彩票值錢多了。”
“是這個吧?”
配合沈玉書的話,蘇唯將莊票取出來,拍在了桌上。
看到莊票,謝天鑠的臉色變了,慌忙摸自己的口袋,卻掏了個空,看看那張莊票,他伸手要去搶,蘇唯搶先拿開了。
“這是陳楓給你的封口費,一出手就是五千,好大的手筆,不要說這莊票是你的錢,拿它去錢莊一查就知道是用誰的名義開的了。”
“那又怎樣?難道我不能向陳楓借錢嗎?你們如果真認為陳楓是凶手,那為什麽不直接去抓他?你們根本就是沒證據,所以才來恐嚇我!”
蘇唯跟沈玉書對望一眼。
謝天鑠不愧是做生意見過世麵的,雖然他的說辭漏洞百出,但這一句說到了重點——他們的確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證陳楓,所以才選擇從謝天鑠身上下手的。
“我最討厭見了棺材還不掉淚的人了。”
蘇唯啐了一口,悻悻地將莊票丟去了一邊。
看到他的反應,謝天鑠暗中鬆了口氣,伸手要去拿莊票,沈玉書搶先一步,將莊票拿到了手裏。
“謝老板,你都死期將至了,還在想什麽拿錢還賬的事。”
“你說什麽?”
“陳楓傷害長生,又毒害柳長春,現在你是唯一可以指證他的人,你覺得他會留你這個活口嗎?”
“你別想嚇唬我,我一把年紀了,什麽場麵沒見過?”
“是不是嚇唬你,不出三天你就知道了。”
沈玉書說完,將莊票揣進口袋,起身離開。
謝天鑠急了,過去拉他,叫道:“這是我的錢,把錢還我!”
“誰能證明這是你的錢?這錢是從你的口袋裏拿的嗎?”
謝天鑠張口結舌了,他的確沒看到有人從他口袋裏掏東西,他的口袋都打著扣結呢,有人偷的話,他一定會知道的!
當然,凡事總有例外,誰讓他遇到了神偷呢,蘇唯的偷技有多高明,可能他做夢都想不到。
端木衡也起身離開,蘇唯走在最後,見謝天鑠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他提醒道:“想清楚,你現在說了,興許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反之,輕點是牢獄之災,重一點恐怕連命都沒了。”
謝天鑠一言不發,直到他們走出茶館,都沒見他改變主意追上來。
坐上端木衡的車,蘇唯忍不住回頭看,道:“他還挺沉得住氣的,這麽嚇他,他都不招。”
“不用急,三天之內,他一定會來找我們。”
“是啊,現在既沒有了錢,還成了陳楓的眼中釘,他一定寢食不安吧……你一直看我,是覺得我長得帥嗎?”
蘇唯問端木衡,因為自從上了車,端木衡就一直透過後視鏡觀察他。
被問到,端木衡微微一笑。
“不,我隻是沒想到你的偷技也這麽高明,你什麽時候從謝老板身上拿莊票的,我完全沒看到。”
“你當然看不到,因為這莊票是我的,”沈玉書幫蘇唯做了回答,“這是我們用來詐他的,他果然上鉤了。”
端木衡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看來他是信了,這讓蘇唯對沈玉書一本正經的說謊本領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讓端木衡知道他的底細是對的,畢竟同行是冤家啊。
端木衡問:“要我找幾個人扮作陳楓的手下去嚇唬謝老板嗎?我怕陳楓短時間內不動他,那我們就無法抓住陳楓的尾巴了。”
“也許你需要找幾個人暗中保護謝老板才是,我想以陳楓的心高氣傲,被平白訛了五千大洋,他一定咽不下這口氣。”
“好,就聽你的。”
端木衡把他們送到偵探社門口,丟了句等他的好消息就離開了。
“沒有,我隨便說的。”
“隨便!?”
“隨便。”
“你這樣總是坑你的竹馬好嗎?”
“反正他也坑我,還欺負逍遙,說的話大半都是謊言,所以大家彼此彼此。”
“謊言?”
說到了重點,沈玉書看向蘇唯,問:“你真相信他是跟蹤我們去棋館的?”
“當然不信,以我的警覺心和耳力,怎麽可能被人跟蹤那麽久都沒發現?可是如果他撒謊,那他去棋館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當下他最感興趣的就是虎符令了,他主動幫我們,也是因為我們可以幫他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那隻能期待陳楓早點下手了,別讓我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