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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不是看著他死,而是看著他生。
十年前,黃雷十四歲。
炎夏的中午,勞作了一上午的大人都在午睡。寂寞的蟬在樹上鳴叫個不停,黃雷偷偷一個人溜了出來,來到了娘子河。
娘子河在村子的後麵,河前有石碑一座,上麵刻著一些古文小字。黃雷從小便聽人說過這個石碑和娘子河的故事。
明朝末年,滿清入關。為抵製外敵,四鄉八裏男丁都被征入兵營。那時候,娘子河旁邊有一家姓丁的外來戶,丈夫跟隨村裏其他人入伍,隻剩娘子一人在家照顧剛剛滿月的孩童。
戰火紛飛,丈夫一去不歸,妻子夜夜思念,等回來的消息卻是客死異鄉。知道噩耗的晚上,娘子帶著孩子坐在河邊夜夜哭泣。
一個月後,娘子離開了,她要帶丈夫屍骨還鄉。臨走前,她講孩子交給了鄰居看養。
亂世年代,尋找一個人都是大海撈針,更何況是一個名不出其的死人。沒有人知道娘子用了什麽辦法,在十幾天後,她背著丈夫的屍骨回來了。
那幾天,不知道為什麽,滿天烏雲,然後是大雨傾盆,短短幾天,就將幹涸的河床填滿。娘子陪著丈夫在河邊,伴著雨水吟唱一首悲傷的曲子。
幫忙代養孩子的鄰居曾經偷偷去看過,丁家的房子裏到處都是飛揚的紙錢。按照時間算來,本該早已腐爛的丈夫,卻栩栩如生,仿佛睡著了一樣。
再後來,丁家夫妻便不見了。
丁家的孩子被鄰居養大,後來高中狀元,後回鄉將家旁邊的那條河命為娘子河,立碑雕字,將父母的故事篆刻上去。
十四歲的黃雷對娘子河的故事早已經熟讀百遍,對於大人的勸告不要到娘子河裏擁有卻忘到了腦後。在炎熱的中午,他自己脫光衣服跳進了娘子河。
清涼的河水很快將燥熱驅除,黃雷像一隻魚一樣在水裏鑽來鑽去。正當他慶幸自己來對的時候,腳下卻一下被什麽東西纏住了,然後他驚恐的往上掙紮,腳下纏繞的力氣卻越大。就這樣,他感覺自己被拖到了地獄。看著耀眼的陽光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後呼吸一點一點被抽離,最後河水鑽進鼻息間,眼前一片混沌。最後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在一個奇怪的地方。眼前似乎是一個狹窄的甬道,四周潮濕陰冷,甚至還有水滴從上麵滲下來。黃雷向前爬著,尋找出口。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終於爬了出來,甬道的盡頭竟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空間四個角落有四個燭台,上麵還點著燈,正中間有一口寬大的棺材。黃雷見過棺材,村裏老人去世,都會打造紅木棺材。但是眼前的這口棺材卻是非常寬。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他竟然推開了棺材的蓋子。
棺材裏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魁梧,女的端莊。兩個人仿佛睡著了一眼,隻是臉色慘白。
黃雷嚇了一跳,不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個男人的手上,那裏有一把古銅色的短劍。
年少男童,最喜歡的便是刀劍嬉笑。之前在集市上,黃雷曾經央求父母給他買一把玩具劍,但是卻沒有如願。如今看到男人手裏的短劍,他不禁好奇的伸手拿了起來。
短劍是真的,並且非常稱手。揮舞的時候,黃童一不留神,竟然割破了手,血瞬間滲進短劍裏。
黃童頓時覺得眼前有些眩暈,癱坐到了地上。
恍惚中,他看見棺材裏的男人坐了起來,然後慢慢向自己走來,整個身體將他覆蓋。
等到黃雷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媽媽焦急的臉。
媽媽說要不是鄰居經過娘子河及時將他救過來,他肯定被淹死了。
黃雷也有些迷惑了,他依然記得自己棺材裏的那個男人,抬起手,他的手指上還有那邊短劍割破的傷口。
從那以後,他在夜晚總會夢見那個男人。
他們認識了十年,從來都是在夢裏。
直到王雪莉跳樓後,黃雷躲在一邊,看著死不瞑目的王雪莉,他的心裏既痛苦又無奈。那個晚上,煙酒陪著他,最後月亮藏了起來。
他見到了那個男人,他從夢裏走了出來。
“我叫丁貴,我可以幫你將她複活。”男人說。
丁貴死過一次,是他的娘子將他複活。可惜,這個世界輪回有數,生死有命。複活一個人的辦法便是犧牲另一個人。丁貴的娘子將他複活,自己卻犧牲了性命。
“你為什麽要幫我?”黃雷不明白。
“是你帶我重新回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丁貴拿出了一把短劍,上麵有一滴猩紅的血印。
黃雷明白了,十年前的那一次不是夢。
於是,他開始了複活王雪莉的計劃。
他偷走了王雪莉的屍體,按照丁貴的方法進行複活計劃。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可惜就差最後一步,那就是另一個人的生命。
黃雷選擇了韓佳佳。
這是黃雷的秘密。
這是韓佳佳的死亡秘密。
不過現在看來,黃雷失敗了。王雪莉並沒有複活。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複活之術。
“愛一個人不是看著他死,而是看著他生。”黃雷看著我說。
“那你犧牲了韓佳佳,現在王雪莉活了嗎?”我問道。
“沒有,那是因為我用錯了一個東西。這一次我肯定不會出錯。所以我問你,你愛趙珊嗎?”黃雷的目光移到了趙珊身上。
“你要做什麽?”我忽然明白了過來。
黃雷的沒有再說話,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短劍,輕輕放到了趙珊的脖子上。趙珊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裏,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外麵起風了,像是被卷起來的烏雲,漆黑黑的。陰森的風從窗口竄進來,似乎要將眼前的一切都要淹沒。我看見黃雷和趙珊站在風中,我想要衝過去,但是卻根本邁不開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黃雷手裏的短劍向趙珊的脖子割去。
“不要。”我大聲喊了起來。
黃雷的身體在風中開始變化,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個穿著盔甲的男人,他的臉依然朝著我,上麵掛著詭譎的笑容。此刻,他不是黃雷,他是丁貴。
“三叔,三叔。”我衝著地上的侯三喊了起來,但是他卻寂寂不動。
我感覺自己要哭了起來,更叔不在,侯三又被打暈了,現在麵前的狂風讓我寸步難行,我隻能看著一臉茫然的趙珊被丁貴殺害。
我癱軟到了地上。
丁貴獰笑著,手裏的短劍用力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