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事俱備，就欠你了
01
校道上的學生不少，梅微微提著零食和補品，剛閃開迎麵過來的一對情侶，轉頭就看見喬喬走了過來。
梅微微有些訝異：“喬喬學姐！你怎麽在學校？”
“我回來找同學拷論文資料，”她舉了舉手上的硬盤，調侃道，“給彭派過完生日了？”
梅微微一愣，彭派學長的生日會不是請了學姐他們嗎，怎麽喬喬學姐會不知道她沒去？
“呃，泳隊的朋友今天比賽輸了，我想去看看他……”
梅微微提著東西往男生宿舍那邊看了看。
喬喬瞪大了眼，反應過來：“你沒去給彭派過生日？！”
“……我提前走了。”
梅微微有些心虛，畢竟是她反悔在先，但她沒想到喬喬的反應這麽大，臉色一下就變冷了。
“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想……”喬喬一頓，努力克製自己的憤怒，“他今天想跟你表白的。”
梅微微頓時愣住，彭派竟然要跟她表白？
等喬喬憤憤不平地掠過她離開，梅微微才回過神，魂不守舍地提著東西回寢室。
她腦海裏亂成一團毛線球，她今天顧著想方設法安慰麥司衝，後麵也沒再給彭派發過信息，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禮物……
李黛西正在和君君、雨欣，討論這次比賽麥司衝失利的原因，抬頭突然看見梅微微提著東西，一臉失落地走到桌前坐下。
李黛西指了指她手邊的袋子：“那是什麽？”
梅微微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我今天不是沒看成麥司衝比賽嘛，給他買的，就算道歉吧。”
“你道什麽歉，又不是因為你沒來他才輸的。”
李黛西看了看袋子裏的東西，還想再說，衣袖突然被君君扯住了，她一頭霧水地回頭，看見梅微微把臉埋在一隻胳膊上，一臉煩悶地搗鼓著手機。
過了會，她又將手機鎖上屏把腦袋重重往桌上一磕，聲響立馬嚇住了眾人，她們狐疑地對視一眼，隻好乖乖閉上嘴，各自回床。
梅微微本想先發信息試探一下，看看麥司衝會不會理她，但她轉念一想，怕發信息不夠正式，隔天便又拎著一堆東西去男生宿舍的公共休息區等麥司衝。
梅微微緊緊盯著樓梯口，生怕一不留神錯過了，麥司衝從樓梯跑下來時，她立馬提著東西跟了上去，麥司衝明明注意到她的身影，卻隻是輕輕掃了一眼，便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梅微微提著一口氣，上前拽住了麥司衝的手，她剛想發火，一見麥司衝握拳壓在唇邊咳嗽不住，她的氣焰就消了。
“你怎麽一直咳嗽，生病了嗎？”
麥司衝神色懨懨地清了清嗓子，視線沒落在她身上：“沒事。”
梅微微知道他輸了比賽心裏不舒服，隻好憋著氣勸他：“我知道比賽輸了你很難過，但不能生病了還強撐啊！”
他唇色泛白，臉色卻有些發紅，梅微微下意識伸手想去碰碰他的額頭，他卻似有所覺地立馬往旁邊一躲。
他躲避得太過明顯，仿佛梅微微是洪水猛獸一樣。
梅微微這下再也忍不住了：“你比賽輸了又不是我造成的，跟我生什麽氣啊！之前就不應該幫你！”
“正好不用幫了，”麥司衝神色淡淡地看著她，“你的電根本就沒有用。”
梅微微氣得將手中的袋子丟進他懷裏，轉身就走。
之前想要電療的時候就好聲好氣，有商有量，現在輸了比賽就翻臉不認人，還嫌棄她的電沒用！麥司衝這個小白眼狼！自個兒難過去吧，她才不管他！
麥司衝看著懷裏的零食，頓時有些後悔，但他剛想追出去，梅微微已經跑遠了。
“跑這麽快，我怎麽追啊……”
麥司衝將零食提在手上，喉間突然一陣發癢，他立馬捂住嘴，胸腔一陣顫動，咳嗽聲源源不斷從口中傳出來。
梅微微從男生宿舍出來，轉身就去上按摩課，林百匯今天的搭檔臨時有事，梅微微便讓丁一過來救場，臨時充當林百匯的搭檔。
丁一十分享受這種被按摩的滋味，讓林百匯下次還有這麽舒服的事情，請務必給他打電話，結果又引來李黛西的一頓冷嘲熱諷。
梅微微從丁一口中確定麥司衝生病一事，心裏一陣擔憂，連心裏的火氣都變得微弱。
她本想著一會再去看看對方，不料麥司衝一見她就躲，一連兩天都這樣，梅微微心裏難受，但也拉不下臉再去見他了，隻好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按摩社最新的康複講座的海報出來了，康複班的四人組便一塊拿著工具去學校各處的公告欄貼海報。
這次的海報設計是林百匯一心盯著的，從圖片到字體都透著一股複古的氣息。梅微微剛用膠帶貼好海報一角，身後就走來了一個男生，他邊嗑瓜子邊看海報，時不時還點一下頭。
林百匯注意到他，立馬將剪刀放好，跟他打招呼。
“學長來得正好，我們打算辦一些新活動，還要麻煩你們幫忙。”林百匯轉身跟大家道：“社聯換屆了，現在葉揚學長是新任社聯主席。”
葉揚笑著跟大家問好，轉頭看見梅微微時，才眯著眼有些揶揄道：“可別讓你男朋友也舉報我啊。”
這誤會可就大了。
梅微微捏著膠帶，立馬擺手：“他不是我男朋友。”
葉揚聞言有些意外：“那麥司衝還為了你舉報範學長……”
“麥司衝？！”
不是在說彭派嗎？怎麽繞到麥司衝身上了？
她遲疑了一下，問：“你是說，舉報範學長的人是麥司衝？”
梅微微見對方點點頭，腦袋裏頓時想起當初麥斯衝揚聲質問她，社團申請跟彭派有什麽關係時憤怒的模樣。
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她弄錯了？揭發前社聯主席，幫她搞定按摩社的人，其實是麥司衝？！他所指的驚喜原來是這個……
梅微微這下連海報也不想貼了，她隻想把自己的智商扯出來，看看是不是長蘑菇了。
02
遊泳館的拐角處有一麵鏡子，聽說是防止遊泳隊成員沉迷遊泳，結束之後衣衫不整就往外衝，所以特此立鏡提醒眾人。梅微微以前聽聞這事還跟李黛西一塊笑得直不起腰，但此刻她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鏡子前。
她剛從便利店出來，此刻腦袋上還流著熱汗，她往周邊看了看，沒瞥見人影才抬頭直視鏡子裏的自己。
梅微微吸了口氣，臉上揚起笑，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你們都在訓練啊，麥司衝你也在啊！我買了麵包和運動飲料！”
鏡子裏的影子僵了僵，立馬搖頭，不行不行，她一個康複專業的突然買東西去遊泳館，也太奇怪了。
梅微微收起臉上的笑，佯裝一臉冷漠地看著鏡子：“我看你好像有點感冒，正好有包感冒藥，還有點吃的，給你帶來了。”
她將手上的袋子往前提了提，下一秒又一臉懊惱地收回手，這個也太沒感情了，別說麥司衝了，她看到自己的臉都想揍。
梅微微揉了揉臉，突然往旁邊一跳，一臉驚訝地看著鏡子：“啊，好巧啊，這裏怎麽有一盒感冒藥呢？那就給你吧！”
……地上長出的感冒藥嗎！這樣顯得她智商有問題！
梅微微來來回回試了好幾遍，無論怎麽說都顯得很尷尬，她一抓頭發垮下臉，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梅微微理了理頭發，提著東西一鼓作氣往裏走。
遊泳館裏隻有麥司衝一人浮在水麵上，梅微微見狀立馬鬆了一口氣，她將袋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深呼吸了幾個來回之後才故作鎮定地往麥司衝身邊走過去。
她視線飄忽不定地轉著自己的手腕：“麥司衝，輸了比賽也不能這麽拚啊，你身體又不舒服，要不先吃點東西吧……”
梅微微餘光往他身上瞄了瞄，見他沒有回應才走近了一些，她這一走近才發現麥司衝竟然是正麵朝下漂浮在水麵！
梅微微看見如同浮屍一般的麥司衝，立馬著急地跳下水，她遊到麥司衝身邊，將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麥司衝！麥司衝！”
梅微微拍著他的臉，但麥司衝臉色蒼白閉著眼，一動不動。梅微微心裏一跳，咬牙將他拽到池邊，但她力氣太小無法將人拖上岸，甚至都無法抱緊他。
她急得眼眶瞬間一紅，抱緊麥司衝不讓他往下滑，往四周看了看。
“有人嗎！有人嗎！”
她的喊聲回**在遊泳館了，孤零零的回響了一遍又一遍，梅微微第一次察覺到全身血液無法流動，心裏恐懼將她完全籠罩。
等不及別人了，她得把麥司衝弄上岸。
梅微微擦幹眼淚，咬緊牙關試了一次又一次，在筋疲力盡之時終於將麥司衝拖上岸，她渾身都淌著水，水珠將睫毛粘在一塊，跟眼淚一塊落滿她的臉。
梅微微手忙腳亂地將麥司衝放平，趴在麥司衝胸口聽了聽心跳，直起身時雙手已經壓在他胸腔的位置，開始進行急救。
CPR！CPR！對，胸腔按壓，胸腔按壓，下壓三厘米還是五厘米來著？
梅微微第一次痛恨自己沒有好好學習，關鍵時刻腦袋裏能用的知識點又雜又亂，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下又一下地往下按壓，手環因為她的情緒影響早已亮起紅光，電流從掌心溢出不斷流進麥司衝體內。
“麥司衝你醒來！醒來啊！”
梅微微抹了抹眼淚，右手捏緊麥司衝的鼻子，俯下身便要做人工呼吸，但雙唇即將碰上時，麥司衝突然嗆了一聲，驟然睜開眼。
梅微微頂著發紅的眼睛看他，立馬跌坐在地上，轉瞬又直起身看他。
“你嚇死我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麥司衝撐著地板站起身，梅微微怕他摔倒立馬扶住他的肩膀：“你還好嗎？”
麥司衝沒出聲，目光直直地盯著梅微微：“竟然是你啊……”
梅微微一愣，剛想問什麽，麥司衝突然抬起手臂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用力往他懷裏一拉，梅微微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麥司衝帶著微涼水汽的吻便落了下來。
電流瞬間從梅微微手上湧出，像螺旋式上升的彩帶，將他們從頭到尾圈在一塊。
過了會，麥司衝揚起頭，意識昏沉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好像真的生病了，都看到幻覺了，都是……幻覺……”
他話音剛落就閉上眼，往梅微微身上一倒，他的腦袋壓在了梅微微的肩膀上，身體因為無力往下滑，梅微微下意識緊緊抱住他。
她顧不上思考方才的那個吻，驚慌失措下又帶出一陣哭腔：“麥司衝！麥司衝！”
“39.4，真是夠高的，這肯定得掛針了，”醫生拿著溫度計，繞到一邊的藥櫃裏，“肺部聽著沒有雜音，應該是單純感冒引起的。”
丁一和夏睿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梅微微更是一下就跌坐在椅子上，君君站在她身後，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醫務室裏隻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梅微微抱臂坐在一旁，總感覺耳邊縈繞著不斷晃動的水聲，方才在泳池裏她隻顧著救麥司衝，這會才察覺到有些後怕。但她更害怕的是，萬一她當時沒有將人救下……
梅微微立馬抓緊了自己的手，指尖掐在肉裏，顯出一小排的月牙印。
此刻病**突然傳來響動，眾人的目光立馬落在麥司衝身上，麥司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掙紮著坐起身。
他的聲音很小，像吊著一口氣：“我要去上廁所。”
夏睿和丁一立馬各扶一邊，帶著晃晃悠悠的麥司衝走出醫務室。
不料麥司衝發燒之後就像是個三歲小孩，一會掙紮著去廁所，一會又指著廁所門說要去遊泳，轉頭看著梅微微時，還用《兩隻老虎》的音調開始唱歌。
“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麥司衝走到梅微微眼前，目光散亂地盯著她的臉，“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
梅微微耳邊全是奇奇怪怪的音調，她忍不住笑出聲，立馬讓夏睿和丁一把人拖進醫務室。
夏睿一臉驚訝：“衝哥發燒的時候，智商隻有三歲吧。”
“我都不想說我認識他。”丁一一陣咋舌，連忙扶著麥司衝進門。
梅微微樂不可支地剛想跟進門，口袋裏的手機隨即一響，屏幕上落著彭派的名字。
03
尖銳的喇叭聲和刹車聲一同響起，麥司衝抱著懷裏的小孩滾落在一邊，皮球被汽車撞飛在草叢裏，小孩這會終於顧不上撿球，仰著小臉號啕大哭，麥司衝本想安慰他，但他稍稍一動就感覺整條腿傳來毀天滅地的疼痛。
他閉著眼，疼得呼吸聲都輕了，耳邊一陣嗡鳴，小孩的哭聲，路人的詢問聲，夾雜在一塊像是一場鬧劇，他什麽都看不見，隻聽見呼喊聲。
“快打120！”
“誰會急救啊！”
“我是醫生！室顫了，他現在需要電除顫！”
……
膝蓋上不斷流失的鮮血，讓他的體溫驟然冷了下來。
麥司衝恍恍惚惚地想，他會死嗎？不能死啊，死了之後就沒辦法遊泳了……
耳邊的聲潮漸漸退散，他隻聽見自己微弱的呼吸聲，他想睜開眼，但腦袋卻越來越沉的往後壓，呼吸聲散盡的最後一刻，突然有一雙手壓在了他身上，溫熱的小小手掌交疊著往他身上按壓。
他奮力地睜開眼睛，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女孩的影子，他的視線裏滿是光斑和虛晃的線條，再想看清時，黑暗便在刹那間降臨。
醫務室裏靜謐一片，窗外漫進來的陽光照亮病床一角，輸液管裏的針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麥司衝的眼皮顫了顫，適應強光之後才緩慢地睜開眼。
入眼一片雪白，周遭還有若有似無的藥味，這是醫務室？
他盯著天花板，有刹那失神，方才夢境裏的一切，從他高三受傷以來，他不知道夢見過多少次，但這是第一次，他在清醒後，腦袋裏終於浮現出女孩的臉。
麥司衝偏頭往旁邊看過去，隻見梅微微一人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閉著眼，雙手相交貼在胸前，日光如浪潮落在她臉上，一圈又一圈的**漾，將她的眼角眉梢都鋪上一層溫柔的光。他透著光看她，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角。
“抓到你了。”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梅微微，直到看見她手指動了動，將醒未醒，他才倉皇閉上眼。
梅微微睜開眼，起身伸了伸懶腰，她拍拍自己的臉，等自己稍微清醒一些才走到麥司衝身邊，探手去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差不多退燒了。”
梅微微自顧自嘀咕一句，剛想起身去倒水，手腕突然被緊緊握住了。她一轉頭就看見麥司衝欲蓋彌彰地閉上眼。
梅微微晃了晃自己的手：“別裝睡，多幼稚啊。”
麥司衝這才緩緩睜開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了她的手。
“哎，你記不記得高三的時候，用電擊救過一個人？”麥司衝眼睛亮亮的，問她。
梅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才驚呼道：“你怎麽知道的？！”
麥司衝直視她，笑得一臉得意：“那人其實……”
醫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梅微微抬頭望過去，麥司衝嘴裏的話音一下就斷了。
丁一率先進來，他一看見麥司衝醒了，快步走過來：“衝哥你醒啦！給你買飯的路上碰到學長了，他來找微微，就說也過來看看你。”
他說著便往旁邊一側，夏睿和君君身後站著的人正是彭派，麥司衝轉頭掃了梅微微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彭派先是看了梅微微一眼，才走到麥司衝身旁，問：“司衝，你現在怎麽樣了？還燒嗎？”
“還好，我剛好像燒得失去意識了。”麥司衝皺眉說了一句。
丁一立馬反駁他：“你可沒有失去意識，你還唱歌呢！”
丁一學著他唱“皮卡皮卡皮卡丘”，逗得滿室的人笑出聲，麥司衝尷尬地拿起枕頭砸過去，隻有君君一臉擔憂地遠遠看著他，夏睿注意到她的視線，率先開口打破笑聲。
“學長，你們去吃飯吧，這裏我和丁一留著就行了。”
彭派點點頭，轉頭去看梅微微，梅微微接收到他的視線，抬腳跟著彭派一塊出去。幾乎在她轉身的一瞬間，麥司衝的臉驟然一冷，把自己埋進枕頭裏。
夏睿走到君君身邊，小聲說：“你也去吃飯吧。”
君君剛想搖頭，夏睿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麥司衝身體好了，我會告訴你的。”
這句話有些刻意，君君立馬慌張地瞪大眼，夏睿一見她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剛才丁一給他打電話時，他正好和君君遇上，君君跟他坦白說，她不是喜歡他，隻是上次被逼無奈，所以才指了他。
這會麥司衝出事，君君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按理說她本不用這樣，即便是發小，他們中間隔了那麽多年沒聯係，該有的感情早被消耗盡才對，除非……
夏睿垂下眼，突然感覺心裏像被擊碎了一隻檸檬，又酸又澀。
梅微微和彭派坐在飯堂裏吃飯，她心裏記掛著上次爽約的事情，心不在焉地挑了挑碗裏的飯。
“學長，不好意思，那天我沒去你的生日。禮物你收到了嗎？”
她送給彭派的禮物是一本書，上麵有很多與體育經紀相關的案例，她想著彭派應該需要，所以才將它當作禮物送給他。
但彭派的表情很平淡，甚至有些失落：“我很喜歡，但其實我想要的不是書，而是……”
彭派將手伸進口袋，指尖剛摸到裝著小豬佩奇鑰匙扣的盒子，梅微微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梅微微正色道：“學長，我一直想跟你說，能解開誤會，重新做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朋友？彭派一頓，悄無聲息地將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他心裏隱隱有些猜想。
“我生日那天，你是去看司衝的比賽了吧？我在學校官微上看到了遊泳隊內部比賽的消息……就是那一天。”
梅微微滿含歉意地看著他，彭派臉上倒是一貫的溫和，連詢問的聲音都放得又輕又緩。
“你……喜歡司衝嗎？”
梅微微像是被鋒利的針尖紮了一下，瞬間繃直了背，過了會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才又好笑又驚慌地說：“怎麽可能？我們兩個……”
她突然說不下去，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在遊泳館時，麥司衝俯身親吻她的畫麵。
過了會，她才如夢初醒，梗著脖子，生硬道：“沒有的事。”
可她的神色明明已經恍惚了。
喬喬將他計劃告白的事情告訴了她，可梅微微在麵對他時依舊鎮定自若，而他方才不過是問上一句喜不喜歡麥司衝，梅微微就緊張成這樣。
彭派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目光更是在她發紅的手環上一掃而過，等看清表上直線飆升的109，他表麵上的溫文爾雅終是沒撐住，一點一點散盡。
沒有的事嗎……那為什麽心跳這麽快？
04
梅微微回到醫務室時，麥司衝正嚷著要回宿舍，她剛才專門去給麥司衝買了一份飯，此刻便想將飯遞給麥司衝，丁一見狀眼珠子一轉，拉著眾人掩護梅微微進男生宿舍，說是他和夏睿一會有事，讓梅微微幫忙照顧一下麥司衝。
梅微微將飯菜一一擺在桌上，再回頭時，丁一和夏睿已經跑沒影了。這是她第一次進男生宿舍，總感覺有些新奇和別扭，視線也不太敢到處瞄。
“吃，吃飯吧，吃飽了才能好得快一點。”
麥司衝跟她獨處一室，不免也有些緊張，走過去時還差點絆住腳。他在梅微微身邊坐下，抬手去拿筷子，但不想梅微微也正好伸手去拿一次性筷子。
兩人的手毫無預兆地疊在一塊，麥司衝心裏緊張又不太想放手，倒是梅微微嚇一跳，紅著臉抽回手。
麥司衝坐著吃飯，梅微微在一旁看手機，他吃兩口飯就偷看她一眼，反倒像是就著她吃飯似的，梅微微被看得臉熱，索性直接抬頭迎上他的視線。
麥司衝見她終於肯看自己，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在醫務室的時候，你和彭派學長去吃飯，說什麽了？”
梅微微一頓，避重就輕道：“我沒去他的生日會，給他道個歉。”
“你沒去他的生日會？！”
麥司衝咬著筷子，過了會一臉欣喜。
梅微微搖搖頭：“本想回來給你加油的，結果也沒趕上，還缺席了他的生日會……不是，你傻笑什麽？”
麥司衝夾了一塊肉扔進嘴裏，邊嚼邊樂：“沒有啊，我哪有笑。”
梅微微一臉無語，等他快吃完才從包裏拿了感冒藥出來。
她去便利店給麥司衝買東西時，意外看見店員手邊放著一盒自用的感冒藥。店裏沒有感冒藥，她隻好覥著臉跟對方買了一包，梅微微這會一想起對方訝異的表情，就覺得自己為麥司衝犧牲太多了。
灌了熱水的藥顆粒很快便融化在底部，熱氣蒸騰上臉，讓梅微微的麵孔看起來有些模糊，麥司衝放下筷子看她，明明他還未喝上藥，卻感覺自己的心裏已經一片滾燙。
梅微微見他乖乖喝完才問：“你……這次比賽輸了，很沮喪嗎？都生病了。”
麥司衝抽了紙巾擦嘴，聞言聳聳肩：“還好吧，我沮喪的原因不是這個。”
梅微微以為他指的是電療的作用，安慰道：“可能電擊療法還沒那麽有效，我們再研究研究，多嚐試幾種方式……”
“不用了，我也是才想明白，遊泳變快，並不是因為你電我，而是……”麥司衝收拾飯盒的動作一頓，壓了壓往上翹起的嘴角，“算了，你別擔心了，反正下次隻要你來看我比賽，我就不會再輸了。”
他挑著眉，又恢複到往常自信滿滿的狀態。
梅微微暗自鬆了一口氣，笑了笑：“你那麽多粉絲，難道還欠我這句加油？”
“嗯，”麥司衝拍了拍她的腦袋，聲音一軟，“萬事俱備，就欠你了。”
麥司衝說完便走去洗手間洗手，他這會進去後折騰得有些久，梅微微這才無所顧忌地抬眼往四周看了看。
男生宿舍確實比女生宿舍亂一些，丁一的床墊下還露出了半截臭襪子，夏睿的床倒是很整潔，被子疊得工工整整和枕頭放在一塊，麥司衝……
梅微微目光一晃，隱約看見他的床墊下露出一角牛皮紙，梅微微好奇地走上前，捏住那一角抽了出來——是麥司衝的檔案。
他的檔案不是應該在檔案室嗎？
梅微微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尾隨麥司衝走進檔案室……原來他是去拿自己的檔案啊，但他拿這個幹什麽？
梅微微正一臉困惑地舉高檔案，試圖透過光線窺見裏麵一星半點的信息，餘光卻看見麥司衝一臉驚慌地撲了過來，她本能地收回手，往旁邊一躲。
梅微微剛想開口問，麥司衝又衝了過來，她一下躲閃不及，直接被對方壓在了**。兩人頓時一愣，梅微微立馬往床欄上靠，麥司衝趁機伸手去搶，梅微微反應極快地拉住一角。
檔案上的封條正好對準了梅微微，梅微微目光往封條上一掃：“麥司衝你瘋啦，你怎麽把檔案偷出來了？”
“你小點聲，這不叫偷，我隻是借來看看，順便把我的病曆取出來。”麥司衝見爭搶不過，又怕梅微微磕著頭，隻好鬆開手坐在椅子上，“還不是你，我本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還回去，結果那天被你電了，我就把這事忘了。”
梅微微抱緊檔案袋，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模樣嚇住了：“取出來？不行！你有點常識好不好，這樣做會被開除的！”
“不會，隻要我們偷偷放回去，沒人會發現。”
“那你為什麽非要取病曆出來？”
梅微微語音剛落，寢室裏就一片寂靜，麥司衝欲言又止地看著她，見她抱著檔案態度堅決，隻好咬牙把事情說了。
“我不能讓學校，尤其不能讓省隊知道我膝蓋的事，我擔心……”麥司衝目光往膝蓋上一落，神色一下就暗淡了，“他們因為這個，放棄我。”
雖然梅微微於心不忍，但她還是不得不拉著麥司衝一塊去將檔案還了，偷檔案這事可不小，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麥司衝可是會被南體開除學籍。
梅微微軟硬兼施才勸住麥司衝，晚上偷偷去檔案室還檔案。
梅微微當初被麥司衝鎖在檔案室裏麵，就是靠檔案室的小氣窗爬出來的，這次她便打算讓麥司衝從小氣窗裏爬進去。
麥司衝這會才知道當初檔案室莫名發出的聲響，不是靈異事件，也不是他幻聽，是梅微微發出的聲音。
他們雖然做足了準備，但這次還檔案的秘密行動還是差點暴露了。梅微微沒想到大半夜美玲老師會突然從檔案室裏出來，幸好她靈機一動，把麥司衝往氣窗裏一推，自己借著申請教室一事，所以才在此處逗留的理由糊弄過去，他們才逃過一劫。
如果他倆被抓個正著，到時候按照美玲老師古板嚴肅的性格，他們少不了被剝一層皮。
05
隔天，林百匯約了康複班其餘三人一塊去食堂吃飯，說是有事情要商量。
食堂裏這會人流正少，幾人連忙拿飯卡排了隊，端著餐盤到角落裏坐好。梅微微這會正餓，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裏，但她剛咀嚼了兩下，忽然反應過來林百匯就坐在她對麵。
梅微微咀嚼食物的速度立馬慢了下來，恨不得一口肉嚼上三十幾下。她上次吃飯太快，硬是被林百匯追著念叨，吃飯速度太快，容易消化不良。
林百匯見狀，露出一臉孺子可教得欣慰的模樣，然後終於動筷夾了一筷子雞肉……到張雨欣餐盤裏。
張雨欣咬著筷子，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林百匯慢悠悠道：“我覺得你太瘦了，基本沒有肌肉，需要多補充一點蛋白質。雞胸肉脂肪不多，但蛋白質充足，所以很適合你。”
梅微微和君君低著頭，肩膀笑得一顫一顫，張雨欣頓時一臉無奈。
“班長，你隻是我們的班長，不是我們的家長，請你認清身份。”
林百匯置若罔聞，開始說起正事。
“過兩周就是運動會了，咱們班隻有四個人，能參加的集體項目不多，我查了查，唯一可以報名的就是4*100混合接力，大家都會參加吧。”
林百匯的最後一句話完全是喊出來的，仿佛是篤定大家都會為“四人”班級爭光。
君君一看他這氣勢，拒絕的話臨到嘴邊又憋住了：“我……”
張雨欣就直接多了：“當然是大家都不會參加。”
林百匯一臉不解：“這可是咱們班證明自己的絕好機會。”
梅微微此刻正心不在焉，或許是昨天麥司衝低落的情緒影響到她，她現在一腦袋都在思考關於膝蓋的康複知識。
梅微微插了一句：“班長，你最近有時間嗎？”
林百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在走神，聞言還以為梅微微要問接力賽相關的事情。
“微微，我聽黛西說過你以前是田徑隊的，我知道你肯定願意報名，我已經把你的名字算進去……”
“不是這個事，我是想說我要補課。”
“補課，我們最近有考試嗎？”
其他三人困惑的目光立馬投射到她身上。
梅微微硬著頭皮說：“我就是想多了解一點複建的知識，尤其是……針對膝蓋半月板這塊的。”
林百匯了然地點點頭，小腦袋裏的詞條跟聲控似的，從嘴裏蹦出來：“哦，在脛骨關節麵上又內側和外側半月形狀骨，叫半月板，正常的半月板有增加脛骨髁凹陷及襯墊股骨內外髁的作用，能保證關節的穩定性、緩衝震**……”
這些是什麽啊？她聽都聽不懂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等等等等，我先記一下。”梅微微立馬認命掏出手機，按出備忘錄。
張雨欣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沒發燒吧，哪裏來的學習熱情？”
梅微微的學習熱情打哪兒來，林百匯一無所知，但他的學習熱情一下就被梅微微激發了。
他躍躍欲試道：“這樣講太零散了，不如我自己做一個教案，給大家補補課吧，也可以作為咱們社團活動的一項。”
君君和張雨欣對視一眼，立馬拒絕，隻有梅微微像中了蠱似的，連連點頭。
梅微微當時答應得起勁，卻低估了林百匯的認真程度。
第一天補課，林百匯說打算從最基礎的知識點開始教起，所以給她就帶了一幅穴位圖，這幅圖從這頭一直鋪向那頭，看起來不像穴位圖，更像是三尺白綾，梅微微一看就想搬高凳，準備以死明誌。
往後幾天，梅微微整個腦子裏除了吃和睡，便是康複專業的各種專業術語和穴位名稱，她一邊默背，還一邊往自己的穴位上摸。每當她想早早睡覺的時候，就會想起麥司衝說“放棄我”時，可憐兮兮的表情，她隻好抹黑起來挑燈夜戰。
她甚至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很喜歡體育競技，她以後要是像林百匯一樣，當一個有成就的康複師，好像也很酷。
李黛西聽聞了她的一番豪言壯語，連連感歎，林百匯不應該學康複專業，他這洗腦的功力，更適合去做催眠師。
梅微微但笑不語，繼續抱著自己的腿找穴位。
晨光照進來，梅微微**被擠成一團的被子終於動了動，探出了一個睡眼蒙矓的腦袋，梅微微昨晚熬太晚，早上起不來吃早餐，便讓李黛西她們先走一步。
今早難得沒課，她本想一覺睡到中午，奈何肚子一陣一陣地叫，她隻能掙紮起床。
梅微微站在便利店的微波爐前熱飯團時，還哈欠連連犯著困，她靠著一旁的桌子，眼皮一下一下地往下沉，連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她都沒聽見。
麥司衝在便利店遇見梅微微時，原本還想偷偷嚇唬她，但湊近一看，見她眼皮都快闔上了，顯然一副不在狀態的模樣，他才悻悻收回手，打開微波爐幫她把飯團取出來。餐盤磕在微波爐的邊角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梅微微這才注意到麥司衝的身影，眼神困倦地打了個招呼。
麥司衝忍著想揉她腦袋的衝動，問：“你最近在搞什麽？黑眼圈這麽重，半夜去偷菜了？”
“上世紀的複古梗就不要拿出來講了吧。”
梅微微拿過飯團，在窗邊的位置坐下便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照了照自己，這一照，她立馬被嚇精神了：“謔！還真挺嚴重的。”
麥司衝在一旁買了一杯熱牛奶遞給她，轉身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趕緊補充點營養吧，你是不是因為常常發電，消耗太大？”
梅微微停下拆飯團的動作，扯了扯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臂：“好心當做驢肝肺，我為了你的腿天天看書到半夜，還自己學針灸呢，你看全是針眼。”
麥司衝拉過她的手看了看，眉間緊緊皺著，顯然很不開心，連臉上的笑都收起來了。
“你瘋了，不疼嗎？”
梅微微一見他心疼，心裏就樂得不行，渾身的瞌睡都被抖落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慢條斯理地開始拆飯團外麵一層的包裝紙：“騙你的，不過針灸是假，看書看到半夜是真的。”
她動作一頓，頗有些懊惱：“但是看著挺簡單，做起來感覺手是別人的，也太難了，不如……”
麥司衝支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如什麽？”
“讓我們班長幫你吧！他懂得特別多，而且他家我去過，絕對祖傳康複世家！肯定對你的膝蓋有幫助！”
麥司衝拿起牛奶，將杯沿抵在梅微微唇邊，示意她喝一口：“那樣我受傷的事他不就知道了嗎？”
梅微微咽下嘴裏的牛奶，瞬間垮下臉：“對哦，那你隻能等我出師了。”
梅微微低頭吃飯團，麥司衝剛抬手將她鼻尖上的飯粒撚下來，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
他邊抽了張紙巾塞進梅微微手裏，邊按下電話壓在耳邊。
丁一著急的聲音很快從電話裏傳出來。
“衝哥！出事了！你的檔案被美玲老師發現了，讓你來一趟辦公室！”
他的聲音很大，幾乎是喊出來的，梅微微與麥司衝隻隔著一米的距離，自然一字不差地聽了進去。
麥司衝“噌”地一下站起身，傻愣愣地看著梅微微：“完了，被發現了。”
梅微微見狀，連飯團也顧不上吃了，跟著麥司衝快步往外走。
06
校長和美玲老師、霈霈領隊都坐在辦公室裏。
麥司衝一推開門進去，就被裏麵嚴肅又壓抑的氣氛砸住了腳，他硬著頭皮站在中間，像是接受一場殘酷的宣判。
先前麥司衝在遊泳隊內部比賽中慘敗時，他們三人就曾坐在一塊商討過原因。當時有人提到麥司衝放棄省隊選拔的事情，美玲老師覺得奇怪，便登錄過學籍係統，查詢麥司衝的電子檔案，但更奇怪的是，電子檔案上也沒有關於他退試的原因，所以後來她才會去檔案室尋找麥司衝的檔案。
美玲老師一臉嚴肅道：“我去找你檔案的時候明明不在，之後檔案又自己出現了。麥司衝同學，我們現在還沒有查監控，就是為了給你一個機會。你解釋解釋？”
麥司衝咬咬牙，臉上有些難堪：“老師，我知道錯了，我隻有一個請求，就是您怎麽處罰我都可以，能不能別公開我拿……”
“拿？”
“偷，偷檔案的原因。”
美玲老師臉色一沉：“你居然還敢提要求。”
校長在一旁，歎了口氣：“你最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老師交代清楚，你要清楚這不是一件小事，學校會著重調查，情況嚴重的話，是會給你記處分的，知道嗎？”
麥司衝知道自己受傷的事隱瞞不了，隻好麵如死灰地點點頭。
丁一和夏睿他們正一臉著急地等在門外，麥司衝一從裏麵出來，他們就七嘴八舌地詢問結果，麥司衝剛想開口，肩膀上就挨了幾拳。
麥媽怒氣衝衝地扯著他的肩膀：“讓你亂來，偷檔案這麽大的事你也敢做！”
“媽！你怎麽來了？”
麥司衝一愣，下意識抬頭去看梅微微，最後還是夏睿解釋說，他和君君在學校裏遇見麥媽找他，所以給丁一打了電話，把她帶了過來。
麥媽此刻卻顧不上責怪他，她要趕緊帶麥司衝去醫院做檢查，麥司衝被拉著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拉上了梅微微一起。
“我，我一個人害怕。”
丁一一臉不爽地嘟囔：“行行行，什麽都是梅微微，我這個兄弟白當了。”
夏睿倒是沒吭聲，隻是悠悠地將目光落在君君皺起的眉間。
麥司衝一走，他們幾人便散了，夏睿一個人回了宿舍。
他先前無意間看到君君的手機屏保是黑崎一護，今天便專門買了黑崎一護的抱枕送給她，正當君君一臉為難地扯著裙子，剛想說話時麥媽便走了過來，之後抱枕一事便不了了之了。
夏睿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匆匆一掃，突然落在麥司衝的書桌上，他頓了頓起身走過去。
麥司衝的書桌角落放著一個黑崎一護的手辦，他了解麥司衝，他平時除了遊泳和遊戲，幾乎沒有涉及其他領域，別說是手辦了，他連動漫都沒怎麽看過。
夏睿拇指蹭了蹭精致的手辦，下一秒手腕一轉便看見了底部刻著小小的一個“君”字。
這個字不太端正，看起來像是費力的一筆一畫刻上去的，過往的場麵像走馬燈一樣從他的腦袋裏一一閃過，夏睿越是回憶，心裏越是沉重。
“原來你一直喜歡的人是他啊……”
麥媽原本是找麥司衝一塊去吳醫生那裏看檢查結果，但麥司衝平時太滑頭，每次讓他定期來做檢查，他都有無數的理由推脫，此時她好不容易逮住對方，連忙聯合吳醫生一塊將他綁在了檢測儀器上，好好地從裏到外檢查一遍。
後麵麥司衝要做治療，梅微微便陪著麥媽一塊在醫院的走廊等著。
梅微微在醫院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飲料回來，麥媽媽拿著飲料，一臉愁容滿麵。
“這孩子，上次美國專家就來一天，都已經約好了，結果怎麽都聯係不上他，說去了什麽熏陽的見麵會，你說我氣不氣。”
梅微微原本正擰著瓶蓋，聞言手下一頓。
原來上次麥司衝不去見熏陽是因為這事，可他後來還是因為她，錯過了專家會診……
梅微微心裏突然一陣發酸，即愧疚又難過。
“阿姨，麥司衝的傷是不是很難治愈啊？”
“確實不太樂觀，他一直都很害怕這件事被人知道，總說知道的人越多就會給他越多壓力。”麥媽媽慈愛地看著梅微微，握住了她的手，“他願意把這些毫無保留地都告訴你，說明他真的很信任你。”
梅微微手上一僵，隻敢虛虛地落在她手心裏。
“他從小泡在泳池裏長大，萬一他以後沒法當運動員……這事我都不敢想。”
梅微微全然明白她的心情，麥司衝這麽驕傲的一個人，他用盡所有力氣才走到這一步，如果就此切斷他與遊泳之間的聯係，他可能就此一蹶不振，終日不甘又無望地活著。
梅微微一想到對方眼睛裏光逐漸退散的模樣，就覺得心裏一陣難受。
麥媽媽鬆了口氣，更加抓緊她的手：“馬上就要參加省隊招考了，有你在他身邊，我多少放心一些，你一定幫我看著他，別再多生事端。”
梅微微點了點頭：“放心吧，阿姨。”
麥媽媽顯然很擔心這事，開車送麥司衝和梅微微回學校時，還偷偷跟梅微微再三確認。
麥司衝注意到她們之間的小動作，等麥媽的車走遠之後，才一臉奇怪地看著梅微微。
“我媽跟你說了什麽？”
梅微微擺了擺手：“這是我們的秘密，不告訴你。”
麥司衝興致不高地回了一句：“那算了，我不問了。”
這可不符合麥司衝的性格，梅微微追上前偷偷觀察他的臉色，麥司衝有些無奈地斜她一眼。
梅微微立馬收回視線，背著手走在他旁邊：“為什麽我之前電你明明挺管用，後來突然沒用了？”
麥司衝腳下一趔趄，摸著鼻子站穩之後才心虛道：“那是我的秘密，我也不會告訴你。”
隔天公告欄前擠了一堆人，麥司衝因為企圖隱瞞傷病，私自盜竊自己的檔案袋一事，轉瞬間便鬧得沸沸揚揚。
南體的遊泳小天才，像是一夕之間從神壇上摔了下來，他身上所有的勳章和光芒都被傷病一事所遮掩，原本信誓旦旦崇拜他的人，不是借此落井下石，便是暗自猜測他的體育生涯是否就此結束。
梅微微心裏隱隱不安，特地跑去詢問了彭派，如果按照麥司衝現在的情況，FT會不會簽他。
“不好說，如果他不去參加省考直接簽，我覺得沒問題，畢竟他高中是在咱們省就小有名氣，直接轉行來就可以往半‘藝人’方向發展了，同時還可以兼顧學業，將來畢業了路子會廣很多。但是如果他去省考，落選了，再簽進來，那就是沒得選才選我們，那身價就可能沒那麽高了。”
彭派見梅微微愣住，對她笑了笑：“怎麽，聽起來是不是很現實？”
“那如果是學長你的話，你會怎麽選？”梅微微問。
彭派一頓：“我可能會選第一種吧，我不喜歡冒險，你呢？”
冒險對於彭派而言，有太多不確定性，如果是十七八歲，意氣風發的他，或許還會抱有一絲僥幸，但現在他立足在社會上，看見、聽見的東西多了，膽子便也更小了。
梅微微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但她知道麥司衝一定不會放棄。
梅微微想通這一點，立馬轉頭去找林百匯。
林百匯五歲開始跟著家裏學習，第一次上手是在十三歲，後來又練了四五年才被家裏允許給病人治療，那按她目前的狀況，麥司衝絕對等不了她出師。
梅微微怕夜長夢多，立馬拉上了丁一給林百匯搬宿舍。
男生宿舍樓下，丁一提著裝了被褥的編織袋和行李箱，氣喘籲籲地回頭看向梅微微。
梅微微手上也抱著一堆東西，上氣不接下氣地催他：“快點，放了東西，我再去他家找他一趟。”
麥司衝因為覺得隱瞞傷病，偷竊檔案太丟人，竟然請假回家了，甚至連手機都關機了，這會連梅微微也聯係不上他。
這個小狼崽，平時看著挺凶，關鍵時刻竟跟隻小兔子一樣，出事就蹦蹦躂躂地躲起來。
梅微微擔心，丁一也是操碎了心。
麥司衝在丁一眼中那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他完全無條件地相信麥司衝能進省隊、國家隊。在他心裏，哪有運動員不受傷的，他衝哥就算受傷了，那也是最厲害的。所以他這幾天，一直焦頭爛額地想找麥司衝。
此刻他聽梅微微輕描淡寫地提起麥司衝的家，立馬驚訝問：“你去過衝哥家？”
梅微微有些尷尬地回避他的眼神：“意外意外，我是被他媽喊去的。”
“你連家長都見過了！”
丁一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梅微微頓時腦袋一疼，丁一和李黛西混久了之後，怎麽連對方說話的音調都學來了。
丁一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問：“不過我們這麽野蠻地給人搬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梅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此刻林百匯兩手空空地跟在他們身後，一臉糾結地看著他們。梅微微半點沒心軟，這可是她拿參賽的代價換來的。
梅微微看向丁一，用林百匯能聽見的音量道：“你以後負責聽我們百匯老師差遣，省考沒多久了，你必須服務到位。”
“知道了，我絕對盡職盡責。”丁一立馬放下東西保證，過了會又轉頭看向林百匯，“匯匯，我會好好聽話的。”
林百匯臉色一僵，試探道：“這樣喊不好吧？”
“那喊什麽？林林？百百？”
林百匯立馬妥協：“還是匯匯吧。”
梅微微在一旁哭笑不得。
丁一雖然看著不太靠譜，但他重義氣，為了麥司衝肯定願意配合林百匯，而林百匯就是在世菩薩，有病患在他眼前，他絕對不會置之不理。那剩下的便隻有麥司衝了……無論如何，她都得把麥司衝帶回學校。
梅微微堅定地提起東西，一口氣往上連跨了好幾步。
07
——第一，我可以承諾，我們還是會如約簽下你，不會放棄你。第二，如果你放棄省隊選拔，直接簽約，我有把握說服領導將價格提高五個點。
——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但我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希望這樣能夠安慰到你。你好好想想，畢竟是你自己的人生。
彭派這條短信，他已經看了很多天了，相比起其他閑言碎語的同學，彭派算是真正在為他考慮的人之一。
校長、美玲老師、霈霈教練、所有同學……每個人都讓他好好想一想，但他應該怎麽去想呢？怎樣才算是對自己負責？
固執己見，是愚笨冒險，認清現實，是放棄夢想。
整個房子都異常安靜，他能夠聽到他媽媽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也能夠聽到自己腳下踩著的高樓轟然坍塌的聲音。
省隊知道他的傷病，開始擔憂他即便是進入省隊，又能否以最初優異的成績衝進國家隊。
FT知道他的傷病，開始擔憂他的商業價值，希望他及時止損。
及時止損……
他從小到大都沒想過這個詞，他原以為隻要他還能站在泳道上，隻要他還能下水，泳鏡便是他阻擋一切流言蜚語和荊棘頑石的利器，可是無法否認，他確實動搖了。
如果止步在這裏，那他依舊是榮光滿身，眾星捧月的麥司衝，如果他執意往前走，那他很可能最後慘淡收場，無人問津。他所有引以為傲的成績，都會在未來成為別人嗤笑他的尖刺利刃。
窗外的風聲很輕，麥司衝抬起手肘壓在自己的眼睛上，世界便從這一刻暗了下來。
他站在所有纏繞起伏，壓抑無望的黑色濃霧裏，突然想起老楊，當初就是老楊把他從一眾小孩裏挑了出來，他才會走上遊泳這一條路。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第一回拿金牌時，老楊問他，以後想不想站在全國的領獎台上。
少年時的他，永遠傲氣，不服輸，永遠滿懷希望，無所畏懼。
“不止全國，我的目標是全世界。”
全世界……
麥司衝壓在眼睛上的手肘一動，下一秒便有一束光透過縫隙穿透黑霧。
“我要讓全世界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