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籌劃
第二天清晨,還未睜開眼睛,楚末宴就聽到一片雜亂的腳步,有低語,有哭聲。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外麵混亂的情形。
一閃念,楚末宴進了自己的靈府,看好戲怎麽少的了她呢。
商清以已經起來了,正在靈府中走來走去,時不時撇撇嘴,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想當年,她在天上的洞府是多麽的美妙絕倫。
雕梁畫柱,清雅幽靜,哪像這裏,到處破破爛爛的,天氣還不好。
楚末宴望著她,胸脯起伏了幾下,低低地笑了。
“別在這裏轉了,注意外麵,我帶你去看場好戲。”
他聲音低沉地說道,完全和七歲稚童的樣子不相符。
“你又要搞什麽事情。”
商清以皺了皺眉頭。
她不反對以牙還牙,可現在他們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務吧。
“我剛起來,能做什麽。
去看看那女人怎麽樣了而已。”
商清以恍然大悟,知道楚末宴教訓了莫清遙,她隨即就丟在腦後了,跟本沒想著還要善後什麽的。
她靈識一動,即刻知悉了外麵的混亂。
“走,去看看。”
那女人折磨了這孩子七年的時間,現在去看看她的笑話,不算過分吧。
兩個人心中興致勃勃,表麵卻一無所知的樣子來到了偏殿外麵。
遙池宮中果然亂作一團,莫清遙今晨被宮人發現昏迷在自己的臥房中,渾身是血。
最可怕的是她身旁不遠處的那半截舌頭。
宮女嚇得尖叫不止,有太監急忙去請太醫。
因為時間太早,隻來了一個值班的王太醫,見到莫清遙這副樣子也嚇了一跳。
看到地上那半截舌頭時,王太醫還以為莫清遙已經失血過多,死了呢。
上前探了探脈搏,這才鬆了口氣,人還活著。
他皺了皺眉頭,心裏有點奇怪。
現場看著嚇人,但其實莫娘娘並沒有出太多的血。
按她的傷情程度,原本不應該的。
口中的傷就像是被高明的大夫處理過一樣,血早就止住了。
王太醫哪裏知道,楚末宴在收拾完莫清遙之後,幾乎是立刻就幫她治了血。
他隻是想教訓教訓這個狠毒的女人,卻並沒有想馬上要了她的命。
折磨了七皇子這麽多年,這麽痛快就要了命,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死太容易了,活著才難。
眾人七手八腳將莫清遙抬到**,王太醫又幫她處理了一遍傷口,開了傷藥。
混亂中,楚末宴悄悄溜進了正殿,大家都忙碌著,沒有人注意到他。
一聲呻吟後,莫清遙緩緩睜開了酸澀的眼皮。
她隻覺得全身都在痛,仿佛被千軍萬馬踏碎了身體一般,尤其是嘴裏傳來的痛楚幾乎讓她狂喊起來。
嗓子裏咕嚕了幾聲,莫清遙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對,自己的嘴怎麽不一樣了?
她驚恐地發現,床邊的人是個太醫,還有幾個宮人,各個一臉擔憂,小心翼翼的。
莫清遙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眼前頓時陣陣發黑。
不可能,這不可能,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手向嘴邊摸了過去。
“按住她。”
王太醫急忙吩咐道。
兩邊的宮人趕緊捉住莫清遙的手,不讓她亂動。
傷口剛剛處理好,她這般折騰,萬一又開始出血可怎麽辦?
事情的真相王太醫不關心,卻絕不能讓這個娘娘死在自己的手中。
就算是個不受寵的妃子,可若是真死了,也是麻煩事一樁。
等自己走了,她願意尋死覓活就隨她去了。
別看莫清遙傷痕累累,可力氣居然大得很,兩個宮女才勉強摁住了她。
就在大家手忙腳亂之際,旁邊忽然傳來嘿嘿的笑聲。
太醫和宮女扭頭一看,發現是癡癡呆呆的七皇子,便沒有加以理會。
莫清遙卻不同,她覺得那笑聲仿佛帶了無比的陰寒之氣,生生地鑽進耳朵和腦海裏,攪和得她心慌意亂。
拚命側過頭,向笑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剛剛還一臉傻相的楚末宴,此時卻冷冷地看著**這個狼狽的女人,那眼神仿佛是冬日裏凜冽的寒風,刮得人生疼。
莫清遙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想不出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可見到楚末宴的那一刹那,卻不由自主地渾身發冷,心中的恐懼幾乎要將整個人都吞噬了。
她想把頭扭回來,可眼睛卻不聽使喚地繼續望著楚末宴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還有那一雙黑漆漆的,仿佛在衝她笑的眸子。
魔鬼,莫清遙的心中忽然蹦出這個詞兒,隨後便再一次暈了過去,人事不醒。
“高興了?”
商清以涼涼地問道。
她曾經是大殺四方的上仙,又落入過魔道,看到這點兒小陣仗自然不在話下。
楚末宴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痛快自然是痛快,可也沒意思得很。
對手這樣弱,讓他連點成就感都沒有。
原以為那麽猖狂狠毒的莫清遙還能再撐些時日呢,沒想到抹去了她的記憶,還能嚇成這樣,真是不中用,也就能欺負欺負小孩子罷了。
楚末宴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正殿。
接下來的幾日,他的生活過得十分閑散。
莫清遙受傷的消息傳了出去,皇帝又派了兩個太醫過來為她診治,皇後賞了一堆藥材,讓她好好養身子,還保證會查明真相,還她一個公道。
可不管是皇後還是皇帝,都沒提到楚末宴。
按說七皇子已經傻了,需要人好好照顧,可莫清遙現在的情形明顯無法履行這個責任。
皇帝若真是在意這個兒子,就應該再為他指派一個照顧者。
提都沒提,隻能說明在皇帝心中,傻了的兒子確實是一錢不值。
隻要給口飯吃,不至於將他餓死,傷了皇家的顏麵就好了。
楚末宴自己不在乎,他本來就對皇帝和莫清遙沒什麽感情,更加從不奢求什麽父母親情。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就是眼前這個氣哼哼的小人。
上天入地也絕不辜負。
可商清以卻受不了,她雖然從未有過自己的孩子,卻也覺得楚末宴受了太多委屈,在靈府中跳著腳罵了半天。
“呸。
還以為那皇帝老兒是個好的呢,沒想到也是這般現實,自己的親骨肉都不放在心上。
哼,小七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商清以把小胸脯拍得山響,母性泛濫。
她就不明白了,長相俊美伶俐,人又乖巧聰明的七皇子怎麽這麽不受人待見,別人看不上他也就算了,生母也使勁糟踐他。
這孩子多可愛呀,就算沒見過其他幾個皇子,商清以也極有信心,就憑楚末宴這副相貌,恐怕天上地下都找不出幾個能與之媲美的人。
衝著這張臉,大家也應該對他好些呀。
商清以連連歎氣,為自己罩著的孩子鳴不平。
卻沒有發現,一旁被認為是孩子的楚末宴,正用一種極為成熟複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從前,她也是這樣護著自己的。
不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仙子們,欺負他這個毫無根基的小仙獸。
霸道強勢地將自己置於她的羽翼之下。
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自己恐怕還一直死心塌地地陪伴著她在天上生活呢。
“哎,想什麽呢?
你小小的孩子,能不能不要心思那麽重,一天到晚發呆。”
商清以不滿地嘟囔道。
楚末宴被打斷了思路,衝著商清以呆呆地笑了笑,那樣子倒真有幾分傻氣了。
商清以搖搖頭,心中一軟。
七歲的孩子啊,被親娘虐待了那麽久,能硬挺著沒被整死,已經很不容易了吧。
可惜,她一時之間還沒想出什麽好辦法,讓楚末宴能接近皇後娘娘,取得她的信任。
若是靈力充沛的時候,商清以完全可以直接控製皇後,讓她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可現在能力不足,那樣做太冒險了。
萬一弄不好,不僅達不到目的,還可能害了楚末宴和自己,搞得形神俱滅。
可是,這麽幹等著也不是辦法呀。
商清以有些泄氣地往自己的小破**一靠:“算了算了,想得我頭都疼了,趁天氣好你出去走走,別老在房裏窩著。
肯定是你老不出門,我才想不出好辦法的。”
她這是明擺著耍賴了。
沒想到楚末宴居然站起身來,毫不猶豫地往大門外走去。
直到出了遙池宮,商清以才反應過來:“你還真出來了呀。”
她就是隨便耍耍脾氣,並沒有指望對方會照辦。
“你不是想出來走走嗎?”
楚末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眼中的溫度卻是熱的。
他心裏清楚,出來走走不僅能讓商清以散散心,也能讓她熟悉熟悉周圍的環境。
因為靈力不足,商清以如今隻能探查居住環境周圍的情況,一出了遙池宮,她就力有不逮了。
宮裏到處是亭台樓閣,水榭長廊,處處精致典雅,抬眼便是翠竹鬆柏。
除了專門的花園,在路邊還擺了許多盆花,各式各樣的花朵恣意怒放,偶然碰上些太監宮女,都視楚末宴為無物。
宮裏沒有秘密,誰都知道,楚末宴現在已經是個廢物了。
生母本就不得寵,現在聽說還成了殘廢。
他自己更倒黴,原本聰明伶俐,深得皇帝喜愛,誰知道,莫名其妙就癡傻了。
這樣的人,就算是身為奴才的他們,也是看不上的。
楚末宴目不斜視地在宮裏走來走去,帶著商清以看盡宮中的景色。
商清以原本還氣憤皇帝的薄情寡義,可看看這些奴才的樣子,才知道皇帝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若是連奴才們都知道七皇子沒有希望了,可想而知,皇帝會怎麽想了。
最起碼,他沒有像莫清遙那樣虐待七皇子,還繼續派人照顧著他。
“唉。”
長歎一聲,商清以通過楚末宴的眼睛看了出去。
這個世界,果然和她生活的樹洞完全不同了。
隻是,弱肉強食,強者為尊,不管在天上還是地下,從來都沒有變過。
左轉右拐之後,兩人來到了一個臨湖的竹林,環境清幽,人聲罕至。
商清以四下打量一番,長舒了一口氣:“在這裏歇會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愉悅,這裏靜謐深幽的樣子,竟讓她想起了從前天上的洞府。
楚末宴心有所動,在湖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小七啊,你好好看看這裏。
隻要能把靈府修成這樣,祖宗我就滿足了。”
商清以歎息著說道。
早先還打算建一座宮殿呢,沒想到,還是忘不了從前的事情。
兩人對著波光粼粼的湖水,都沒有吭聲。
忽然,商清以眉頭一挑,似乎察覺了什麽。
“不對,好像有些不對。”
她放出神識,四下看著。
“你有沒有覺得,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味道,仿佛是,仿佛是……”
商清以吱吱嗚嗚,一時之間有些說不清楚。
那味道仿佛是藥味,可又摻了些別的什麽。
楚末宴挑了挑眉,他對主人的判斷向來是不會質疑的。
四下望望,好像在竹林的另一端飄著些煙氣。
如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林子裏原本就有的霧氣呢。
他站起身,邁著小短腿,卻又是一本正經地向哪裏走去。
腰板挺得直直的,哪裏還看得出一點癡傻的樣子來。
離得越近,藥味就越大。
商清以鎖緊了眉頭,這味道很不對勁,如果是藥,那麽摻了太多的東西,若是丹,成分又不太對。
“小七,咱們看看這裏住了什麽人。
在宮裏鼓搗這些東西的人,有意思啊。”
商清以興趣來了。
她從前在天上的時候,洞府裏也有個煉丹房。
說起來,她煉丹的本事也不必那些老道們差。
若不是誌不在此,說不定能成為仙界首屈一指的煉丹師呢。
然而,商清以的話音剛落。
楚末宴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不遠處的竹屋中冒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和濃厚的黑煙。
隨後,一個人旋風一般衝了出來,扶著一旁的竹子大聲的咳嗽起來。
咳得撕心裂肺,涕淚橫流。
好容易止住了咳,遠處慌慌張張跑來幾個人,衝到近前後,看了看竹屋的情形,罵道:“姓刁的,你有完沒完,是不是想拉著大家一起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