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支柱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沒想到櫻海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而鳳瀾隨之作出的舉動更加證實了她所說的真相的真實性:她撩起了褲腳管(這很不容易,因為現在是冬天,認為穿的衣褲都很多),掀到了大腿上麵,可以看見上麵有一天細長的血疤,覆蓋在了皮膚上,周圍的腿毛都對這條血疤避而遠之,所以一道深入骨的血痕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

“那時候實在是痛得極慘,”鳳瀾說,“但是我腿部受傷了,追不上她。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把碎片拿走。

“這道傷疤,現在還痛著呢……”鳳瀾看了櫻海一眼,暗示她仍然會在找機會把碎片拿回來。“那麽,你現在是否可以將水星能量碎片交還於我了呢?”

良久的沉默。

櫻海雙手托住下巴,作出沉思狀。大家都不敢吱一聲,怕這對冤家一個不高興,對自己出手——尤其是櫻海,原以為她隻是脾氣壞了一點,但是通過鳳瀾的敘述,大家才知道她其實曾經是一名罪犯。而今天下午在十三號的戰鬥現場時遇到的那名年輕的警員,或許就曾經辦理過鳳瀾遇刺這一事件,但是無果,就不了了之了。

終於,櫻海像是做出了決定一般,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鳳瀾期待著她的回複,但是櫻海隻是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字。

“不。”

鳳瀾看起來憤怒到了極點,隻差立刻站起來給櫻海一拳。但是她克製住了自己,“我不會放棄的,至少我知道了你的行蹤。”在留下了這麽一通宣告(或是威脅?)後,她快步走出了基地。

她沒有將基地的大門關上,結果外麵的冷風直吹眾人。但是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把門關上,誰都沒有動。

秀然有些受不了這長時間的冷場,但是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或許,他應該什麽都不說,就像其他人一樣。可惜他無法忍耐,他悄悄地回到了房間裏;他認為自己悄無聲息,但是他相信其他人都發覺自己已經離開,隻不過不想來追自己而已。

他心亂如麻,櫻海的過去似乎在深深影響著自己。他現在徹底迷茫了,自己所信奉的正義究竟是否正確呢?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每個人的正義都各自有所不同,而且似乎都存在著那麽一點點的瑕疵:

橋賢本身就不是非常熱衷於捍衛正義。據說,他一開始成為行星守護者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工作。他將守護者視為自己的工作,因為那個時候他急需用錢。他借了高利貸,不還債不行。這就是橋賢戰鬥的理由。

堅勝呢?她將守護者視為自己的兼職。她本來就有工作了,但是因為她的力量而被找上成為守護者。如果她能夠放下碎片,那麽她一定會立刻衝回她的大學,繼續上課。隻不過,現在似乎有點主次顛倒了而已:或許教師才是她的兼職。

銀夏眼中的正義和橋賢差不多。當然他沒有必須要還錢的尷尬時刻,但是他剛從大學走出,現在還在讀學校,所以找一份工作也是很重要的。

秀然仔細回想著他所認識的每名守護者的戰鬥理由。他們沒有一個是為了純粹的“正義”而戰鬥的。他們都有各自的目標,甚至有時為了個人的利益而過於偏激——櫻海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她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傷害她人。秀然不知道櫻海是否一直清楚自己是守護者,還是說一開始她盯上鳳瀾隻是因為她的項鏈好看。秀然認為真正的原因是後者。

每個人都有自己戰鬥的理由……而那些理由現在細細想來,又不是那麽得高尚。焚曉可能早就看透了櫻海,內心深處完全明白櫻海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難怪他稱櫻海為“個人主義者”。

想到焚曉,這或許是守護者的團隊中唯一一個沒有真正地表露出自己的戰鬥理由的人了。但是他在離別前的那番話,實在不是什麽高尚的話語。他或許僅僅是為了給夏娃辦事,但是卻又有那麽一絲別扭。他真的從心底裏服從夏娃嗎?秀然不知道,或許以後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因為焚曉至今都沒有說出自己的苦衷——如果有的話——即使離開了這個城市也要保密。這是一個真正的戰士的作風嗎?焚曉的所作所為,也讓人不禁懷疑他的正義的正確性。

那我又是為了什麽而戰呢……?

秀然不禁如此想到。他至今都沒有找到自己戰鬥的理由,他不明白先前的戰鬥他是怎麽迷迷糊糊地闖過來的,至今他淨化過的魔獸也隻有一隻。但是又或許,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才能夠支持他度過這一次又一次的戰鬥吧。

“先想好你是為什麽而戰鬥的吧。那樣子可以幫助你更好地參與到這件事中。”

這句話焚曉曾經告訴過他。那是在他第一次召喚迪厄斯鎧甲戰鬥之後,焚曉帶著他去了訓練場地的天台;在那時,秀然被焚曉打趴下,卻仍然不敢召喚鎧甲還手。在那時的情境下,焚曉說出了如此的話語。

而秀然在那時候也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在他的記憶中,他一直處在夏娃無微不至的照顧中,就連基地和訓練用的場地也是她找好的……他是真的不明白那樣子的自己還有什麽樣的理由去戰鬥。

是為了保護人類嗎?

那時秀然就用這個理由敷衍自己,但是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是否真的是這樣。他也打從心裏明白,這個理由並不是真實的。

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為什麽,櫻海,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為什麽要讓我們難堪……?

她高傲

她自嬌

她臨危不懼卻對正義避繞

她無法讓人驕傲

唯美的謊言 演繹著完美的殘缺

沒落的皇室 歪曲著正道的價值

冰冷的顏膚 簡直讓人無法取悅

錯誤的心意 有如心頭站上黑雀

黑暗的過去 倒映著慘敗的鮮血

偏激的方法 掩蓋了不祥的隱喻

隱藏的善良 似乎從未歡呼雀躍

扭曲的正義 得到之後如此嗜血

水星守護者 你為何會如此噬掠?

***

亞當興奮地在宇宙中穿梭。馬上,他就能夠回到魔星,並且將他所得到的情報告知潘多拉,並且受到褒獎。

他來到了潘多拉的宮廷中,興奮得手舞足蹈。魔神隻是禮貌性地微微笑了一下,“那麽,又有什麽事呢?——看來你沒有把迪厄斯幹掉就回來了。”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冰冷。亞當不禁戰栗起來,但是他仍然認為,他接下來帶給潘多拉的消息比消滅迪厄斯要好得多。

“臣發現了火星碎片的下落。”亞當躬身說道。

“瑪茲的碎片?”潘多拉的身子微微前傾,雙眼釋放出了渴望的光芒。看來,亞當已經在不經意間讓她改變了計謀。畢竟,斬殺迪厄斯隻是一時的策略,但是獲取瑪茲的碎片,可以長久地保證魔神集團又有一名守護者存在。

“沒錯。”提到瑪茲的名字,亞當絲毫沒有為之動容;或許,他現在的心已經徹底被芯片所控製了。焚曉和亞當在以往曾經是朋友,兩人相見時都不願意真的對對方痛下殺手。可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臣在和迪厄斯戰鬥時,看見了他寫的日記。上麵說出了火星碎片的下落。”

“在哪裏?”潘多拉饒有興趣地看著亞當。

“就在他母親的家中。”亞當平靜地說道。

“那麽,朕是否可以認為,你有把握從他們手中拿回火星瑪茲的碎片?”

亞當點了點頭,“臣認為,如果以臣和他們的關係,臣可以輕易打入守護者的內部。而且,迪厄斯還信任著臣,利用這一點,可以在他們沒有防備之心的時候輕易拿到碎片。”

“這樣朕就放心了。”潘多拉微笑著說。亞當在得到了魔神的許可後,欣喜若狂,顯然為自己逃脫了沒有完成魔神任務時的懲罰而高興。他再次化作一道綠光,以光粒子狀態前往地球。

然而,雖然嘴上是這麽說的,但是潘多拉根本沒有放心。在她看來,亞當依然有叛變的可能。因為在他心中深層的意誌力,足以突破芯片的拘禁。她不希望那一刻到來,起身從龍椅上走下,對著龍椅兩旁的陰影說道:“你們平身吧。”

或許是在陰影中很難辨認,但是亞當其實也發現了龍椅下的影子中還有兩個人待在那裏。但是一來這兩人和亞當沒什麽關係,二來亞當也不想讓自己的注意力被他們吸引過去,所以沒有多說什麽。可是亞當不知道,那兩人是潘多拉故意安排在那裏的。現在亞當已經離開,他們自然就可以起來。

這兩人一男一女,長得十分相似。兩人的頭發都是黑中透銀,就像是一層輕如紗的薄膜,又像是用流水做的頭紗。他們的麵部構造也十分相像,就算是完全陌生的人第一眼看到他們,也可以知道他們是兄妹。

“盯著他。”潘多拉低聲對兄妹說道。

“哎呀,沒想到第一天上任就有工作了。”看起來是哥哥的那個人搓著手,躍躍欲試。

“別忘了,我隻是不想再去叫人所以才找你們的。”潘多拉陰沉地說,“但是這次的任務十分重要,一旦失敗,你們和亞當恐怕都沒有命活了。

“但是相對的,如果亞當沒有完成的任務你們完成了,那麽你們就可以成為我的新的護法。”

“七護法之一嗎?”妹妹的眼中閃爍著星點亮光,那是用黃金砌成的牆壁的反光。

“不,你們還沒有到達那個水平。”潘多拉冷笑道,“別對自己抱有太大希望。就算你們完成了這次的試煉,你們能夠獲得的地位也隻是亞當以前的位置。”

兄妹兩人明顯失落了許多。不過這樣也行,他們想道,亞當在很久以前是魔神的親信部下,一度也是她的護法。雖然沒有躋身七護法的行列,但是能夠時時刻刻待在潘多拉身邊也是好的——為了防止以後再發生那種事情,他們需要潘多拉的力量。這是潘多拉本人親自向他們承諾的。

“再來跟你們重複一下,”潘多拉又說道,“你們的任務僅僅是跟著亞當。萬一他失手了——或者他不幸身亡——你們就可以代替他的指責。又或者,他的真實意圖被守護者發現了,你們才可以動手幫助他,因為那時候肯定會有一場惡戰。除此之外,你們不能有任何動作。”

照潘多拉的話看來,這其實是一個很輕鬆的任務。兄妹兩人都這樣想。之後能夠獲得的名位近在眼前,兩人都摩拳擦掌,尊卑出發。他們向魔神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各自化作一道光,跟上了亞當。

魔神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祝你們好運,天剛和海瀾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