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吐真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裏。這裏堆滿了沒有人處理的垃圾,到處都是卷心菜和魚腥味。也沒有人將垃圾桶的蓋子關上,人有它們釋放臭氣。不過好在,這裏基本上沒有人會接近,所以他能夠一個人獨自待在這裏。

血腥揚起手,遮住了唯一一絲從高樓的空隙中撒下的陽關,小巷子裏更加陰暗了。

果然,不管自己做什麽,都沒有人注意到嗎?

血腥從市中心逃走,原本以為會有人發現他的蹤跡而來追趕,但是他的希望卻落空了。現在,他變得更加孤獨。魔星肯定回不去了;而且,就算他回到了魔星,也一定會受到潘多拉的嚴加處罰。

而且自己的傷口依然在流血,估計一個世紀以後都愈合不了。

他看著自己的傷口中流出的鮮紅的血液:這是他的身體依然純潔的象征。他沒有被布雷思果實汙染。那原本是象征神聖力量的聖果,但是如今,卻成為了在伊甸園中毒蛇**人類吃下的禁忌之果。

為什麽……我會降生在魔星呢……?

血腥這麽問自己,但是沒有答案。鮮血的腥味刺激著他的鼻腔,讓他無法安定下來。

外街嘈雜的聲音隱約傳了進來人類的聲音。

要是我是一名地球人,那該多好……

但是這輩子他都沒有希望了。如果他僥幸活了下來,他也一定會遭到潘多拉的追殺。這一點上,那個女人倒是做得很好,她倒是真正地逃脫了潘多拉的耳目。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要向她去請教一番。

然而,自己還有那個時間嗎……?

鮮血細水長流,但是永不終止。血一直在流,就算血腥調動全身的毅力去阻止它的流動,也依然無果。

他想起了潘多拉。這是這位卑劣的魔神,才讓自己——或整個魔星——走入了今天的這個境地。如果以後有哪一天,他能夠在地獄中與潘多拉相見,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扼死潘多拉。

你是獨權的君主,你是恐怖的魔鬼,你是罪惡的化身。

潘多拉的獨權專政,讓所有敢於反抗她的人都遭受了滅頂之災。這一切當然與她的走狗脫離不了幹係。但是,自己不知何時,竟然也淪為了她的部下……?

潘多拉總是能夠知道有關密謀抗反的人的一切。因此,魔星人們從來都不敢將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想法清楚地表露出來。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鄰居是不是就是潘多拉的耳目。

人們就這樣生活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中,生活絲毫得不到一刻的安寧,卻還得處處提防潘多拉的暗算——因為他們知道,就算他們什麽都沒說,潘多拉還是能夠從各個角度探知他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切真實想法。

血腥感到自己的雙手突然麻木了,無力地垂到了身體的兩旁;陽光又再次從縫隙中透了出來。

多麽溫暖的陽光啊……為什麽我們甘願活在黑暗之中呢?

血腥的眼皮耷拉著。終於……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了嗎……?

他隻能暗自祈禱,祈禱魔星人不會再有人遭受和他一樣的折磨。同時,他也暗暗祈盼自己所敬仰的那個人能夠重新走回正路。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但我相信你能夠掙脫潘多拉的束縛,重新喚回自我。

身處魔神的**威之下,誰都不好過。但是唯有你,是照亮無邊黑暗的一線光明;但是唯有你,是拯救墮落靈魂的一線希望。

加油吧!亞當護法!

徹底擺脫潘多拉的困縛,然後代表我們斬殺這罪惡的魔神!

不管潘多拉禁止人們說什麽,你都要記住——

不敢說的話,才是最想說的話!

血腥感到疲倦感已經侵襲了自己的全身,他再也抬不起自己的一根手指。無力和黑暗俘虜了自己,讓他動彈不得。

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秀然睜開了眼睛。他扭了扭脖子——還好,還能動。但是他發現,此刻自己並不在十三號的房子中,而是在以前他曾經住過的守護者的基地裏。周圍還是堆滿了各種不需要的雜物,以及各種魔星文獻。看來,其他人已經自然而然地將這個房間視為了他暫住時的房間。

他想起《聖陽》還在自己的家中,但是他現在也沒空去讀書。他突然想起,自己和亞當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他驚慌地看了看四周,這才反應過來:戰鬥早就結束了。因為如果不是那樣,銀夏就不會站在自己的身邊。

“醒了嗎?”銀夏靠在牆上,雙手抱臂地問道。

秀然點了點頭,不知道銀夏把自己送到基地裏來是何意。但是銀夏很快回答了他的疑惑:“我們遇見了一個魔獸。她救了我們。現在她要說出真相,我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一起去聽呢。”

信息量大得驚人,秀然還沒有緩過來,他在聯係這些事中的關係。“真相?什麽真相?”

“我猜測,”銀夏回答道,“她跟櫻海有私仇,櫻海是不想讓她把真相說出來的,但是我們想。

“所以咯,我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你想了解這些事嗎?”

秀然不得不說銀夏的好奇心太強,不過他並沒有看出這事和自己有什麽聯係。

“如果我們傳述給你聽,那效果遠沒有你自己去了解要好。”銀夏又說道。

秀然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去客廳。他發現自己的身上隻穿了一件套頭毛衣,外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起身去拿,但是肩膀那裏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他扭頭一看,那裏有一道一尺來長的傷疤。他閉上眼睛仔細想想,明白了那是亞當給自己刻上去的。

“堅勝讓你不要有太大幅度的動作,”銀夏慌忙地擺了擺手,“盡量不要扯到傷口。”

“我明白。”秀然默默說道,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外套。

“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麽在那種情況下你要和對方硬抗?一般來說都會穿鎧甲戰鬥的呀。”

看來銀夏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這次遇見的敵人是亞當。秀然能夠從亞當的身上感覺到強烈的殺氣,但是他還是無法忍心真的下手去攻擊他。在秀然的記憶中,亞當依然是那個在和焚曉戰鬥時不相上下,但是精神上處於弱勢的老人。

不過,銀夏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和亞當之間的奇妙聯係。秀然也說不清楚這種關係,但是他卻對亞當萌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感。現在看來,焚曉是知道事實的,但是他留在這裏的時候也沒有說清楚;秀然唯一一次主動問他,他也隻是含糊其辭,沒有道個明白。

“沒機會拿碎片。”秀然想含糊地混過去,但是銀夏雙眼一翻:“那你是遇到了什麽樣的敵人呀!你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秀然肯定地說,“——不過除了肩膀。”

銀夏幹笑了一下,“那麽就快出去吧,外麵的人就等我們了。”說著,他就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秀然也跟了上去——他這才發現,雖然自己看似沒事,但是每一塊肌肉都有拉傷,這是從外麵看不出來的。現在,他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雙腿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秀然隻好放慢步伐,不過還是來到了客廳裏。守護者們——還有銀夏口中那個善良的魔獸都圍著茶幾坐在一起。但是,雖然秀然已經將外套穿上了,但是他仍然能夠感到客廳中冷冰冰的氣氛,即使穿了一件厚厚的外衣仍然發冷。

櫻海神色凝重,賭氣般地不去看那個陌生的魔獸。其他人都皺著眉頭,銀夏動了動嘴唇,但是沒說什麽,找了個沙發上的空地方坐了下來;仿皮沙發在他坐下來的一瞬間發出了一陣響亮的放屁聲。這真是一個尷尬的時刻,堅勝責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將頭轉了過去。

秀然見場麵失衡,認為自己必須是第一個開口的人。他要把話匣子打開才行——不過現實情況就是,他是六人中最不了解情況的那一個。

“那麽……你們是要說什麽呢?——我是說我們。”

那個女魔星人瞪了他一眼,然後開口說道:“那你們想知道什麽?”

“起碼你先得告訴我們你的名字。”橋賢沒好氣地說,看來他是對這名外族人抱有很大的偏見——盡管她已經用事實證明了自己並非像其他的魔獸一樣嗜好殺戮。

“名字?鳳瀾。”魔獸似乎在想是不是應該把事情說得更具體一般,便又加了一句:“我是魔星人——你們也看到了。”

“我們一般叫你們魔獸。”橋賢補充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請不要把我和我的其他同胞相提並論!”鳳瀾憤怒地說,顯然橋賢將她囊括在了“魔獸”一族中,她像是受到了侮辱。“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魔星人?行嗎?我是魔星原住民!”

“什麽意思?”堅勝問道,“這是今天你第二次提到這個詞語了。”

“‘魔星原住民’的意思是,我們是在魔星土生土長的魔星人。”

“難道其他魔獸和你有什麽不一樣嗎?”

“不確定。”鳳瀾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道,“基本上你們以前遇見的魔獸都來自潘多拉的手下——而他們是潘多拉從她的星球帶到魔星來的。

“據我們所知,潘多拉才是真正的外族人。她占領了魔星,她用布雷思果實——那邊的那個小夥子也看到果實的原麵目了,”她朝銀夏點了一下頭,“用布雷思果實變異了魔星人的體質,將他們變為隻為戰鬥的生物兵器。

“服從潘多拉的人加入了她的集團和軍隊;不服她的人,隻能隱匿聲息的活著,因為他們不知道潘多拉什麽時候會找上門來,將他們斬草除根。”

“而你就是這些人中的一份子?”銀夏問道。

“對,我們這些人,就是所謂的‘魔星原住民’。”鳳瀾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