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決意
沉重的喘息聲。
黏稠的汗水。
四周的黑色火焰。
烏雲密布的空中的閃電。
拳頭上麵布滿了裂紋,上麵流淌著殷紅的鮮血。
他抬起頭來,刺眼的火焰如同閃電一般刺進他的身軀。他雙手交叉格擋,快速向後退了幾步,這才將衝擊力緩解。
然而攻擊並沒有就這樣結束。他看著那惡魔再次將深紅的閃電向自己劈過來,立刻抬手展開能量場,防護罩立刻籠罩住了他。但是,閃電直接刺穿他的防護罩,紮在他的胸口,然後消弭於無形。
那是沒有實體的能量攻擊,但他仍然疼得睚眥俱裂。
他抬起手來,手掌上全都是紅色的鮮血。那是受到的傷害……不斷破壞他的身體。又是一陣攻擊。這次他直接被打趴在地上。魔神在他的眼前嘲笑他的軟弱。她放聲大笑著,不斷對他進行攻擊。他的身體早就已經千瘡百孔。
他撐著冰冷的地麵,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重重地呼出幾口氣,然後打起精神,穿上暗金的鎧甲,繼續與魔神周旋。
可是已經晚了。他在與魔神戰鬥的時候,看見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型,但他知道那是什麽。黑暗君王……在湊齊三具屍體後,終於複活了。
第三具屍體是他母親的……他那並非母親的母親的……黑暗君王吸收他們的生命能量,魔神狂妄地大笑著,不斷向他發出一波又一波攻擊。有了鎧甲護體,這才終於減輕一些衝擊的壓力。然而,他的鎧甲也依然在遭受兩三波攻擊後變得殘破不堪。僅僅是兩三次的攻擊……和以往比較,這個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難道守護形態的力量被削弱了嗎?但他覺得更大的原因是因為敵人太強了。相比於先前所遇到過的所有魔獸,這次的敵人的力量完全淩駕於他們之上,甚至連升華狀態都無法與之抗衡。
黑暗君王在那裏咆哮著,儀式已經開始,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麵。那他現在隻能將它扼殺在萌芽狀態。
然而還有魔神這個障礙。每次當他要接近黑暗君王的時候,魔神的攻擊就會到來。道道閃電宛如利劍,又宛如割人的細鞭,從他的身上劃過,削去一塊塊的鎧甲。肩甲……腿甲……胸甲……臂甲……最後他和沒穿鎧甲沒兩樣。
接著他又變成魔獸形態,與魔神廝殺。然而魔獸狀態下的他更加沒有多少攻擊力,根本傷不到魔神——更別說殺死黑暗君王了。他剛剛接近魔神,就被她周身的防護場彈開。
魔神猙獰地笑著,慢慢朝他走來。接著,他看見對麵那人朝他伸出一隻如蜘蛛般的慘白手掌,緊接著,他的身軀就燃燒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的生命能量正在被榨幹……最後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閃電將其劃破,冰冷的雨持續下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傾向。惡魔降世,萬物休矣。空中降下了傾盆大雨,雨水衝刷著地麵,洗去了希望,帶來了黑暗與恐懼……
緊接著,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昏倒在地上。
秀然。
***
他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一個模糊的人影閃現。他焦急地看著自己,他聽見對方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銀夏。
空調吹出的強風撲打著麵頰。
遠方傳來了機器工作的聲音。
秀然從病**坐起來,過了好久才明白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在殺死傲慢之後,銀夏告訴了自己潘多拉想要做的事。他知道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便立刻前去尋找潘多拉,正好遇見懶惰將最後的祭品獻給了她。魔神直接在地球上展開複活儀式,他立刻阻止,然而卻被潘多拉打得遍體鱗傷。最後,黑暗君王撒旦終究還是複活了,他隻看見一眼,然後便昏迷了過去。
看來之後他被銀夏救下,並且被送到了醫院。
“我在這裏躺了多久?”秀然揉揉太陽穴。
“快有兩個月了吧。”銀夏默默地說道,“撒旦已經完全複活了,現在正跟著潘多拉向市區移動——還好它移動的速度非常慢,兩周才走過一片街區。我們在它移動前就已經疏散了那裏的居民,所以沒有人死亡,可是它走過的地方,最終隻剩下一片岩漿。這樣下去的話,人類終有一天會在撒旦的手下被滅亡的。”
秀然皺起眉,“為什麽撒旦會聽潘多拉的話?”
“應該是由潘多拉複活的吧。”銀夏說著自己的理解,“而且據說撒旦是人們負麵情緒集合體,正好與潘多拉的怨念結合,因此撒旦才會依附於潘多拉吧。”
“看來最大的敵人還是潘多拉……”秀然試圖從**爬下來,但是沒成功,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在銀夏的幫助下又躺回**。銀夏提醒道:“你現在的情況可不容樂觀,醫生說你全身多處骨折——正常人的話痊愈起碼要三年。不過按照你的自我治愈力來看,應該還要躺三個月。”
秀然咬著嘴唇,三個月……?他抬頭望向窗外,天空烏雲密布,在非常遙遠的地方,隱約能夠看見撒旦高大的身影。照這個速度下去,撒旦在三個月後早就已經毀了這裏吧。他搖搖頭,“不行……我得阻止他……”
銀夏見他如此固執,連忙說道:“海瀾已經在努力了!你就先照顧好自己,可以嗎?我們剩下的守護者已經不多了,如果你這個主力也離開的話,那我們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秀然被他點醒,立刻問道:“現在行星守護者還剩下幾個?”
“包括你的話……隻剩下三個了。”銀夏沮喪地說。
秀然明白了——他在識海中所看見的全都是真實的。果然是這樣……他所看見的,是他希望所看見的,因此他才能夠了解到真實的情況。可是這樣的話,他們真的麵臨危機啊……他又問:“那海瀾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她說她要繼續戰鬥。”銀夏緩緩說道,“但是我沒有和她一起去……首先我得照顧你,其次……我也沒那個勇氣。”他苦笑了一下,秀然能夠理解:畢竟現在潘多拉的力量連他都無法抵抗,銀夏會有顧慮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我們去那裏救下你之後,海瀾就一個人離開了。”銀夏繼續說道,語氣中透著一股悲涼。“本來她是想要讓我和她一起去的,但是我沒她那麽樂觀。”
這下秀然才有些震驚:銀夏可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最樂觀的啊!他開始猜測,銀夏這段時間裏究竟經曆了些什麽?
“我覺得,現在要和潘多拉作鬥爭,完全就是一場必死的戰鬥啊!”銀夏悲傷地說,“所以我沒有和她一起去……結果她說我懦弱,然後一個人消失在了雨中,現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秀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越來越覺得銀夏與自己十分相像了。也難怪當時自己在識海中改變自己的樣貌,會變成如同銀夏一般的地球人。他想要拍拍銀夏的肩膀,可是自從知道自己現在隻有五歲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舉動十分怪異了;加之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這個動作會帶動傷口,所以他最終還是沒有這麽做,轉而說道:“我想海瀾也能夠理解你的心情的吧。”
銀夏低著頭,“她說得對……正是因為我在美國的時候猶豫不決,所以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結果讓橋賢被抹殺……正是因為我的懦弱,拖延了堅勝的時間,讓她最後不得不與整支軍隊同歸於盡……他們的死,都應該歸咎於我!我才是最應該死的那個人!”他大聲自責道。
“不,不對,”秀然高聲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應該死!原本我也想過死亡,我也試圖逃避,但我們每個人終究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隻要活著的話,總有一天,一定會覺得,能夠活著是一件挺不錯的事;雖然距離這一天或許還很遙遠,不過,在那天來臨之前,答應我,還是活下去吧。”這是識海中亞當對他說的話,明明已經離開了那個黑暗的世界,但他仍然將裏麵的人說的每句話都記得十分清楚。
銀夏這才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不過避開了他的話,沒有與他約定。秀然看得出,銀夏現在也在逃避做約定……每個人都被殘害得夠深,每個人都在逃避。他這麽想著,閉上了嘴巴,將身後的枕頭豎起來,靠在病**。
“對了,”銀夏突然說道,然後轉身在包裏翻找起來。他的包此時也沾上了雨漬,看得出這個包也陪著他在雨中奔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半晌,他從重新抬起身來,從包裏拿出了一本書,放到了秀然的手中,說道:“這個,我在我們的基地裏找到的,本來是你母親打算還給你的,但是被我拿走了……現在,把它還給你吧。”
是《聖陽》。秀然本想告訴他,這本是基地裏麵的,應該是屬於夏娃的財產,不過他突然想到:夏娃曾是聖陽,說不定這本書中會有什麽線索,便將這句話憋了回去;同時,他也沒有告訴銀夏夏娃已經死去的事實。他接過書,放到床頭櫃上,朝他露出一個道謝的微笑。
“那你就再睡一會兒吧。”銀夏起身說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拜托了。”秀然說道。銀夏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他的病房。
秀然重新躺回**,房間一下子安靜了許多,能聽見外麵走廊裏傳來的聲音:“531病房呼叫……”
以及,即使隔著窗戶仍然能夠聽見的雷雨聲。
撒旦已經開始行動了……他想,那麽他必須要殺死它和潘多拉。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