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道程
“阿鸞……”海瀾抿緊嘴唇。
曾經收留她的魔星原住民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做什麽思想鬥爭一樣。最終，她沒有拿出自己的劍，卻將自己身上的軍衣脫了下來，蓋在海瀾的身上。
海瀾愣住了，剛想發問，阿鸞立刻向她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過會兒他們問起來，你就說你是這裏的人，我會給他們出示我的證件，明白了嗎？”
“這是為什麽？”海瀾弄不明白了。
阿鸞沒有回答，她們都聽見軍隊又折了回來。阿鸞立刻拉起海瀾的手，向後麵跑去——然而，身後又出現了另一支部隊。阿鸞看起來心急如焚，最後拉著她抄了一條小路，來到了外麵。
她們靠著偽裝和阿鸞的證件成功離開了兵營。這時候，夜已經過去，淩晨到來。阿鸞將她身上的軍衣脫下，重新穿回自己的身上，這時候才開始回答她的問題：“是這樣的……之前出賣了你，我很抱歉……所以現在我來贖罪了。”
海瀾默默地看著她，手中緊緊地攥著海王星能量碎片。
“聽著，這裏很危險，”阿鸞囑咐道，“以後都不要來這裏了，明白嗎？你們主動出擊根本沒可能，還是保持現狀就好，明白了嗎？”
“可是你——”海瀾支吾道。
“是啊，我已經沒法回頭了。”阿鸞歎了口氣，“我知道當時你已經非常恨我了，現在無論我做什麽都彌補不了我對你所造成的傷害。所以我也不求你的原諒——不過嘛，我還是希望你活下去的，這是真的；否則當時我也不用收留你，你說對吧？”
海瀾的手指突然變得無力起來。
“關於你哥哥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真的很抱歉……某種意義上就是我間接害死了他們……但是當時我也沒想到會造成那樣的後果；其實在加入潘多拉的陣營之後，我就一直都很糾結……我現在做的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啊……”
能量碎片從海瀾的手中滑落，掉落在了地上。
“如果你想複仇的吧，現在……現在就殺了我吧……”阿鸞低聲說道，雙手攤開，“這樣我們兩個人都能釋然。”
海瀾苦笑，“你把我救出來就是為了讓我親自動手？你也太會難為人了吧。”
“動手吧。”阿鸞無力地說，“死在你手上，總比死在他們的手上要好。”
海瀾歎了口氣，審視起阿鸞來：正是因為麵前的這個女人，哥哥和櫻海才會離開自己的身邊；如果她死了的話，自己也能報仇的吧。可是她死了又有什麽用呢？那些死去的人都已經回不來了……
“動手吧，海瀾。”阿鸞催促道。
海瀾的心髒狂跳著。她化為魔獸形態——自己已經是多久沒有變成這個形態了呢？明明那時候已經決定要和這個姿態的自己永別了……可是現在卻又……
她緩緩將手伸出來，又慢慢環扣住阿鸞的脖子，然後漸漸用力……
但許久渴望的複仇的結果並沒有來臨。
她鬆開了手，悲傷地說：“我果然還是做不到……你走吧。”
“你還不明白嗎？”阿鸞苦澀地說，“你現在放我走有什麽用？我已經兩邊都回不去了……”
海瀾怔住了。
“我把你放出來，就已經背叛了他們；所以現在這個時候……”
“不對，你還能活下去。”海瀾說道，“誰說你隻能在兩個陣營中遊走呢？你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啊！我哥哥曾經告訴過我，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邪，也無法徹底分清楚兩方勢力……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隻有潘多拉和守護者兩種陣營。”
阿鸞沉默不語。
“你會投靠到潘多拉的陣營，其實就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吧？”海瀾說，“你覺得他拋棄了你，對不對？將你流放……”
雖然阿鸞沒有說話，但海瀾看得出，她沒有說錯。於是，她繼續說道：“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還記得嗎？那天我看到災星的時候，你建議我去你父親的圖書室找資料……那天晚上，我聽他說了。他將你放逐，其實並不是因為討厭你，而是想讓你獨立，想讓你得到鍛煉。雖然方式有點過激，但本意還是好的啊！”
阿鸞猛地抬起頭，“真的是這樣嗎？”
“是啊……確實如此。”海瀾點了點頭，“我們在亞伯的密室裏再次見到了他，他也向我們所有說出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隻不過你從來就沒有理解你的父親，所以你才會憎恨他，從而想要報複他，因此才加入了潘多拉的隊伍，是嗎？”
阿鸞的嘴唇抽搐著，“真的……是這樣嗎？我爸爸他……”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誤會他了。”海瀾說，“所以為什麽現在不去尋找機會和他和平共處呢？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但是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一定可以再見到他的吧……嚐試和他和解吧。”
阿鸞的手鬆了又握，握了又鬆。最終，她突然跪倒在被雨水淋濕的地上，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
“海瀾……”她扯著她的褲腳管，“對不起……”
海瀾不去看她的眼睛，“你走吧……去找你父親和解吧……”她說道，阿鸞擤擤鼻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向海瀾鞠了一躬。“謝謝你……萬分感謝。”她最後說道，然後轉身離開了，身影消失在旭日之中。
海瀾長籲一口氣，然後也打算轉身離開——突然，她發現銀夏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她笑了笑，“你從美國回來啦？”
可是銀夏看起來十分悲傷。海瀾察覺到不對勁：“怎麽了嗎？”
銀夏緩步朝她走來， “剛才那個是你的朋友吧……”
“……對啊。”海瀾僵硬地點了點頭。
“真好啊。”銀夏傷心地笑著，“去美國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饕餮死了，但是代價是……橋賢也死了……還有……堅勝用她的生命保護了我，然後炸毀了整個航天局……”
海瀾默默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半晌，她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話：“其實我們都差不多啦……天剛、櫻海……還有鳳瀾，他們也都離開了我，不是嗎？”
“拜托啊！”銀夏突然神經質地大叫起來，“我們是守護者啊！不是在比誰的身世更加悲慘！”
海瀾向後退了幾步。銀夏接著說道：“所以我才來找你……秀然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但起碼，我們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比秀然要好，對不對？”他破涕為笑，但看起來更像是在強顏歡笑。
“我們……走走吧。”銀夏哽咽著說道，“離他們的兵營太近不好。”
海瀾愣愣地點了點頭。隨後，銀夏便向前走去，她立刻跟了上去。看著初升的太陽，銀夏在陽光中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自言自語般地說開了：“兩個人的話，果然有很多事情都很難辦呢……”
“……啊……是啊。”海瀾附和道。
“不過人們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句話還是挺有道理的，對吧？”銀夏說，海瀾在他身旁點點頭。“我殺死了色欲，橋賢和堅勝合作逼死了饕餮，貪婪估計也早就死了吧。”
“是啊……我來的路上順便把嫉妒殺死了。”海瀾強迫自己憋出一種輕鬆的語氣，但是沒成功。不過銀夏看起來倒是十分欣喜：“是嗎？那恭喜你啦！這樣的話，除去那個已經變成祭品的暴怒，我們接下來的敵人隻有兩個了對嗎？傲慢和懶惰，最難纏的兩個人……”
海瀾提醒他：“你還忘了潘多拉。”
“對啊……潘多拉……黛瑪·雷森。”銀夏點點頭，“她才是我們真正應該對付的敵人啊……可是現在的我們，連殺個饕餮都要犧牲一個人，對付那兩個護法還不知道要累成什麽樣了——我們真的有那個能力去消滅潘多拉嗎？”
雖然非常不願承認，但海瀾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雖然現在還沒那個能力……但是總有一天，潘多拉會死的……就算不是我們，她也會被其他人殺死——況且，我們曾經已經殺了她一次，為什麽不能殺她第二次呢？”
“在複活後每個魔獸的力量都大幅提升……”銀夏說，“比起天剛那時候，現在的潘多拉的實力已經增加到無法估計的地步了吧。”
“但無論敵人再強大，我們都要麵對他們。”海瀾堅定地說，“最恐怖的不是敵人的強大，而是在戰前，我們就已經退縮了。”
銀夏苦笑了一下，“沒錯啊……你說得對。”
海瀾淡淡地笑著，悲傷的情緒逐漸在兩人中蔓延。焚曉……天剛……櫻海……橋賢……堅勝……秀然……人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他們的身邊，結果到現在，隻有他們兩人還擁有戰鬥的能力。
“接下來的路，我想是會非常累的，但我們總要繼續下去。”海瀾說道，“因為我們是行星守護者。”
“我們是行星守護者……”銀夏默默地重複了一遍，“是這樣的嗎？正義不是守護出來的，而是製造出來的……這樣的我們，真的有資格去守護什麽東西嗎？”
“有守護的東西存在啊……”海瀾仰天說道，“至少，我覺得不能讓地球經曆我們的星球所遭受到的災難。”
銀夏淡漠地笑了一下，“那就加油吧——跟我去找秀然，行嗎？”
海瀾看了他一眼，“可以啊……讓他回來，有了他的力量，我們的勝算又增大了。”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