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痕跡
“那麽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加油吧，當一個守護者……但千萬別像我一樣……”
銀夏坐在回國的客機上，他按照堅勝所叮囑的混在了人群中，沒有展開飛翼，因此躲過了敵人的追殺。
可是現在，堅勝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耳旁回響。美國一行，他原本以為隻是一次短暫的旅行，很快就能回來，但誰知這次行動，竟然讓兩個朋友都離自己而去……
他看著窗外的陰雲，客機甚至因為雷雨天而延誤起航。現在窗外的景色一點都不美，一片漆黑。看著向後消散的黑暗，前方又是新一輪的黑暗。這樣的景色，多多少少都會覺得憂鬱的吧。
他知道，現在自己的這條命是堅勝用昂貴的代價換來的——當時他剛剛離開航天局範圍，就看見那邊產生了巨大的爆炸，十分鍾後整座航天局都被夷為平地。
恐怕堅勝也活不了吧……他心中傷心萬分，結果到最後，她還是欺騙了自己……
堅勝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他的安全，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將這份得之不易的珍貴生命保存到最後呢？——說不定最終他也還是死了，就和其他人的結局一樣。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恐怕能被他依靠的隻有海瀾了吧。
他驟然驚覺：為什麽自己總是想要去依靠別人？與其奢求來自海瀾的保護，還是自己去保護她——這才是他應該做的。總是躲在別人的身後苟且偷生，他一路上都是這麽走過來的，那麽現在也該做出點改變了……
可他又迷惘了：他曾經無數次地想要改變，到頭來什麽都沒有改變。現在的敵人那麽恐怖，他真的有能力戰勝他們嗎？
下了飛機，他走出機場。天空被陰雲覆蓋，雲霧翻滾，民不聊生。他輾轉各處尋找海瀾和秀然，希望能與他們會合。可是，人沒找到，他隻發現一點——無論他走到何處，都是一片慘淡的景象。人們在戰火中叫苦連跌。恐怕在殺死五名守護者之後，潘多拉愈發猖狂起來了吧。銀夏也知道，現在最明智的方法並不是和他們硬碰硬。
但是除了戰鬥，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夠幹什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現在看來，似乎隻有海邊沒有被戰火波及了。當然這裏人煙稀少，隻有一片墓地，還有幾個看門的老頭兒。
他將手伸進包裏，摸到了那把匕首。他歎了口氣，釋懷地笑了一下，向門房那裏走去，趴在窗口前問：“我想占用這裏一塊地，可以嗎？”
看門人睡眼惺忪地看著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放行了。
這是很大的一片墓地，有幾座墓碑，但是數量不多，差不多五個一排。看來剩餘的空間很大，也難怪看門人為什麽給他放行了——現在人們都沒有工夫來埋葬死者；加之死者數量又太多。
他不知道自己身邊沒有需要埋葬的屍體，白白占一塊地有什麽用。但潛意識中，他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大海衝擊著岩石。他拿出那把匕首——堅勝最後托付給他的東西，象征著堅勝的感情。他答應過堅勝的，要帶著她的感情繼續下去。
他去了墓地盡頭，遠離海洋的灌木叢旁邊，獨自一人開始在那裏開始挖掘墳墓。他拚命地挖著，可是他知道，他不可能把理應受到尊敬的死者送進去的。每一滴晶瑩的汗水和每一個水泡都凝結著無盡的感恩之情，就像給他們兩人一樣，感謝他們為救自己而所做的一切。
他不斷朝深處挖，泥土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冷，他的汗滴蘊含著他的悲傷。黑暗中，陪伴在他身邊的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和海浪聲。
他站在墳墓裏，墳墓越來越深了，他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隻知道夜晚已經降臨。他繼續默默地挖，直到這個洞足夠深為止。
然後，他從墳墓裏爬出來，看了那個空無一物的墳墓最後一眼。如同在焚曉的葬禮上一樣，隻有為數不多地為他哀悼的人。他拚命地克製自己，以免因為想起那些而崩潰。他忽然意識到堅勝和橋賢也應該得到一個非常隆重的葬禮，但現在他卻連他們在哪裏都不知道。
橋賢化為雨靈滋潤大地……可為什麽他現在覺得這雨水如此冰冷呢？汗水沾滿泥土，黏在了他的毛衣上。寒冷的冬天少有這樣持續長時間的冰雨，而且還不下雪。
堅勝為了保護他而死……在中央實驗室中，在那扇門背後，她所說的每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但他深知自己無能為力——他連守護別人的力量都沒有。守護……這種事情談何容易？
正義不是守護出來的，而是製造出來的。那一晚堅勝總結出的話，她到最後的一刻，終於明白了過來。那麽自己是否也有這種覺悟呢？明明在佳璿森林的那一晚他都已經看清楚了，他是在醒悟之後反殺色欲的……為什麽現在又重新陷入迷惘了呢？
是因為那時候他還沒有經曆死亡吧。
他知道這個答案。可在明白這個答案之後，他覺得傷心。他在門房那裏借宿了一晚，隨後決定第二天早上去找海瀾。
***
兵營中……
海瀾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誤打誤撞地闖進了這裏。可能在潛意識中她是有目的地的吧——在殺死嫉妒之後，她的下一個獵殺目標便是殺害哥哥和櫻海的傲慢護法。不過她本能上地抗拒和傲慢正麵衝突，畢竟那護法的實力已經強到變態的地步了，若是正麵交手的話，她絕對會被敵人完敗。
但她卻還是來到了這裏……真奇怪，她明明不知道兵營的方位的，可她還是來到了這裏。她驚訝地發現，潘多拉把她在地球上的據點布置得和當年在魔星上一模一樣——但一想到自己曾經在潘多拉手下為她做事，海瀾就自責不已。
既然都已經闖進來了，她就得想辦法怎樣在不被別人發現的情況下逃出去——兵營中有不計其數的魔獸，如果傲慢不在場的話，硬拚她應該還是能夠獲勝的。可是就在她才剛剛殺死嫉妒，加之嫉妒的手下也有無數魔獸，如果這時候再來一波，恐怕她真的會撐不下去的吧。
然而有士兵來巡察了。她立刻躲到一尊雕塑的背後，在陰影中注視著他緩緩走過。
他離開了。海瀾鬆了口氣，還好現在夜已深，不細看的話應該發現不了躲在陰影下的她。然後就在她走出雕塑後的瞬間，那個士兵猛地一回頭。她驚慌失措，知道自己暴露了。
“有入侵者！”那軍官猛地吹哨，“還是行星守護者！”
海瀾立刻召出飛翼向前衝去——然而體力不支，不一會兒飛翼就消失了。她蹲坐在地上，一大批士兵向她衝來，她咬著牙齒，立刻化為光粒子狀態從他們身邊逃脫。
然而沒有離開多遠，她就再也撐不住了，跪倒在地上，直喘粗氣。她知道，那些士兵也都是魔獸，他們也同樣能夠變成光粒子狀態行動，如果這時候不逃走的話，很快又會被他們追到的吧。
她捂著劇烈疼痛的胸口，實在不行了……殺死嫉妒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
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軍隊正朝這裏逼近……她咽下一口口水，身體貼到了牆上，與陰影融為一體，希望這樣能夠逃脫追殺。
她反複質問自己：明明想要殺死這些人的，為什麽現在不動手呢？
她回到自己：那是因為自己沒有那個力量。
可她知道，在潛意識中她是真的想要殺死這群潘多拉的走狗的吧。然而理性拒絕她這麽做——因此，她現在才會躲在牆的陰影中，沒有任何行動。
她渴望複仇……大姐……哥哥……塞特……櫻海……一個一個都離她而去……現在就隻剩下她自己了。她必須活下去啊……將那些傷害她的人全部殺死。
她驚恐地發現，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正變得越來越越像那個亞當呢？他也渴望複仇，而她是不是也被複仇的欲望蒙蔽了心智呢？
軍隊整齊的步伐聲離這裏越來越近，海瀾的心髒跳動到近乎窒息。她不敢發出一聲聲響，害怕士兵們會發現自己。她憋住氣，看著軍隊從自己的身前走過——離開——這才舒了一口氣。
然而這時，她卻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上尉，我再去後麵看看。”
海瀾倒抽一口冷氣——難道曆史又要重演了嗎？
“你行嗎？”另一個軍官奇怪地問道。
“放心吧，”阿鸞信心滿滿，“別忘了，一開始她就是我抓到的呢！”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軍隊離開了這片地，但是阿鸞的腳步聲傳來了。海瀾咬緊牙關，拿起海王星能量碎片……如果真的要戰鬥的話，她就使用能量碎片……
最終還是要和友人互相戰鬥嗎？雖然她十分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但還是……她悵然若失。
終於，阿鸞重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