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純若

黛瑪·雷森終於向人們露出了自己的真麵目。她一開始降臨伯克斯就不是為了改造這裏的——她是為了奪取這顆行星，將這顆星球據為己有；換言之，她是想要得到這個星球。她靠著布雷思果實這柄雙刃劍，將自己的力量強化，最終將所有的伯克斯人民踩在自己的腳下——亞當也不例外。

他很早就猜到黛瑪的動機並不單純，可那個時候他正在為夏娃和莉莉絲的事情煩心，根本就沒有去細想這件事。而現在看來，當時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黛瑪自封為王，命令伯克斯人稱呼她為“魔神潘多拉”，甚至真的像莉莉絲所說的那樣將這顆星球改了名字。

黛瑪·雷森成為潘多拉，自然招致了許多人的不滿。但她與她的手下都是經過布雷思果實的力量洗禮的怪物，人們根本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而潘多拉甚至直接用布雷思果實汙染水源，導致伯克斯人大幅變異，都擁有了人形態和魔獸形態兩種形態。

而由於潘多拉對伯克斯的過度改造，導致魔星大麵積荒漠化，原本的山川河流此時都已經被沙漠填滿，往日濕潤蒼翠的美景已經一去不複返。城中漫步死亡的陰影與恐懼。

黛瑪墮為魔神，有許多人開始反抗她。但是弱小的人們怎麽能夠與潘多拉強大的力量抗衡呢？人們死的死，逃的逃，隻有少數純種伯克斯人投靠到了魔神的陣營中——因為那個詭譎將自己偽裝成了原住民，結果人們都以為他真的是純種魔星人，甚至連亞當都深信不疑，畢竟當時詭譎的臉孔一閃而過，他並沒有記清對方的嘴臉，當時並沒有想到這個伯克斯人詭譎和那個中年航天員會是同一個人。

城中布滿潘多拉的眼線，人們不能自由言論，否則就會被視作叛國罪被處以極刑。魔神降世，戰火燎原，黑夜無邊，宇宙爆炸，那才是真正的恐怖；當早已幹涸的河流裏屍橫遍野，每個人的骨頭上都被刻上了傷疤，太陽被黑暗埋葬，惡魔於雷雨中出現，人們在黑暗中降生，又在黑暗中死亡，那才是真正讓人感覺到恐懼的事物，萬物都讓人戰栗。

潘多拉如醜陋的老妖婆一般，穿梭在鬼魅和陰影之中；整整三年的時間，放眼望去，天空中積滿純黑色的烏雲，人們顫抖著死去……更甚者，被活生生地剝皮抽筋，被殘忍分屍，就是為了滿足那些從外星來的異邦人的變態的嗜血欲望。他們自詡高人一等，享受著殺戮帶給他們的快感——可能有些過分，但是那些敢於說出真話的人都是這麽說的；之後他們便被潘多拉的走狗處以極刑。

人們放聲大哭，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親友被殘忍地殺害。城中、原野上、荒漠中，無時無刻不在充斥著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魔神將自己的勢力用黑暗的方式向外擴散。他們是混亂與罪惡的化身，他們傳播著腥血和死亡，遮擋熱情、歡樂和陽光，以及所有存活著的生命——那最後的生存的希望。

他們使用那些被他們稱為高科技的東西，殺燒擄掠，殺死了成千上萬無辜的百姓——僅僅因為他們試圖謀反。他們乘風而來，化煙飄去，身上帶著血液和人們唯一在世上存活過的印記。

每天都能夠聽見人們的絕叫……人們臨死前所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們將生的欲望發揮到了極致，但是潘多拉和她的部下所還給他們的，卻是死的依戀。

那個時候，亂世出英雄——使用筆尖作為匕首的人們有數不勝數。可是他們都抵抗不過潘多拉的數千柄利劍，她用劍削去他們的手腕，砍去他們的舌頭，讓他們無法再傳播他們的思想——最後，迎接那些英勇就義的勇士們的，便是吞噬萬物的孽火。

他們寫的書被放火燒掉，扔到了樹林中。原本蒼翠濕潤的美景，就這樣毀於一旦。潘多拉發動政變之時，恐懼正式蔓延。每個人都難逃一死，現在存活下來的人，都是依靠過去的人的性命而生存著的。

當時在書中，被人廣為傳誦的一句話，到現在去大街上問任何一個伯克斯人，他們都能夠立刻回答你們：“我們所迫切需要的，究竟是什麽？是對生的渴望，或是對死的依戀？”沒有人能夠回答得上來，因為沒有人知道答案是什麽——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每個人在死前，都能看到他們一生的經曆，但是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變成了無邊的恐懼。每個人都不願意死亡，但是那個時候，死神來者不拒。

秀然與亞當一同麵對眼前這副如地獄般生不如死的景象，腦中浮現出了亞伯在生前對他說過的這段話。這些話深入他的心，一直被他銘記——當時在魔星上他還不明白真正的恐懼是怎麽樣的，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明白了。

“隻有一個地獄，那便是現實。”銀夏出現在秀然的身後，與他一同經曆這般場景，但他們兩人都無力阻止慘狀的發生——但秀然知道憑借自己的意識是有能力阻止的，所以倒不如說是他不願去阻止慘狀的發生。他想了解身邊的人的心。

銀夏在他身後說道：“這句話是那個色欲護法告訴我的，也算是她說的為數不多的正確的話了吧。”

“這就是……真實的恐懼？”秀然瞳孔化為點狀。

“這是你父親所經曆的災難。”銀夏點點頭。

“那他還真是不幸……”秀然喃喃道，他是在尋求什麽？尋找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以證明自己不是最不幸的人？

“人們總是尋找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以證明自己不是最不幸的人。”銀夏說道。然後他消失了，留下秀然一個人待在這個地獄世界中。

然後在那個時候，他出生了，出生在一個灰色的世界中。

從這裏開始，他應該是有記憶的。秀然知道，那麽之後他會失憶，恐怕並不是因為遭受到巨大的衝擊而失憶的，而是因為潛意識中的自我催眠，命令自己喪失這段記憶。

亞當陪在莉莉絲的身邊。自從她懷孕之後，亞當的心徹底亂了。他一直深知，他愛著的是夏娃，然而莉莉絲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必須負責到底。當時他對夏娃有擔當，那麽現在也同樣。

秀然出生了。莉莉絲雙手抱著尚在繈褓中的秀然，“這孩子將來會幹成大事的，相信我，他絕對可以。”

亞當微笑著看著她。“為什麽你就這麽肯定呢？”

“他有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就像連初生的黎明也可以焚燒一般……”

“給他取個名字吧。”

“呃……‘焚曉’怎麽樣？”

“我覺得不是很好……太悲情了。”亞當喃喃道，“而且，鄰村已經也有個叫焚曉的孩子，而且還比他要大。這樣的話不太好吧……”說到焚曉，亞當猛地聯想到了夏娃，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那你覺得他應該叫什麽名字呢？”

“我來想想……”亞當作沉思狀，瞬即便抬起頭來，露出一個苦笑：“不好意思啊……我想不出來，取名字這種事情還是要拜托你啦。”

“唉，”莉莉絲卻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這孩子現在出生正確與否。”

“為什麽這麽說？”亞當的聲音中略微有些詫異。

“現在在打仗吧？而且黛瑪帶著她的人到處屠殺無辜，我不能保證，這孩子能不能活下來……”莉莉絲的臉上出現一抹悲戚，不過很快便轉瞬即逝。“我覺得他的降生就是個錯誤，我——”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可以保證，他絕對會活下來，會平平安安地活到最後。”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好了……”莉莉絲搖了搖頭，“亞當啊，這種事情可不是靠什麽承諾就能阻止它發生的……”

“所以還是要靠我們努力啊。”亞當自信滿滿地說，“阻止你那朋友，正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啊……我也希望，這孩子能夠活下去呢——不是依靠我的承諾，而是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嗎？”莉莉絲默默地說，“這需要一種超脫的心態呢……你看他，多可愛啊！”寶寶咬住了媽媽的手指，莉莉絲逗弄著他。“把心態放正吧，這樣就可以活下去。多秀氣的孩子啊……又要有那種超然的心……那就叫他秀然怎麽樣？”

“好名字！”亞當拍了拍手，“秀然……不錯嘛！那就這麽說定咯……你的名字，叫做秀然。”他將臉湊近嬰兒，貼著他的臉低聲說道。那孩子開心地咧嘴笑了。

可是莉莉絲沒有告訴亞當，“秀然”這個名字在伯克斯語中發音為“Lilium”，而“Lilium”的同音詞在地球語中是“純若百合”的意思。同樣的，“Lilium”的詞根與莉莉絲的名字“Lilith”的詞根相同，象征這是莉莉絲的孩子……而莉莉姆，在神話中也因為莉莉絲和撒旦的關係而遭人唾棄……

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