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堅勝

因為趕時間,所以他們三人直接展開飛翼飛向美國。雖然堅勝強烈反對,說這樣太容易暴露目標,如果他們在上空飛行被魔獸瞧見的話就不得了了,而且脫身還很困難。不過由於時間緊迫,銀夏擔心他們乘客機會占用太多的時間,萬一海瀾碰到什麽危險,他們也難以在第一時間趕回來,所以堅勝隻好答應他和橋賢的要求,直接召出飛翼,自己飛到航天局去了。

堅勝心裏已經打算好了,過會兒由她來交涉,畢竟在三人中她英文最好;如果碰到魔獸的話,他們三人就給敵人迎頭痛擊——她這種熱血的心態也曾被橋賢吐槽過,覺得她太過樂天。但她知道她這不是樂天,而是以一種積極向上的態度麵對困難險境,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因此她以此為豪。

不過別人有時也會對她的這種態度嗤之以鼻,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身邊的人各個都那麽消極,那麽趨利避害?橋賢也總是看到事物糟糕的一麵,卻從來沒有想過事物美好的另一麵。為這事,他們在前往玤仿中心前還產生了一些矛盾。堅勝不知道現在橋賢是不是還在跟她慪氣,不過當時她確實不應該那麽嚴厲。

此刻橋賢斷後,銀夏開路,她在兩人中間。她搖搖頭,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這對接下來的談判行動可沒有任何幫助。她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的性格現在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是以前的她的話,對這種小事不是應該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嗎?她以前還在上班的時候,各種外交活動都處理得很好,為何這次就偏偏心有顧慮了呢?

她回頭看了眼橋賢,火氣不免躥升。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那家夥竟然還在左顧右盼看風景。但是……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那家夥可能是將驚惶和恐懼藏在了心底最深處,不讓別人看見他的恐慌吧。所以才會裝出這種輕浮的樣子。堅勝不免這樣想道,這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他們三人幾乎都是一樣的。橋賢雖然隱藏得很好,但堅勝仍然看出他有一絲焦慮。而銀夏雖然口頭上說他已經克服了所有恐懼,但天知道是不是真是如此——不過他滅了色欲倒是真的;而她自己,她也在害怕嗎?堅勝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理解真實的自己是怎樣想的。難道她也在掩飾?她從來沒有將自己過去的經曆告訴大家,即便現在她也還是沒有這種念頭。

她也在偽裝嗎?每個人都戴著麵具,然後久而久之,麵具上的自己就取代了真我。櫻海,橋賢,銀夏,焚曉,秀然,大家……她恐怕也是這樣的吧。秘密與謊言,她早已習慣。

她在眾人的麵前裝出一副強盛的態度,讓任何人都不敢質疑她,在團隊中起到軍師的作用,這也是偽裝嗎?真正的她又應該是怎樣的?當時在佳璿森林搭的帳篷前,橋賢曾經問過自己:她明明有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為何還要聽從焚曉的話,冒著生命危險加入行星守護者的團隊?那時候她沒有回答,恐怕以後也都不會。

那麽她究竟是為什麽才會答應焚曉的呢?是為了守護所謂的正義嗎?但正義不是守護出來的,是製造出來的。那麽她又是在守護些什麽呢?那是她的宿命,她是守護者,是她自被聖陽輻射之後就肩負的使命。所以她是因為命運才戰鬥的嗎?可是她卻曾經說過,她要與命運抗爭,將人類從被侵略的命運中拯救出來。轉念一想,真是可笑;從別人的角度來看,她恐怕也是個和銀夏一樣渴望成為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的童心未泯的青年吧。

但其實不是,肯定不是。她確實是想要拯救人類,並不是抱著什麽空穴來風的夢想;可是她卻拯救過自己嗎?明明有過那麽多次機會,她卻從來沒有向其他人開過口,告訴他們自己的背景。現在再不說出來的話,恐怕以後都沒有機會了吧……對,她必須找個機會告訴他們。她必須將真相說出來,否則她和焚曉有什麽區別?一直把秘密憋在心底,這樣做的後果已經很明顯了……秀然和夏娃就是很好的例子,她絕對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她嫉惡如仇,但這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以前的某些事情……這件事情她也必須說出來,她必須說。正是因為這件事,才讓她改變了自己的性格,開始憎恨邪心與罪惡,並且會將自己的理念強加給別人。以前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和橋賢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她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己所不欲卻施於人,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但她卻無法否認。

她覺得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還是正義多,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事物,每個人都有為之奮鬥的理由。因此她很看不慣別人以消極的態度麵對身邊發生的事情。當時橋賢認為隻要是魔獸就必須死的想法也讓她十分憤怒,不過兩人觀念不同,也沒什麽辦法——但她總是認為自己就是對的,自己掌握的就是真理,她可能真的沒有考慮過別人是怎麽想的,沒有考慮過別人的理念。

她很自信,認為自己說的話總是正確的。當時她讓橋賢和銀夏不要將能量碎片放在茶幾上,以防被魔獸偷走,他們沒聽,結果在幾個月後,放在客廳裏的火星碎片果真就被人偷走了。這件事讓她更加自信,但除了這事,基本上沒有其他的事情再證明她是正確的。想到這點,她不禁十分失落。橋賢在後麵催促了一聲,她才加快速度,跟上前麵的銀夏。

被橋賢催促,她可真是失態啊。被悶熱的頭盔罩著,她出了許多汗。真奇怪,以前她基本上都不會出汗的,而且現在還是冬天,她怎麽就出汗了呢?她不解地想,可能是她也對戰鬥產生厭倦了吧。雖然她有信念,可終究敵不過魔獸,敗在了現實的手上。她雖然希望每個人都能積極地麵對生活,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的行動與她理想中的一致。人們都遵從自己的意誌行動,不會按照別人的命令行事,否則他們就會喪失自我——她突然想到了秀然。在他第一次穿上鎧甲之後,焚曉曾經帶他去天台上訓練,不過效果不是很理想。秀然回來之後首次在她麵前展現了那種消極的態度,覺得沒有東西能夠成為他的動力,支撐他戰鬥下去,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麵對這些。

那時候,堅勝嚴厲地批評了他。不過其他兩人極其不配合,還在那裏煽風點火,堅勝大為光火,告訴秀然,每個人都必須有為之戰鬥的理由。她說,自從她進了南宮大學後,她就在保護她的學生,在空餘的時間去陪伴他們;而現在,她的任務就是守護他人。她是守護者,並為此感到自豪……可是現在,她發現並不是如此。她什麽都沒能保護成。她原以為櫻海也會像其他守護者一樣與惡勢力戰鬥,卻發現她是個個人主義者,與她大吵了一架,甚至在魔星上的那段時間都沒有停歇,兩人之間還餘留著火藥味。現在堅勝終於想通了,櫻海也秉承她的理念,她不應該用主觀意識去看她。然而當她明白這點後,櫻海已經走了。

還有焚曉,雖然她對他的敵視並不如橋賢那樣深,可她有時也會認為焚曉實在太過分。雖然是她希望促成橋賢和焚曉和好,然而最後的結果與她的努力幾乎沒有任何關係,主要靠的是橋賢個人的轉變。結局雖然是好的,但堅勝發現自己一點忙也沒幫上,這樣想讓她十分惱怒。

不過雖然橋賢與焚曉冰釋前嫌了,但她卻發現自己對焚曉的偏見依然沒有消除。這讓她十分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恨焚曉當時臨陣脫逃,還恨他總是將所有的秘密一個人承擔,不告訴他們任何事情。焚曉招人恨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但偏偏現在,她發現自己再也恨不了焚曉了……然後也同樣是在理解他的時候,焚曉也死了。

她試圖教導秀然,試圖幫助他理解自己的身份的重大意義,幫助他找到戰鬥的理由。可是她在秀然的事情上一點用也沒有,她甚至都走不進秀然的生活,隻能無奈地看著他承受真相的分量,崩潰後暴走,然後便離開了他們的身邊……這絕對是她所沒預料到的最糟糕的結局。

她隻剩下橋賢了。一想到這件事,她就十分傷心——她真的隻剩下橋賢了嗎?明明還有銀夏,還有海瀾。不對……那種感覺不是他們兩人能夠比擬的。在佳璿森林裏明明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是她卻越來越模糊。本來沒什麽感覺,可是現在一看見橋賢的臉,她的心就扭成一團,覺得他有幾分英俊,和他靠近心就直跳。唯有橋賢,他絕對不能死。她不會讓他死的。

這時,走在前路的銀夏說:“我們到了。”

她很高興,終於能夠不再糾結——她這樣的想法難道也是在逃避嗎?因為不用再產生這樣矛盾的想法而感到慶幸,全身心都投入某樣事情中,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不去考慮那些複雜的關係,這樣反而比較輕鬆吧。那麽,她是否也在像其他人那樣逃避這些事情呢?難不成她越來越像別人了……?因為與他們生活久了,所以才……她懊悔地搖搖頭,這不是她的性格啊!

不對,這正是她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