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背水

焚曉不再說話,恢複了以往的冷峻。秀然發現他沒有變成魔獸的姿態——難道他真的認為自己能夠以肉身對付麵前的數百名敵人?秀然看來,這想法絕對是危險又荒唐的——然而,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焚曉,隻能祈禱他在這場戰鬥中不會受到傷害。

“火星守護者……不,已經不再是守護者了。”傲慢揶揄道。

“是啊,可我仍然是守護者了。”焚曉依然說道,夏娃的話清晰地刻在他的腦中。我是守護者,我的力量足以讓我所有的同胞膽寒。

“那就讓事實來證明吧。”傲慢揮了揮手,那些士兵們立刻帶著自己的兵器衝到了這個已經不是守護者的守護者麵前。焚曉雖然看上去鎮定自若,但是他捂住胸口的舉動仍然在秀然的麵前出賣了他。

“秀然,期待與你再見。”焚曉突然說道。秀然愣住了,在他還沒有弄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之前,焚曉就已經衝到了數百名敵人的包圍圈中。戰鬥爆發,焚曉比秀然預想中的還要冷靜。

這算是訣別嗎……?秀然皺著眉苦楚地想,可能焚曉已經預料到了什麽吧,但是他根本就不願去想焚曉究竟想到了什麽——僅僅想起來,就讓他痛苦不堪。

秀然心中百感交集,說不上來此刻他究竟想要做什麽——焚曉來了,根本沒有給他安慰,讓他感到更加害怕。這場戰鬥,他怎麽可以來呢……他獲勝的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啊!他在獸群中尋找焚曉的身影,然而他已經完全被魔獸與機獸吞沒,融入到了那團黑色中。

薩麥爾之劍突然砍在了秀然的脊背上,逼秀然轉過了身。傲慢一臉嘲諷,隨後在秀然猝不及防間又將十字劍砍了過來,再次砍中了秀然的盔甲。“別在乎瑪茲啦,管好你自己吧。”然後他又將劍提起,但是秀然這次看清了薩麥爾之劍的運行軌跡,在它砍向自己前就已經提起厄斯巨劍,擋住了十字劍的攻擊。金燦的防護罩將兩人割開,秀然覺得,迪厄斯的力量似乎吸收了傲慢那邊的一部分黑霧,至少周圍的環境不如之前那樣窘迫了——他與傲慢的戰鬥,成功吸引了一部分魔獸來自己這邊戰鬥。本身這是一件不幸的事情,然而現在,秀然卻覺得輕鬆了許多。他知道,有一大半原因是因為焚曉。

然而反觀焚曉那邊,盡管他的敵人走了一部分,卻也遠遠不如秀然那般輕鬆——傲慢確實是有意而為的。所有的機獸似乎都被下了明確指令,而魔獸們大部分也都包圍著焚曉。此刻站在焚曉麵前的,起碼有七百名士兵。

焚曉帶著幹涸血跡的嘴角扭成一個蒼白的苦笑,以前他絕對不會此般無力——可能真的已經時過境遷,現在反而要秀然來幫他。而他竟然還天真地認為,他是來幫助秀然的……結果,他卻身陷魔窟中。這時候他又想起了懶惰護法的話,他說的果然沒錯。看來,當初在魔星上的偏地兵營發生的事情,現在又要重演了吧……當然,這次的規模更大;焚曉也更加勞累。

真正的戰爭尚未開始——麵前的這些隻不過是些雜碎。然而就算是與這些嘍囉戰鬥,焚曉也疲憊不堪。可能是最後的戰鬥了吧……焚曉有這種感覺,不過死神仿佛故意將腳步放慢——至少他到現在,已經沒有悔恨的事情了。硬要說有的話,就是沒有告訴秀然所有的事情。

一定要告訴他……焚曉堅定地想,無論身處何種絕境。

然而現在,還是要戰鬥。不戰鬥的話……就無法活下去!兩方同時咆哮一聲,焚曉覺得自己的喉嚨中噴著血,可是他毫不在乎。他就這樣朝敵人們衝過去,完全不在意他們手上都是見血封喉的殺人利器。僅此一秒,焚曉的外套就已經化為了碎片。他咬咬牙,知道就算自己再怎麽被囑咐,此刻必須將那些叮嚀拋擲腦後,否則他就真的會死——他怒吼一聲,手上燃起了熊熊的紅蓮火焰,一拳砸在某位士兵的身上,那魔獸哀嚎著,向後倒去;同時他又反身踢向了背後的一名魔獸,那魔獸抓住了他的腿,他立刻躍起,將另一隻腳蹬在了對方的臉上。魔獸一個趔趄,隨後便被他打趴下了。

僅僅擊倒了兩名敵人,焚曉卻已經氣喘籲籲——而那兩個魔獸此刻並沒有死亡,戰鬥仍然繼續,現在隻不過剛剛開了個頭。

“焚曉!”他聽見秀然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根本沒有工夫去回應。接下來敵人的攻擊愈來愈猛,他不斷承受拳打腳踢,躬下了腰,蹲在地上,鮮血緩緩從嘴角淌出。

數百名敵人成群結隊,密布在他的眼前,他一陣眩暈,根本看不清敵人身在何處。他咬著牙齒,殷紅的鮮血仍在流淌。他必須找到一個機會——來了!有個魔獸朝他踹出一腳,他立刻抱住了那人的小腿,五指深深嵌入了對方的肉,指甲刺穿了對方的皮膚,對方嚎叫一聲,焚曉立刻借著慣性向後倒去,卻沒想到帶動了敵人的腿部——隨著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那魔獸痛不欲生,捂著骨折的右腿,倒在了戰場上。隨之,更多的魔獸越過他,向焚曉衝來。

焚曉隻看到無數的細劍、彎刀、長矛、刺刀、短匕、利刃閃爍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左肋被人捅了一刀,然而凶手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烏黑的人群中。

緊接著,機獸的攻擊也來臨了。不過它們步伐緩慢,焚曉可以先對付周遭的魔獸——他拚盡全身的力氣才終於擊倒了一名魔獸。那魔獸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眼見襲擊就要來臨,焚曉不假思索地衝到了倒地的士兵的身後,將他寬大的身軀頂了起來,靠在自己的身前——他已經盡了最大的速度,因此這一切結束之後,敵人來不及收回自己的攻擊,劍直接砍在了對方的肉體上。那魔獸再次爆發出一陣吼叫,焚曉用沾滿血的嘴唇開口對他說道:“你的傲慢大人也曾經這樣把你的一個戰友當過擋箭牌,知道嗎?”

那士兵沒有回答,焚曉認為他是痛得發不出聲音了。其他的魔獸為到來的機獸讓開一條道路,焚曉立刻縮在了掩體後麵,機獸生猛的攻擊直接砸在了士兵的身上,那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然而機獸根本就沒有聽見。它們發現目標錯誤,立刻伸出鐵鉗般的手,抓住了魔獸的肩膀,將其丟到了一旁,焚曉再次暴露在了敵人的攻勢下。

他的手在充滿腥味的空氣中抓了抓,卻抓到了一把利劍。劍的主人用力一劃,他的一根手指瞬間就消失了。紅色的血迸了出來,疼痛鑽入了他的心髒;同時,攻擊又來了。這次焚曉加快速度,迅速轉過身去,扛住了魔獸的攻擊,然而身後的機獸的襲擊又來臨了——焚曉的背上挨了一拳,機獸的攻擊總是這樣不快不慢,穩穩妥妥,然而雖然它們的攻擊不致命,長期積累下來,總會讓敵人崩潰——焚曉就是如此。

必須拋棄一切了……焚曉咬著牙想。在他分身注意機獸的時候,另一邊的魔獸又將砍刀劃過他的身體——令人悚然的黑紅色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焚曉摔在了地上,吐出嘴裏一顆碎裂的牙齒,上麵沾滿了他的血。

將力量全部釋放出來……他想,別管後遺症了……反正現在,他已經什麽都已經不在乎了。他使勁抬起頭,麵前的魔獸與機獸黑壓壓的一片,若是不突破他們的阻攔,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生機。隻能這麽做了……必須如此才行……

他散亂的頭發被人一把揪住,他的眼睛瞥見了一雙淡黃色的瞳孔,隨之那魔獸便將拳頭狠狠地揍在了他的臉上。他別過臉去,臉上烏青一片,然後敵人的攻擊又來了——依然是那名魔獸。焚曉滿臉憎恨地看著他,然而對方卻帶著一種娛樂的神情。一看他的臉就知道,他絕對是純粹的魔獸。

焚曉在第二波攻擊還沒來的時候,狠狠地將腦袋向前一衝,撞在了魔獸粗糙的額頭上,他相信不隻是自己,對方的眼前也是一片眩暈。然而,他卻不止眩暈這麽簡單——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腦袋爆炸了,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腦中飛速噴湧出來。是血嗎……?

然而焚曉已經不在乎了。在他攻擊到敵人的那一刹那,更多的魔獸湧了上來,但都被他全數擊退。他狠狠抓住被他撞倒在地上的魔獸的脖子。這是一個開始。他狠命地抓住對方的脖頸,魔獸士兵發出一陣代表窒息的聲音,焚曉的雙臂不斷用力,腦中奔流的**也越積越多……最終,他爆發出一聲驚天咆哮,手臂極速向上拉起,筋脈徹底斷開,了無光澤的頭顱被拋到了半空中,隨後重重地落下,砸在了它的主人的身上,砸穿了一個血洞。

沒有頭顱的屍體倒在焚曉的腳邊,開始慢慢化為一灘黑色的膿水。焚曉不無憐憫地看了它一眼,隨即便感受到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不過他毫不吃驚,他知道現在自己正變成什麽樣子。這才是屬於他的真正的麵貌啊……不要逃避,一旦逃避,一切休矣。

火焰熊熊地燃燒著。火光霎時間充滿寬敞的兵營。

“混蛋……你究竟是誰?”一名魔獸大聲喝問道。

凜冽的寒風透過兵營被火燒的破洞穿了進來,割在焚曉的臉龐上。雖然有孽火相伴,然而焚曉依然十分寒冷。他就像是秋日中的一片落葉,渺小又無力,胸中充滿悲痛與苦澀。他猛然抬起頭,麵對著麵前的七百大軍,眼淚與鮮血一同流淌,“我是火星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