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韻律

朋友就像音符,雖然僅此一個沒什麽作用,然而當他們連成一串,便能譜寫一首美麗的樂曲。

而對此刻的銀夏來說,他終於對這句話得到了一個完美的詮釋。他跟著胖胖的冬韻走進了一家擁擠吵鬧的餛飩店,推門進去,立刻就看到了幾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看看我帶誰來啦?”胖冬韻在那邊大聲說道,立刻吸引了銀夏那些同學的注意力。他們原本都還在高談闊論,吃著自己碗裏的食物,一看見銀夏就都愣住了。“天哪,那是銀夏嗎?”有人在小聲對身邊的人說話,“是銀夏嗎?銀夏回來了?”

“銀夏回來了?”

“銀夏回來了?”

結果不出一秒鍾,銀夏的耳邊就充斥著這些聲音。他清了清嗓子,那些議論聲立刻止息。他大聲說道:“我回來了!”

人群爆發出了新一輪的歡呼聲,引來了其他食客詫異的目光。不過他們都毫不在意,立刻從椅子上跳起,紛紛跑向銀夏,將他圍在中間。有人向他說道:“來跟我們說說吧,我們都很想聽呢,你這幾年都跑到哪裏鬼混去了?”

“我不是去鬼混……”銀夏辯解道,不過心裏卻甜蜜蜜的:他們沒有忘記自己,依然將他當做朋友。

“當然啦,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鎧甲人啊!”一個滿臉雀斑的黃皮膚小個子高聲說道。他在昔日被同學們戲稱為“小雀斑”。銀夏隻希望其他過路人沒有聽見這句話——否則他就會再次招惹來人們的圍觀,甚至更糟。

好在喧鬧聲蓋過了“小雀斑”的聲音,沒人聽見他口中的“鎧甲人”三個字。這時,“小雀斑”身邊的一個瘦高個不懷好意地賤笑道:“誰說大名鼎鼎了?我看分明是臭名遠揚吧!”

周圍的同學善意地哄笑起來。

銀夏心中滿懷喜欣,就連曾經他最討厭的那個瘦高個“老鼠”在他的眼中也是那麽討人憐愛。他天生長得賊眉鼠眼,可是現在在銀夏的眼中,這正是朋友的臉啊!

“全國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了嗎?”銀夏疑惑地問道。

“不隻是全國——是全球哦!”冬韻推了推他的肩膀,擠眉弄眼道。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根本停不下來;最後還是個平日裏最為靦腆的女孩邀請他坐下,和他們一起吃飯——銀夏雖然很想和他們多待一會兒,但是他隻怕過會兒來不及趕上天剛他們的會議。但是他又不想讓十年沒見的朋友失望,便接受了他們的邀請。

“來吧,跟我們說說,你是怎麽當上鎧甲人的?”最愛八卦的“長舌婦”探出了腦袋,頂著一張馬臉朝銀夏問道。

“這個嘛……我無可奉告。”銀夏聳了聳肩。

“喲,咱們的銀大人什麽時候也這麽有官腔啦!”“老鼠”大笑道,“別跟我們賣關子嘛——咱們都幾年的同學啦!告訴我們唄。”

銀夏默默地夾起碗中的一隻餛飩,蘸了點醋,但是並沒有吃下去。他看著朋友,無奈地說:“你們問錯人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變成了金星守護者。”

“金星守護者?”“小雀斑”迷惑地重複。

“是這樣的,鎧甲人的正式名字是‘行星守護者’,而我是金星守護者維納斯。”銀夏笑著說。

“維納斯?哪個人給你取了個他媽的這麽女性化的名字?”冬韻粗聲問道,“也是鎧甲人——哦不,行星守護者?”

“差不多吧。”銀夏點了點頭:可是焚曉現在已經不再是守護者了。想到這點,他的心中湧上一種酸楚,便立刻將筷子上的餛飩塞進了嘴巴。

不過很快,他的悲傷就消失了。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十分令人歡快——放在他仍在上大學的時候,或許會對這樣的生活習以為常,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這種普通的生活是多麽彌足珍貴;隻有失去過,才會懂得珍惜。

“對了銀夏,你現在在幹什麽啊?”冬韻問道。

“我?整天打打殺殺的——你們也知道鎧甲人在做些什麽。”銀夏說。

“那空閑的時間呢?”冬韻問,“你不戰鬥的時候幹些什麽?”

銀夏一時語塞——他還真找不到他空閑的時候了;似乎從成為維納斯開始,他就一直在戰鬥,從沒有休息過。他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啊……但是我真的忘了……”

“忘了?”冬韻看起來很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老鼠”哄鬧道,“銀大人肯定去看海咯!——要不就是去看藍天了,他不是最喜歡看這種風景了嗎?”

銀夏無言以對,隻能報以微笑:“老鼠”說得沒錯,他最愛去海洋或者高山這種廣闊的地方休息,這是他所認為的放鬆的最好方式,能夠讓他忘記所有煩惱——不過,最近他都沒有空去這種地方休息了,雖然在佳璿森林的時候他有一天的時間,可是那時候緊張的氣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更別提之後還遇見了色欲;而他會去這種地方,基本上也僅限於他心中十分迷惘憂傷的時候。

銀夏歎了口氣:甚至他自己都忘記自己最喜歡去看海和藍天,而“老鼠”還記得,他突然覺得十分慚愧……

突然,狹小又嘈雜的餛飩店裏出現了一陣美妙的旋律。眾人都疑惑地環顧四周,“長舌婦”說道:“是我拜托老板放的!用他的手機!”

“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KTV啊!”眾人哄笑道。

“長舌婦”沒有理會那個起哄的人,待到眾人安靜下來的時候,銀夏才發現這首歌是多麽好聽——而且很符合現在的意境。這首歌曲聽來感覺非常安寧、溫馨,似乎自己的朋友就在與自己低聲耳語,向自己道別……

“賊好聽!”“老鼠”扯著嗓子大叫道,“你能讓老板放也真是服了你了!”

銀夏看了眼櫃台上的老板,他臉帶慍色,不過並沒有說什麽。漸漸的,其他普通人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過來。

“叫什麽名字?”冬韻問“長舌婦”。

“長舌婦”回道:“《道別在今日》。”

最先跟著音樂唱起來的是“小雀斑”,他調動起了眾人的情緒,一齊高聲合唱:

永遠不會改變,直到天長地久;

讓我們一生是朋友……

對明日的到來,我們滿懷憧憬……

走在希望的旅途上,

就像那隻小鳥,高高飛在天空;

讓我們自由地生活……

“冬韻你聲音太低了啦!”有人大叫。

在今日的時分,我們彼此道別,

直到再會的那一天;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永遠相信彼此,將每一份喜悅,

都小心嗬護在心中……

在今日的時分,我們彼此道別;

直到再會的那一天;

直到再會的那一天……

銀夏覺得有什麽濕潤的東西順著自己的臉頰向下滑落。他緊張地看看眾人,確信沒人注意到他後又繼續唱了起來。

***

橋賢獨自一人走在寒冷的街道上,心中賭氣般地想道:他現在已經有了強大的力量,那群討債鬼再來找他試試看!

他恨得直咬牙,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產生此等恨意——可能是因為他回來之後發現地球已經過去了十二年,而這十二年間,他還有太多事情尚未了結了吧。

他的朋友根本就稱不上是他的朋友。他們是高利貸,逼著他還款,甚至威脅他。自從那時候起,橋賢就對他們絕望了;雖然後來他又收獲了新的友情,可是對這兩個朋友的憎恨,他永遠也不會收回。

橋賢就這樣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的那兩個高利貸朋友跑到哪裏去了,但是他此刻真的很想揍他們一頓,因為他們對友情的背叛。不過他也說不準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遇上那兩個人——他突然又覺得,自己就算揍了他們一頓,也仍然不會覺得解氣。可能他們之間的恩怨,永遠也不會料及了。

冬日的寒風凜冽地刮,橋賢身上時單薄的短袖,周圍的行人都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不過沒人發現他就是曾經的鎧甲人——這點值得欣慰,可是他又有些期待人們能夠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他就是有這種瘋狂的念頭,他也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又猜想,自己可能會念舊情——他也不知道,在自己再次遇見那兩個高利貸之後,會不會狠下心來反擊。這幾年來他壓下了太多的怨氣,想要全數施加在過去的那兩個不能稱之為朋友的惡友身上。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很罪惡,可是沒有其他辦法來還報他們。他們當時怎麽對自己,橋賢就要怎麽還擊。唯有這樣,他才能解恨。

橋賢向前衝了一步,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肩膀上。那人驚呼起來:“哎喲喲,你把我撞骨折了!陪我醫藥費!”

不過橋賢不用看也知道,對方一定是個碰瓷的。他冷笑一聲,不想去理會他們,卻聽見了另一個男聲:“沒聽見他的話嗎?你撞到我兄弟了!”

橋賢猛地抬起頭:這個聲音十分耳熟。隻見兩個熟悉的人臉映入他的眼簾——這也是他最為厭惡的兩人。剛才還在想他們,沒想到現在就應驗了。橋賢隻能認為是老天有眼。他看著這兩個高利貸,惡狠狠地問道:“兄弟?嗯?你們知道兄弟這個詞的意思是什麽嗎?”

那兩個碰瓷的人愣住了,隨後冷笑了起來。“又碰麵了,真是仇家路窄啊!”

“放心吧,我們以後對不會見麵了。”橋賢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