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自首

飛機疾駛在空中,不一會兒就降落到了地麵上。秀然快步從機艙中走出,寒風依然在吹刮著他的臉龐。他看了看街上來去匆匆的行人,看了看高樓林立的城市——他原以為這裏過了十二年,會發生什麽巨大的改變,但其實和他離開的時候沒什麽變化。

他看著機場上廣闊的空間,人們步履匆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接下來……我們幹什麽?”銀夏迷茫地問堅勝。顯然,他也同秀然一樣,一下子相別十二年之後,突然變得不知所措。

“我想先去和以前的親友聚一聚吧。”堅勝輕聲說道,“突然失蹤了十年,他們應該也很不安——這時候應該先和他們見一麵,然後再準備之後的事情。”

“這方麵的準備由我和海瀾來做。”天剛插話道,“我們在這裏也沒什麽親友……所以就由我們來準備之後的迎戰程序吧。”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秀然恍惚間覺得,其實不止他和焚曉,其他人也都很可憐——天剛和海瀾在這顆星球上是多麽孤獨,就算他們再怎麽融入守護者的集體中,也不會對這裏感到親切感;而堅勝、橋賢、銀夏或是櫻海,他們雖然原先都是普通人,可是他們卻也同其他人一樣,突然離開了自己的故鄉十二年,任誰都不會好受的吧。

櫻海說道:“那我就去我原先的那個社區了,我要去一個地方;過會兒再來找你們,好嗎?”

天剛點了點頭,“就在我在外麵租的那幢公寓裏再見。”

櫻海沒有答話,默默地向機場旁邊走去。她的身旁有一個航天局的人員陪同,不過在出了檢票站之後,她就立刻將那人打發走了。

這時,堅勝也低聲說道:“那我先回學校一趟,跟我們主任請個假——”

“——你不是已經請假十年了嗎?”橋賢善意地戲謔道,結果被堅勝用胳膊肘毫不留情地撞了一下。他捂著肋骨,不做聲了。

“我總要去請一個假。”堅勝深吸一口氣,“你總不能指望我回來了還遊**在外麵吧?我和我們教導主任說一下,隨後我會請個長假,在戰爭結束後再官複原職。”說完,她也不等橋賢做出什麽回應,就徑自朝檢票站走去。

“唉,”橋賢突然歎了口氣,“我以為她態度還會好轉些呢。”

“什麽?什麽意思?”銀夏的臉上露出了八卦的神情。

“沒什麽,”橋賢立刻否定,“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咳咳,”他換了個話題,“那我也去和我以前的那幫老朋友見個麵——你們知道的。”他含糊地說道,“先把錢取出來,然後把能還的債還掉——反正我現在也不怕他們了。”

似乎是想要證明自己無所畏懼,橋賢大手一揮,然後就離開了機場。

然後銀夏也對其他三人說道:“那我也去請個假吧——像堅勝那樣……不過我想我現在這個年紀應該也沒辦法再繼續讀下去了吧……”他苦笑了一下,然後他就快步朝機場外麵跑去,追上了馬上就要離開的橋賢。

秀然呆立了幾秒鍾,隨後才猛然發覺:現在就自己一個人沒有決定去向了。他慚愧地看了兄妹兩人一眼,海瀾微笑著對他說:“沒事,我們不急。”

“那……那我就去我媽媽那邊啦。”秀然支吾道,然後不等兄妹回答,就朝檢票口跑去。

秀然的心中思緒萬千,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再闊別十二年後再次見到自己,會說些什麽——她可能會慶幸他沒有受到任何明顯的傷害,也可能會責怪他當時這麽衝動就跑到了魔星。

但是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向母親問清楚一切事情。他不知道母親是否會回答自己,但是他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的真相,應該能夠了解全部的事情——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這麽認為的。

***

燦爛的國徽矗立在櫻海的頭頂上方,莊嚴的拱門就在她的身前,迤邐的陽光將她長長的身影拖住。她深吸一口氣,推開大門,來到了詢問處的窗口前。她將垂在額前的發絲撩開,隨後重重地拍打了一下玻璃窗,裏麵的警察這才抬起了頭。“什麽事?”

“我……”櫻海的聲音粗啞無比,一秒後她才將聲音放大:“我是來自首的。”

那警察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起身對她說道:“跟我來。”

櫻海囁喏著,猶豫了好久才跟了上去。她拖著不安的步伐,來到了一間房間前。那警察敲了敲審訊室的門,對裏麵的人說了些什麽,然後動作粗暴地將櫻海推了進去。

“你來自首?”裏麵的警察抬頭看了一眼,櫻海隻覺得一張熟悉的臉一晃而過。隨後,那警察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手中的手機揣進了兜裏,隨後快步走到窗前,將簾子拉下來,這才拉出了一把椅子,示意櫻海坐下,隨後轉身正麵她。

櫻海愣住了:麵前的這名男子,正是她最為之厭惡的警察。他的那張臉,到現在都深深地刻在櫻海的腦中。可以說在自首的時候遇見他,是最壞的情況。在很久以前,櫻海覬覦鳳瀾的項鏈,在鳳瀾的腿上刺下一刀,然後將帶著水星碎片掛墜的項鏈搶走。當時負責這樁案件的,就是麵前的這名警察;而在後來,這名警察升為了隊長。在公園發生的貪婪護法**事件之後,負責為目擊者做筆錄的也是這名警察——結果,這是櫻海第二次與這名隊長不期而遇。他們也是從那時候正是結下了梁子——王隊長看見了貪婪的魔獸形態,知道目擊者都是見到過魔獸的人,可是櫻海卻聲稱自己並不知道魔獸這件事,讓他大為惱怒,局長甚至聲稱他是在散播恐慌。

而後來,這互相的仇恨並沒有了解。在茨埃刻大街的住宅區又再次出現了魔獸——這一次,所有人終於都親眼目擊到了魔獸的出現。為了給戰鬥進行後續工作,聞訊趕來的警隊隊長,便是這名王警官。他和櫻海真是冤家路窄,再次相遇。

再後來,櫻海覺得他們肯定不會再見麵了。然而,他們總是有股特殊的緣分,將他們兩人牽到一起。此刻櫻海終於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前來自首,負責她的案件的人竟然還是這名警官。

“你終於肯承認自己的罪行了?”王隊的臉上帶著一抹勝利的嘲諷神色,讓櫻海直皺眉——不過王隊說的確實沒錯。在魔星上,櫻海於夜裏輾轉反側,在夢中,她得到了自己與鳳瀾的啟示:她應該正麵自己不光彩的過去,而不是極力掩飾它。當時她就決定在回到地球後就去警局自首;而現在,這一刻終於到臨了,可櫻海又變得那麽不情願,就好像有人在暗中逼著她似的。

櫻海在心裏給自己鼓氣,然後對王隊說道:“是啊,我來自首了——我承認我以前所犯下的那些滔天大罪——我就不敘述一遍了,反正你也心知肚明,我究竟幹了什麽。”

“恐怕不行,小姐,”王隊不懷好意地笑道,“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那我待會兒再和你說。”櫻海煩躁地說,“咱們先來談談判刑的問題——”

“——怎麽著?還沒上法庭就開始擔心這個了?”王隊說,“就算你要談,判刑的事情可不由我負責——我還沒那個權力。要看你的配合了。”

“我會很配合的。”櫻海倔強地說,不讓自己的軟弱流露出一分一毫,“但是你知道,我可能沒工夫來受審,甚至被行刑。你知道我是——”

“鎧甲人?”王隊眯起了眼睛。“鎧甲人”是官方給予櫻海他們這個團體的稱呼。

櫻海搖了搖頭,“不,確切的名字是‘行星守護者’。不過你也不用在意,你愛怎麽叫怎麽叫好了。我先跟你說明一點:我接下來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關係到整個地球的安危——如果要我坐牢,現在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呢?”

“我憑什麽相信一個又是罪犯又是騙子的話?”王隊冷笑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所說的關於地球處於危險之中的說辭?萬一那隻是你編造出來的呢?”

“這是真的!”櫻海大聲辯駁道,“我原以為你過了十年會好受點——你覺得我這十年裏去了哪裏?我去了那些怪物們的老巢!”

“難怪呢,”王隊說,“你就這麽隱聲匿跡了十二年。可是我還是無法相信你所說的話。”

櫻海看起來焦躁極了。她吼道:“那你要我怎麽說才能相信!我說的句句屬實!”

“可是沒有證據啊,我們做事都要講究證據。”

“那你也根本就沒有我行刺的證據。”櫻海冷冷地說道。

“不,我有。否則你以為我怎麽會找到你的頭上?我當然有證據啦——隻是不是鐵證而已。”王隊輕鬆地說道。

櫻海低下頭,不做聲了。半晌,她才重新抬起頭說道:“反正如果你現在將我關起來,到時候你肯定會後悔的!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為什麽不相信我的說法呢?你自己知道,這是即將就要發生的事情啊!你覺得那些魔獸這麽久不出現,是幹什麽去了?去冬眠了嗎?”

“你這人也真怪。”王隊長並沒有回答櫻海的問題。“說是來自首的,卻又不願意接受刑罰。”

“誰說我不願意了?”櫻海抿起了嘴唇,“我隻是想緩刑——看在我自首的份上,你就和法官說說,好嗎?我會極力配合的。”突然間,她的話音變成了乞求。王隊難以不動容。

“而且,”她又說道,“我已經變了——十年的磨煉,徹底改變了我。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不會在意你的看法,可是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的要求。”

王隊湊近她的臉,眼睛眯成兩條縫。他輕聲說道:“我發現你真的變了。”

“沒錯,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對方又沉默了好久,這才說道:“我權且當你已經改頭換麵了吧,我會給你緩刑,並且在法庭上給你找辯護律師;隻是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好不容易產生的對你的信任。”

“當然不會。”櫻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