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劍下

傲慢俯瞰腳下濃黑的雲霧,右手拿著那把十字劍。他忽然轉過頭對身旁的懶惰說道:“不管貪婪那邊的事情了,我們直接去找迪厄斯吧。”

懶惰點了點頭。突然,他揚起那隻肥粗的手臂,製止住準備動身的傲慢,說道:“為什麽我們不讓他自生自滅呢?”

“你什麽意思?”傲慢疑惑地瞪了懶惰一眼。“我看你就是不想上戰場吧!有這種想法就直說——不管你怎樣對陛下有恩,我對你的看法都不會改變。”

“我也不奢求你對我看法的改變。”懶惰淡淡一笑,“不過你看錯我了——如果真的要打仗的話,我倒更喜歡待在後麵,而不是在戰場上聞著血腥味,還有黃沙塵土被我吸進鼻腔,真是讓人難受……不過這次,我很願意幫你宰掉迪厄斯;但是如果我們不用出手,這樣不是更好嗎?”

“你究竟想說什麽?”傲慢不耐煩地說。

“我說啊,”懶惰慢悠悠地說道,“你知道迪厄斯是什麽來曆嗎?”

“這我怎麽會知道?”

“然而我恰恰知道。”懶惰得意地一笑,“難得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那感覺真好啊——”

“好了,你別跟我插科打諢了,說明白點。”傲慢擺了擺手,大聲說道。

“好的,如果你想聽。”懶惰笑道,臉上一直帶著一抹促狹的笑容。“那孩子是魔星人與地球人的混血哦……作為地球守護者,他的血液中也有一部分魔獸的基因,如果兩種能量互相碰撞在一起的話,他的身體就會立刻被反噬……聽明白了嗎?”

傲慢驚訝地瞪大了眼:迪厄斯竟是地球魔星的混血?他真的難以置信。他愣愣地點了點頭,“那你想要怎麽讓這兩種能量出現?直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顯露出暴走的傾向,又要怎麽做才能夠喚起他體內的魔獸基因呢?”

“其實暴走傾向一直有噢……”懶惰揚起了腦袋,“隻不過瑪茲將那股傾向壓得很深——若是想要將他心中的那頭野獸給完全釋放出來,就需要貪婪的幫助了。”

“貪婪?他能做什麽?”傲慢不屑一顧地冷笑了一下。

“你不是支使他去幹掉亞伯嗎?那麽正好可以利用亞伯的屍體來打擊迪厄斯——那孩子到現在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爭,還沒有見過戰場上的死人;他或許見到過死去魔獸的屍體,但是屬於他那一方的盟友還從來沒有死去過,如果被他瞧見亞伯死去的情形,相信他一定會崩潰吧——那個時候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他就會暴走,自動獸化,然後他就會變成獸融形態……甚至是輪回守護者的升華形態反麵的獸牙形態。”

傲慢摩挲著下巴,突然問道:“那麽萬一他克服了獸融形態——就像我和尤拉諾斯那樣——又該怎麽辦呢?”

“那你就隻好祈禱咯,”懶惰雙手一攤,“祈禱他沒有那麽強大的毅力,克服兩股力量的激突。你想啊,他沒有你那種強大的力量,也不想尤拉諾斯那樣意誌堅定,他那種迷惘軟弱的人肯定不一會兒就會被反噬吧。”

傲慢狡猾地一笑,“明白了,那我們先定一個地方碰頭,然後你就去找貪婪,告訴他我們的計劃;隨後我會把迪厄斯帶到那個地方去。懂嗎?”

“樂意之至。”懶惰躬身一笑,傲慢忽然發覺他這麽主動有些不正常。不過不管如何,他們能夠鏟除迪厄斯就是好事——如果在他們的攻擊之下,反而讓迪厄斯變成了升華形態,那就得不償失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誘導他走向升華形態的反麵——獸牙迪厄斯的破滅破滅狀態。

兩個人各自化作黑煙,朝兩個不同的方向奔去。不過傲慢心裏可以確定,他們方向雖然不同,但他們的目標相同——無論如何,迪厄斯的死亡已經成為了定局。如果迪厄斯沒有想他們所想的那樣暴走,那就自己再出來補刀好了。

他在心中祈禱著,那個魔星人與地球人的混血,沒有辦法克服獸融形態,最終崩潰而死。

***

秀然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就好像焚曉口中說的那顆災星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了一樣,讓他的胃洶湧翻滾。

黑夜悄無聲息地蔓延,雖然有封閉的小木屋做阻隔,可是它仍然潛入到了秀然的身旁。不知不覺,秀然就在這裏休息了一天。而且在最後,他竟然還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當他醒來的時候,黑幕已經降下,他變得比以前都要孤獨。

他提醒自己,不能再休息下去了,否則到時候又一座山被人燒了他也不知道。

於是,他便從地上站起身,打算走出亞伯的小木屋——可是忽然,木板門被人撞碎了,一個漆黑的身影被黑色鬥篷包裹著,撐住了整個門框,佇立在秀然的麵前,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滂沱大雨在他的身後猛烈地落下,每一顆水珠上都映照出了詭異的表情與神色。

“跟我來吧,迪厄斯。”傲慢伸出黑色的手,裂開嘴巴對秀然說道。

秀然大驚,立刻穿上了地球守護者的鎧甲。“絕不!”他大吼道,抽出了超然劍。

“噢不,這可由不得你來決定。”傲慢的笑容映在黑色之中,隨後將十字劍“薩麥爾”拿出,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碰撞到了迪厄斯的超然劍。

兩人的劍刃互相對準了對方的脖子:秀然露出了慌亂的神情;但是傲慢卻毫無懼色,他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來要你的命的——玷汙了我的手可不好,你說是不是?”

“你的手已經夠髒的了。”秀然強迫自己把聲音放到最大,不讓傲慢聽出自己話音中的恐懼。

“那再髒一點也沒關係啊!”傲慢說,“不,今晚我還不想殺你。以後殺死你的機會多得是,我現在隻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秀然警覺了起來,但是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將劍放下,否則立刻就會死在傲慢的劍下。

“你呢……現在隻要睡一會兒就好。”傲慢高亢地說道,屋外雷聲滾滾,但是他的聲音依然十分清晰堅定。

秀然將劍往前伸了一點,但是卻被傲慢一把抓住劍刃。血滴在他的手上轉瞬即逝,隨後超然劍就被傲慢抓住,丟到了雨夜之中,化為青煙變回了地球能量,消失在空中。

隨後——秀然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他隻看見一團黑火,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而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鎧甲上全都是雨水。銀藍色的鎧甲已經被黑暗染成了黑藍色,腦袋裏昏沉沉的,就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大團死去動物的碎肉一樣,讓他血腥反胃。

“你醒了啊。”他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對方絕對不是傲慢。可是對方究竟是誰呢?他定睛一看,發現自己的身前站著一個瘦弱的身軀,那人十分蒼老,可是卻十分強壯。他漫不經心地撫摸著手中的一把銅綠色的巨斧,仿佛過了好久才發現秀然已經醒了過來。

秀然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椅子上,但是綁住他的並不是捆繩,而是幻身之魔符變成的一條條細線。這種沒有形體的能量,是最難掙脫的——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地球能量碎片被放在一個垃圾桶上。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堆中,也不知道傲慢帶自己來這裏是要幹什麽。他隻能肯定一點:傲慢絕對不希望自己變成守護者來阻止他,所以才會將迪厄斯碎片從他的身上搜走。也就是說,現在秀然手無縛雞之力,如果護法要殺他,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他記得那個老人是誰。他也是魔神七護法中的一人,是他最早碰見的護法。他的名字叫做貪婪,隻不過很久以前就已經被麥卡瑞淨化了——這麽說來,那些過去死去的護法們現在果然如焚曉所說的那樣已經複活了嗎?

貪婪轉過身正麵他,沒有放過他臉上的驚恐的神色。他冷笑一下,“別擔心,我不會殺你——至少目前不會。我隻是想讓你看一個人……看看他現在是什麽樣子。”

然而,秀然心中的恐懼隻增不減,而且越積越多。貪婪想要給他看誰?難道除了他,還有其他的守護者被綁架了嗎?那麽他和傲慢找來這些守護者,究竟是在打什麽算盤?

秀然的大腦飛速運作,可就是得不出答案——直到貪婪將那個想要讓他見的人帶到了他的麵前。

那人的臉上帶著平和安詳的笑容,頭發上沾著雨珠,臉頰削瘦,眼皮覆蓋在眼眶上,就好像進入了一個美妙香甜的夢境中。

貪婪突然鬆開了一直拎著亞伯衣服的手,那人頃刻間便倒在了地上,而且遲遲沒有爬起來——秀然突然意識到了最恐怖的事情已經發生。

“傲慢來找我的時候,已近太遲了。”貪婪說,“他已經死去好些時候了——小子,你還沒見過死人吧?現在正好給你長長見識。”

秀然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他看不見亞伯的雙眼,那兩隻眼睛好像就變成了兩個漩渦,將他深深地吸了進去……

他在不斷墜落……不斷墜落……不斷墜落……

他在不斷旋轉……不斷旋轉……不斷旋轉……

他在不斷下陷……不斷下陷……不斷下陷……

焚曉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讓他做好犧牲的準備。話雖如此,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做好別人會犧牲的準備。仿佛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當他再次見到亞伯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屍體;而上次見麵,他還和亞伯有說有笑。

雖然亞伯並不能說是他的朋友——隻能算是盟友吧——但是至少是擁有同樣目標,共同對抗魔神的人;他的突然死去,讓秀然永遠也無法接受。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溢血,隨即在一秒鍾後,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像是一灘爛肉一樣癱了下來。

他不知道,亞伯在死前看見了什麽。在他的眼中,究竟映照出了誰的影子……?

那具了無生氣的屍體突然變成了秀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