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訓導

“好——我的意思是——但是你——”他吞吞吐吐地說,感到詞不達意。最終他似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向問夏娃道:“我還是我原來的那句話——我們有人權。我可以幫助你——而且這一點早在三年前我就向你確認過,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越多的人被牽扯進來,真相就越難被隱瞞下去。所以我可以繼續幫助你,但是——你的報酬呢?”

夏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焚曉突然發現那雙眼睛和秀然的一點都不像,這雙眼睛渾濁而烏黑,沒有秀然那樣的光澤。那雙眼睛眨了一眨,然後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說道:“沒有。”

“什麽——那你是想讓我白幹?”焚曉的怒氣再次衝上來了。

“理智點吧,你已經這麽做三年了。”夏娃說。

“可是——我說過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總之——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顯然他認為和夏娃作對到底是十分不明智的。“好吧……我是說……我們暫時……就這樣吧。”他說,“想點別的事吧。”

焚曉聽見夏娃從鼻子裏響亮地哼了一聲,但是他假裝不知道。他走向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這裏還有空房間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你想要的報酬總不會是包吃包住吧?”夏娃嘲諷道。

“這倒不是。”焚曉停頓了一下,將堅勝和他說的話告訴了夏娃:“是這樣的,秀然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我說過這是不可避免的!”焚曉看見夏娃的臉色,以為她又要發作,便加上了這麽一句,但是對方並沒有對此說什麽。於是,他繼續說了下去。“這樣子你就不能再把他時時刻刻處於自己的監視下了。他需要自己生活,來進入並且了解這個世界。

“這麽做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和其他守護者生活在一起,但是你給他們的基地裏沒有空餘的房間了。所以我想,你是不是能把你那間多年不用的別墅騰出來給秀然?”

“一個人住別墅?”夏娃微微有些驚訝,“雖然他是我的孩子,但是我不希望這樣引起輿論。而且,那棟別墅……我的計劃是——”

“你有你的計劃,我同樣也有我的。”焚曉決絕地說道,“我已經答應堅勝他們了。秀然就住在那裏,把房子給他吧。”他的口氣不容置疑,而且這是一個陳述,並沒有征求夏娃的意見,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在某些事上自己做主。“而且當你要派那棟別墅的用場時,可以讓秀然暫時搬出來。”

“好吧——你和我來。”夏娃深吸一口氣,然後終於同意了。

她健步如飛,就像是要擺脫某種不愉快的東西一樣。她急急地衝出門,焚曉緊跟其上。夏娃乜了一眼焚曉的摩托,然後決心不理會它,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她也不管焚曉的聲音,徑自對司機說道:“去茨埃刻大街十三號。”

焚曉急匆匆地將車門拉開,坐了進去。他的屁股剛坐下來,出租車就飛馳而去了。

秀然回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一點了;可以看見他因為寒冷而不斷地打噴嚏。銀夏一見他回來,立刻迎上去關切地問長問短。

“秀然,你怎麽了?你沒和他一起下來嗎?”

“他的速度有些驚人——我—我—我——阿嚏!”秀然又打了個噴嚏。

堅勝在銀夏的旁邊讓他先去睡一覺。這倒是個很好的主意,但是秀然馬上想起他還沒有睡覺的地方。於是,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擺擺手說道:“我沒關係的——我的意思是,我一眨眼過後,他就已經下去了。我幾乎可以肯定,五分鍾後他就回到了地麵。”

“估計他是故意不帶你下去的——”銀夏猜測道。

“因為這可能也是訓練的一部分。”堅勝讚同道。

“要知道,我們上去的時候也至少要一刻鍾啊!”

“但是你們都忽略了一點是嗎?”在一旁的沙發上的橋賢正洗著一副撲克牌,“因為不管焚曉的原因出於什麽,他的速度都太恐怖了——想想吧,五分鍾!如果他知道什麽捷徑的話,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我們第一次上去的時候也看見的,整個樓都隻有一架梯子。”堅勝說。

“但是裏麵呢?化工廠裏麵呢?”

“焚曉說裏麵全是毒氣,”銀夏說,“而且升降機也壞了。”

“噢,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是說,我們從沒進去看過是嗎?”

“我認為,”秀然緩緩開口了,“他對我很失望。”

“天哪,別犯傻了。找到地球守護者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堅勝安慰他道,“焚曉有什麽理由對你失望?”

“我不知道……但是我隱約感覺,我懼怕召喚鎧甲——可能就是對這一點吧。”

“你懼怕召喚鎧甲?”銀夏不可置信地問道,“但是我第一次穿上鎧甲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感覺!那種懲奸除惡的英雄——想想就讓人興奮!”

“你去看你的漫畫吧。”橋賢朝他翻了個白眼,說道:“但這確實很可疑。你為什麽害怕?”

“在市中心他對你們說的那些話……那令我很在意。”秀然坦白道。

“那也不能成為你逃避的理由啊!”銀夏說,“你成為了守護者,情況再艱難,你都有戰勝他們的可能!而且你能夠戰鬥下去——”

“令我苦惱的正是這一點!”秀然使勁揉了揉腦袋,發現頭發亂糟糟的。“因為沒有東西能夠成為我的動力,支撐我戰鬥下去!”

“沒有——?可是,總會有的啊——?”這次換成是堅勝疑惑了。

“堅勝,你是老師,你要守護你的學生們——至少我認為是這樣。你們兩個——”他將頭轉向了銀夏和橋賢“——你們都是以工作牟利的目的成為守護者的。盡管有這樣那樣——不能說是很光彩的理由——但那畢竟是理由啊!不像我,昏迷了三年,什麽都不知道——一醒來就要麵對這些——”

“那你就錯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秀然看到其他人也在和自己一樣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是堅勝在咆哮。他第一次聽見堅勝發出這樣的聲音。平常她的語氣固然尖利刻薄,但是都是針對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樣子憤怒的堅勝讓他感到恐懼。

“任何人都有自己戰鬥的理由——不管是我、銀夏還是橋賢,甚至焚曉也有。但是你呢?——不要認為你沒有!”她吼叫了一聲,嚇得橋賢丟掉了自己手裏的撲克牌。見到這一幕,秀然知道此時自己應該很嚴肅地聽取她的教誨,卻發現自己忍不住想笑。

“想想看你身邊的人——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你想保護他們嗎?”

“說實話,我不想——”

“夥計,我想你和焚曉不是親戚吧?抱歉——但你們都一副德行——怎麽說來著?——那樣的自私。”橋賢在一旁打趣道,但是看到堅勝的眼神,他立刻不做聲了。

“或許你不想,但是我認為我想。”堅勝繼續用鋒利的聲音說道,“我的學生——自從我進了那所學校之後,已經兩屆了——我可以去保護他們,有時候隻是一些小事——比如說感冒了、發燒了——但是我會在空餘的時間去陪伴他們!而現在,我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守護他人!我們是守護者!並為此感到自豪!我們要去守護他們!明白了嗎?”在連珠炮般地說辭後,堅勝就像漏了氣的皮球一樣,聲音又萎縮了下去。

“抱歉,但是我想她可能又想起了教訓學生的快感——呃,措辭不當。”堅勝恫嚇地瞪了銀夏一眼,他將嘴巴閉上了。

“明白了嗎,秀然?仔細想想,總會有的——”

“我認為我沒有。”

“但我不同意!”堅勝大聲說道,“就像我之前所說的,任何人都有的。你不是另類,你也有的。”

好在秀然不用去忍受她的話語了,因為他感到大腿一陣刺痛,發現碎片又在那裏灼燒了起來(他想以後應該不時地將碎片換一個地方放,否則他懷疑自己的皮膚總有一天會被烙下一個印記)。其他人顯然也感應到了碎片,堅勝不做聲了。

“好了,理論課結束了,接下來是實踐課——我認為你會這麽說的。”銀夏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堅勝說的。但是堅勝沒有反對,她對秀然說:“如果你對我剛才的話有所感觸,那麽你實現自己價值的時刻來臨了。”說完,她第一個走出基地的大門,去開啟她那輛車了。

“言外之意就是——沒有感觸的話,就不用去實現自己的價值。”銀夏悄悄說道,“秀然,別管堅勝說什麽,隻管自己去做就行了。”

“行了,小夥子,”橋賢從沙發上站起來,精神抖擻地拍拍身子,說道:“銀夏說得沒錯,理論課不重要,去實踐吧。

“別讓焚曉的話造成你的障礙。他和堅勝是一種人,嘴巴上的功夫更加高明——你哪次見到過他正式參加戰鬥了?”

秀然忍不住將嘴角抿成了一個笑容。事實上,他恰恰看見過焚曉的戰鬥,那絕不是和他們一個級別的。不過他也不明白焚曉既然有那麽強的實力,為什麽不參加戰鬥,甘於在幕後呢?

不過他沒有多想,基地外麵堅勝又在催促他們了。碎片已經變得滾燙,銀夏特地將碎片掛在手指上,不讓它接觸到**在外的皮膚。出門前他又嘟囔了幾句,然後一路小跑著上了堅勝的車。秀然清晰地聽到他又在請求堅勝將車開慢點了,不過堅勝的回答並沒有聽見。

在一旁的橋賢給了他一個微笑(他這種粗漢露出笑容是多麽奇怪),“我想你和銀夏一樣也受不了堅勝的車速吧。讓我想想……她自從變成守護者之後已經吃了三張罰單了。我第一次也是乘她的車,不過回來之後我立刻把我自己的摩托搬來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是說如果你受不了的話,你想不想坐在我的摩托上?雖然我知道這很怪異……”

“當然。”秀然驚訝這句話那麽簡單地從嘴巴裏出來了,他發現緊張的心情又得到了一絲寬慰。但如果每次戰鬥之前,他都要經曆這麽一次,他認為自己是會受不了的。

“那就過來吧。”橋賢走出大門,看見堅勝已經開始發車了,便立刻將插入鑰匙啟動了摩托。

秀然看著麵前的這玩意,感覺無從下手。略窄的座椅幾乎被橋賢占滿了。橋賢顯然注意到了他的問題,特意將屁股挪了挪,“你就坐在後麵吧。”他指了指騰出來的空餘的地方。

年輕的守護者不易察覺地呼出了一口氣,然後跨腿坐了上去。當他剛一坐穩,摩托就發動了。隨之在呼嘯的風中,他發現他們已經走在路上了。

“如果你感覺有點快的話就抱緊我!但是別怪我的速度,因為我們已經落下銀夏他們一大截了。”橋賢大聲說道。秀然絲毫沒感到害怕,也許是因為長年累月的黑暗的夢,他發現相比在汽車密閉的空間中,他更喜歡在外的速度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