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倒戈
本來天空已經是灰藍色，亞當毫不懷疑過會兒就會有一場暴雨——然而，他卻沒有等到那場能夠澆醒他的雨。青蒼的淚水好像幹涸了一般，任憑怎樣都無法流出一滴水。
亞當走在鬆黃的泥土上，周圍的人群一看見他就全都避讓了開來，有人拿出了手機去找警察，但是亞當不以為然——那樣做隻會讓又一波警察被自己放倒而已。此刻他也不用去擔心什麽了，不用擔心因為襲擊了地球人而被守護者厭惡——反正此刻，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也不可能和解了。
他自嘲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還以為能夠與守護者們和解，與他們站在一起——現在事實證明，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接納自己這個魔獸。他們全是些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的人……簡直比魔神還要殘酷。他們執拗地以為魔獸全都是些沒有感情的冷血生物，一看見魔獸就格殺勿論——經曆了這麽多場戰鬥，雙方之間的印象都已經被定得死死的，再也不可能萌生什麽機會。或許秀然說得沒錯，從今以後，他們再見麵，隻可能互相殘殺了吧……
比起亞當沉重的腳步聲，新傳來的步履聲顯得格外清脆。傲慢腳步輕快地朝亞當走來，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咧嘴一笑，“這樣子比較一下，我們這邊是不是更加人性化呢？”
亞當看了他一眼，思索著他這句話的意味。“傲慢……是嗎？”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叫我路西法。”傲慢淡淡地說，但是眼神中卻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我想我還是叫你傲慢吧……”亞當喃喃地說，“所以，你現在是想要勸我入夥嗎？”
“什麽入夥，你本該就是我們這邊的人哪！”傲慢拍了拍亞當的肩膀。
亞當苦笑了一下試圖將傲慢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掰開，但是他卻失敗了——那隻手就像是猛獸的利爪一樣，驚人得沉重。他隻好作罷，說道：“你可能誤解我了，我並不願意待在你們這裏。”
“但是你不加入我們，你又何去何從？”傲慢反問道，把亞當給問住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才剛剛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一般。他仿佛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可是前方他所追尋的東西又是那麽遙遠……
“輕鬆一點，對你和我來說都好。”傲慢用渾厚的聲音說道。
亞當兩眼呆滯無神，和該隱死前的神態倒有幾分相似。他仿佛分裂成了兩個極端，在他的內心深處不斷爭論起來。
——輕鬆？
如果太過輕鬆的話，一旦鬆懈下來，我就真的無法回頭了……
——那就不要回頭。
不行，那偏離了我的本心。
——你的本心是什麽？
是什麽呢……？我也不知道。
——是在追求所謂的正義嗎？
最近，我的所有觀念好像崩塌了。在該隱和莉莉絲雙重事件後，我已經不再信任任何守護者——或是任何正義。就連我自己追求的價值觀也開始扭曲了……我究竟是為何而生存？
——為了生存。為了在這個亂世中生存。
苟且偷生是嗎……？那樣子活著，和死有什麽區別？空有一副軀殼，隻能稱得上是“活物”，實質上卻是一個沒有自由，沒有自主意識的傀儡。
——可是這樣也是最輕鬆的。
那邊的那個護法……希望我所做的，和我所希望去做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回事。他說是希望讓我輕鬆，但是實際上呢？……我也不知道。
——是在做別人希望你做的事情嗎？
或許一開始，我就沒有真的做過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這罪惡的泥潭，我還要陷得多深呢？
——要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才能掙脫吧。
何時會結束？我總有一種預感：一切都還隻是剛剛開始。
——戰爭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懷揣著這種心情去做事情吧……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我想做的事情並不是我真正願意去做的事情……我活著，仿佛就是為了聽別人的命令行事。我是誰？我又是什麽？我越來越弄不清楚了……一切都開始變淡，變得模糊。
——你的名字是亞當。
我的名字是亞當……莉莉絲？迪厄斯。莉莉絲。迪厄斯攻擊了莉莉絲。我殺死了迪厄斯。
——你沒有殺死他。一切尚未完結。
尚未開始，就已經結束……
——結束的是痛苦與悲慘。死亡能夠終結痛苦。還有該隱。
還有該隱。也是迪厄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迪厄斯必須殺死我。我必須殺死迪厄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
——你沒有那個力量。
力量？真元的力量。能夠抹殺所有事物的禁斷的力量。
——禁斷的味道……血的味道。
人是由血組成的。心與腦，血與肉。密不可分的事物。當心首分離，血肉破碎，就是一個人迎接終焉的時刻。
——真元的力量能夠使一切生物化作那個形態。
可是我必須殺死迪厄斯。
——決意已定？
沒錯。要不就是迪厄斯殺死我——或我殺死迪厄斯，我們必須選擇其中一個。
——選擇是一個十分令人惱怒的措施。可是你不得不做出選擇。
我不得不做出選擇……我選擇第一條：我要殺死迪厄斯。他必須死在我的手中。
——沒有絲毫憐憫？
沒有絲毫憐憫。
——決定徹底斷絕關係了？
我們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朋友會阻止你。
瑪茲會阻止我。我不會讓他阻止我。
——方法？
同路西法合作。
——這就對了。
突然刮起了大風，傲慢的袍子被吹了起來。他毫不在意，持續凝視著亞當由淺變深的瞳孔——他知道亞當已經開始躊躇不定了。
但是，亞當突然堅定地抬起頭來，注視著傲慢的臉龐，粗暴地將他的手從減半上拿開，隨後大聲對他說道：“我想清楚了，我會和你合作。”
“很高興你終於選擇了一條有利於你的決定。”傲慢哈哈大笑著說道，想要再次拍拍亞當的肩膀，但是他這次主動收回了手。
“你要搞清楚一點：我和你的合作僅限於在對付行星守護者這件事上麵——你要記住，你所做的其他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幹涉，你也最好不要來找我。”亞當提醒道。
“當然，這沒有關係。”傲慢笑著說，現在隻要亞當重新回歸他的團隊就好了。他繼續說道：“那麽我現在有一項任務——和守護者有關係的任務，你願意幫助我嗎？”
“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現在守護者已經齊聚了七人，最後一個海王星守護者如果再加入他們的陣營，會壞了大事的。所以我們打算在八大行星連成一線之前複活魔神潘多拉陛下。”
“這和守護者有什麽關係嗎？”亞當冷笑著問。
“大有關係！”傲慢說，“如果陛下複活了，她便能夠給予你更加強大的力量。那個時候，消滅所有行星守護者的重任咱們就交給你了。”
“現在的我也可以殺死他們。”亞當冷冷地說。
“不，不可能。”傲慢朝他擺了擺手，“其他那些半斤八兩的守護者還好說，但是你剛才沒有看見瑪茲嗎？他有和你差不多的力量，你確定能夠完全消滅他？而且這其中還有許多變數，比如說你們在對決的時候其他的守護者闖了進來，那你就立刻處於劣勢之中了。”
亞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好，我答應幫助你——那麽我們該怎麽拿到複活儀式上所需要的祭祀道具呢？”
“嗬，想不到你還知道祭祀道具這一回事！”傲慢喜笑顏開，亞當皺了皺眉頭，扭過臉去，他實在是不想見到傲慢這副討人厭的樣子。
“所謂的祭祀道具，陛下在生前早就藏在伯克斯神殿中了。”傲慢解釋道，“但是不久前有個惡人將它從神殿中拿了出來，意圖據為己有——現在你的第一項任務，便是協助我將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魔獸給俘獲，讓他交出冥王星碎片。”
“冥王星碎片？”亞當吃了一驚。
“沒錯，就是擁有冥王星能量的帕陸托碎片。”傲慢說，“這是由陛下自己收集冥王星能量製作的隻有魔星人能夠使用的特殊碎片。其中她還加入了我們的複活儀式上所需要用到的能量——比如說複活能量……其實我也不知道它確切的名字叫什麽，反正隻要知道這塊碎片能夠複活陛下就行了。”
“明白了。”亞當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麽那個偷走碎片的魔獸是誰？”他頓了頓，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脫口而出：“難不成就是暴怒？”
“你猜的沒錯，就是他。”傲慢微笑著說，“因此我才想要你的力量——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微薄，因此隻有比他還要強大的你，才能打敗他，從他手中拿出帕陸托碎片。”
亞當摩挲著胡子拉渣的下巴，沉默了許久。
“帶我去找暴怒。”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