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夢

秀然環顧四周。構成這個世界的東西和地球一樣。但是這裏的風、火、水、土讓人看起來感到一陣惡心。烈風中撕夾著火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煙。濃煙的來源是不遠處的一片山脈——它們著起了燎原大火。火焰構成一道河流,病態的河水中混雜著說不清的東西。簡直就像是——人類的骨頭。秀然想到這一點,瞳孔頓時放大。

是誰?是誰殺害了那麽多人類,將他們拋棄在河流中?如果不是水流的異變,或許根本看不出裏麵有人類的屍骸。

但是秀然定睛一看,那些屍骸似乎和人類又有一些不同。突出的肩胛骨,以及兩側的肋骨都與地球人類略微不同。秀然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得到這些知識的,但是他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魔星人的殘骸。

他又回過了身去。數不盡的魔星人依然在苦苦躲避四靈的吞噬。亞當和他的妻子——秀然隻能這麽認為——抱著他們的孩子混在人群中。但是魔星人的避難沒有成功。一來或許不止這塊被稱為“伯克斯”發生了異變,這顆魔星都出了大事,所以他們除非離開這顆星球,否則他們永遠也無法躲避災厄;二來他們的麵前出現了七個人影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這些侵略者!”不知是誰咆哮了一聲。這鼓舞了魔星人的士氣;又有一人衝向了其中一人,雖然被那人輕易打倒,但是又有成群結隊的魔星人又衝上前去。

“你們這些潘多拉的走狗!”

燃燒著的樹枝擊中了七護法中唯一的女性。她惡狠狠地瞪了攻擊他的人一眼,然後一個飛踢將麵前的人擊倒了。隨後,她將手往臉上一抹,綠光乍現,原本美豔的女子變成了怪物。最讓人感到驚悚的,是她那醒目的臉孔。

那是一隻象征著黑暗與死亡的黑貓……秀然雖然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奈何不了他,但也不禁感到心髒在狂跳。

貓臉怪物離開了其他六人,攻向了敢於出言挑釁她和潘多拉的人。但是一名國字臉的剛硬男子叫住了她,“色欲,先回來吧。隻要讓他們俯首稱臣就行。”

秀然又看了一眼那名男子,發現遠看一臉正氣的男子其實也非常醜惡。他的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額頭上有一道淡淡的傷疤,不知道是哪場戰鬥中落下的。

不過色欲並不聽另一個護法的話,“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隻能趁現在將那些異己者都除掉!”

魔獸衝向了那些束手無策的百姓們。秀然很憤怒,他的手伸向了口袋——能量碎片呢?他驚詫地發現,地球能量碎片不見了。他衝向了色欲魔獸,但是仿佛他就像是透明的一樣,色欲穿過了他的身體,來到了以亞當為首的一行人麵前。

“我說亞當啊,以你的實力的話,輔佐陛下絕對不是什麽問題。”她以嬌嬈嫵媚的聲音**道。

“什麽時候潘多拉已經稱王了?”亞當絲毫不為所動。但是他懷中的嬰兒突然抽泣了一下,不過並沒有醒。

秀然心裏萬分焦急,潛意識中已經認定亞當在這場戰爭中處於“正義”一方的角色。他甚至希望亞當變為那醜陋的魔獸的樣貌。但是在他麵前的亞當依然是一名俊美的男子,甚至比之前與瑪茲戰鬥時還年輕了許多。

色欲魔獸的貓臉猙獰了起來,她衝向了亞當。

“你帶著孩子快走!”他衝身旁的女人喊道。那女人立刻從她的手中接過了嬰兒,然後向遠方跑去——看來她寧願在四元素的咆哮下死去,也不想死在敵人的刀劍下。

亞當看了看身邊的一切,任何事物都在燃燒,然後毀滅……

色欲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她停下了備戰的身姿,微微一笑,說道:“隻要你聽我們的話,陛下自然可以停止這一切災難。”

“換言之,潘多拉那女人就是製造這一切的元凶!”亞當凶狠地說道。

再次聽到對魔神陛下的辱罵後,色欲已經按捺不住,將手臂化為一把利劍,劈向了亞當。秀然一驚,雖然沒用,但是他衝到了亞當的麵前,希望能替他承受這一切。僅僅是隻有一麵之緣的人而已,秀然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他在這麽做的瞬間,一個人影先一步擋在了色欲魔獸的利劍之下。那可是真正的——有實體的——魔星人。鮮血噴湧而出,然後,那名拚死保護亞當的魔星人死了。

“哎呀,你們的友誼也真是深厚啊。”色欲嘲諷道。

亞當差點咬破了嘴唇,可以看出他是在竭力克製住自己不罵出來。“就算這樣……戴茲……我是說,我絕對不會替一名外來者工作的!”

戴茲看起來就是那名甘願做刀下鬼的魔星人的名字,和亞當也是朋友吧。不過戴茲已經死去,秀然無法確認這一點,但是他能夠確認的,是亞當心中深深的痛苦。

色欲再次將利劍指向亞當,這次沒有任何人敢提亞當擋下這一劍。但也沒有敢後退,他們的背後,是滾滾的熔岩,隻要踏進去一步,必死無疑。

亞當麵前的貓臉怪物手起刀落——就在那一刻,亞當聽到了一聲女人的淒慘喊叫。利劍劃開了他的胸膛,但是沒有傷中要害——他聽出是自己的妻子在哀嚎。他顧不得劇烈的疼痛,向後跑去——但是熔岩阻隔了他的腳步,在火焰的另一邊,是她的屍體。

亞當和秀然同時感到了揪心之痛。秀然能感受到那女人死去的那一刻,自己的悲慟——這簡直就像是自己的母親——夏娃——死去了一樣。

亞當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妻子被扔進了火海中,與那些過去的魔星人的屍骸熔為一體。

秀然不知道亞當的妻子是怎麽來到火焰的另一端的,他注意到那名嬰兒並沒有死去。不過那悲慘的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秀然是這麽認為的。嬰兒已經完全醒來,灼熱感讓他放聲大哭。殺害他母親的那名男子顯然也想殺了他。秀然隔著嗜血的火焰無法看清那名凶手的樣貌,不過暗暗發誓,自己遲早要殺了他。

那名男子也是魔獸,他變為魔獸形態——刀光一閃——

又是那個黑暗的夢,秀然想道。自己曾經在這個夢境裏奔跑了三年,不過看到的隻是無盡的黑暗。但是這一次的夢,提示了更多的信息給他——亞當,魔獸,還有那個嬰兒……按照他的話來看,他應該是至死不屈的,但為什麽他會來到地球呢?秀然認為這其中應該發生了什麽變故,讓他所堅信的理念改變了。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湊得極近的麵孔關切地看著他,讓他嚇了一跳。注意到他驚恐的神色,那張臉才挪開了一點。秀然這才看見原來是銀夏。

“說實話,你睡著時的神態真像個初生的嬰兒啊……”銀夏戲謔般地說道。

秀然雖然明白自己睡著了,但是在什麽時候昏睡過去的他完全沒有影響。他四周環顧了一眼,現在他不在橋賢的臥室中了。這是另一個房間,對秀然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從房間的布置來看,這應該是一名男生的房間。秀然還瞥見了掛在牆上的巨幅比基尼美女的海報,不得不開始琢磨銀夏的私生活到底是怎樣的。

銀夏的臥室朝南,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但這又和夢中的魔星的情形不一樣,那裏才算是真正的黑暗世界。現在隻不過是正常的入夜罷了。不過令秀然奇怪的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讓他昏昏欲睡,可是麵前的兩人卻別有興致。

似乎在回答他的疑問一樣,堅勝說道:“銀夏這個人啊,每天都要搞到很晚才能入睡。”

“那你是來——?”秀然對著堅勝發問。

“我是很想睡的啊,但是你忘記了嗎?你剛來到這個基地的時候,我們正在商量事情,隻不過之後因為你的到來還有焚曉的極細微的透露讓我們都忘了這件事。”

“是嗎?所以你們現在又要繼續我來之前的話題了。”秀然明白地點點頭,但很快他發現這屋子裏少了一個人。“那麽橋賢呢?”

“那家夥已經睡了。”堅勝淡淡然地說道。

“但我不是也睡了嗎?”秀然的話剛一出口,才發現這其實是個很愚蠢的問題。他初來乍到,還沒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去睡覺——“事實上,”堅勝又開口了,“焚曉走後才發現這裏的房間不夠用了,本來隻是安排給我們三個人的。我看天色已經很晚了,就讓你在銀夏的房間裏暫時住一個晚上,反正銀夏也不介意。”她這麽說著,一旁的銀夏附和著點點頭。

“那麽為什麽是在銀夏的房間裏呢?其實到你房間裏也——”

秀然立刻把話收了回去,他發覺自己的問題愈發愚蠢了。

堅勝的臉紅得像瑪茲的火焰一樣,然後別過頭去,用一副辦公事的口吻對銀夏說道:“好了,剛才你說要觀察秀然的睡姿所以浪費了時間——雖然我個人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看的——總而言之,現在我們可以繼續商量接下來的道路了。”

秀然又躺在了銀夏的**。相比橋賢,這張床要小了許多。其他兩個人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存在,因為一開始他們談論的事情根本沒有考慮到他的加入。秀然自知這一點,雖然堅勝曾經說過“你也可以幫我們出出主意”的話,但那隻是客套話,秀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沒有理會銀夏響亮的聲音,和堅勝“輕一點”的命令,開始仔細環顧這間屋子。

離床不遠處有一個書櫥。分成四排書架,上麵擺滿了書——隻不過大多數都是些漫畫書,隻有最上麵的一排是各種小說,還有極少數的幾本散文集。看起來銀夏還是個童心未泯的青年吧。事實上,銀夏給人的第一感覺比秀然大不了幾歲,但不知為何,秀然看銀夏總有一股前輩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比自己先成為行星守護者的緣故吧。

秀然的視線越過正在講話的銀夏和堅勝兩人,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一個書桌上。旁邊是厚厚的課本和資料集,據銀夏和他打牌時所說,他現在是處於大學打零工的期間。但是守護者的工作繁忙,讓他不得不提出休學申請,但還是可以從他依然將課本放在書桌上這點看出他想要一完成守護者的工作就回到學校。這些並不是很吸引秀然,他又看見書桌上有一排鐵質的架子,上麵放滿了模型和手辦。雖然秀然對於這些動漫中的人物不是很懂,但是也可以看出銀夏很迷這類東西。

他感覺到眼皮又耷拉了下去。銀夏和堅勝的講話聲不再持續飄進他的耳朵,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到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在夢中的亞當和魔星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