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愚者千慮有計出
看見蔣思羽一箭射出後，山道上的金國騎軍行進速度突然大減，然後竟然奇怪地開始潰敗起來，符峰和陳萌都是又驚又喜，隻是他們顯然都沒明白這些事情的原因。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遠處陡然傳來一聲滿是決然與仇恨的怒嘯，隨即便看見山道上猛然躥出一名騎士，如疾風般衝上山坡，徑直朝著他們這邊奔來。
如此黑暗的天色下，這名騎士竟然絲毫不受山坡地勢的影響，宛似在平地上奔馳一般，轉眼間就跨越了大半距離，眼見著就要衝到他們身前了。
“啥、啥情況？”看見那騎士衝來，陳萌有些緊張地提起斬馬刀，迅速站到了蔣思羽身前，將她護衛在了身後。
“我殺了他們的靈師，所以他們來不及逃出去了，”蔣思羽輕輕回答了一句，隨後朝符峰輕笑道，“所以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兒與我們死戰，賭一賭到底是哪一方的援軍先趕到。”
聽見蔣思羽的回答，符峰眼神複雜地看向他，沉聲道：“你不必這樣的。”
“沒什麽，既然瘋狗你的驕傲不允許你毫無作用，那麽……身為夥伴的我自然要幫你了，”蔣思羽凝望著那越發接近的金色身影，微笑道，“所以，讓我來做誘餌吧！”
怔怔地看著蔣思羽，符峰心頭一時間滿是痛楚與後悔。
他認識蔣思羽已經很久了，自大一開始一起加入了文藝部，然後也都參加了部門下屬的表演組，經常和姚若愚一起排練小品，一起登台演出，一起聚餐吃飯，一起……總之他們有太多的一起，雖然沒有誕生情侶間的感情，但是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在符峰的心目中，蔣思羽性情倔強，脾氣偶爾也會不太好，有什麽事情的事情，往往不喜歡說話，隻是用那雙黑白分明宛如水墨畫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對方，直至讓別人低頭認錯。
然而此刻，看著蔣思羽眉宇間那一縷灑脫，符峰忽然在這名少女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從容與灑脫，以及在她清淡的外表下，所蘊含的那股極度火熱。
（到底是什麽樣的從容與灑脫，才能讓你如此輕鬆地說出讓自己成為誘餌的話呢？這樣的你……也難怪連李奕健那樣的家夥都會為你傾倒啊！唉，為了室友的愛情，為了自己的尊嚴，為了你這一聲夥伴的稱謂，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守護好你啊！）
心中念頭一定，符峰便摸出負在後背的盾牌，然後抽出鋼刀，揚聲道：“救命啊！”
正在趕過來的馬文瑞聽見這聲吼禁不住腳下一個踉蹌，然後哭笑不得地看向揮舞著鋼刀的符峰，他不得不承認，這幾個年輕人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對他們的印象，明明臉上滿是勇氣，卻偏偏要用這種浮誇的動作來遮掩。
“真是有趣的年輕人啊！”馬文瑞哈哈一笑，身軀猛然一縱而起，身在半空的他直接劍鋒一指，燃燒起來的洶湧綠炎瞬間就化為一道炎龍撲向完顏龍套。
馬文瑞這一擊角度極為刁鑽，恰好擋在了完顏龍套前方數丈處，逼得完顏龍套隻有一拉韁繩，迅速收住了突進的勢頭，這才躲過了這一劍。
數步挪移，馬文瑞已經迅速掠到了符峰等人身前，然後扭頭看了眼完顏龍套，略帶驚訝地失笑道：“完顏龍套？”
“馬文瑞？”完顏龍套濃眉一皺，他坐鎮的南充城位於宋金邊境，多年來經常會與陽穀軍交手，所以自然認得這位綠甲營的營將。
望了眼不遠處的蔣思羽，完顏龍套就收回了目光，眼神冰冷地看向馬文瑞。他很清楚，隻要有馬文瑞在，自己根本沒辦法去收拾那名少女，所以此刻，自己必須先解決掉這個擋路的家夥。
一念至此，完顏龍套雙腿一夾，連人帶馬化為一道幻影掠出，眨眼間就來到了馬文瑞身前，手中鋼槍揮出，宛如毒龍般刺向他的麵門。
腳尖一點，馬文瑞整個人直接朝著左側一讓，同時右手揮劍斬出了一團綠炎，與流轉著金色光輝的槍尖在半空中碰撞一起，五境強度的真氣碰撞一瞬間就產生了一股恐怖的爆炸，四周宋兵們都承受不住那股爆炸產生的氣浪，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沒等爆炸產生的氣流消散開來，眾人突然聽見馬文瑞怒喝一聲，然後就看見他狼狽地倒飛出來，好在他還有餘力，強行扭轉身子，讓自己沒有摔倒在地，饒是如此，剛剛站定的他也直接無力地跪倒在地，劇烈地喘息了起來。
四周眾人看得分明，己方這位營將的胸口赫然有著一個巨大的傷口，顯然是剛剛被完顏龍套一槍刺穿的，頓時不少人就驚呼出來，更有幾名士兵第一時間抽出鋼刀護衛在馬文瑞身前。
然而麵對著這種傷勢，馬文瑞卻沒有絲毫的憤怒，臉上反而浮現出幾分疑惑，皺著眉頭看向身前。
就在馬文瑞的注視中，隨著氣浪漸漸散去，完顏龍套也露出了身形，就見他的胸口上也有了一道劍痕，鮮血不斷地流淌出來，看起來，他們二人的傷勢幾乎差不多，都是接近重傷垂死的程度了。
“你……”深吸一口氣，馬文瑞在胸口點了數下，利用封住穴道來暫時緩解了流血，然後疑惑地說道，“就算你修行的是《長命功》，恢複力比我強，但是我們還有兩名五境在，你這麽做毫無意義……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笑了笑，完顏龍套努力不讓自己從戰馬上摔下來，然後輕笑道：“當然是為了複仇啊。”
“複仇？”馬文瑞似乎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事情，禁不住嗤笑了起來。
金國與宋朝這些年幾乎是廝殺不斷，彼此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光是重慶與四川的邊境上就埋葬了數以萬計的白骨，相比於這場接近百年時間的國家戰爭，複仇這種事情反而顯得太多可笑。
看見馬文瑞的嗤笑，完顏龍套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由地搖搖頭，喘息道：“這些道理誰都會說，但是當看到夥伴一個接一個的死在敵人手上，誰都會想複仇的。”
笑了笑，馬文瑞在兩名綠甲營士兵的攙扶下站起來，輕笑道：“但是現在的你，已經沒有資格再談什麽複仇了。”
“是麽？”完顏龍套聞言，那粗獷的臉龐上猛然浮起幾分陰險的笑容，隨後抬手按住了自己頭盔頂部的一顆綠色寶石。
隨著完顏龍套的真氣湧入其中，整顆寶石陡然綻出一股綠色的光輝，將他的上半身完全籠罩在其中，下一刻，這名虯髯大漢胸口的傷勢竟然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起來。
眾人見狀均是大驚失色，馬文瑞仔細盯著那枚寶石，忽然驚呼道：“翡翠晶？這是常青穀的翡翠晶？”
翡翠晶，這是早些年，一名宋朝武者的標誌性寶物，其中蘊含著極強的生命力，隻要向其中輸入真氣，便能夠反哺出大量的生命力，甚至傳說隻要沒有斷氣，任何傷勢都能夠在短時間內進行修複。
隻是在數年前，那名武者就已經在戰場上消失不見，誰都想不到，他的那枚翡翠晶竟然落到了完顏龍套的手上。
“不錯！”感受到胸口的痛楚漸漸消失，完顏龍套獰笑著重新提起鋼槍，策馬朝著馬文瑞走去。
看到他逼近上來，數名馬文瑞的親衛紛紛揮舞著鋼刀迎上去，然而他們哪裏是完顏龍套的對手，完顏龍套隻是數槍，就將他們全部殺死。
馬文瑞頓時大急，厲聲道：“都退開，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說話間，他就強撐著要重新站起來，然而此刻的他哪裏還有力氣，剛剛站起來，整個人就虛弱地軟倒下來。
眼見著情況緊急，一名矮壯青年忽然從後掠出，直接護在了馬文瑞身前，嘿嘿笑道：“統領，你趕緊走，這兒交給我吧。”
“符峰？”看見這名青年，馬文瑞怒道，“你胡鬧什麽？對方可是五境！”
“那又怎麽樣？我還是三境呢！”符峰揚起下巴，頗為不滿地回答道。
這種回答堪稱神經病，馬文瑞一下子就呆住了，完全被這句話給弄得懵逼了，半天都想不出如何回答。
看見符峰擋住自己，完顏龍套微微皺眉，隨後冷笑道：“三境？什麽給了你勇氣，敢來擋我？”
“勇氣？NO！NO！”搖搖頭，符峰咧著嘴巴，失笑道，“才不是那種中二和狗血的東西，是友情和信任！懂了麽？金狗，你懂得什麽是友情和信任麽？”
“我怎麽會不懂？”
眼眸陡然赤紅的完顏龍套直起胸膛，此時此刻，昔日與完顏炮灰一同參軍，一起斬敵立功，一起南征北戰，一起升任城主，這一幕幕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宛如要燃燒起來了一般。
揚起鋼槍，完顏龍套怒視符峰：“正是為了友情，我才會不顧大將軍的命令，私自帶軍前來，宋人，你若不退開，我就會將你連同你身後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張子強，一起踏為粉碎！”
然而，麵對著如此豪言，符峰卻隻是搖搖頭，緩緩舉起了鋼盾，眼神也在此刻變得無比堅毅。
“抱歉，我……”
“不退！”
“很好！”神態認真地點點頭，完顏龍套猛然揚起鋼槍一擊刺出，直接撞擊在符峰那麵覆蓋著泥石的盾牌上，頓時撞擊處就發出宛如了一聲鍾鳴的巨響，更有著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順著盾麵向四周蔓延而出，將地麵的草皮都刮矮了數分。
巨響炸起的同時，符峰臉上猛地浮現出一股痛苦之色，顯然完顏龍套的槍擊力量實在太過巨大，但是他卻強行彎下身子，用脊椎支起了身體，硬是擋住了這一槍。
饒是如此，那麵覆蓋在盾牌表麵的泥石瞬間就龜裂開來，密密麻麻的裂紋順著泥石表麵不斷蔓延，最終整塊精鋼盾牌連同表麵的泥石一並碎裂為無數粉末。
瞧見盾牌碎裂，符峰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地半跪在地，縱然他如何堅持，他終究隻是三境二重而已，在完顏龍套暴怒的一擊下還是受到了重創。
“峰哥？”看見符峰吐血，持著斬馬刀護住蔣思羽的陳萌頓時大驚失色，趕忙要衝過來，然而他剛剛抬起腳，就聽見符峰怒吼道：“保護好蔣思羽！”
陳萌聞言一怔，下意識停住腳步，身後的蔣思羽眼中劃過一絲歎息，抽出三枚箭矢搭在弓弦，然後直接拉開粉紅色長弓，遙遙對準了完顏龍套。
完顏龍套早已經見識過蔣思羽於百丈外一箭射殺完顏夢漸的手段，此刻自然不會大意，當即就橫起鋼槍，真氣也布滿全身。
回頭看見蔣思羽的動作，符峰頓時大怒：“蔣思羽，你幹什麽？”
“笨蛋！”瞧見符峰生氣，蔣思羽臉上忽然浮現出幾分輕笑，淡然道，“你和妖哥都是笨蛋呢！明明打不過對方，卻還非要把其他人保護在身後，這種愚蠢無知的舉動……真是讓人暖心呢。”
聽見蔣思羽的回答，陳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成了一個囧，苦笑道：“你這算是誇獎嗎？”
“你管我是不是誇獎？”瞥了他一眼，蔣思羽重新看向完顏龍套，口中則輕聲笑道，“保護好我知道不？”
“好吧！”撓了撓頭發，陳萌提著斬馬刀退回到蔣思羽身側，警惕地看向四周。
聽見他們的對話，完顏龍套稍稍沉默了片刻，忽地冷笑道：“真是一群絲毫沒有緊張感的家夥，明明隻是三境，不但敢來阻擋我，更是在我麵前如此的放肆、”
冷笑著，完顏龍套轉頭看向四周，此時的橫梁子已經徹底淪為了地獄，無數火箭交織著燃燒起了熊熊的烈焰，刀光劍影中，無數屍骨都被埋葬在了這兒。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被陽穀軍被壓製住了，但是隨著雙方開始了近身搏殺，完顏龍套的部隊反而漸漸扭轉了戰局，雖然並沒有占據到上風，但是也已經穩住了腳步，不複之前的狼狽。
“殺掉你們，隻要堅持到地位大將軍和人位大將軍到來，就能勝利了！”淡淡一笑，完顏龍套提起鋼槍指向符峰，沉聲道，“來吧，宋人。”
瞧見那鋒利的槍尖指向自己，符峰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忽然皺眉道：“你這種恢複，不會消耗真氣麽？”
“什麽？”完顏龍套聞言一怔，皺著眉頭反問道。
“果然啊！”看見他刻意掩飾的表情，符峰忽然失笑道，“以前在學生會的時候經常聽老妖說一句話，那就是要得到什麽，首先就要付出什麽，要愈合之前那種程度的傷勢，你消耗的真氣已經並不少吧？”
看見完顏龍套臉色漸漸難看下來，符峰咧咧嘴巴，失笑道：“看起來我說對了，那麽……即便是已經恢複了傷勢，但是你真的回到巔峰了麽？”
眼角微微抽搐了數下，完顏龍套忽然厲聲道：“就算如此，你們難道擋得住我麽？”
“擋不住麽？”符峰聞言攤開手，嘿嘿笑道，“別忘記了，我們這兒還有兩名五境哦！”
聽見符峰的回答，完顏龍套忽然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聲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在意這些麽？”
符峰頓時就是一愣，隨即他就反應過來，臉色不由地難看起來。
“看起來你明白了，”輕輕一笑，完顏龍套眼中忽然滿是猙獰，森然道，“我隻是想要殺掉你身後那個女孩子而已，至於之後能否活下去……”
“那並不在我的考慮之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