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衣雨化軒
列車已過樂清,下一站溫嶺,此時已入夜。
在這七八個小時裏,唐玄就是默默的注視著窗外從明到暗,從一片明亮的蒼茫掠過眼前,到現在的漆黑一片,偶見點點燈火。
所有的人,事,物對於他這個初哥來說,都是新鮮而陌生的,於是唐玄下意識的將這些陌生的東西排斥在思維之外,隻讓自己的意識遊離於窗外的景物和記憶中的羅夫後山之間。
“羅夫月夜夜凝霜,月寒山色共蒼茫。
誰言相思今昔同,離夢杳如河漢長!”
他想孔仙仙了,越離開羅夫,這種思念就越濃烈不可抑。“你在幹什麽?你還好嗎?”
情動處,不禁玄玄氣壓抑不住的散逸開來,身體外逐漸散發出朦朧的白色霧氣。
“好詩,好功夫!”對麵鋪位的白衣青年不禁讚了一聲。
火車上的鋪位安排一般是相對六個床位,唐玄與這個白衣青年都是底鋪,唐玄這邊中鋪和上鋪無人,白衣青年那一麵的中鋪躺著一個正在看書,女學生模樣的漂亮女子。上鋪也是空著的。
唐玄收斂了玄玄氣,望了望這個拄著拐杖,身材誌堅的白衣青年笑了笑,沒說話,繼續望著窗外。
安雨軒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沉默寡言的黑衣青年:“英俊而滄桑,溫和卻不容易接近,沉默寡言卻出口成章,一身黑色奢侈品牌的休閑裝體現了優越的家世背景,驚鴻一瞥出現的純淨而雄渾的元氣也讓人心生戒懼。看年紀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這是個人物啊。”
想到此,安雨軒的癢癢無比的內心開始躁動,而人也蠢蠢欲動了。
往裏麵挪了挪屁股,安雨軒抱拳道:“小弟安雨軒,不知道兄台姓甚名誰,哪裏人?能否認識一下,交個朋友?”文明社會,動輒拔劍切磋那是挑釁,是違法的,他不得不按耐住內心的火熱。
聽到安雨軒這個名字,躺在中鋪看書的蕭紅顏不禁扭頭望了一下這個白衣青年,眼睛亮了一下。
唐玄依舊望著窗外,想都沒想回答道:“嗯!”他已經習慣這種對話方式了,回過神來才覺得這裏似乎不是羅夫,這樣回答似乎有些不妥,於是接著道:“唐玄”,“羅夫山668號,唐玄”。然後也抱拳回了個禮。
安雨軒絞盡腦汁也沒想到羅夫山是哪個家族或者前輩高人的居所,而初次見麵也不好問的太多,於是道:“兄台似有心事?”
被打斷思緒的唐玄苦笑著麵對這個白衣青年,想了半晌方道:“我在想一個遠方的朋友!”朋友,就是對孔仙仙的稱呼,這個定位,唐玄並不知道準確還是不準確。但眼前也隻能如此。
信手給蔡姚蓋好被子,輕輕拍了拍睡夢中還嚷嚷著吃,嚷嚷著老爹不要之類的話,也不知道這孩子以前吃了多少苦。
“女朋友?”
“嗯!”
“兄台,需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好男兒要誌在四方。”
蕭紅顏不由得插口道:“紅顏知己古已有之,唐皇與明妃,宋帝與李師師,甚至牛郎織女,白蛇許仙哪一個不都是傳唱千年的經典。色不迷人,人自迷也。”
唐玄苦笑。
安雨軒也沉默了一下,道:“有理,是我著相了。”而心裏卻暗暗說了句嗎的!裝出來的素質差點土崩瓦解。
蕭紅顏伸了個懶腰,順勢沿著右邊的旋梯爬下床鋪道:“看書看久了,真累,聊聊吧,我叫蕭紅顏,現在在江蘇大學曆史學讀研。”披肩青絲飛舞間,幽香陣陣,話起話落,聲音軟糯。
望著一屁股坐在自己旁邊的蕭紅顏,安雨軒不由得皺了皺眉,見唐玄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但一向心高氣傲的安雨軒還是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插足者,並不怎麽歡迎。
唐玄不由得好奇的望了望蕭紅顏,粉色的長裙不媚俗,包裹住她姣好的身材,胸前高挺,似乎比孔仙仙大上不少,裙擺撩動間,腿長如柱,腿白如玉。沒見過世麵的他不由的吞了口口水,道:“你認識唐君生麽?他在你們學校教書。”
在唐玄眼中,教授和教書匠基本可以劃等號。
蕭紅顏笑道:“他可是我們大學的傳奇教授,教書。。咯咯”
唐玄鬆了口氣道:“他是我四叔”。有人認識,說明四叔真的在那,教書。他忽略了蕭紅顏那有些刻意的笑。
蕭紅顏的眼睛又亮了一下,不過這種“亮光”落在不光是“劍孤”,同樣是安氏企業少東家的安雨軒眼中,不禁冷哼了一聲,心道“又是個心機綠茶婊”。
安雨軒接道:“看兄台背上的東西,似乎是把劍,兄台也識劍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雨軒的不屑的冷哼,蕭紅顏尷尬的停止了那種笑。
蕭紅顏很漂亮,優美的瓜子臉,白淨的皮膚,高挑的身材,波瀾起伏的胸懷,還有那刻意經營過的穿著,豔紅而迷人的手指甲,還有腳趾甲,以及清脆悅耳的聲音。但這一切,都掩飾不住她出身普通,和她骨子裏,永遠都不會承認的那份自卑。
她很要強,也很優秀。懂禮儀,知廉恥,也正因外表和內在都優秀過旁人,所以才能在25歲的時候,就成了一名在讀研究生。
她不想嫁個平庸的男人,更不想被有錢有地位的男人當成附庸和裝飾,所以她一邊拒絕了無數平庸的追求者,一方麵越來越急的想把這種優秀,表現出來給那些值得她依附的人看,例如:安雨軒。
再過幾年,你可就不值錢了,蕭紅顏的老媽赫英經常這樣說。
小家碧玉的悲哀,撿來減去,盡是些蘿卜青菜,而那些鮮衣怒馬的權貴子弟,從來不對她正眼相看。我蕭紅顏究竟哪裏不如人?
蕭紅顏思緒糾纏著,混亂著,矛盾著,唐玄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傳來:“識不敢當,略懂。”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聲音的蕭紅顏,內心變得純淨安穩了許多,於是她默默的聽著。
安雨軒道:“小弟有個諢號叫劍孤,嘿嘿,不說橫掃江湖無對手,也是遠近聞名,能否稍後借步切磋一下?”說了一大堆開場白,其實這就是安雨軒想要表達的唯一意思:我看的起你,我很有名氣,跟我切磋,你占大便宜了。
唐玄搖頭:“不好”。
安雨軒道:“卻是為何?”
唐玄道:“第一我急著去四叔家,第二我有朋友要照顧,第三,我要去見我一個朋友。”這麽多話說出來,唐玄不由得喝了口水。
安雨軒急道:“叔叔隨時可以看,朋友我可以幫你一起照顧,遠方的朋友,可以晚點見嘛!”
唐玄搖頭:“不”!
安雨軒的眼睛紅了。豪二代可以暈車,更可以暈機,還可以兩個都暈。坐火車買不到軟臥總不能拿劍去搶,順便還可以給那個老光頭留下一個儉以養德的良好印象。
如今江湖跑遍了,好不容易遇到個高深莫測的人,這幾率得有多小?這要放過了,天理難容。
蕭紅顏望著紅著眼睛表情變換的安雨軒,又望了望對此渾不在意的唐玄,忍不住道:“唐兄,您要見什麽人呢?不急的話,就和安先生切磋一下,小妹也可開開眼界,我還沒見過武林大俠比試呢。”
安雨軒哼了一聲道:“我們又不是市井賣藝之徒,沒什麽好看的。”
唐玄笑了笑道:“我要見的朋友叫仙仙,孔仙仙!”
安雨軒如遭雷擊,腿鑽心的疼,有些結巴道:“孔希言老頭的孫女?孔聖一脈的孔仙仙?她是你朋友?”
唐玄點頭:“嗯”!
安雨軒失魂落魄自語道:“你們怎麽可能是朋友呢?這廣東羅夫和山東曲阜孔家坳離著十萬八千裏呢。。”
唐玄道:“孔老頭帶著他孫女到羅夫山,我們就認識了。”於是唐玄把他與孔仙仙認識的經過講述一遍,當然,那一夜說的很隱晦,大概意思就是:睡了。細節?細節就是沒有細節。
安雨軒如見天人:“你的意思是,孔老頭巴巴的從山東曲阜跑到廣東羅夫,最後獻上孫女,就得了把破劍,屁都沒放,就癲癲的跑了?孔仙仙還給你跳舞了?舞了?舞?”
唐玄琢磨了一下安雨軒的話,不盡屬實,不過大體差不多就是這樣。於是就點了點頭:“嗯”。
安雨軒丟了拐杖,一隻手掌撐著窗邊的小卓,艱難站起,抱拳長揖,如敬天人般道:“兄台劍意真的是震古爍今,竟有如此功力,小弟拜服!”
唐玄楞然望著安雨軒,不知道這白衣英俊小子在搞什麽。但還是安撫著他先坐好。腿腳不方便,不能動輒就這麽激動,還切磋呢,走路都成問題。
此時蕭紅顏差異的看著這一幕,大概意思她也明白,但劍孤,孔聖一脈孔家坳等等離她的生活太過遙遠,所以她並沒有講話,但無疑對這兩個男人心生更多的向往。
安雨軒拍著不方便的右腿帶著哭腔道:“我這條腿,就是孔老頭親手打斷的!嗚嗚!”
唐玄望著安雨軒那條斷腿不由暗道:“原來不是身殘誌堅,這裏麵有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