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蔡姚天上來(一)

第二天一早,有些心事重重的唐玄便入青蒿園,經一裏左右山中甬道,從前山假飛來峰直下,穿東坡亭,繞洗藥池,轉過抱樸子紀念館,很快他便推門進了唐有德那管理處的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也是唐有德吃住起居的地方,是他的家。可謂忠誠日月可表,一心撲在奉獻唐門的事業上,也難怪唐天道曾對其心動過。

唐玄坐在椅子上,捏著唐有德遞過來的蓋著鮮紅印章的一張紙,不由得念出了聲:“羅夫山派出所:茲證明唐苦,身份證號空白,為我羅夫山旅遊發展有限公司一員。該員工戶籍住址為:廣東省博羅縣羅夫山668號,請協助辦理身份證件事宜。”

鮮紅的大印章:羅夫山旅遊發展有限公司。

唐玄反複看了半晌,咂摸著這玩意兒就相當於古代的官憑路引,他笑著抖了抖手上的那張紙道:“德叔,我現在叫唐玄。不過,你還可以叫我苦師兄,嘿嘿。”

唐有德愣了一下,馬上道:“那我改一下。”於是他刷刷點點重新寫了份證明,然後直接起身拉著唐玄笑著道:“苦師兄,還有些手續得辦,不過沒關係,就是走一個程序。派出所管戶籍的老劉我很熟,平時沒少聊你的事,他還是你的粉絲呢。”

唐玄跟著德叔上了他那輛總經理專車:捷達王。平生第一次坐車的唐玄終於發現自己是“暈車”的,而暈車的感覺是特別難受的。

而接下來的是更難受的時間,唐玄見證了又一個武俠夢的受害者-派出所老劉。

天南海北,地老天荒,最後擺出掌門威嚴的唐玄,好不容易才拒絕了老劉要跟傳說中的人物吃一頓飯的請求,他拿到了人生第一個身份證,雖然是臨時的。

正式身份證需要一個月左右才能做好,下發。興奮的老劉當場拍胸脯砰砰響,保證了“下來第一時間給掌門送過去!”

他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唐門中的一員。

派出所的老劉今日如在夢中,他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唐門中人,還是活著的掌門,還那麽年輕: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雖然頭發白了,好像人也有些糊塗,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齡。。。但那也是傳說中的人物,是他老劉做夢才能見到的武林豪俠。

唐有德的人品,老劉信得過,而唐玄的出身來曆也絕無問題,羅夫後山呆了一輩子了,再知根知底不過了,更何況他老劉,當年也有一個武俠夢。唐門啊,唐門,知道意味著什麽?

胡思亂想半天,神秘?毒?縱橫武林?呸,老劉啐了口唾沫,撓了撓發絲稀疏的頭頂,迷糊了一下,好像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總之就是夠勁!

回到羅夫山,拜別唐有德,唐玄回到後山,愣愣的望著那張屬於他的身份證,腦子裏回想起一個以前他沒接觸過的詞:黑戶。

原來黑戶這麽可怕啊。半晌回神的唐玄神意動間,左手中指上的前白土指環碰觸到了這張輕薄的卡片。卡片驀然消失,然後靜靜躺在三玄指環的空間內。空間太小,放這小東西倒是安全方便,唐玄如是想。

票訂好了,唐玄又拿起桌上一張銀行卡,德叔說裏麵有10萬,桌麵上還有一些零散的現金,有100的,有50的,也有10塊,5塊的,這些都是德叔給他準備的。

雖然唐玄可以隨手將那些後山無用的幾十萬現金隨手丟給德叔,但此時拿著銀行卡的唐玄,內心還是有些難受,曾經整個羅夫前山是他們這一脈的經濟命脈。

今日周五,好像還是個什麽非法定的節日,但看看羅夫前山遊人寥落的情景,德叔鬢邊本該烏黑的白絲,就知道,唐有德開朗笑容背後有多少無奈。

前山如今已經請不起再多的工人了,很多事情都要德叔親自打理,要不是老神仙種花道人陌離,不知道怎麽就拿回來一個迄今沒有人敢跳出來質疑的:“羅夫山永久使用權”回來,恐怕這山早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了。

要強而固執的唐天道可以將兒子侄子的“接濟”丟進茅坑,但這羅夫是唐門先輩千年來的心血,祖訓不可違,希望不可沒,山在,山門在,唐門就在。

可是如今,別說接濟後山了,前山自己生存恐怕也成了個難題,旅遊形勢一片大衰,當然這也怪不得唐有德,總不能關起門來種菜吧。熬過一天也算是對老掌門天老大唐天道盡孝,對天老二苦師兄唐苦,呃,苦師兄唐玄盡忠了。唐玄這名字硬是要的,唐有德如是想。

與興奮過度的老劉,為苦師兄唐玄出山殫精竭慮的唐有德一樣,思緒紛亂的唐玄也失眠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暈車”

“身份證”

“銀行卡,密碼”

“失眠。”

。。。。。。

唐玄不由自語道:“有多少新詞我不懂,而人生要有多少個第一次啊”!他對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山產生了猶豫,對外麵的世界產生了輕微的抵觸,也是第一次對自己人生究竟該怎麽走,有了“深刻”的思考-深到稀裏糊塗,琢磨的一塌糊塗。

但有些感慨和覺悟畢竟不是光靠空想而得來的。

理不清頭緒的唐玄,頭腦越來越清醒,但思緒更加雜亂無章。於是他信步登上真飛來峰,坐到了會仙亭內的石椅上:一碗百草釀,一杯苦山茶,靜靜的喝著,靜靜的望著逐漸黑暗起來的四周,還有茅屋那逐漸明亮起來的孤燈,內心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漸漸他的心寧靜下來了:隨心隨性,順其自然不是說說而已。

自小生活在深山的他,很容易對現有的環境產生依賴感和滿足感,對於新鮮複雜的東西,又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畏懼感和排斥感。

“謹守本心,自然而然。”

不斷念著這個八個字,任時間流逝。

天變了,轟隆巨響的雷鳴打斷了唐玄的思緒,讓他不由得抬頭望向天空。

星辰稀疏,無雲,但這雷和電卻彷佛滅世一樣,接踵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密集並加劇著。

唐玄皺了皺眉,看不懂老天究竟想表達什麽,他心裏有些不安。而老桃樹枝幹與葉子紋絲不動,不知道是被這狂雷急電嚇蒙了還是最近“太累”睡著了。

漸漸,風大了,這和熟悉的山風不一樣,清冷異常,彷佛可以吹熄靈魂一樣的冷風似乎是從天上來的?

雷無形,但有聲,雷聲越來越接近飛來峰頂的會仙亭,震得唐玄渾身微微顫抖著;電有形而無聲,從數百米長,彎彎曲曲,也逐漸拉長到會仙亭,連天接地一般。

此時唐玄反而平靜了下來,右手掌漸漸伸向二玄的劍柄。

雷競電,電逐風,折騰了老半天,但秋毫無犯,對觸摸過的事物沒有任何損傷。

就連被閃電劈中的老桃樹,連樹皮都安然無恙,也不知道是電無能還是皮太厚。

唐玄並沒放心縮手,反而微縮的目光繼續凝注天空:一個越來越大的雷電之旋越來越低,伴隨著長風的嗚咽聲。帶給他沉重的壓迫感,彷佛天威臨身。

就在這是,一個東西從雷電之旋中心飛出,從天而降,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以比電還快的速度,撲通一聲,掉在清溪裏!

在來不及反應,正在發呆的唐玄麵前,激起漫天的水花。

水花未散,雷,電,風皆消失不見。

唐玄狐疑的鬆開劍柄,不由摸了摸腦袋:“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