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淒淒怎堪憶
這些天,羅夫後山平靜下來,唐苦的日子過的忙碌而充實,一日三餐,兩人粗茶淡飯,自得其樂。而茅屋酒香陣陣,又回複到往日的勃勃生機。他清晨和黃昏還有空去看看那塊已經沒有“飛來石”的飛來石。日出而作,日落練功,一切都井井有條。
陌離恢複了往日的懶散,隻是他的內心,遠不及外表那麽寧靜:星空戰場內與盈衝,紀子共一次交手,寥寥數語,一直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裏,讓他不停的反複琢磨著。
到底盈衝想說什麽,讓一向陰沉寡言的紀子共急著出言打斷呢?這裏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了,人間事已了,該去星空之外走一走了。
修者當果決,種花道人也從來不是拖拉之人,就是這裏還有一個他放心不下的:苦娃娃。
晚飯後,唐苦收拾之後,跟陌離打了聲招呼就回茅屋了,而陌離,溜溜達達卻上了會仙台。
“老夥計,我來看你了!嘿嘿”老桃樹前,種花道人兩眼火熱的盯著麵前的那株老桃。
桃樹枝幹搖了搖,示意它知道了。
陌離撇了撇嘴,瞪著眼睛似要表達不滿,但他眼珠一轉,又收回了即將出臉的微怒的神情,繼續嘿嘿笑得像朵花道,“老夥計,相處千年,做鄰居也做了數百載,老道有一事相求,相信你也不會拒絕吧!”
此時的老桃樹突然有了一種很強烈的,很不好的預感,神木通靈,更何況種花道人的不懷好意已經寫滿了臉,容易幹的事會來求自己?
老桃樹狠狠扭過了身子,把自己以為的屁股一麵對著陌離,意思很明白:莫開口,開口我也不答應!嗎的,小的剛讓老子壯士斷腕,老的更不是東西,免開尊口,請您吃屁吧!
隻是這動作猛了點,哢哢響聲,差點扭斷了根。
種花道人愕然的望著老桃樹心道,你那臉和屁股誰分的清楚!但老桃樹的不樂意,陌離懂了。他並不理會,反而自顧自說道,“老道隻不過是想借你樹心一用!”
隻不過?借?樹心?你還能再惡心點不?老桃樹來了個非暴力不合作,隻是樹根哢哢聲更響,身子扭得更厲害。
陌離有點惱羞成怒了,怒喝道,“老東西,你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你到底借還是不借?不借,別怪老道動粗了!”說罷,陌離擺開幹架的架勢,道袍飄擺,須發皆張。
老桃樹也怒了,聽說過借錢借物的,沒聽說過借心的,不借給他,他還一副很委屈的樣子,要動手了?我他麽的是打不過你,但你這麽欺負樹,我死給你看!
扭轉腰肢的老桃樹枝幹狂搖,周圍**漾起一股浩然而神聖的正氣,擺出一副寧為玉碎的架勢:來!
從來都是逆來順受,連唐苦都能偶爾在它身上撈點便宜,今日吃錯藥了?
老桃樹的舉動讓陌離愣了半晌,也覺得自己有些理虧,於是,收了架勢,上前幾步坐在老桃樹下,手上的龐大的酒碗舉起,自己先猛灌幾口,然後往樹根倒了少少,靠在樹幹上的陌離顯得有些落寞。
良久,陌離開口道,“老夥計,我給你講個故事。”頓了頓又道,“好多年前純於講給我聽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個“孩子”,當它有了意識的時候,發現整個世界,隻有他自己。”
“孩子把這塊它生活的地方,命名為“祖地”!”
“很久,以後。它覺得虛無,昏暗,寂寞的祖地很無聊,它需要顏色來點綴,於是世界便有了五顏六色的花,青翠的樹以及很多不知名的植物。孩子撒尿拉屎和泥變成了山川大地以及河流。使萬物得以延續。”
“又過了很久,玩厭了所有的顏色之後,它覺得這個世界太靜!它想,要是能有些會動的東西就好了!”
“這個世界就出現了一種名為“龍”的生物,看著這些龍在奔跑,嘶鳴,進食,它又專注了起來。”
“它是個很奇怪的孩子,唯一,不再生,所以生下來它就永生不死。而且它的意就是天意,可以演化一切生靈以及它想要的東西,雖然它的能力強大,但它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那麽強的創造力。”
“龍,開始適應這個世界,開始了進化和繁衍!數量急劇增加,而它們的食物越來越有限,光靠孩子當初創造的那些,逐漸捉襟見肘,於是龍開始了分化,掠奪,破壞,殺戮。甚至還毀了孩子最愛的幾座花園,幾棵樹。”
“剛開始,孩子還竭盡所能的滿足龍的需求,直到它很累!祖地逐漸荒蕪了起來,而龍成了不聽話的玩具!”
“終於有一天,孩子生氣了,蘊含著天怒的一腳踏在祖地的正中,沒輕沒重的孩子,把祖地踢的四分五裂!”
“以為自己把自己弄死了,開始的時候,孩子很害怕,後來發現,它不光沒有弄死自己,它還變得更加的強大了!一個孩子,變成了許多個孩子,許多個有共同思想的孩子!!”
“它找到了新玩具,就這樣,這些有著共同思想的孩子把那祖地的碎片,踢成了無數,無數再無數!直到它覺得累了,厭了,也就停下了。此時的祖地變得無限大。而當初誕生孩子的那塊祖地雖然碎成了無數塊,無限大,但那裏還保留著一塊孩子腳底下的那塊-“始地””
“又很久以後,孩子變成了少年,他又開始新的創造-造出一批無需吃喝,天生具有神力,但又互相克製的群體,它讓他們打架給它看!就這麽看著,冷漠的注視著,而孩子一點點長大著。當這個群體有些人“勘破虛妄,嘯問蒼天,追根求源”的時候,孩子覺得受到了威脅,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威脅,這個已變成少年的孩子,仍然是不能接受的。因為它是至高無上的!”
“大荒蕪,大毀滅!它可以隨時把一切推倒重來,這是一個讓所有仙魔無可奈何的底牌!”
“龍吃了它的花園,不聽話;“神人”雖然不用吃喝,但能力太大;於是它創造了人,平凡,普通,即便這樣,它也不會賜予他們恒久的生命!因為這樣,對它有潛在的威脅。”
“它沒有生老病死,予取予求,可以任性的創造和毀滅,更可以花無數紀元,去玩一個它認為有意思的遊戲。隨著玩耍它變得完美,變得沒有瑕疵,變得浩渺無際!身體成長如青年,但本質上,它還是給孩子!它沒有情,沒有愛,沒有苦,沒有離,沒有任何情緒!有的隻是它認為的“可以”或者說“可以存在””。
“人,或者那時候叫人的祖先,對於孩子無疑是更新鮮的東西,它冷眼旁觀了這麽多年,看著他們一點點的進化,演變。它還要繼續旁觀無數年,看他們的恩怨糾纏。它玩性未盡,沒有盡善盡美,但總有一天,它不會再是個孩子!”
“人無疑是渺小之極的,壽元有限,終其一生不過百年;吃的有限,用的有限,空間有限,能力更有限!無數個有限的悲哀,給予了孩子不錯的安全感!但,終有一天,它會厭煩,它會像丟垃圾一樣,把這攤世界,卷起來丟進垃圾桶!”
“這個時候,誰還能證明我們存在過?!這就是芻狗的悲哀!”
“它強到無法無天,無數紀元的積累也讓它逐漸完整!就連最後一個“明顯的”瑕疵-始地生靈,都被它弄出個蟲劫控製的死死的,留著始地,不是說它遺忘了這裏,而是它想看看,這裏,有沒有讓它興奮的東西出現。我入!!!毀滅是遲早的事情!因為我們,都是玩具!”
“當年純於假意接受了天道的恩賜,接受了規則的**,嗬嗬,誰能想到,這老烏龜隻是為了那扇“天機”,為了那虛無縹緲的萬世之後,真是一隻偉大的老烏龜!真他麽的偉大!你要真是烏龜該多好。嗚嗚。”
哭了好一會兒,種花道人終於結束了這個冗長的不像故事的故事,“純於不想做玩具,我也不想!”
老桃樹搖曳著,似乎沉浸在這個故事中無法自拔。
種花道人接著道,“當年混元始地一戰,除了昆侖的那個老葫蘆跳出來幫忙,你們家那個老烏龜,跑的比誰都快!躲在厚厚的烏龜殼裏不敢出來,不過你也別慚愧,可以幫忙的規則之外的東西雖然不多,但還有幾個,出烏龜的不止你們一家。躲在烏龜殼裏,守著看似無限的生命,其實不過是等死!是跳出來掙一個自由,還是就這麽混著!”
這次種花道人很大方,說完便將手中的酒碗裏的殘酒全部倒在樹根上。體內元氣蠢蠢欲動:好話說盡,如果道不同,老道可真的不念香火情,動粗了!
和苦娃娃的將來比,你這個老烏龜同樣不值一提!可惜歸可惜,再可惜你還是一隻老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