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人補元胎(二)
望著雨霧中種花道人步履踉蹌,逐漸遠去,漸漸模糊的背影,目眥欲裂的唐苦忽然大聲叫道,“二老頭,別走!別走!”聲音嘶啞淒厲,穿風破雨。
背影頓住,“宴席終須散,大道一場空。你不會留在這裏一輩子的,我也不會!”
唐苦大聲道,“如果大老頭和你在這裏,我願意!”
一句“我願意!”讓縱橫星空的陌離淚如雨下。
“我要喝酒!”陌離大聲道,強忍著轉身的衝動,大步而去。
規則無情,生人有情,大多數時候最苦不是有情,是絕情:絕不想絕之情,忘不想忘之人,斷難割舍之緣!
而命運如悲歌,活得久,修為高不代表會快樂!
“留一手”,似乎是各門各道派的前輩們最喜歡幹的事,但留著留著就會發現:一手雞毛,留無可留。很多小門派就這樣沒了絕學,斷了傳承,而大門大派也隨著留一手的繼往開來,發揚光大,逐漸沒落著,直到沒無可沒,落無可落。。。
唐苦也留了一手,所謂最後一缸酒之後,還有半缸酒,半缸酒之後還有沒有一壇酒,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這場酒:
唐苦醉了,醉的很苦;種花道人也醉了,醉的像個剛會喝酒的孩子。
這場酒:
默默!
種花道人出了花滿樓的時候,唐苦肩頭的**從輕微一下變得劇烈了起來,有了裂痕的眼角不斷流出細密的血絲,嗚嗚的低吼如困獸。
但他忍著!
種花道人的酒意隨著又登飛來峰逐漸散去,踉蹌的腳步漸漸穩如泰山。雨未停,景色迷離:山,水繞之,林,鳥棲之,曲徑可通幽。
身體無處不空,道意無處不在。氣內斂,神遊外;古意彌漫,時間滯留,離意盎然,空間無限。
蓄勢已到巔峰的陌離,忘掉了所有的牽掛,他,要以一身空天至玄的修為,修補這至玄至涅的至聖元胎。
元胎如卵,如巢,有了裂痕便不完美,而不完美的元胎無法開啟那純於意費盡千辛萬苦,不惜舍身得來的“眾妙之門”。
此門就是規則的漏洞,也是大宇之主以命換來的“天機”。
幼生的穀神清蛙吃醋鬧出來的動靜,並不會對至聖元胎有什麽影響,畢竟它還小。哪裏出了岔子陌離也並不清楚,就跟他並不清楚那道門是什麽,門裏麵有什麽一樣。
自嘲一下,“嗬嗬,原來我陌離,也不是萬能的!”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至道億劫,證吾神通。包羅天地,養育群生。萬神朝禮,役使雷霆!洞匯交徹,五炁騰騰。以古意奐長風,以離意奐雷霆!萬物皆空,惟我心不空,風!雷!敕!”
此時的陌離,道袍飄擺,聲如天道,長袖拂空,神合氣,氣合體,神破虛空。
古離合合意,本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修行之法,在於意,在於念而不在於形體的動作,但如今的陌離,發絲根根立起,不光以氣化聲,誦了古離神咒,手指也如穿花蝴蝶一般,360個周天大圓滿訣印瞬間完成。
他拚命了,為了那千年前的盟誓,也為了給苦娃娃開啟一扇永恒之上的玄門。
無盡距離的星空之外,有一個星係名雷隱,浩渺的星係深處有一雷池,雷池無邊,無邊雷池裏麵有一道寰宇初生之時的雷靈,色紫,粗壯,刺天。
無盡距離的星空之外,有一個星係名長風,浩渺的星係深處有一風域,風域無邊,無邊風域裏麵有一縷寰宇初生之時的風根,無色,細小,碎空。
雷靈動了,風根也動了。
彷佛被無可抵禦的天道召喚一樣,各自噴出本源之光:紫色的雷束,無色的風絲。
飛行中,雷束不變,依舊那麽豔那麽大,風卻變了,從一絲一縷變為呼嘯颶風。雷束直行橫掃,風繞其上,一往無前,勢如破竹。此二者無視時空,瞬間就穿破純陽混元界,到了羅夫後山的上空。
須臾間,雷束轟擊在元胎之上,激起燦爛的雷光,颶風回旋,無孔不入的吹幹了元胎輕微融化後的灰白色的**。
持續著,雷不停,風不止,縫隙一點點的變小,變輕微,而元胎更深處也在一點點的浸潤著,吹幹著。中間的粗糙不平,則補之以元氣-陌離修煉無數年的古離合合意之元氣。
逆天必有天罰,規則的條紋隱現,陌離的指尖開始顫抖起來,嘴角的血絲逐漸變成流,清溪一般的汩汩而流,沾濕了胡須,染紅了道袍,斑駁了那逐漸完整起來的“至聖元胎”。
“護道苦,我入你。。。”陌離大吼一聲,神色更加猙獰,瘋狂的催動著依舊強悍無比的元氣,維持著雷束的完整,颶風的狂暴,抵抗著規則帶來的那種幾乎無可抵禦的:滅身,滅魂,滅一切之苦。
怎麽才算修補完?抱歉,他也沒有經驗,隻知道,堅持的越久,那便越好!
雷鳴,風嘯,古離的嘶吼,融合成近乎道的大道之音,盈盈而不絕。
陌離的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雷束變得瘦小了,風勢也弱了,他還在咬牙堅持著,就在他的身與魂即將被泯滅的時候,一聲蛙鳴隱隱,至聖元胎朦起一道輝光,輝光射在陌離的身上。
蛙鳴清越而緊迫,輝光屏蔽一切,也隔絕了宛如貓戲老鼠般玩弄著陌離的“規則”。
陌離倒了,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元胎之上,元胎潤澤,似乎是修補好了!
“老子怎麽沒死?!!!”這是陌離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像是慶幸,像是不解,像是幽怨,像是驕傲。。。
但嘴角那抹笑意出現在渾身是血的他的身上,分外的怪異。
陌離醒了,看見了唐苦那張熟悉而親切的臉,還有他眼角未淨的血痕。
“你,你,你,你。。。”種花道人感覺渾身清涼,掀開薄被看了看清潔溜溜的自己,然後薄被護身,顫抖的手指指著唐苦。犯了一個和孔希言一樣的病,你個不停。
“全是血,不能穿啦!”唐苦笑了。二老頭保住了。
“我以為我會死!”緩過神來陌離鄭重道。
唐苦想了想把種花道人抱下飛來峰時候的情景點了點頭,“嗯!”
陌離又道,“不過好像不用死了!”多麽的莫名其妙。
但唐苦懂了,他又笑了。
回想起來,似乎和那聲蛙鳴,那抹輝光有關,唉!人情人情,想我陌離,除了純於老烏龜,也會欠人人情。
不死真好!
陌離蒙著被,很放鬆的睡著了:山空人靜,放下心事,不睡覺幹嘛?更何況是果睡,舒坦!
唐苦笑著走了,酒可是真沒有了,但要酒還不簡單?以元氣催熟的酒,味道中雖然差了點自然的韻味,但也還能入口,就是采百草麻煩些,但二老頭還在,一切都不是問題,不是麽。
唐苦的幸福很簡單:有人牽掛著,和被牽掛著,粗衣陋食不為苦,遠離喧囂我願足,夠了!
這時,他終於可以有空思念起孔仙仙來:妞,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