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個甲子
在場之人無一人出聲，靜等玄女往下說。
玄女環顧眾人指著薑橫說道：“薑淮中曾有一子，便是薑橫，忠臣之子依然是忠臣。”
聽玄女所言，眾人麵麵相覷，這才知道薑橫是虎將薑淮中的兒子。
與眾人的震驚不同，薑橫早已泣不成聲，父親薑淮中是幾年前找到自己的，曾經告訴過他，他在執行一項特殊任務，當時薑橫並不知道父親薑淮中所說的特殊任務是什麽，現在他明白了，他父親一直在保護薑季。
當年父親找到自己時，他在城頭上見到一隻巨大青狼，青狼背上有一女子，想必就是玄女了。怪不得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但玄女卻認得他。
“你父親是我連山部落最令人敬佩的勇士，我們相信，你今後會比你父親更加出色！”玄女正說道。
薑橫再次跪謝，以表忠心。
下午申時，吳行風與玄女啟程直奔連山。
一路上玄女都沒說話，看得出來她情緒很低落，吳行風本想出言安慰，發現自己也受到玄女影響。
“吳，我有種不祥預感。”玄女坐在巨鳥脖頸處，望著下麵流動著的浮雲，神情憂鬱。
“你是擔心薑橫無有戰功突然任職新城城主難以服眾？”吳行風問道。
“我已安排人手暗中輔佐，薑橫此人以後大有用處。我擔心的是從契城抽走的三千奴隸，他們挺不過這個寒冬。”玄女說道。
契城登記在冊的族人，隻有三千人，奴隸卻有不少。這個時候，奴隸是不當人看的。
吳行沒有再問，他來到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這時候的人生活條件很是艱苦，食不果腹時有發生，凍死人的事之前肯定也有過。
如果隻是凍死幾個人玄女不可能這般，難道會有大的災難。“現在族人尚未解決溫飽，天寒地凍之時，難免會有人凍死。”吳行風試圖安慰玄女。
玄女微微搖頭。“吳，你不懂。”
“嗯？”吳行風見玄女心事重重，越發疑惑。“與我說說。”
玄女望著浮雲自身旁飛逝，臉上的擔憂神色越加凝重。“在極寒之北，蒼吾山巔，有座山，名曰不周山，山中有一妖物爻畢，此人修為通天，每年要求部落首領獻上三千族人，今年輪到我連城管轄的三十六城。”
“要三千族人？那妖物要這麽多人做什麽？”吳行風驚訝莫名。
“為他修造登雲梯，承接神旨通牒。”玄女說道此處，憂心更重。“幾百年來，無一人可以活著回來。”
“如果不送族人會怎樣？”吳行風見玄女一籌莫展，更是為她心疼，玄女天不怕地不怕，從未見她這般神色，如果不是遇到回天無力的事情，她不可能這樣。
“如果不送，便會降罰，族人最多能活一年，而且是所有人都要為這個部落的人陪葬。即使我們不肯送，共工氏、魁隗氏、有熊、誇父部落等一千多個小部落都會逼我們獻祭，假如族人不夠，所管轄的部落首領就要獻上自己的性命最後歸附其他部落，等到獻祭時，幸存部落的族人依然會被首當其衝。”玄女說道。
吳行風忽然想到玄女新辟的新城。“你讓薑橫接手三千奴隸與小部落族人，就是為了引人耳目，將三千奴隸獻祭給那妖物爻畢？”
玄女轉身望向吳行風，久久不語。“吳，我沒有辦法，這是父親與阿姐最終商量的結果，本來是由我阿姐完成的，但我為了方便尋你，便應承下來。”
可以看出，這件事對玄女的打擊很大。她的心再狠，也終將是個女子。
“如果可以，我寧可替你承受這份痛苦。”吳行風正色問道:“可有其他辦法？”
“有，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比共工氏還要強大。”玄女茫然搖頭。
吳行風懂玄女的意思，除非殺了他，但這種想法是癡人說夢，絕無可能。“神旨通牒是什麽？”
“通往天界的信物，由上神親自賜予。”玄女說道。
“那豈不是與神農鐵一個性質？”吳行風問道。
神女緩緩搖頭。“不，這是對修行有成的妖物進行的嘉獎，上天界就必須修造登雲梯。先祖神農所得之物為神農鐵，可以打開通往天界之門，帶領族人進入天界。但不知為什麽先祖神農並未使用過神農鐵。”
吳行風又問:“登雲梯要修造多高？”
“三千三百三十三丈三尺三寸。”玄女答道。
吳行風皺眉思索，古人的一丈大約是現在的三點三米。三千三百三十三丈三尺三寸，相當於一萬多米。這是個極為恐怖的高度。
而且修造之地選的是極北嚴寒的蒼吾山巔，別說三千，就算三萬奴隸也不夠人手。如此大的工程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可想而知。
“已修多少年月？”吳行風繼續問道。
“當有一百八十年，明年三月必須竣工，不然所有族人都得陪葬，包括共工氏在內。”二人一問一答之間，離連城已不到半個時辰。
吳行風稍作沉默，再度開口。“人類修行是否也能達到你之前提到的通天修為？”
“或許有，但我不知道。據我所知，當年的伏羲女媧也不算真正的人類。”玄女如實說道。
“此時沒那麽簡單，容我好好想想。”吳行風說道:“隻要是修為通天的妖物想去天界就要為自己修造登雲梯？”
“曾經也有大能者修造登雲梯，但沒有這般高聳，年數也隻有短短三年。”玄女指著下方一座巨大城池說道:“吳，我們快到了！這件事不用你費心傷神，我已經安排人手在大雪到來之前，將三千奴隸送上。”
吳行風點頭，他能力有限，自保都是問題如何去拯救三千奴隸的性命。但如果不救，他內心過不了那道坎。
三千條活生生的軀體要冒著嚴寒建造登雲梯，登雲梯越往高處越難修造。很難想象，在沒有起重機的情況下，古人是如何將基石壘加上去。
吳行風是第一次來連城，對都城的製度不是那麽深刻，在玄女的耐心解說下才得知，連城有三十六座附屬城池，是薑水管轄最大的一座，也是政治權利中心。
三十六座城池包括：巫城、契城、朋澤、大安、湯嗇、滄城等...
連城的外部城樓較之以往城池皆要高大不少，整體布局呈不規則的長方形，東西長約六十裏，南北寬約四十裏。城垣外圍有護城河，河寬三丈，深約五丈。城池四角各有高樓一座，高樓十丈可觀百裏，是比通正殿略低的第二建築。
四周城牆很高，約有七丈，東西南北正中位置皆有一門，分別叫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從高空看，連城坐北朝南，以子午線為中軸線，城池正中是大薑主政區域，所用建築技法也是最高。與後世的重簷廡殿頂不同之處在於，此時的政權大殿很是古樸素拙。
雖是古拙渾厚卻帶有王者霸氣的龐然氣場，仿佛隻需一眼便能斷定，此地居者非富即貴，位至人物巔峰。
是人王一統天下的豪邁氣概，容不得半絲半毫的褻瀆與不誠之心作祟。
吳行風頗為感慨，薑水雖然敗北，被共工氏與魁隗氏擠壓，卻仍然是不折不扣的連山主人，是神農政權的實際傳承人，雖然人口少的可憐，隻有三萬。
這時候隻有連山族人才會被統計在冊。加人無姓之人，賤民，奴隸在內人數絕非三萬。當初吳行風曾問過神女連山城的奴隸有多少，神女隻說大概在五千人。
想到神玄二女是這座城池主人的女兒，吳行風頓時氣血上湧，內心的自豪感膨脹到了極點。
試問，哪男人不希望有個擁有神權力量的朋友？
何況吳行風的這兩朋友還是和自己有某種交織關係的。
心中的感慨不知不覺顯露在臉上，臉上的愁容化作淡淡清風，隨著越加深入，那種淩人之上的氣勢油然而生。
玄女看到吳行風突然間氣勢的變化，朝他微微點頭。“這才是我的男人該有的氣度與自信，隻要我有的，你就有。”
吳行風剛才的那股少年心性卻因為玄女的這一默然肯定，徹底化為虛無，顯然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一個男人何以借勢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自己的生命。
吳行風沒有反駁玄女的無私給予，他要的不是玄女的給予，而是對他作為一個男兒的尊重。
玄女不知道的是，她的這句話觸及到了吳行風的尊嚴。
給予是相互的，但絕不允許淩駕在男人之上。這一點玄女做的欠妥，吳行風神情的突然變化，引起了玄女的疑惑。“吳，莫要泄氣，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就在大鳥落地的同時，吳行風直視玄女。“將我安排在人少的地方。”
玄女點頭，她沒有讀懂吳行風的意思，也不知道吳行風會因為剛才的那句話而滋生鬱結。
大鳥自城中一處府邸降落，這是玄女的住所，也是王權的中心區域，一般人無緣進入。
“吳，你以後就住這兒！”玄女領著吳行風來到府邸東南角的一處安靜的院落。
這處院落占地一百多平米，不算大，卻很是舒適。
幾個仆人打扮的女子見到玄女，紛紛跪地見禮。
玄女指著吳行風衝一幹仆人說道:“以後他就住這裏，你們都要聽他的，若有不軌之心，殺之。”
“奴婢遵命！”眾人磕頭回應。
玄女轉頭對吳行風說道:“從現在起，他們是你的奴隸，生死由你決定。”隨後看了吳行風一眼轉身離開，並未過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