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籌碼問題
雷伊取出邀請函。
幾縷斜陽照耀在狹長的金屬片上，泛著白光。
邀請函很輕，隻有20g重，卻猶如生命之輪般給人一次重新轉動命運的機會。
人人都需要她，尤其是那些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熱愛生活的人。唯獨自己親手埋葬了生活並拖累了家庭的蔣子奇不配擁有！
雷伊陷入了沉思，緊握邀請函的手開始顫抖。
麗麗的嗚咽聲終於停止了，走廊內闃然無聲。
雷伊感覺這沉默猶如深海，毫無希望，黯淡無光，比慟哭之時更讓人壓抑。
“爸……爸……”
咿呀學語的嬰孩忽然打破了沉默。
麗麗的眼淚再次決堤。
……
伴隨著淒厲的哭泣，雷伊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張邀請函一定要送到子奇手上，雖然子奇無可救藥，但麗麗和孩子卻需要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麗麗，聽我說。”雷伊對著三寸不到的擴音器大聲說道，“發生了什麽我很清楚，但現在並沒有到窮途末路的時候。或許我有解決的辦法，我就是為了這個專門來找子奇的。”
半晌，無人說話。
就在雷伊準備繼續勸說時，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客廳內雜亂無比。
家具東倒西歪，所有的抽屜都開著，各種資料，文件散落的到處都是。牆壁上空****的，還黏連著一副馬上就要落下來的字畫，幾幅已經卷起的畫軸矗立在牆角。一座純木仿古鍾不甘的倒在地上，和身旁同樣倒下的幾尊名貴的雕像一同訴說著這間巨大的客廳昔日的輝煌。
客廳中央位置，在一片龐雜之上，孤零零的立著一張嬰兒床。嬰兒床邊，一個女人雙手抱膝坐在地上，頭深深的埋在胸前，早已不堪重負。
門依然開著，穿過狼藉的地麵，雷伊來到嬰兒床邊。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叼著安慰奶嘴，已經睡著了。
坐在地上的女人緩緩的抬起了頭。
長發散亂，雙眼紅腫，臉色蒼白，唇無血色。
透過憔悴的樣子，雷伊仿佛看到了她昔日的容顏。
麗麗本是個美麗的女人……
“我叫雷伊，是子奇的朋友。”雷伊輕聲輕語的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麗麗咬著嘴唇說道，紅腫的雙眼中淚光閃閃。
“不，您不用道歉，我非常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
房屋內猶如王朝覆滅後的宮殿，滿目瘡痍。不論是誰經曆這樣的事情總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我猜，您已經知道了。”
麗麗無聲的點點頭，伸出一隻潔白的手，慢慢攤開。
小巧的手掌上，一塊水晶碎片散發著微微紫光。
“子奇最近一段時間非常奇怪，經常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有兩個晚上都說是有事情出去了，很晚很晚才回來，問他什麽也不說。”麗麗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去給您倒杯喝的。”
“啊，不，不用麻煩。”雷伊慌忙說道。
麗麗嬌小的背影中充滿了疲憊，她赤著雙腳向房屋一個角落裏還沒倒下的自助水機走去。
赤著雙腳？麗麗？
一團模糊的身影又出現在雷伊腦海中，隨之而來的還有劇烈的疼痛。
“啊……”
雷伊痛苦的雙手抱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您，您沒事吧？”麗麗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杯檸檬水。
“沒，沒事，謝謝您。”雷伊迅速將模糊的身影從腦海中驅散掉，並接過了麗麗遞來的水。
疼痛漸消。
“昨天早上，子奇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我分明聽見書房中傳出來巨大的聲音，就像，就像用榔頭在砸東西。”麗麗眉頭緊鎖的說道。
那應該是子奇在砸自己的水晶吧。
“我非常擔心，怎麽叫門他都沒有回應。後來，他終於出來了，眼睛微紅。我們在一起太久了，相互太了解了，我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巨大的困難，但他什麽也不對我說。”
雷伊靜靜聆聽，不知道說什麽好。
“昨天晚上，他默默的抱了嘟嘟（麗麗和子奇的孩子）很久，就像再也見不到他一樣。然後一把將我攬入懷中，我能感覺到他哭了。我知道他應該有話要跟我說，但他卻強顏歡笑的說，公司有點急事，他去去就來。”
麗麗理了理額前淩亂的長發繼續說道，“他再也沒有回來。水晶也聯係不上他，這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衝進了他的書房，拚命的想找到點線索，最後找到了這一小塊碎片。”
“我驚訝的不能自已，一個人麵對怎樣的事情才會砸碎自己的身份水晶啊，先生，您說……”麗麗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也是牡丹大學畢業的，學的就是量子水晶研發。盡管婚後做了家庭主婦，但憑借殘存的知識，我將水晶碎片放在掃描板上，連上腦機。大部分的內容都已經損毀，不能辨認，但繞開一個個破損的數據，還是有兩條完整的信息被我解讀了出來。”
賭博的內容也會記錄在水晶上嗎？雷伊端著漸漸涼下去的檸檬水暗想。
“第一條信息是錢，子奇的水晶中總共隻有不到200長城幣了！我們的錢是以子奇的名義存在他單位的一個基金中，應該有600萬的，我當時就感覺頭暈目眩了。第二條信息更是將我摧毀，這套房屋的所有權已然不是子奇了，而是銀行。我們僅剩不到一個月的使用權。”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們什麽也沒有了！一個月後我和嘟嘟就會流離失所。我不是個好主婦，我太信任子奇了，除了必須的生活費，大部分錢我都讓子奇存了起來。我從沒想過要去過問我們的資產，我從沒想過子奇會欺騙我。”麗麗無聲的流下了眼淚。
雷伊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安慰麗麗。
“對不起，先生，我太激動了。”麗麗柔聲說道。
“我猜他賭博了。”
麗麗的話令雷伊驚訝不已。
“是這樣的，他夢囈中發出過輪盤，投注這樣的聲音。”麗麗解開雷伊的疑惑後繼續說道，“也怪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我很擔心子奇，但聯係不上他，抱著嘟嘟我又能去哪裏找他？當務之急是將房款還給銀行，您見笑了，屋裏這樣淩亂是因為我在找所有能換錢的東西。”
“我猜那些畫也是吧？”雷伊指了指幾幅矗立在牆角的畫軸。
“嗯。當時我已精神錯亂，我拚命地翻著東西，認為每一樣都應該是可以換錢的。我慌亂的找啊找，大腦中一片空白。最後我癱坐在地上，無力的承認了一個事實。我們根本不可能湊齊三百五十萬的房款。”
“那，那您能湊到多少錢呢？”雷伊關切的問道。
他非常想要知道手中的邀請函如果變成足赤金，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
“100萬，不，可能還不到，我猜子奇出去也是為了湊錢。但不管是他的家庭還是我的家庭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麗麗難過的說道。
雷伊無言以對，子奇出去並不是為了湊錢，而是為了自殺。
對啊，連麗麗都知道應該先想辦法贖房子，子奇為何一定要去自殺呢？
就算350萬真的是個天文數字，就算十天真的來不及，但子奇貌似從沒在這方麵努力過，而是滿腦子隻有自殺這一個念頭。
這裏麵有問題？
雷伊努力的回憶著子奇所說的每一個字，忽然一句話出現在雷伊的腦海中。“十天內，隻要我能在春餅大樓的樓頂自殺成功，我的賭債一筆勾銷。”
這也是一個賭注。
既然是賭注就一定有輸有贏。
雷伊忽略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子奇丟掉性命居然算贏！這樣才可以拿回失去的所有財產。
那如果子奇沒有自殺成功豈不是算輸？已經一無所有的子奇還會輸掉什麽呢？
會不會是錢也不能解決的問題呢？所以子奇才會一門心思紮在自盡這唯一的一條路上？
子奇的性命原來不是賭注的籌碼，而是賭注的內容！
死還是不死隻不過是被拋出的銀幣的兩麵，子奇賭的死這一麵，對方賭的生那一麵，房產以及六百萬是對方的籌碼，子奇這最後賭注的籌碼是什麽呢？
望著仍然難過的麗麗和被麗麗輕輕抱起的嘟嘟，雷伊已經不敢想下去了。
“乖，乖，寶寶乖。媽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盡管滿臉疲憊，麗麗依然柔聲哄著孩子。
現在即使擁有三張足赤金，也不見得能拯救蔣子奇了。
他可能已經堵上了別人的性命，這是雷伊唯一能想到他蔣子奇還擁有的東西。
如果他下了這樣的賭注，那麽他真的是混蛋。他真的必須要去死了。
認賭服輸。
誰也幫不了他，時光遊戲坊也無能為力，自己還要不要把這張邀請函給他呢？
雷伊陷入思索，麗麗專心致誌的哄著孩子，門依然開著。
還是給他吧，至少讓他死前快樂點。
就在雷伊下定決心後不經意的抬起頭時，一個人影從門口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