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滇南秋·生死一夢(3)

五行門的房屋占了大理城的一半土地。凡是有江湖人士出沒的地方,均屬於五行門。

盧甲子倉惶出逃,生怕煙雨自後追來,奔進了最近的五行門分舵。而後又派數十弟子護衛,這才敢回到總舵。

尚未進門,一人已自門口迎了出來,道:“恭喜盟主,賀喜盟主。” 盧甲子對“盟主”二字尤為喜歡,笑道:“喜從何來?”

那人道:“屬下不分晝夜,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終於查清了阿水的底細。” 盧甲子眉毛一揚,道:“哦?當真?”那人自衣袖裏取出一卷書,道:“屬下已命弟子撰寫了阿水離開武當後的大部分經過,請盟主過目。”

一隻白色鴿子掠過枝頭,飛上房頂,歪著脖子看著院子中央的盧甲子。

盧甲子冷笑道:“待此信一到,阿水必死無疑。” 信鴿似是聽懂了盧甲子之言,撲騰飛過一間間民居,在半空滑一個弧線,往北而去。

信鴿一路向北,飛過高山,躍過平原,不知多少時辰,終於停在了一間茅草屋上,屋中主人展開附在信鴿腿上的信件,麵目陰晴不定。信上字不多,這人卻看了很長時間,好不容易將信合上,怒道:“這阿水膽敢殺害我兄弟,此仇不報,我土行者枉為人。”手中信紙被揉成一團,又被撕得粉碎,漫天飛舞。

信鴿不知人類的喜怒哀樂,隻知它的任務已完成,展開翅膀遠去,漸漸隻餘下一道影子,留在天際。

土行者**駿馬累得嘿嘿喘氣,他的衣服也早已濕透。豔陽高照,雖是冬季,大理附近的白日卻也如盛夏一般。

城門口兩人牽著馬等候多時,見了土行者,一人將馬僵繩高高舉了,道:“請尊者換上坐騎。” 土行者雙腿一夾,借力躍上另一匹馬,喝道:“前頭帶路。” 另一人慌忙打馬在前開路。

土行者原來的坐騎本就累得近乎脫力,此時受了土行者一夾,長嘶一聲,倒在地上。但它眼裏的主人卻早已走遠了。

城門口左側轉過一名女子,一身黑衣,眉目間不施脂粉,卻自有一股好看。眼神若隱若現一股煞氣,腰間纏著的鐵鏈更是隱泛血光。

女子見了倒地的馬,冷哼一聲:

——盧甲子請來了土行者。

——嘿,最好是阿水被他打敗,如此我便可見到江南了。

想到“江南”兩個字,煙雨麵上緋紅,心道:“我得跟著土行者,才能找到阿水,找到江南。”

盧甲子雙手小心翼翼捧了一卷書,候在門口。就像他手中托的是太陽,是月亮,是彌足珍貴的寶貝,是他一生最為珍貴的東西。

而書的麵上,卻空無一字。這是什麽書?

土行者終於是來了。盧甲子距實現他的目標又進了一步,手不禁有這顫抖,險些將書掉在地上。

不等土行者下馬,盧甲子已躬身迎了上去,道:“盧甲子恭候土先生已多時。” 土行者冷哼一聲,道:“你信中所說可是屬實?” 盧甲子將書卷捧過頭頂,道:“在下不敢有所隱瞞。”

土行者將書拿過,道:“準備酒菜了?。”

盧甲子派手下將土行者送入府中,這才直了腰杆,冷笑道:“待你殺了阿水,嘿,今日我對你所做一切,往後都會讓你一一補償。”

盧甲子一生對什麽人卑躬屈膝?隻有他的師父趙老盟主。但待他學有所成,立刻雇殺手殺了他的授業恩師。在他看來,隻有他自己,才可以被他自己膜拜。

盧甲子快步追上土行者,道:“我親眼看見阿水一掌震斷木先生的手臂,而後又以金針刺穴,使木先生不能動彈。” 土行者冷冷說道:“那麽為何你不去救我二哥?”盧甲子忙道:“我當然奮力前去,隻是……阿水武功高強,把我打傷,自窗口震了出來。唉,可歎我一不小心撞在了一棵樹上,暈了過去。”

土行者不禁懷疑,問道:“他真有那麽高的武功?” 盧甲子道:“阿水的武功的確比我高強,但相比木先生又差了一截,定是他使了詭計,害死木先生。”

武林中眾所周知,五行殺手中木行者武功最為低,盧甲子此番誇讚木行者武功勝過阿水,更是抵消了土行者的顧慮。

——木行者尚且是被詭計多端的阿水以詭計害死,我的武功高過他,莫非還敵不過?哼。

“那麽…… 我二哥的屍首在哪兒?”

盧甲子慌忙跪下,道:“請土先生恕罪。” 土行者不禁一呆,但自進門便被盧甲子當貴賓對待,此時對自己是又跪又拜,胸中得意非凡,道:“但說無妨。”

盧甲子道:“在下無用,等我醒來進屋看時…… 木先生他……” 土行者微慍,道:“有話便說。” 盧甲子道:“木先生他已被阿水用幹屍粉……”

“混帳!”土行者闖**江湖多年,自然清楚人一旦沾上“幹屍粉”,無論有多大的神通,立即變成枯骨。

盧甲子猛地一個激靈,道:“所以我這才給您飛鴿傳書。” 仿佛他內心悲痛無比,嚎啕大哭道:“土先生…… 木先生是我知交好友,一直像兄長一般照顧著我,如今被阿水害死,隻剩一堆白骨,我……我……隻恨我武功低微,不能像土先生這樣出神入化,請先生為我兄長報仇。” 額頭重重磕在地上,隻是三下,地上已經有了血跡。

土行者慌忙將其扶起,安慰道:“盧大俠,我二哥能結交你這樣的好友,也算是他的福分,你也不必太難過,這個仇包在我身上。”

盧甲子淚水依舊止不住,道:“多謝土先生了……我……我無以為報,隻有黃金五百兩,請先生拿去購置些兵器。” 撲通一聲又跪下,道:“請先生切勿推辭。”

土行者聽聞“五百兩黃金”,內心激動,但仍強自壓製,道:“唔……這個……本來我就是為兄複仇,你這……又給了我一些金子……實在……那個……沒用處啊……” 盧甲子又重重磕了個響頭,土行者立刻改口道:“當然……賢弟你如此慷慨,我也就……啊……這個……卻之不恭。隻是……五百兩實在太多……”

盧甲子往後叫道:“把我準備的金子拿來,再去賬房多拿一百兩。” 土行者更是歡喜,將盧甲子一把抱住,裝作感動,道:“你為我二哥如此,你也就是我的好兄弟。” 盧甲子的目的已達,笑道:“好兄弟。”

待酒過三巡,土行者將書卷打開,道:“這是什麽東西?” 盧甲子道:“這就是那阿水的過去,他認識什麽人,練過什麽武功,全在這上麵。”

煙雨一直潛伏在房梁上,心中將下麵兩個陰險小人罵了何止百遍,突聞這本書的內容,凝聚心神看去,隻見頁麵打開,現出四個大字:

少年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