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滇南秋·成都行(3)
麥教仁號稱“穿雲手”,掌力雖不似阿水的“十三翻”足以撼天動地,卻也是威力不凡。
他兩掌一出,掌力帶動枯枝樹葉卷向文士。武翎心頭尚有不忍,道:“麥師父,他是殘疾……” 話未說完,水廢連同他的輪椅竟飛了起來,飄開丈遠。
麥教仁驚道:“小姐還不快走?” 手掌翻滾,幾掌飛了過去。水廢嘻嘻一笑,身子自輪椅上彈出,一把抓過武翎,笑道:“不奉陪了。” 隻是在空中一轉,他已回到輪椅,向麥教仁打出一掌,輪椅順勢滑了出去,卷出無數枯葉紛飛。
麥教仁待要追出,水廢打來三塊石子,待避了開來,輪椅已經沒了蹤影。
麥教仁心頭暗叫不好,思索道: 唯今之計,隻有先找到阿水再言救人之法。
阿水一路追去,大笑道:“且住,沒看到我是個瘸腿之人麽?” 山殘雙足點在樹杆上,但他奔走力大,將樹杆彈得彎了去,身子射出數丈才能停下。
阿水卻不疾不徐停下,笑問:“打不過就逃?” 山殘冷笑道:“若我兄弟水廢在此,便來十個你也死定了。” 阿水問道:“哦?你的兄弟水廢有何本事?” 山殘大拇指一豎,朗聲道:“我兄弟雖然沒了腿,卻自有厲害的輕功,所謂無腿勝八腿便是。”
阿水道:“既然如此,我不可讓你們匯合,先打殺了你再說。” 左手一招,一掌輕飄飄打了出去。山殘見阿水不再內力相拚,心頭一喜,雙腿一陣鴛鴦連環。
二人一個出單掌,一個出雙腳。招式都是繁雜,卻又相互拆解,難分高下。
阿水自少林寺學了空門大師的摔人之法,下山後單對單相鬥難逢敵手。
所謂“良人不交惡友”、“交友莫若己”,阿水平日裏與人相鬥皆是性命相搏,若單打獨鬥,難有人能挨他三拳兩腳,若群毆,阿水卻每每受傷。他的武功難以有進展,便是因為沒有功力相若之人切磋考校,以看出自身武功的弱點。
如今這山殘雖是大盜,功力卻非凡,阿水為了找到自身武功的缺陷以提升武功,心頭狂喜之下連展絕學。
他的右手手筋已斷,難以用力,勤加練習後總算學了一些金針訣竅。這幾年來私下練功都是練的左手掌法。這時施展開來果然將山殘壓在了下風。
但阿水每次欲將山殘摔倒時,他總能找到破解之法。阿水一連出了四十八招,若是常人,早被摔了六十次。但山殘下盤功夫極硬不說,身法也是難以捉摸。阿水竟摔他不得。
眼見阿水又一掌打來,山殘左側一步,右腿提起,踢在阿水手掌之上,同時飛出左腿,踢向阿水小腹。
阿水並不用其他武功接招,隻是一心試試自己的掌法到底如何。阿水收回左掌,往下一揚,便似拖著千斤重般打在山殘左腿上。這招乃是少林“伏虎羅漢掌”中的“拖泥帶水”。
天下武功出少林,不少門派都有一招“拖泥帶水”,無論是用掌、劍、刀、槍、棍都可使這一招。但論各種“拖泥帶水”,唯有少林伏虎掌中的這招最為了得。
阿水這一掌打出,山殘頓覺腳上一沉,暗叫不好的同時飛出右腿,側踢阿水左肋。
這是攻敵之所必救之法,也叫“圍魏救趙”。山殘這一腳若踢中,阿水非要斷幾根肋骨不可。
阿水果然便收回左掌,卻並不擋山殘的右腿,以掌作劍點向山殘胸口。他後發而先至,山殘不得已收回雙腳,準備回防。便這時,阿水掌勢一變,自山殘空袖穿出,托在他左掖,喝道:“摔。” 他這時已有十分把握,話一出,將山殘摔了出去,撞在樹上。
山殘兩腳一翻站了起來,嘴角已經沁出鮮血,正要上前。阿水搖手道:“不必再鬥,我已經掌握了你的雙腿訣竅,再過十招你必然再摔。”
山殘緩緩點頭,道:“好,要殺要剮隨你。” 阿水笑道:“誰又要殺你剮你了?我雖嗜殺,卻也隻殺該殺之人。你走吧。”山殘一愣,緩緩後退幾步,遲疑道:“莫不是你要自後偷襲我?” 他做土匪多年,心直口快,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阿水道:“你猜我為何不用右手,而隻是用左手和你對招?” 山殘麵露愧色,道:“你是讓我一隻手,沒想到我還是敗了。”阿水哈哈一笑,挽了右手袖子,道:“你看清楚。”
山殘定睛看時,阿水右手手腕赫然一道刀疤,心頭不禁一呆,問道:“你……”阿水道:“你沒了手,卻可以以腳練出絕世武功。而我呢?一腿殘廢,一手筋斷。隻能練這左掌功夫。咱們同病相憐。”
山殘點點頭,道:“我還以為你故意讓我,嘿,原來……咱倆皆是一般可憐之人。你的大仇可得報?” 他看阿水手腿皆殘,定是遭人傷害,是以如此一問。
阿水目光一凜:“報仇?哼,我武功低微,怎麽報仇?要殺了仇人,恐怕還得練十年。” 山殘隻覺自己已夠可憐的了,但阿水更加可憐,道:“不如你就隨我入夥,這一帶八十四個幫派盡歸我管。”
阿水搖頭道:“我自有身份,豈能落草為寇?日後若有機緣,定上門拜訪,今日嘛,這就別過了。” 山殘尚要挽留,阿水已轉過身一瘸一拐走了。
卻原來阿水本是為了考校武功,而後發現山殘沒了雙手,與自己一般可憐,所以手下留情。二來他考慮自己若要想複仇,憑個人之力難成大事,想要拉攏山殘,今日放了他,乃是諸葛亮七擒孟獲之計,欲讓他心服口服,死心塌地跟隨自己。
——若有山殘水廢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想到找人幫忙,心目中不禁浮現一道身影 ,穿著淺紫緊身衣,腰纏鐵鏈,烏黑秀發披在背上,直達腰際,微風拂過,些許發絲隨風**漾……
正在出神,麥教仁奔了來,叫道:“阿水,小姐被抓了。”
阿水麵目一寒,殺氣頓時顯露:“誰?”
麥教仁見了不禁心頭微驚,道:“山殘的結義兄弟,水廢。”
阿水麵上陰晴不定,時而殺氣騰騰,時而和藹可親。半晌,說道:“我想山殘會放了她的。”
麥教仁道:“水廢乃是好色之徒,小姐是曲靖絕色美人兒,落在他手上,恐怕……”
阿水搖頭道:“剛才我饒了山殘一命,他或許會放了小姐。” 微一沉吟,道:“但為了保全小姐安危,還是走一趟的好。”
麥教仁常年在外押鏢,不少路段倒也熟悉,這一帶叫做“桃花山”,本來山上全是桃樹,如今卻被山殘水廢砍伐殆盡,多了些鬆林柏樹。
穿過這片林子便是一個小山坡,繞過山坡,是一個小小盆地,裏麵築有數十房屋,便是山殘水廢的大本營了。
阿水和麥教仁到了這個山坡,便被十幾個嘍咯攔住。
麥教仁道:“我們是你們頭領的故人,有事要見他們。” 一人問道:“口號。” 麥教仁一愣,回身看著阿水。
阿水道:“我們與你們頭領多年未見,何來口號?”
幾個嘍咯將信將疑,便這時,山坡後走出一人,高聲道:“哎,你們幾個,放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