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滇南秋·土行者(1)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但凡身經百戰之人,都曉得這個道理。
土行者殺人無數,經曆的何止百戰。他十歲便開始殺人,殺的是搶了他新衣服的親哥哥。
十五歲殺了他的父母,多年之後給出的理由 : 他們兩個老不死的不允許我喝酒。
也是這個時候開始,土行者被月湖宮看中,收去培訓多年。
出江湖之際,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之輩。但他隻殺了兩個人,名聲便傳遍大江南北。
第一個是祁連山九指頭陀,傳聞他武功高強,素來俠義。不想這麽個英雄人物,被土行者捉來用尖刀足足劃了三天三夜,這才受不住折磨,咬舌自盡。
第二個是四川光福寺主持言悟大師。傳聞言悟大師早早便得知有人雇了殺手殺他,大師便將自己關在密室之中十日十夜。密室並無任何出口,隻有一個近乎一寸方圓的出氣孔。但他的弟子十日後打開房門時,大師的屍體已經發出了異味,若再遲上一天,他的屍體則開始腐爛。捕頭查了數日,無果而回。而就在大師火化當天,土行者放出消息,他已經練成“土遁”之術,並以此殺了言空大師。武林中津津樂道的密室殺人案,這才有了結果。
一年之後,土行者以“土遁”之術,被月湖宮宮主封為“五行殺手”之一。
五行殺手中人皆是嗜殺成狂。
每殺一人,他們的武功進一步。
天下第一第二殺手江南與煙雨的酬金高達一千兩金。而“五行殺手”卻從來不在酬金上多廢唇舌,隻要能殺人,他們寧願給雇主錢。
土行者殺人從不失手,至今至少已是上千人。
如此經驗豐富的殺手,自然明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
所以他很慢的看了三遍盧甲子給他的《少年阿水》一書。
待又快速翻了一遍,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和一句話:“阿水不簡單。”
盧甲子似笑非笑:“當然不簡單,不然也不會請來閣下。”
土行者道:“受了那麽大的冤,吃了那麽多的苦,竟還能夠活下來,練成武功。此人……恐怕我殺不了。”
盧甲子麵色一變,道:“煙雨都殺不了的人……”
土行者自然明白盧甲子的意思 :
——煙雨作為天下第二殺手,她都殺不了阿水,若土行者能夠殺了,名聲豈不是蓋過煙雨?
“那你為何不去請江南出手?”土行者依舊不放心,殺人者必擔心被人殺。
盧甲子道:“依我看來,江南近幾年雖名聲大燥,其實力恐怕不如……土先生。”
“哦?”土行者饒有興味:“為何?”
盧甲子道:“土先生名聲震得讓我險些聾耳時,他江南在哪裏?姑且一想,他的年紀比先生小二十歲,就算他自娘胎裏練功,也比不上練了四十年武功的土先生啊。”
土行者捏捏稀少的胡須,微笑著點頭:“閣下此言言之有理。”
盧甲子打開裝滿金子的小箱,微笑道:“這些金子……” 土行者看得眼睛直亮,心中下了主意,道:“快關上,刺得我眼睛疼。這樁生意我接了。”
盧甲子輕輕合上箱子,道:“如此,我就放心了。這箱金子在我庫房裏一直叫喚,今日終於找到了主人。” 又向外叫道:“快把金子打包,給土先生準備著。”
土行者道:“那麽這阿水現在何處?”
盧甲子道:“我的手下已經查得清楚,阿水現在曲靖一家聚靈客棧落腳,聽說在那兒已經住了近三天。先生若此刻動身,恐怕還能找到他。”
土行者尚未答話,房上偷聽的煙雨卻心頭一動:“我說怎麽跟蹤阿水跟丟了,原來他去了曲靖。哼,土行者既然接了生意,你阿水必死無疑,到時我便可以見著江南了。”
阿水在大理受了重傷。
這些傷若在別人身上,足以致命。
但他不僅沒死,反而能從大理跑到曲靖,甩脫了煙雨的追蹤。
此時的他剛吃過午飯,正要在房間收拾碗筷,一人便自窗戶跳了進來。
阿水道:“你來做什麽?”
這人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梳著羊角辮子,笑盈盈道:“小姐找你呢。” 阿水搖頭道:“你回去告訴小姐,我傷勢未愈。”
少年歎氣道:“唉,小姐真可憐。”
阿水看向少年,道:“幫我把碗筷收了。” 少年大叫道:“你不問問小姐怎麽可憐嗎?”
阿水道:“小姐在神風莊內,莊內有武大莊主坐鎮。她有何可憐?”
少年哼道:“就你聰明。你一走就是一月,沒人陪小姐練功,她可無聊死了。你居然還不回去看他。”
阿水似沒了耐性:“要麽把我的碗收了,要麽就滾。” 少年撅嘴道:“我要回去告訴小姐,你絕情寡義。” 阿水道:“我奉二莊主之命辦事,辦完即回。”
見少年還要說話,阿水手一伸,少年便直勾勾自窗口摔了出去。好半天才傳出一陣罵聲:“阿水無情無義,虧小姐對他那麽好。”
阿水充耳不聞,收拾了碗筷坐在床邊運氣。
客棧極小,隻有十間客房。
夥計隻有一個,外加老板和老板娘,再無他人。
阿水調息一個周期,這才拿了碗筷下樓,喚道:“夥計。” 夥計忙跑來接過碗筷,服侍阿水坐下,道:“大爺要喝什麽酒?”
櫃台前三隻大酒桶一字兒排開,三隻桶分裝三種酒。阿水早喝得慣了,道:“你自去忙,我自己動手。放心,少不了你酒錢。”
日近黃昏,客棧裏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客人,都在大堂坐定飲酒。
老板娘在櫃台忙得不可開交,口中不停叫道:“客官請坐。小四兒,招呼客人,三位。”
便這時,一名漢子走了進來。老板娘叫道:“客官請坐。小四兒,招呼客人,一位。”
漢子四處一顧,在阿水旁桌坐了,道:“好酒來一壺。” 夥計忙提了一壺酒來給這漢子斟了一杯。漢子拿來鼻間一嗅,怒道:“這是喂豬的麽?” 夥計忙去換酒。
待換了上等酒來,漢子泯了一口,猛地向夥計噴出,喝道:“這也算酒麽?” 酒自他嘴裏噴出,似一支箭戳中夥計眼睛。夥計慘叫連連,捂住眼睛退了去。
老板娘早發了火,怒道:“找摣麽?” 裙子似紅雲般掠向這漢子。老板娘竟也懂些武功。
隻見她兩條腿自裙底飛出,踢向這漢子胸口。
漢子一張大手,握住老板娘小腳,另一隻手抓住老板娘頭發,就這麽一送,將她的身子扔了出去,撞進酒桶,出也出不來,下也下不去的卡住。她隻得叫道:“當家的。”
老板自後奔出,忙不迭的道歉。
阿水淡淡說道:“你不必致歉。”
老板和這漢子似對阿水皆有意思,竟一起望向他。
阿水道:“他是衝我來的。” 飲盡杯中酒,道:“土先生,久仰大名。”
土行者冷笑道:“今日這店中人,一個都活不了。 ” 阿水淡淡說道:“不管他們能不能活,反正我是死不了。”
土行者道:“你這麽相信自己的武功?”
阿水道:“不是相信我的武功,而是哦有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