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聞人清淺

是夜,白日的喧囂也靜了下去。宮廷內的慶功宴還在繼續,杯盞交錯,眾人一片笑意盎然。白日裏,白玄將幾萬的軍魂給葬在了八寶山的山前,還特意樹立了一塊碑,並且下旨道,以後在邊疆戰死之將士就埋在這裏,以留後人悼念,之後便是人走茶涼了。隻是留下了幾名看守士兵而已。

蕭輕塵提起幾壺酒,在杯盞交錯的禦花園裏,沒人注視的時候走了。身上還是那身血紅頭鎧,染血披風,紅色的手套也沒有脫下。一路走去沒人敢於阻攔,也沒有人發現他。

“哎,哎,站住”。蕭輕塵緩緩的走在皇城外的鵝卵石之上,身後是自己的戰馬。蕭輕塵聞言轉身,看見一白衣姑娘,氣喘喘籲籲的用手撐著雙腿,看著自己。蕭輕塵喝了口酒,不理她,繼續走。

“唉唉,別走啊,等等我“。那白衣姑娘,看見蕭輕塵又走了,顧不上喘口氣,又跟了上去。不過蕭輕塵還是放慢了腳步了。一會兒 ,紫衣姑娘終於跟了上來。

“從今天禦花園開始你就盯著我了,現在又開始跟著我,莫非姑娘愛上我了?“蕭輕塵淡笑道。”不,你錯了,是今天晌午開始的。”那白衣姑娘哼道。“那看來,姑娘的家室不一般啊,今天驚了聖駕,沒有被紫衣衛給抓走。”蕭輕塵言語冷淡。驚了聖駕,還不被紫衣衛逮捕,而且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怕是和背景不一般啊。

“那敢問,姑娘芳名?”

“哼,你猜!“

蕭輕塵神情不變,隻是繼續的往前走著。一路上白衣姑娘,嘴上說個不停,可是蕭輕塵也隻是淡淡的回應幾句而已。

“喂,你到底要去哪啊?”

“是你一直跟著我我,還要我問我,我要去哪?走吧,再走幾步就到了”

白衣姑娘隻能暗暗苦惱,誰叫自己偷偷的跟著他。現在天色已經這麽黑了,自己一個人回家肯定又要被罵了,怎麽也要拉他去墊個底。蕭輕塵,看見白衣姑娘在後麵暗自生氣,仰頭一口酒。

“快到了,我去八寶山。”

走了,良久。終於到了八寶山,四周的鬱鬱蔥蔥的樹木,如今紛紛的低下了頭去,而在樹木中央就是那塊碑,上麵隻寫著。吾,戍邊之軍魂。周圍一點聲響都沒有,連蟲蟻的聲響都沒有。很靜,真的很靜。

“這裏真的很靜,還真的是個安息之地啊!”蕭輕塵走到碑前,擦拭碑前的泥土輕笑道。放下酒,用手抱著碑,看著那月亮,月色很淡。

“你說你們呈什麽強啊?現在好了,他們在外麵逛窯子,喝美酒,你們是不知道,今天進城多少女的給他們拋媚眼。今天大帥也開恩,準許他們喝酒,估計這會全都醉了。”蕭輕塵邊說邊打開酒壺,倒在碑前。“你們一人嚐一點,我帶的就不多,這是禦酒,專給皇帝喝的,今天你們有福,我特地從酒窖裏偷出來的。”說完,仰頭洋洋灑灑,在月下格外晶亮。

“小成子,上次你說你這麽大了,還沒有嚐過女人味。現在又在這鬼都不來的地方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你隻能下輩子了。還有啊,阿福你說你老家還有個娃娃親在等著你,上次還給我們看她給你的肚兜。結果在寶山突圍的時候,給千雪的兔崽子給劃破了,那天晚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流淚,你說你很想她,可是呢出來了三年,過著看見日出,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日落的日子,不知道她改嫁了沒有。上次我去看了,她還在等著你。”白衣女子隻是在那裏看著,看著白天這個很冷酷的男人在這裏卻是流淚了。

“哎,我今天也有病,放著美女不看,和你們這群大老爺們呆在一起。對了,你看在外麵的那個女的怎麽樣啊?你們說本大將軍該不該收了她?”蕭輕塵瞟了白衣女子一樣,笑道。白衣女子絲毫不因為蕭輕塵的取笑而動怒。“我說,你們能不能發出狼嚎啊。她的身份可不簡單,也隻有本大將軍才可以駕馭的了。我的眼光還不錯呢吧,哈哈。“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啊!來,我們再來唱一首。兄弟們記得呢,我們勝了!“

“殘陽泣血的黃昏 誰牽馬走過的那座城 已破敗的城門 低訴著史書煙塵 曆數著不悔的誓盟 而如今隻剩下傷痕 在歲月中留下銘文 槍骸上的血已冷 瀝幹烽煙四起的年份 那記憶裏的人 披上甲胄為國征 卻終究成一座荒墳 我用此生此世 隻為鑄傲然軍魂 誰言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我願誓殺敵 並肩不辱使命 患難之間不負兄弟情 誰言豈曰無衣 歲月逝去 將士血灑了江山半壁 也會添一筆 銘記 腰間的空酒囊 盛滿肝膽忠骨的回憶 馬革裹屍的你 是否聽到號角起 是否還能看到旌旗 那是血染鐵衣換你未了的曾經 誰言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我願誓死殺敵 並肩不辱使命 患難之間不負兄弟情 誰言豈曰無衣 歲月逝去將士血灑了江山半壁 也會添一筆 銘記”

唱腔荒涼,心中自有一股悲嗆。萬籟俱寂,山間隻有歌聲回**。一口酒灌下,白雲軒大笑,眼角晶瑩點滴。白衣女子呆呆的看著器狂的蕭輕塵,聽著這悲涼的歌聲,不由得隨著輕和起來。

她看見,茫茫大地之間兩股軍隊在弑殺,哀嚎不斷,殘肢斷臂。戰陣中央是大乾的軍旗,隨風飄揚,旗下滿是屍體,有大乾的也有敵人的。他們在怒吼,在用身體擋住了刺向兄弟的刀槍,在死前隻是回頭望望了大乾的方向。將自己的刀槍刺入敵人的那一刻,咧嘴一笑,拔刀抽槍砍向下一個敵人。他們誓死保護著那麵大乾的軍旗。

她看見在軍營裏他們在說笑,在說著自己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說著自己有著幾個兒子,說著自己有個賢惠的妻子。拿著前幾個月家裏來的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雖然不識字,卻還是那樣的開心。他們是一群有血有肉的好男兒!真漢子!

她看見出征前,他們擦拭著自己的武器,輕撫著自己的愛馬。臨行前在仔細的看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看看和自己打屁聊天的兄弟。他們最後相視一眼,便衝向了敵陣,他們知道這次自己也許就回不去了。可是他們義無反顧。

“殺!殺!殺!“

馬蹄聲震,聲如驚雷。山下寬廣的廣場下,站滿了六千北涼披甲士。“誰言豈曰無衣!我願誓死殺敵。“六千勇士齊聲唱到。悲嗆之聲在八寶山震開烏雲,讓的月光直射在碑前。

“看見沒有他們還沒有忘記你們呢。估計他們是和禦林軍打了一番就跑出來了,你們看後麵還跟著一夥人呢。“

蕭輕塵站起身來,身子一動,掠到六千披甲士陣前。看著這六千披甲士,舉起手中的酒壺。麵向戍邊軍魂碑,六千披甲士紛紛下馬,舉起自己手裏拿的酒。

“魂歸來兮,與子同往!“蕭輕塵大喝,六千披甲士也隨著大喝。

“魂歸來兮,同飲烈酒!“六千餘人將壺中酒,傾倒而出。

“魂歸來兮,寧死勿忘!“六千餘人,仰頭杯中餘酒將酒壺摔在地上。

“跪!“鎧甲鏘鏘。抱拳,雙膝下跪。”叩頭“”咚,咚,咚“三聲響頭,震得樹木都搖擺起來。

“一路走好!“白衣女子靜靜的看著這群男兒,熱血男兒。她覺得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無可置疑。他們比之朝堂上的文武都來的高貴,雖然他們被叫做丘八。同時他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為了政治,他們要獻出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在乎的東西。為了國土,他們甚至妻離子散。他們粗魯,他們無禮,他們喜歡說著這樣那樣的葷話,可是他們才是最真誠的人。

一時間白衣女子看著月亮,看癡了。連六千披甲士什麽時候走都不知道。直到蕭輕塵站在他的麵前。

“走吧,我送你回家”。蕭輕塵抬頭看了看月亮說道。蕭輕塵把白衣女子驚醒。

“他們都走了?”白衣女子環顧身後,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

“走了,都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留著他們在這裏安靜安靜吧”蕭輕塵不理白衣女子向前走,白衣女子隻能跟了上去。

皇宮裏禦林衛統領早已經把六千山海關披甲士,擅闖出城的是稟報給了皇上。皇上隻是淡淡的道“隨他們去吧,他們乃我大乾王朝的功臣。而且蕭愛卿治軍有方,相信那士兵不會闖出什麽禍的。“最後一句卻是對白洛河說的

蕭洛河站起道“請皇上放心,我戍邊之將士,無不對臣的為命是從。相信,沒有臣的命令,他們是不敢做出什麽違背皇上的事的。”

聽著蕭洛河這樣說道,白玄哈哈大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蕭輕塵和白衣女子一路走去,蕭輕塵的話顯然多了些。一路上基本都是蕭輕塵在說著,說著他的那些兄弟,不管活著或者還是埋了的。

“你不後悔嘛?”白衣女子突然偏過頭,問道。

“後悔?嗬嗬,我家的老頭子就說過。人呢就是這樣,明知道這樣做是錯的,將來要後悔的,可是呢,還是要這樣做,然後到後來就後悔,說白了即是犯賤。“蕭輕塵摸摸了旁邊和自己並肩作戰的白馬道。

“那今天,你後悔嗎?“白衣女子似是鼓足勇氣問道。

“我這個人,從不犯賤。”蕭輕塵調笑的說道。

白衣女子笑道“你說的噢。“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有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五六人。

“我到了,再見吧。”說完,就戀戀不舍的走向那輛馬車。而蕭輕塵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走。蕭輕塵看了看自己的白馬,拍拍白馬,轉身就走。

“對了,我叫聞人清淺!記得啊!”白衣女子回頭大聲喊道。

“我叫蕭輕塵。”蕭輕塵頭也不回應到,原來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