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訪

(五千字送上)

大帳內,謝婉正負手站在一副地圖前思索著,在他身後的小木幾上,散放著幾份前方的軍情戰報。

謝婉大約三十歲模樣,一頭青色的長發仔細的梳著,在頸後用一條深紫色的布條綁著,他穿著一套土黃色的布衣褲,腰間纏著一條獅蠻帶,穿著一件漆皮靴子,輕甲和頭盔仔細的放在一旁的案板上。

謝婉看了一陣轉過身來,隻見他麵容清秀,略微顯得有點蒼白,唇上蓄著窄窄的八字胡,倒有點像個文弱的書生。在他身側,安靜的站著一位年輕的士兵,看裝束神態應該是謝婉親信的衛兵。

謝婉像是想起了什麽,朝衛兵問道:“諾頓,羽林今早可曾醒了?”

那叫諾頓的青年長得十分俊朗,劍眉星目,他抬起頭來,回答道:“將軍,羽統製今早淩晨醒來過一回,吃了點東西又睡下了,目前未醒。”

謝婉聽得,笑著搖搖頭,自言自語說道:“那小子,天賦異秉,卻也不是個安靜的主,這次吃點虧也好長個記性安靜幾天。隻是那小子竟然會栽在雷晶虎手裏,怕是又要被雷豹好好嘲諷一段時間了。”

謝婉自顧自說完,看到諾頓神色有點不自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說話。突然聽得中軍一陣喧鬧,謝婉皺了皺眉,正欲叫喚衛兵問個究竟,卻隻見兩個哨兵連滾帶爬滾了進來。

諾頓劍眉一皺,喝道:“放肆!慌裏慌張的像什麽樣!”那倆哨兵抬頭便喊道:“謝將軍,諾統領,不好啦!聖階!聖階強者襲營啦!”

“什麽!”謝婉一聽立刻跳了起來,披起輕甲拿了寶劍便欲叫衛兵備馬抬槍殺出去。正值此時那小隊隊長派來的傳信兵趕到,謝婉這才問清了緣由。

“這麽說,那聖階強者隻是在營門外說要見我?說了因為什麽事沒有?”

“沒有,隻說是什麽蒼瀾帝國的魔法公會主席什麽聖者的,有事要求見您,就飛在半空,兄弟們射了幾箭,對方好像沒有動手的意思。”

謝婉聽得此話心放了下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傳令兵回陣,自己卻狐疑起來。他朝著大帳門口的衛兵吩咐道:“傳令下去,叫所有的將領到大帳緊急集合,哦,羽將軍那就不用了。”衛兵們立刻領令跑開了。

謝婉在帳中來回度著步,皺眉問道:“諾頓,你說這突然兩名蒼瀾帝國的聖階強者跑來我們西鳳國又是為何?其中還有個魔法公會主席,莫非他們蒼瀾帝國也要幹涉我國戰爭?”

諾頓沉吟片刻,說道:“應該不會。那蒼瀾帝國與我西鳳國中間隔著一整個西部聯盟,若是起兵將跨越半個大陸,其中困難可想而知。何況我國有朱雀家族坐鎮,蒼瀾帝國絕對不敢輕舉妄動。也不知他白帝國今年打得什麽主意,居然和我們打了幾個月的耐久戰了,眼看寒冬將至,真不知戰況將如何發展。”

謝婉沉思道:“若不是為了戰爭,那兩名聖階強者跑到我軍營之中卻是為何,難道真有求於我們?”

“難道因為魔法師的原因?”謝婉猛然叫道,隨即又自嘲地搖頭否定了自己:“我們西鳳國從哪找得出什麽魔法師啊,更何況是聖階層次,除了耶羅大魔導。可耶羅大魔導常年在外遊曆,也不知道多年未曾回國了啊。”

正在謝婉和諾頓苦思不解之時,各營衛將領都已在大帳門口集合起來。謝婉走出大帳,眼神從眾將領身上逐一掃過,下令道:“各位,眼前這兩名聖階強者來曆不明敵我未分,待會大家一起出營時都要小心說話,別不小心為我西二十三領招惹無妄之災。聖階強者喜怒無常,大家萬不可鬆懈,隨時做好戰鬥準備。雷豹,你去命令各大陣做好合擊準備。”

“是!”那雷豹甕聲答道,領命退下。

“走吧。”謝婉說道:“去了就知道緣由了,當前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聖階,嘿嘿。”

眾人跟在謝婉身後走向營門,隻見那老者仍舊好整以暇地立在半空中,雙眼隻笑眯眯的看著,那光頭男則百無聊賴,呆立在草地上東張西望著。

謝婉向前走出幾步,衝著天上地上兩位聖階一一抱拳行禮,運足一口氣,朗聲說道:“兩位聖階大人,吾乃西二十三領飛廉謝婉,今奉軍令駐紮在此,不知兩位前來指名要見謝婉所為何事?”

雲聖者瞧著謝婉出來便輕飄飄的飛了下來,眾將見著雲聖者落地,卻又是紛紛不自主捏了捏手中腰間的兵器。卻見那謝婉神色如常傲然挺立在眾將身前,眾將隻覺心中一定,心中謝婉原本敬畏的形象一下變得高大親近起來。

雲聖者看得謝婉神態非凡,心中不由讚許,和聲說道:“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隻是有些瑣事需要向謝將軍打聽打聽,將軍兵馬雄壯,軍威嚴肅,想必會打得那白帝國屁滾尿流啊。”

刀疤男看得雲聖者走近也跟了上來,同雲聖者一齊站在離大軍兩百米處,礙於雲聖者叮囑又不好說話,當下也隻是尷尬的左瞧右看。

謝婉聽雲聖者如此說話,心裏摸不清話語用意,於是也打著哈哈回答道:“大人見笑了,軍中將士都是些尋常武者,哪能入得了大人法眼,隻是我軍將士上下一心,眾誌成城,定不會讓那白帝國占得絲毫便宜。”

雲聖者笑道:“將軍此言差矣,軍中將士雖說是尋常武者,但老朽也聽聞將軍軍中合擊大陣威勢驚人啊。”

謝婉一聽此話眼角一縮,搭在腰間劍柄上的手不由緊緊握了握,隨即展顏一笑,說道:“大人說笑了,軍中大陣雖說強大,威力卻是有限,哪像兩位大人呼風喚雨來去自如這樣輕鬆。不過就算他白帝國派聖階強者前來襲營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西二十三領戰至最後一人,也必定不讓他討得了好處。”

兩人唇槍舌戰,看得周圍將士均是一番心驚,隻有那刀疤男一臉莫名其妙,看著雲聖者後腦勺幾次張口欲問,又生生咽下話語。

雲聖者聽得謝婉如此回答,仰天哈哈大笑,突然臉色一正說道:“聽聞將軍帳下每日有一小隊人馬巡山,不知現今那隊人馬何在?”

謝婉心中一驚,強作鎮定的答道:“巡山小隊今日輪休在軍中訓練,不知兩位大人……”

雲聖者自鳴得意地摸了摸野草根,這一幕本該異常滑稽,但是此時軍中氣氛異常凝重,哪裏笑得出來?隻見雲聖者看似不著邊際的問了一句:“我先前望得你軍中共有兩名八級武者,如今卻不知另外一位在哪?”

還沒等謝婉反應過來,刀疤男一大跨步搶身出來,拔出龍雀大刀,惡狠狠的說道:“對,還有個八級武者呢,怎麽不都叫出來見我們,難道我們麵子還不夠大麽?躲躲藏藏心裏肯定有鬼!”

謝婉腦袋轟的一聲瞬間全亂了,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一般,他隻覺得自己思維運轉一下子變得特別遲鈍起來,心裏還想著:“該不是昨日羽林得罪了這兩名聖階了吧?”

場中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刀疤男手持大刀作勢欲殺,雲聖者筆直站著眼睛死死盯著謝婉,眾將士紛紛拔出武器,就等作背水一戰,此時隻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會引發一場大戰。

空氣中仿佛都冒出了火,眾將士隻覺得對麵兩位聖階的威壓越來越重,漸漸的壓著自己抬不起頭來,豆大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滴落,終於有兩個實力較弱的悶哼一聲竟是暈了過去。

縱然如此,在如此大的威壓之下,眾將士也隻是低著頭彎著腰,用手中大刀苦苦支撐著,那顫顫巍巍的雙腿始終沒有一個人跪了下去。

就在眾人眼看著支持不住,合擊大陣的士兵們士氣都已鼓動起來,隨時準備做致命一擊的時候,一個如雷般的聲音響了起來:“爺爺在此,你們兩個找爺爺做什麽?爺爺可不認得你們!”

謝婉一聽到這聲音心中大喜,像是突如其來一道甘露澆透了自己混沌的靈魂,他迅速平靜下來理清自己如麻的思緒。

卻見一名黑壯大漢嘴裏叫罵道一路奔來,不是雷豹又是何人?那雷豹剛去各大陣下令回來,他本來就是火爆性子,平時謝婉最大他天下第二,哪裏把別人看在眼裏,如今見著眾人被壓得如此狼狽,哪裏顧得著什麽聖階不聖階,當下嘴中就是穢語連篇。

那雲聖者臉色神色青一陣紅一陣的變幻,煞是好看,那刀疤男最先也是怒火衝天,後來越聽越開心,竟是咧嘴大笑起來,罵道:“你這狗娘養的,倒是挺合大爺脾氣,大爺饒你不死。”

謝婉得到雷豹這一打岔,心中早已想好應對,當下放下自己內心疑惑,喝止住還在漫罵的雷豹,恭恭敬敬的對雲聖者說道:“大人,他便是你要找的八級武者。”

伸手不打笑臉人,雲聖者看得謝婉一直盡量放低姿態,臉麵上也覺得過得去,於是臉色稍緩,盯著雷豹仔細看了一陣,說道:“你們巡山的將領又是哪一個?”

雷豹聽得此話,哪裏還不知道原來這兩名聖階是來找羽林的麻煩,心裏嘀咕著這小子就知道到處惹麻煩,他雖然人看似莽撞,心裏也是有些小心思,當即脖子一橫的搶答道:“老子便是,咋滴?”

雲聖者一見眼前這莽漢便是巡山的將領,當下臉色有些古怪起來,他問道:“聽角營士兵說巡山將領是叫小將軍的,這大漢一臉橫肉,胡子拉喳,哪裏小了?哦,謝將軍不必緊張,我們隻是在角營打聽事情,絲毫沒有傷害士兵。”

謝婉佯裝咳嗽了一聲,臉色露出一副不好開口的神態,他期期艾艾的故作扭捏了一番,然後低聲說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這雷豹叫小將軍不是因為他年紀小,而是因為他那兄弟小。”隨即做出了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在場眾人一陣哄笑,哪裏還記得這邊還正在劍拔弩張。雷豹一聽謝婉說他那兒小,哪裏顧著謝婉臉麵,張口就大罵:“你大爺!”

話說雷豹平時二楞子十足,如今緊要關頭腦袋瓜卻靈光異常,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對,當下立馬改口罵道:“老子小的事情軍中弟兄知道便是,你偏要弄得蒼瀾帝國的人都知道是不是?!”

謝婉一聽此話心裏那個暗自叫好啊,心中一定知道此事再無多大紕漏,臉上還得裝出揭人短又被下屬辱罵的那個尷尬羞惱神色,倒是讓他心裏一陣為難。

雷豹和謝婉這一唱一和讓周圍眾將士心裏都一陣叫好,隻有一兩個比雷豹更楞的還沒回神過來怎麽突然這雷將軍就成了小將軍了。特別是那雷豹,天生一付愣頭愣腦的模樣,諒誰也不會想著他會撒謊,偏生那一臉憤怒表情又真真切切,縱使雲聖者老奸巨猾也被蒙騙過去。

於是兩人當麵對質了一些事情,雷豹隻漫天胡扯,把昨日雷晶虎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真真假假讓那雲聖者也都信了。接著又是叫出巡山的親衛隊,那親衛隊早就得到招呼,恭恭敬敬來到謝婉雷豹麵前行禮,然後又給兩名聖階行禮,回答話語更是得到統一口徑,那叫一個滴水不漏。

雲聖者盤問了半天沒問出個究竟,眾將士言語神態上又給足了他恭敬,於是心裏的一絲狐疑也打散了,有些歉意的向謝婉說起來意。

他朝著謝婉抱拳行了個禮,說道:“今日如此唐突實為小心行事,都是一場誤會,還望謝將軍諒解,謝將軍兵強馬壯,老夫還有一事相求,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眾將士一看雲聖者如此態度,紛紛鬆了一口氣,特別是那營寨柵欄背後的普通士兵們早已雙腿發軟,如今一鬆懈隻能勉強扶著柵欄才能站立,營門外的眾將領情況稍好,也都背後一片全部被汗水打濕,黏著軟甲貼在背上說不出的難受。

謝婉順著台階往下走,也衝著雲聖者抱拳回禮道:“不知兩位大人有何事情吩咐,怕是大人們辦不到的事情我軍將士未必能夠勝任啊。”

雲聖者哈哈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我二人在蒼瀾帝國遇見一頭九級巔峰的魔獸在為禍城池遂出手將它擊傷,卻一個不留神讓它逃竄了,我二人唯恐它繼續作亂遂一路追來,奈何昨日它一頭鑽進雪峰山中不見了蹤影,我等人手不夠,故而向貴軍求援。”

謝婉猶豫道:“大人,九級巔峰魔獸,若是平原還好,山林之中怕是普通士兵派不上用場吧。”

雲聖者胸有成竹的說道:“無妨,那魔獸被我二人重傷,如今奄奄一息最多七級實力,你可分派麾下百人一隊,隻需發現之後拖住它示警即可,沒有多大危險。那魔獸乃是一隻通體鮮紅的火鳥,大約十米長,擅長火係魔法,將士們稍微防範便是。事成之後,我願出五百枚六級魔獸晶核作為報酬,這裏是一百枚,將軍可先行收下作為定金,當然,十日之後若是沒有找到,那這一百枚老朽也絕對不要回。這點老朽可以以蒼瀾帝國魔法公會主席名譽作為擔保。”

謝婉略一沉吟,痛快答應道:“好,還請兩位大人搜尋過程中多加協助,以免士兵們不必要的傷亡,方才謝婉麾下多有得罪,還望兩位大人見諒。”

雲聖者笑道:“既然謝將軍願意幫忙,便不要如此客氣,眾將士可稱我為雲聖者,這位是邪火聖者,以後就不要大人大人的稱呼了。”說罷便是變戲法般從身後掏出一個大袋子,叮咚作響的扔了過來。

那刀疤男也插嘴道:“對,跟著老子做事保證吃香的喝辣的,找到那鳳……火鳥之後,老子請你們吃烤火鳥肉。”

那麻袋直直飛到謝婉麵前十米處重重砸在草地上,水藍色土黃色火紅色晶核散落一地,眾多普通士兵哪裏見著如此多晶核,一個個都眼睛變得發直。隻有羽林那一隊親衛在那撇嘴小聲嘀咕:“昨日小將軍打的那雷晶虎那晶核不知道比這大了多少呢,沒見識。”

雲聖者看到眾將士這等神情,也是微微得意,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神色迅速黯淡下來,他整了整衣角,說道:“謝將軍,如今你我雙方說定那便就是盟友了,我等二人現在就去山中繼續巡查,還麻煩將軍早些集合士兵入山巡查,在這期間白帝如果來犯,老夫定當出手援助,還望將軍盡心。我等歇在夕陽聚,將軍有事放信號,告辭。”

雲聖者說完,一拉刀疤男便起身朝著雪峰山脈飛去,刀疤男大叫一聲,也連忙跟了上去。隻是此刻的雲聖者,神色黯淡目光遊離,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頹然的氣息,讓人竟覺得有些蕭索。

若是當年魔法公會強盛,這點魔核算得上什麽……

兩人一走,軍中便是歡騰起來,這魔獸晶核是什麽?六級晶核就代表著魔晶炮轟出的六級魔法師的全力一擊,在戰場上對於普通士兵殺傷極大,而一百枚晶核預示著一輪轟炸下來至少可以殺傷數千人,這對於一個隻有六千人的領來說無非是極其強大的火力配置,尤其如今正值戰時,前方大散關正配備兩門魔導炮,這等戰略物資就格外珍貴起來。

人群中,隻有謝婉皺著眉頭不知在想著什麽,而諾頓也靜靜站在一角看著謝婉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