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下少女
夜下少女
玄琴一直都起得很早,他起的早是因為每天都要修煉,今天他也起得很早,可是他今天卻沒有修煉。
清晨的陽光明媚無比,這樣的陽光無論照在誰身上,誰都會如陽光般燦爛。
花開了一地,從山腳下再到山腰上,從山腰上再到他的腳下,再到前麵不遠處的山頂。
花香四溢,仿佛就是大地刻意給予的饋贈。
他一步一個腳印,突然間,他想起了師傅,每年花開的時候他師傅總會到這。
他從來沒有去問這些問題,因為火雲露出神傷便是最好的答案。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去問。
他還記得,在這個時候火雲也總會帶上一瓶酒,帶上一些自己並不喜歡吃的佳肴。
他的酒一定要最烈,也一定要最香,所以玄琴帶上一壺上好的陳年老酒,還有那些香噴噴的菜肴。
坐在那堆矮小的墳前,他覺得一切都恍如昨日,可他始終覺得遺憾。
這個時候師傅會在哪裏,難道他已經脫離了回憶?已經走出神傷?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歎了一口氣,再緩緩起身,然後用手去拔那些綠得發亮的草木。
能用手就用手,能走就走,他絕不是是個矯情的人。
拔完草後,他在墳前擺上了酒杯,又恭恭敬敬的擺上籃子裏的佳肴。
在凡間裏留著一個這樣的傳說,如果在你最親的人墳前擺上一堆他喜歡吃的東西,那麽他在下麵也肯定能享受這一切。
這是個多麽美好的傳說,他把空的酒杯倒的滿滿的,然後又取出一個杯子,同樣倒上滿滿一杯酒。
可是忽然間,他想體驗一下師傅的心情,看看一個人喝醉以後,究竟會想些什麽東西。
他小小的腦袋仰望著高天,似乎想急於得到答案。
陰雲飄了過來,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
仙劍門同樣下著小雨,雨水濕答答的,他的衣服殘留著雨水的芬芳,就像是早上泥土散發的出的氣味,有種獨特的清香。
他穿過了演武台,走過了蜿蜒的石階,在緩緩走到屬於自己的紫竹林。
而這時,紫竹林已不再孤單,六七個衣著單薄的孩子站在外麵。
他們看到玄琴到來,快速圍了過來,“師兄,終於等到你了。”
開口的是個小胖子,看起來並無過人之處,平平淡淡的,像他這種人落在人群中都不會有人看一眼。
他們是屬於那種典型的“弱勢群體”,弱勢人群總是缺乏保護,所以玄琴不難猜出他們此行之意。
玄琴皺了皺眉頭,道:“你們為何會想到我?”
諸葛流風頓了頓,然後眼前一亮,“當我看到您第一眼時,就被師兄您的英明神武給折服了。”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又道:“我有種感覺,我一定會拜倒你在您的石榴裙下。”
“石榴裙?”玄琴頓時露出了微笑,“不要用你那猥瑣的眼光來探尋我一身潔白的長袍。”
諸葛流風好一陣幹笑,他身後的人也跟著一並大笑,玄琴卻收起了笑容。
“有的時候,其實我並不喜歡笑。”
諸葛流風卻不以為然道:“不喜歡笑的人,一般都是有故事的人,有故事的人,感情一定很豐富。”
“而感情很豐富的人,又怎能孤身一人?”諸葛流風很嚴肅的點了頭,“我們甘願做襯托師兄你的綠葉!”
玄琴淡然道:“可惜我卻不是那一朵紅花。”
諸葛流風頓時臉紅了,他弱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是顆大樹。”
“大樹離不開綠葉對吧!”玄琴突然笑了。
諸葛流風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覺得玄琴說道他心裏去了。
玄琴又笑了,他感覺這小胖子十分有意思,但他感覺他又有幾分道理。
他直接走近了紫竹林,紫竹林裏麵有張桌子,桌子是由大石雕刻的,有種十分精致的感覺。
他平時就喜歡坐在桌子旁邊石凳上麵,他覺得這樣可以善於思考,他坐了下來。
紫竹林外麵,心本就嘭嘭跳不停的諸葛流風吐了一口,他知道玄琴同意了。
他也知道像玄琴這樣的人一定非常高傲,可再高傲的人,他也是人,他也需要朋友,因為他不是神。
天色已暗,沒有星月的夜晚格外安靜,紫竹林流淌著死一般的靜。
噠噠噠!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打破了這份寧靜,她的步伐如那矯健的狸貓,充滿了惡作劇的味道。
“嘿嘿!這個時候你一定睡著了。”紫怡大大眼睛裏,閃過一道慧黠的光。
“這個時候你一定會來。”玄琴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啊…!鬼啊!”她隻看到一道白影飄了出來,卻沒有看到玄琴的臉。
玄琴突然飄到她麵前,“假如你以後打算去嚇別人,先最好先把自己扮成鬼。”
玄琴又淡笑,笑著走向小屋,邊走邊道:“其實,其實我從來都不會害怕鬼。”
他覺得自己說的很對,這個世界鬼魂並不可怕,可怕的也許是人心。
人本就是個很奇怪的動物,人的思維極其複雜,包含的東西也極其多,愛恨情仇,陰謀詭計也都統統具備了。
紫怡額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忽然間做了一個決定,決定去玄琴小屋裏待會。
她直接推開了由竹子做的木門,屋子裏非常簡陋,隻有一張硬邦邦的床,一個精致的小凳子,一扇沒有完全開啟的窗。
他的生活從來都是那麽簡陋,當然他若想擁有,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
奢華豈非本就是最昂貴的虛偽?
紫怡走了進來,冠冕堂皇的坐在那張小凳子上麵,卻被這裏的古樸給驚訝到了。
她突然覺得玄琴這個人非常安靜,安靜的就像一粒沙,安靜的就像一顆豆子,看著玄琴躺在**,她更是有種愧疚感。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她並不知道,她歎了一口氣,道:“你一直就是這樣過來的嗎?”
玄琴張開了眼睛,輕笑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安靜嗎?”
“可是這樣太孤獨了。”
玄琴看著天花板,喃喃道:“我曾經像你這樣問過我師傅。”
“那他怎麽說?”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拿著酒瓶喝著酒。”
紫怡又問:“那這跟沒有回答又有什麽區別?”
“這確實最好的答案。”玄琴輕輕歎了一口氣。
紫怡沉默了,過了一會,她忽然道:“我想,我應該帶你去見一個人!”
“去見誰?”他沒有這樣問,因為紫怡走了過去,直接把他拉了起來。
夜靜如水,冷風從山崖下吹了上來,孤獨的山崖上麵卻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白色長裙的女孩。
她五官極為精致,絕非那些被刻意雕飾過的肖像可比,不施粉黛,亦幹淨無暇。
她看起來極其淡然,卻又像是一幅完美的畫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玄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他知道,這個人一定同他一般,也是個寂寞的人。
一個喜歡出現在黑夜的人,他除了用孤獨來形容,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匯。
夜是這樣的美,而她看起來卻比黑夜更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