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蒼天覷我無雙翅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蕭影潛意識間嗅到芳香陣陣,耳中聽得鹿鳴呦呦,鳥啼嚶嚶。微睜惺眼,麗陽刺目,碧空如洗。
他迷迷糊糊,所見所聞,亦幻亦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身處何處。
隨著意識的漸漸蘇醒,身上也有了知覺,發現身下晃晃****,竟然是仰天漂泊在玉溪碧水上麵。
這一回複知覺,登感四肢百骸劇痛難忍,不由自主向前上方的懸崖看了一眼,隻見懸崖高聳入雲,不見其端。
他緩緩翻過身來,這兒原來是一條溪流,水流清幽,無聲無息地向下遊流去,自己則處身淺灘之上。溪流源頭離此不遠,便在那高不見頂的懸崖下麵,被鬱鬱蒼蒼古翠蒼柏掩在後麵。
此刻全身疼痛得厲害,他試著想從水中站起身來,撲通一下,重又跌入水中。實在不行,隻好手摸著淺灘,緩緩爬了上來,坐在柔膩鬆軟的細沙之間,一邊歇氣恢複體力,一邊觀看四周。
他又向懸崖上麵看了一眼,不知怎地,每看一次懸崖,心裏就覺著有些兒害怕,這懸崖峭壁仿佛也很熟悉。
他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心裏恐慌,自言自語道:“我……我從何處來,要到哪裏去?我……我怎麽都記不起原來發生過什麽事了!天啊,我……我是不是從什麽地方摔下來,摔壞了腦袋,得了失憶症了?”
他又一次看向懸崖,這一次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幻覺,竟然看見自己從懸崖上麵飄飄****墜了下來,滿眼都是灰白色的濃霧,下麵是尖刀亂石,抑或深溝大壑,什麽都看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隻覺自己的身子一陣劇痛,似是撞上了樹枝,撲啦啦一陣響聲過後,又似乎掉進了水裏。
突然之間,他記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一邊回思,一邊自言自語道:“那個嬌俏可人,笑容純真甜美的少女是誰……這個身姿曼妙,憨然壞笑的女孩又是誰……”
突然之間,隻覺眼前天旋地轉,實在無法坐穩,抱著頭滾倒在軟沙之上,便似患了癲癇病一般,渾身抽搐得一陣,再次坐起來時,便就都想起來了。
雖然記起往事,但仍在心裏打了個寒顫,暗道:“好險好險,若不是多看了幾眼懸崖上麵,這記憶隻怕便永遠無法回複。唉,我若得了失憶症,那可就大事不妙,非但記不起師父和宛兒她們,就連父母的大仇人也不知是誰。心中無愛無恨,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回想往事,他心下一陣疼痛,自顧自的道:“宛兒,我救你在崖上,到頭來反而害了你的性命。要是你也隨我掉到崖下這條小溪裏,總還有活著的指望,而你留在崖上,現下必定成了幽情妖姬的刀下亡魂。唉,賈寶珠啊賈寶珠,你這女人是什麽做的,你陷害我成了小**賊,給我帶來了這麽多災難,說白了宛兒是給你害死的!不知這兒是什麽地方,日後得能活著出去,若你沒被幽情小妖婆殺死,必定向你討回這筆血債!”
又想到幽情妖姬在崖上說過:“不過看在你對這小子恨之入骨的份上,姑奶奶我倒是不想殺你。就留你在世上當個癡兒怨女吧。”以此說來,幽情妖姬倒非一定會殺宛兒。
坐在溪邊發了一陣癡,慢慢身上也有了幾分氣力,便就忍著疼痛,撐地起來,緩緩順著溪流往下走。
但見遠處四圍都是懸崖,崖下林海鬱鬱蔥蔥;眼前綠樹搖影,花香四溢,伴隨著無聲流淌的碧溪,說不盡的美妙幽靜。這兒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是那樣的古樸自然,不著人跡,當是一個世人絕足之境。
想著千年萬年,花開花落,自己才是這兒的第一個造訪之人,心中連番讚歎道:“好個人間仙境!”
但心中的驚喜一閃即逝,隨即愁上眉梢,心下暗暗叫苦道:“地方是好地方,可是沒有人,再好的地方,又有什麽用?”隨即又想到外麵的人不能進來,自己自然也不能出去,心下叫道:“啊喲不好,得趕緊找找有無出路,我可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個鬼地方!”
當下跛著腳,順著崖下河邊前瞻後顧,左眺右望,四圍一樣都是懸崖,壁立如牆,陡峭得連隻猴子也攀不上去;崖頭高高插入雲端,飛鳥要上去,隻怕也得歇幾回氣兒。
行了個把時辰,溪流到了盡頭,鑽入懸崖下麵的肚子裏。他仰起頭來,張嘴望了望眼前的懸崖,光滑如刀削的峭壁不知千丈萬丈高,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似泄了氣的皮球,一跤坐在綠地之上,自言自語道:“我這可要當方外野人了!”
四周花海如潮,鳥雀歡唱,鹿奔鷂飛,兔起鶻落,但此刻在他眼裏,這一切都覺得那樣礙眼。
他歎息一陣,心想眼前便是絕路一條,這條小命那也得照般活著,俗話說得好,天無絕人之路,不準哪天天上飛來隻大鳥,將自己馱了出去!
當下采了些野果,坐在草地上邊吃邊想,這條小溪流入山腹之中,或許直通外麵,自己何不去洞口瞧瞧?
起身又在樹上摘了個大紅蟠桃,邊吃邊往洞口走去。
到了洞口,前麵再無陸路可走,當即涉水弓著身子而入,走不幾步,裏麵便就黑沉沉一片,無燈無火,不知裏麵是何狀況,哪敢貿然深入?
從河裏摸了一塊小石子,朝前幾步處扔去,聽得撲通一聲響,這才探著步子慢慢又走得幾步。
如此走了十幾步,眼睛慢慢適應,不再一團漆黑,見前麵洞體陡然收攏,不再向內延伸,河水積在洞裏,水麵上有個大旋窩,水流順著這個旋窩旋了下去,沒入地底。顯然這是一條地下河,魚蝦旋入地下,尚不知會否有命,人是無論如何進去不得的!
他搖了搖頭,灰心喪氣地出得洞來,順著向右回轉的懸崖下麵搜索。找尋一個多時辰,又回到了自己落崖的地方。
坐在溪邊,想想此生隻怕要活活困死在此處,胸口一酸,禁不住伏地放聲大哭。
哭得一陣,但覺腹中饑腸轆轆,心想野果終不比米糧肉食,隻能解渴,卻不能充饑。四下尋了一圈兒,這兒山雞野味可也不少,隻是自己絲毫不會武功招式,加之身子虛弱,不被野獸吃進肚子,已屬萬幸,哪裏還敢奢望香噴噴的野味!
好在這裏各式各樣的果實甚多,樹上有紅得發紫的櫻桃,地上有殷紅如血的草莓,各種果子換著品味,倒也勉強吃得飽肚皮。
日間他四處勘察地形,仍盼著得能出去。可十數日下來,一無所獲,慢慢心中絕了念頭,惰性上了身子,每日裏與山獐頑猴為伍,夜間爬上大樹,在樹椏上打坐練功,以睡代練,由來已久,倒也習以為常。樹上雖說免不了有蛇蟲侵擾,可也比地上給野獸吃了自己要強。
有時他也想,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無須理會世間的爾虞我詐,當真比天堂住得舒服,要是爹娘和姐姐都在,一家人開開心心在這裏過上一輩子,那該多好!
一晃月餘時光,他身子漸漸恢複如常,身上雖然沒有武功,倒也不時得能捕捉到一些蠢笨一點的獵物。
試了幾日鑽木取火的法子,這日總算生起了火。
他將通宵達旦才捕捉到的一隻麂子剝了皮,拿去溪邊洗幹淨,架在火上烤熟,盡管無鹽無辣椒粉兒,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每日與不會說話的頑猴為戲,他心裏漸漸也煩了,心想江湖再苦再累,也好過自己一個人在此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離開此境的想法一日勝似一日,想得急切時,恨不能變身一隻大鳥,飛了出去。
這日傍晚,吃完一隻燒熟了的野雞,剛要上樹歇息,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他慌不擇路找尋地方避雨,走到一個崖下,聽得旁邊兩聲吱吱叫,循聲看時,卻是一隻小猴兒淋在雨中,兩中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見這小猴又瘦又小,他心生憐憫,伸手就要抱它起來。
豈料小猴兒輕輕一躍,避了開去,向前跑得幾步,回頭駐足,歪著頭盯著他看。
看得一會兒,它又吱吱叫了兩聲,望不遠處的崖下跑了過去。
蕭影見那兒可以避雨,便也跟著它去。
到得崖下,猴兒卻不去伸展出來的岩石下麵避雨,而是扒開崖下一堆樹叢,鑽了進去。
蕭影見它鑽了進去,心下一凜,自言道:“該不會這裏有密道出去外麵?”當即三步拚做兩步,奔過去一看,眼前豁然開朗,果然是一個洞穴。
小猴兒在洞中連崩帶跳,吱吱叫著,甚是歡喜。
他隻覺這隻猴兒頗通人性,並非這段時間來與自己嬉耍的猴兒可比,看著它對自己的眼神,心裏莫名起了一股暖意,心中料想它是看著自己可憐,特意帶自己來這兒避雨。
蕭影本就心境純樸,又方當血氣方剛之齡,但凡有感,便即真情流露。這時這隻猴兒好似自己的知心朋友,它的出現,給這兒帶來不少生氣。他上前撫摸著小猴的頭兒,輕聲道:“猴老兄,多謝你!”登時眼眶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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