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荒山廢墟玄機藏(六)

他為了壘好楚懷義的墳塚,整整累了一天一夜,身體早就已經疲憊不堪。這一起身,立時就覺得雙足有些發顫,於是便幹脆倒在地上休息。可這一倒下去之後,又覺兩眼困頓,不過片刻工夫,便就呼呼大睡起來。待得醒來之時,已是當日黃昏時分了,柳靖陽隻覺腹中饑餓得厲害,便去樹林裏采摘野果,吃完野果,又到小湖邊洗了一把臉,精神才好了許多。這時忽然想起昨晚挖出的那個木盒來,於是便走到楚懷義墳塚之前,將那木盒給拾了起來。由於擔心木盒裏麵藏有機關,所以在打開木盒時便格外的小心,不過那木盒打開之後,卻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

柳靖陽確認了那木盒裏麵沒有機關之後,便仔細的觀瞧了起來,見盒子裏除了一卷白色的綢布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物事,心道:“難道這卷綢布就是那張寶藏圖。”可是將那綢布展開一看,卻發現上麵竟然全是文字,根本就不是什麽地圖。柳靖陽心中好生詫異,尋思:難道這藏寶圖是用文字記載的不成,但仔細一讀綢布上的文字,卻禁不住大吃了一驚。

但見上麵寫的是:汝既已安葬我遺骸,當不是心地險惡之人,吾自應以此布告之。吾乃明教第二十四任教主方臘,於二十年前歸隱至此。餘傾盡平生之所學,創出火雲神掌後十八式。然創式雖獲成功,身體卻已遲暮。因恐所創招式不能傳於後世,故將其刻於山洞石壁之上。

柳靖陽讀到這裏,心中頓時一震,尋思:原來這張綢布上的字跡竟是方臘所留,卻怎麽被埋到土裏去了。再繼續往下看去,見下麵寫的是:然餘身為明教之教主,不能將神功泄之於外人。餘思之再三,終決定僅將自創之十八式刻於石壁之上。後世之人若未習火雲神掌之前十八式,他日縱然見之,亦未必能夠學成。如此,吾既不會泄露神功,亦能將餘生之所學傳於後世,豈不美哉。柳靖陽看到這裏,心中不禁感歎,心道:“難怪楚懷義會走火入魔,原來石壁上刻的隻是火雲神掌的後十八式。”

再往下麵看去,見寫的是:汝既得見石壁武功,便是有緣之人,雖不能習成絕世武功,然餘亦有兩件寶物相贈。一是吾遺骸中有一藏寶圖,此圖中繪有一大寶藏之方位,汝若得之,足以富甲天下,終身用之不竭。二是浙西大明山明教總壇後的峽穀中有一密室,其內藏有烈火聖心訣心法,此心法乃修習火雲神掌之根基,汝若有緣習得,或可修習石壁上的武功,縱是未習得前十八式,亦足以之縱橫於江湖。

柳靖陽看到“亦足以之縱橫於江湖”這句話,雖然自己並不覬覦什麽絕世武功,但心中卻仍禁不住有幾分欣喜。再往下看,見寫的是:汝既得二寶,便當為吾驅使,吾平生唯有兩大憾事,一是未能推翻暴政,二是未將明教發揚光大。此二事朝夕思之,無不痛心疾首。汝既學成神功,便當俠義為懷,以推翻暴政為己任,吾縱然在天,心亦安之。另石壁上所刻之武功,汝當傳之於明教教主,吾故不能將明教發揚光大,然能略盡心力,亦不為憾。

看到這裏,後麵就沒有了文字,隻有一個寫著“明教第二十四任教主方臘絕筆”落款。柳靖陽將綢布上的文字又仔細的看了幾遍,不由得長歎了一聲,心道:“要是楚懷義能早些看到這張綢布,何至於走火入魔,命喪於此了。”歎息了一陣,忽又想起楚懷義曾說過,將藏寶圖埋在了方臘墳前之事,便又用樹枝將方臘墳前的泥土刨開。刨了不到半尺深,果然發現下麵有一件物事,取出來一看,見是一個黑色的小布包。柳靖陽將那小布包打開,裏麵包裹著的是一張長方形的白色羊皮,羊皮上麵用朱砂畫了一幅地圖,不過地圖上卻並沒有標注出一個字來。

柳靖陽看了許久,也不知道上麵畫的地方到底是那裏,心道:“這張圖上連一個標注都沒有,中原這麽大,我卻去那裏尋找。難怪楚懷義得到了此圖後,都並未據為己有,原來就算得到了此圖,也還是根本無法尋找到寶藏的。”不過想到方臘和楚懷義都先後提及過此圖,想來也應該不會有假,於是便將羊皮暫時給收藏了起來。

當天晚上,柳靖陽躺在**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心中尋思:按這綢布上所說,那些石壁上的武功乃是方臘自創的火雲神掌後十八式,並不是什麽害人的武功,隻是想要將其學會,便須得先學會了烈火聖心訣心法才行。但那烈火聖心訣心法卻藏在明教總壇後麵的山穀之中,若不親自到那個山穀裏去,就是根本不可能學成的,難道我必須得去哪個山穀裏走一趟嗎。這一夜,他反複想了許久,但對自己的去留,卻還是始終拿不定主意。

翌日醒來,他就立刻去了山洞裏麵,走進去看時,見那山洞並不算大,不過兩人來高,但洞中結構卻十分神奇,在山洞中央頂上竟生有一個水桶般大小的天然石穴。陽光從石穴射入洞中,剛好照射在山洞的底部,雖然被照射的麵積不大,但光線卻足以將整個山洞都給照亮。柳靖陽再朝石壁上一看,見上麵密密麻麻刻的都是各種武功招式,他隻粗略數了一下,發現竟有上百幅之多。柳靖陽心中不禁納罕起來,尋思:方臘遺言中明明說石壁上隻刻了火雲神掌的後十八式,怎麽這裏刻的招式卻多出了不止數倍呢。

他又細看了好久,發現這些招式每九幅圖後,中間就有一個間隔,心道:“莫非火雲神掌其中的一式竟是由九幅圖組成的。”想到這裏,趕緊將石壁上的武功細數了一下,結果發現總共是一百六十二幅,若以九幅圖為一式,正好是十八式。柳靖陽見自己料想得不錯,心中本來有幾分欣喜,然而待得仔細一瞧那些具體的招式時,卻一下就傻眼了起來。原來那些招式忽左忽右,或上或下,每招看似畫得輕鬆,可要使將出來,卻都十分困難。柳靖陽才看了前麵的幾式,心中就已涼了大半截,心道:“難怪楚懷義要練十年,這樣的武功,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學會的。”

又繼續看了一陣,腦袋竟隱隱有些疼痛起來,便坐在了洞中的一塊大石上暫且休息,然而一瞥眼之間,卻忽然發現在石壁的最後方,似乎另外刻著一段文字。柳靖陽想起楚懷義曾說過,方臘在山洞的石壁上用文字記載了他生平的經曆,於是便走過去觀瞧。一看之下,見上麵記載的果然都是方臘的生平事跡,文字中描述了方臘成年以來的幾乎所有經曆,有些是為人所知的,有些卻是不為人知的。文字到了最後,卻忽然另起一段,寫道:餘縱橫江湖數十年,自忖未弱於他人。然晚年孤寂,淪落荒島,以至死後竟無掩骨之人,實平生之大憾矣。他日天若憐之,賜有緣人於此,望能收餘骸骨,葬於洞前槐樹正下方,餘身雖亡,心亦感之。

柳靖陽讀到“葬於洞前槐樹正下方”這句話時,忽然想起自己在埋葬楚懷義時,曾在大槐樹下挖出木盒之事,心中猛然一動,暗道:“莫非那木盒乃是方臘自己埋在那裏的,他定是擔心上島之人隻貪圖石壁上的武功,而不去管他的遺骸,是以才將木盒故意埋在槐樹之下。要是上島之人能按照石壁上的留言,將他骸骨好好安葬,自然就能挖到木盒,練成石壁上的武功。要是不將其骸骨安葬的話,就挖不到木盒,也就無法練成石壁上的武功了。”

柳靖陽想到這裏,啊的大叫了一聲,心中再無懷疑,暗道:“這方臘不愧是當過明教教主之人,心思竟然如此縝密,就連死了,都還能想到用這樣的辦法來對付上島之人,果然讓人佩服。”不過想到這裏,卻又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尋思:楚懷義明明已經將方臘的遺骸安葬在了槐樹之下,卻為何就沒有挖到這個木盒呢。心中有了這個懷疑,當即便大步往方臘的墳塚前走去,到了墳前一看,頓時不禁啞然。原來方臘的墳塚雖然也埋在那株槐樹之下,但方位卻向右斜了近一丈來遠,反倒是楚懷義的墳塚正好處在那株槐樹的正下方。

柳靖陽搖了搖頭,歎道:“楚懷義啊楚懷義,方臘明明叫你將他葬在槐樹的正下方,可你竟然因為土地的軟硬,偏偏要將他葬斜一丈距離,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可就怪不得旁人了。”感歎了一陣,忽然想道:“若不是楚懷義臨終前要求我將他與方臘葬在一起,我隻怕也是挖不出這個木盒的。如此說來,楚懷義倒還有些功勞。隻是他一心想練成石壁上的武功,盡管機關算盡,但結果卻是人算不如天算,不但未能練成石壁上的武功,而且還白白丟了自己性命,當真是不劃算之極啊。反而是我,明明沒有一絲覬覦石壁上的武功的想法,卻竟然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這個木盒,這可真是天意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