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海外孤島日月長(六)
那梨樹上掛滿了梨子,少說也有好幾百個,柳靖陽隨手摘下一個梨子,咬了一口,發覺竟是又脆又甜,十分的爽口。他一連吃了好幾個,肚中才感到有些飽了,於是便又靠著樹幹休息了起來。休息了沒有多久,忽覺兩眼朦朧,竟有些犯困,索性就閉上了眼睛,靠著大樹小憩。這一小憩竟足足睡了一個多時辰,醒轉之後,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到湖邊洗了把臉,這才準備離開,尋思:自從離開西域之後,好久都沒有過上這般愜意的日子了,能夠一個人在這個荒島上過活,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然而轉念之間,卻又想道:“可這島上現在卻並非隻有我一人,唯今之計,該當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才能擺脫那人的糾纏才對。”一想到那人,這才發覺今天都已經過了大半日了,卻竟然連他的影子都沒有瞧見,心道:“那人多半是到石洞中修煉火雲神掌去了,他要修煉武功,便無暇顧及到我,如此我倒可以樂得逍遙自在。”當下便在島上又轉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了,這才返回了屋子。走到屋子門口時,卻見那人已端坐在房前,柳靖陽不去理會他,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
那人卻忽然開口說道:“招呼都不打一聲,你就想這麽進屋去嗎。”柳靖陽道:“我和你又不是朋友,為什麽要跟你打招呼。”那人道:“就算不是朋友,可怎麽說我也是這島上的主人,你如今寄居於此,是不是也該對我這個島主有禮貌一些啊。”柳靖陽呸了一聲,說道:“這島什麽時候成你的了,你還不照樣是個居客而已,隻不過就是比我早來幾天罷了。”那人道:“什麽早來幾天,是整整早來了十年。”柳靖陽道:“早來了十年那又怎麽樣,那也照樣還是居客,跟我也沒有多大差別。”那人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小子,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怎麽老是喜歡跟我耍嘴皮子,男人若是隻會耍嘴皮子,將來長大了可是沒有出息的。”
柳靖陽道:“我才不是隻會耍嘴皮子呢,我說的都是事實,是你自己說不過我罷了。”那人不等他說完,就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現在可沒有工夫跟你這裏閑扯,我如今隻是想再問問你,昨天我跟你說的那個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柳靖陽問道:“什麽事情。”那人道:“自然是我跟你說的那筆交易。”柳靖陽道:“我昨天不是早就已經答複過你了嗎,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做什麽交易的。”那人道:“可要是我在昨天的籌碼上再加上一件東西呢。”柳靖陽道:“你加上什麽東西也沒有用,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莫問天是怎麽失蹤的,所以就算是想和你做這筆交易,那也是做不成的。”
那人道:“我加的這件東西,可是天下所有的人做夢都想得到的,你聽了之後一定不會拒絕。”柳靖陽哼了一聲,說道:“這天下還沒有讓我不會拒絕的東西呢。”那人道:“我要加的這件東西乃是一張藏寶圖,圖中記載了一個富可敵國的寶藏位置,你若是得到了這張藏寶圖,就可以成為全天下最富有的人,這一輩子都會有用不完的金銀財寶,難道這樣的好東西,都還不能讓你心動嗎。”柳靖陽聽他說完這話,卻立時發出了一聲冷笑,道:“你蒙誰呀,你要是有這樣的寶藏,還用將我劫持在這個荒島上來受罪麽,隻怕早就拿著那筆寶藏獨自享清福去了。”
那人道:“我可沒有蒙你,我身邊真的是有這樣一張藏寶圖的,隻是我這人隻對武功感興趣,對錢財一向都是視如糞土的。”柳靖陽道:“你對錢財能夠視如糞土,難道我就不能它財視如糞土了,你的那張藏寶圖,還是留著你自己用吧,我是一點也不會感興趣的。”那人臉上立時露出了幾絲疑惑之色,說道:“這麽大的一個寶藏,隻要是正常的人,那都是應該很感興趣的啊,你這小子,難道真的就一點興趣都沒有。”
柳靖陽道:“莫非你認為我是在騙你不成,告訴你吧,我長這麽大了,身上錢最多的時候,都還沒有一兩銀子呢,可我還不是照樣能夠活得好好地,既然身邊沒有錢財都能活得好好的,那我又何需還要什麽金銀財寶。”那人聽柳靖陽說了這話,神色更加的詫異了,說道:“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麽人啊,對當明教教主你不感興趣,對修煉絕世武功你也不感興趣,現在竟連對金銀寶藏也照樣不感興趣。這世上哪有人會對同時金錢、權利和武功都沒有興趣的。”說到這裏,兩眼忽然直盯盯向柳靖陽瞅了起來。
柳靖陽被他瞧得極不自在,開口問道:“你如此盯著我看做什麽,我臉上又沒有奇怪的地方。”那人道:“我是想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是不是一個正常之人。”柳靖陽道:“我當然是正常之人了,你才是不正常的人呢。”那人道:“既是正常之人,便不可能同時對金錢、權利和武功都不感興趣的。”柳靖陽道:“誰說不可能了,隻是你自己沒有遇到而已,告訴你吧,天底下像我這樣的人,可多得很呢。”那人顯然並不相信,說道:“不可能,天底下也隻有你這個大傻子才會這樣,其他的人無論是誰,至少都會對其中的一樣感興趣的。”柳靖陽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相信算了,反正我和我先生就都是這樣的。”
那人道:“那你先生也一定是個十足的大傻子。”柳靖陽聽他出口辱罵程學溢,心頭一下就來氣了,說道:“你這個青麵鬼,胡說些什麽,我先生可是向來都受人敬仰的,才不是什麽大傻子呢。反倒是你,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卻偏要一個人留在這個荒島上練什麽武功,結果練了十年竟然都還是沒有辦法練成,你才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傻子呢。”那人聽他罵自己是青麵鬼,又說自己才是貨真價實的大傻子,登時就大怒了起來,喝道:“你這小子,說話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這樣的話,該是你一個小孩子可以說的嗎。”柳靖陽道:“誰叫你罵我先生,你罵我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罵我先生。”
那人聽他仍然言語無狀,臉色更加憤怒了,說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出手教訓於你。”柳靖陽道:“來啊,你這次要是不動手,那便算不得是好漢。”那人狠狠的盯了他幾眼,忽然卻又搖起了頭來,說道:“我好歹是個大人,今日就不和你這個小孩子計較了。”說著便起身回屋而去,不過一邊走,口中卻一邊叨念道:“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同時對金錢、權利和武功都不感興趣的人呢,怎麽可能呢……。”柳靖陽見他離去,也不敢再去招惹於他,便也回到自己的屋裏去了。
這日夜間,那人卻仍舊不住的在房間內叨念這那幾句話,直到大半夜之後,才終於安靜了下來。之後數日,那人倒也再沒有什麽異常,每日都是清晨進洞練功,天黑時分回來,回來之後,也沒有再來騷擾過柳靖陽。在這幾日裏,柳靖陽卻將整個小島都轉了個遍,不過那人練功的山洞,他卻一直沒有進去,就是每次路過,也都不會駐足停留。他之所以如此做,一來是不想打擾那人練功,二來自己既然已經拒絕了跟那人學武,就應該盡量避嫌,免得引起那人誤會,誤以為自己對石壁上的武功有覬覦之心。
如此又過了一月有餘,已是十月天時了,若是西域,這個季節,陸地上早已是冰雪茫茫了。但說也奇怪,在這島上非但看不見冰雪的影子,天氣竟還溫暖如常,一點都不覺得寒冷,就連島上的花草也絲毫不見凋謝的跡象。柳靖陽以前曾聽程學溢說過南方與北方氣候差異很大,往往北方冰雪漫天的時候,南方還是溫暖如春,可這些他也都隻是聽說而已,以前還並未親眼見到過,所以心中便多少感到有些好奇了。
這一日午後,柳靖陽正躺在島上樹叢下的草地上小憩,睡夢之中,卻忽然聽到遠處有人發出了巨大的嚎叫之聲。柳靖陽當即驚醒,先時還道是有外人闖入了島上呢,可仔細一聽,竟發現那嚎叫之聲乃是從那人練功的山洞中傳來。柳靖陽心中甚是不悅,尋思:大白天的,這人怎麽無緣無故的胡亂叫嚷啊,你要叫嚷也就是了,卻為何偏要如此大聲,平白擾了我的清夢,當真是可惡得很。於是搖了搖頭,伏身又繼續睡起了覺來。
豈知那人豪叫之聲竟是越來越大,且一直都不間歇。柳靖陽心中想道:“這人是不是瘋了,正常之人那有如此叫嚷的。”想到瘋字,心下忽然一動,暗道:“這人最近得神情一直就有些古怪,莫不是他練功練岔了,真的給練瘋了不成。”想到這裏,立即從地上爬將了起來,徑直往石洞方向走了過去。將要走到洞口邊上時,卻見那人雙足站在洞口外麵的一塊大石之上,雙手不停的亂舞,口中仍舊狂叫不止,神情說不出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