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肢
下午放學後我又徑直來到傳達室，推開門李爺爺正一個人坐在屋裏看電視。見我來了就站起身來招呼我。
＂來了啊？今天還練球不？＂李爺爺笑嗬嗬地看著我。
＂嗯，練啊，李楠呢？＂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就好像早就跟他約好了似的。
＂他呀，回家吃飯了，晚上還要做作業呢。＂我知道李楠家離學校很近，走路不過5分鍾。
＂哦。那，那您可以和我一起練球嗎？＂我問道。
＂我？這麽大歲數一個老頭子跑不動跳不高，怎麽陪你練呢？＂
＂那您就教我投籃吧，上次我看您投的好準啊，百發百中。＂
＂嗬嗬，那是需要長時間的堅持苦練才能做到的，現在的你還不是時候，就好好練練基本功吧，欲速則不達啊。＂
＂那您教我一點是一點，有您教我進步不是快一些嗎？＂
＂哎，你這孩子，好好，等我收拾一下東西啊......"
＂別為難他了，我來陪你。＂正說著門被推開了，李楠走了進來。
說是陪我練習，十分鍾下來我連球都沒有碰到，完全是李楠一個人在自投自搶自運再自投。我就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打得很瘋，這十分鍾內就沒有停止過奔跑，說是練球，倒更象是一種發泄。
慢慢地滿身是汗的李楠停了下來，一個人抱著籃球坐在地上。
＂該我了吧？＂我伸過手去問他要球。
他看了看我沒說話，但把球扔給了我。因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就沒有再做什麽準備活動，直接練起了運球和投籃。
＂一點樣子都沒有！＂李楠在旁邊喊道。我沒有去在意，因為我快沒時間了。
＂你再這樣練下去就廢了。＂李楠又說道。我頓時停了下來，其實我也知道我自己的動作根本不規範，畢竟是沒有任何人的指導，完全憑感覺來。
＂可是我該跟誰學啊？你爺爺打的好但他不願意教我。＂
＂到點了，咱們走吧。＂李楠沒有接我的話。
＂你怎麽知道每天我都隻打到這個時間的。＂我看了看表吃驚地問。
＂廢話，每天這個點兒都是我爺爺關門休息的時候。＂
＂天天這麽準時？＂
＂對！＂
＂為什麽？＂
＂你別管了，快走吧。＂李楠越這麽說我越是好奇，送完球之後我假裝離開，騙走了李楠後自己悄悄地潛行回來。當我走進傳達室的窗邊時，我順著窗口往裏看，發現李楠也在，他正在幫李爺爺洗腳。
＂真沒想到傲氣霸道的李楠居然還有這麽孝順的一麵。＂我心裏想著。我突然看見李楠將李爺爺右腿的褲管向上擼起後露出的竟然是一截假肢！當李楠將假肢拆掉後我看到李爺爺的右腿膝蓋以下什麽都沒有，我驚訝地差點叫了出來。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他不肯教我打籃球了。而每天晚上的定時清洗假肢使得他也不得不盡早讓我離開學校，為的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他有假肢。等等，那昨天晚上為什麽他還要出來打籃球呢？我明白了，李爺爺是把我昨天的失落看在眼裏，怕我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而不顧自己的身體不便，將我重新吸引到了籃球場上來，想到這我的眼眶濕潤了。
＂今天要不是我攔著您還真想陪他練？＂李楠生氣地說。
＂很難得能見到這麽刻苦的孩子啊，我挺喜歡他的。他和別人不一樣。＂
＂刻苦？你問問他為什麽刻苦？他也不過就是想借著籃球來提高自己身價嘛。我覺得他和別人都一樣。＂
＂那你呢？你和別人一不一樣？＂
＂我？當然不一樣，我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的東西能少碰就少碰。＂
＂那倒是你的優點，也對。好了，不用幫我我自己收拾，你快回家學習去吧。＂
＂嗯，我知道了。＂我約莫著李楠要出來了，也匆匆地離開了學校。
0：8，其實這個分差不是很大，但對於今天的我們班應該說回天無術了。今天是比賽的第三天，按賽程走我們班對陣四班。我本來是不想來看的，想著自己無緣無故被耍還被踢出球隊我就一肚子的怨恨。但受了昨天一班和四班的影響，班主任李老師要求中午比賽，全班必須全部到齊，由李楠帶隊排隊到籃球場，因為用她老人家的話說這是集體活動，大家要集體參與。
開賽後吳誌海還是延續著自己的老路，可惜這次不象對陣三班，四班的隊員利用自己的身高馬大優勢，早早地就將前場的籃板球搶在了手裏，這樣我們班連向前傳輸炮彈的機會都沒有，明擺著我們班的打法被早被看透了。
比賽還有二十分鍾，吳誌海叫了暫停。
＂換人！換人！＂吳誌海焦躁地喊著。＂那誰！換那誰！就那個誰！＂很可笑吧，吳誌海一個人在那喊了半天也沒喊出個名字，大家也都在焦急幫他找他口中的＂那個誰＂。
＂那個誰哪去了？＂腦子想不出來就開始用眼睛找。全班都找尋了一遍後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我。吳誌海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就把我拽了出來，一邊拽還一邊抱怨：＂你誠心急死我是嗎？喊你半天你也不答應。＂我無奈地搖搖頭，心想你喊半天連個名字都沒有我知道你喊誰啊！
＂換人！老師換人！李超下，楊鬆凱上！＂也難為他了，終於把我的名字想起來了。說實話要不是李老師我今天都不想來看比賽，更別說上場了。可在看見自己班級落後的時候本該幸災樂禍的我，卻著實感到心裏不好受。其實人家從來沒把你當作這個集體的一員，我又何必非要把自己想象成這個集體的一分子，居然還要榮辱與共呢？彪？傻？
被吳誌海稀裏糊塗地拽到了場上，又站到了自己最為熟悉的位置上，不知道這半場球該如何去打。吳誌海把我換上去的意思我懂，就是想我跟以前一樣輸送炮彈，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比賽。還沒等我糾結出個答案呢，四班已經攻過來了。四班的進攻實在很一般，士氣倒是夠，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草草地把球扔向籃筐，我怎麽看都覺得他們怎麽跟鬧著玩似的。和我預想的一樣，球砸到筐上落了下來。我就象條件反射一樣準確地站好了位置，第一時間抓住了籃球。
＂傳球！＂又是吳誌海的聲音，我一抬頭看見他和王旭已經跑到了對方半場，而防守他們倆的隻有一個人。雖然我很厭惡這樣被利用，但不得不承認這次機會不錯，就當為了集體榮譽感吧。我準備起身將球傳出去，誒？陰天了？哪裏來的這麽多的烏雲？我想抬頭卻直不起身子。兩隻......四隻......六隻手？我被三個人包夾防守住，別說傳球了，腰都直不起來了。這時候裁判一聲哨響，我立刻來了精神，以為判四班犯規呢，結果是我們在十秒內沒有將球推進到對方半場，而吹我們違例了。
＂你幹什麽呢？不是讓你傳球嗎？＂吳誌海又衝我喊了起來，意料之中，我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不服是吧？你給我......＂吳誌海還沒來得及跟我吼完，四班就又攻了過來，吳誌海隻能悻悻地跑回來參與防守。四班的攻擊實在太差了，球再次很隨意地被扔了出來，砸在籃板上開始向下落。我又本能地去搶位置，但這次卻不一樣了，四班有兩個學生早早地就把我夾了起來，讓我根本跳不起來。球就這樣被別人搶走了，這也是我第一次搶籃板輸給了別人。四班拿球後又亂扔，比以前更隨意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已經控製住了籃板球，事實也確實是這樣，他們連續搶了四個前場籃板，而我連球都沒碰到。這時候就聽＂啪＂的一聲，吳誌海主動犯規才讓四班的進攻停了下來。
＂換人！廢物凱！你給我下來。＂吳誌海爆發了。我靜靜地站在那，我想到了他要把我換下去，因為我對於他來說又沒用了。但我沒想到，這樣一個我曾經把他當做班上唯一一個好朋友，為了配合他我努力練習籃球，就算他拋棄了我，我都沒能做到完完全全去恨他的這樣一個人居然當眾也開始叫我“廢物凱”了！我知道自己的大腦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隻能愣在那裏。眼睛什麽都看不見，耳朵什麽都聽不見。不，還有聲音，是什麽？我讓自己努力去聽。是他？是遇到跳樓男子那天我聽到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