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鄧國人
且說這鄧魯,字景行,時年三十八歲,其祖上是鄧國貴族,曼姓。
商代武丁帝,封其叔父曼公德陽於鄧,爲諸侯國,大約在今河南鄧洲一帶,後來幾次遷徙;西周以後, 鄧國都湖北襄樊,與楚國為鄰。
鄧國在周代爲五等次爵位中的第二等侯爵,當時麵子比楚、巴大多少。
周僖王4年(公元前678年),楚文王伐滅鄧國。
鄧國被滅後,鄧魯先人一支逃到魯國,為紀念故國,改曼姓為鄧姓。
鄧魯自小好學,學孔子學說,兼習其他雜書,精於琴棋書畫,後與堂兄鄧齊等族人相約回到故土,鹹尹薦與楚王,用為諫官;其堂兄鄧齊則被用為少正,就是司法官員。
曆朝曆代,諫官最容易得罪人。
幾年前,鄧魯因在一場著名辯論中同情吳起的變法(他認為如果吳起不死,楚國有可能完成統一,因為當時戰國時期最牛的操盤手商鞅這時候還不知在何處),得罪楚國位高權重的上柱國,後牽連進一樁王族風流案,被下大牢,等侯處斬。
虧其堂兄利用職務之便,多方周旋,打通牢管,詐稱杖刑致死,逃得性命,於是他舍了妻女,潛出楚國,四方流浪遊曆,成了一名遊士,更名曼路,既還本姓,又暗含“路漫漫”之意。
蔓路曾到巴國都城江洲,通過卿大夫相尚引薦,見了巴主,上《過庸論》書一篇,論庸國之誤,暗喻巴國之失,並提出巴國可借鑒楚國吳起變法的部分舉措。
這一嚴重損害貴族利益的主張,不消說是嚴重不合地宜、時宜,蔓路遭到巴國貴族強烈反對,扼殺於搖籃之中,並有大貴族要追殺他。
相尚見蔓路是個人才,才引薦給巴主,未料到他會第一次見麵就冒昧上書,陳述不符合國情的主張,雖然也同樣不認同他的荒唐主張,但可憐他四處漂泊,並認為殺他有失風度,令心腹秘密救了他,並資助他到各地遊曆山水。
蔓路心想無家可歸,四處流浪,一個路上行走之客,改回原名“鄧魯”。
幾經轉折,一年多前,鄧魯進了丹涪水,聽說虎安山風景不錯,便進了虎安山草原,不僅風景美,而且當地人雖然鹵莽卻很樸實,果然理想,認為可作為自己暫時的棲身之所。初見瞫伯,欲以學說打動,恰如對牛談琴,隻好辭辭。
鄧魯方才離去不遠,瞫夫人巴永秋得知,對瞫伯道:“魯國是禮儀之邦,聽虢昌夫子說鄧夫子學於魯國,博學多聞,多才多藝,更重要的是,虢夫子說他懂兵法,不如請鄧夫子留在草原,為夢龍之師。”
瞫伯是最聽枕邊話的人,令人追回。當即聘為客卿,其實就是門客,主要任務是教夢龍兵法, 也難免要給他點麵子,參與一些政事。
說是教兵法,不如說是“說”兵法,就是講來聽——瞫夢龍不屑認得中原的文字,他認為巴人巫術神秘的圖案才是自己必修的。
一次,巴永秋無意中碰到鄧魯,見他氣質與虎安山人大有不同,感覺在哪裏見過,突然想起有點像自己在夢中見過的覡師,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羞得麵紅耳赤。
兒子不讀書,母親卻來了興趣。
巴永秋受姐姐巴永春影響,對《山經》零零星星的散片刻傳本中的故事感興趣,常聽姐姐說起,現在又在無事時講給女兒聽。
巴永秋姐妹喜歡的《山經》,即《五藏山經》,經後人增補稱《山海經》,是我國古代典籍中公認的一部奇書,是一部關於中國古代物種演化、地理變遷的傳奇之作,其成書後代至今尚無定論,大約草創於堯舜時代,成書於夏,完善於春秋戰國,後人有增益。
關於這部奇書的作者(創作集體),更難確定,現代有人考證,最大的可能是巴、蜀人及其前麵的庸人,理由是從當時庸人的都城上庸看世界,與《山海經》中記載的山、水方位吻合度較高。
需要說明的是,當時到處是大澤(湖泊),如著名的雲夢大澤———江漢平原上古代湖泊群——書中所記“海經”的“海”,不一定是現代的海洋,應包括湖泊,如西海,大約指今洞庭湖,人類隨湖泊的收縮乃至消失而跟進、定居。
甚至有學者說,《山海經》就是一部巴蜀人的世界地理圖誌,當然不是指現在的圓的地球,古人認為天圓地方,更不會走到那麽遙遠。
巴永秋受《山經》的影響,還對藥物有些興趣,將宮中的一些侍女的稱呼改成藥名,比如甘草、桂枝,對她來說便於好記,對別人就不一定了。
她還通過各種渠道收集稀奇古怪的藥物,多數藥物當地人聽都沒聽說過,比如鵲山中的祝餘草,說是吃了不知饑餓,估計夫人不會自己吃;杻陽山中的旋龜,說是吃了可治耳聾,估計祭獻給先祖瞫棹有用;還有蜀地的丹參、生薑,夷水的竹節參等,更不用說巴國名藥巴豆、巴戟天、椒類。
虎安山有大醫家瞫瑞,幾乎沒人見過夫人用藥為別人治過病。還傳說她能製毒藥。因此,有人稱她是巫師。
不知巴永春失蹤前在什麽地方找來一冊《神農氏本草》早期版本的殘本,被巴永秋一次回家清理姐姐遺物時找出來帶回虎安山,一直想向文官虢昌請教,見他有正事,便未放在心上。
等到鄧魯這個空人來了,見過他一麵之後,於是想起這件事,請鄧夫子幫她講說《神農氏本草》,後又請他講說《詩》(《詩經》)中的一些詩歌,不過是打發時間。
宮中一老婦人說閑話:“夫人哪裏是對詩歌感興趣,是對讀詩的人感興趣。”剛巧被侍衛總頭目瞫慶路過聽見了,當場賞了兩個嘴巴,再無人敢議論。
巴永秋喜歡聽說詩書的真假不去計較,有一個忠實的陪聽卻是真,就是小小的瞫夢語。
客觀地說,瞫夢語語速較快,反應也較快,可是智商並不算是超常,甚至比不上她母親,甚至有時還一根筋,但她有過耳不忘、過目不忘的超人記憶,簡直是讀望天書的天才,因此記得一些詩歌,跟鄧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還能認得不算多的中原文字,會寫的不多。
在當時,巴永春是個較開明的女人,又因為是自己要聽詩才造成的不良後果,因此也沒過多管女兒。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鄧魯屢次在瞫伯麵前勸諫防範相善專權,宜疏遠之。相善漸知,萬分惱怒,每欲除了鄧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