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暗流湧動

數輛馬車駛到了臨丘城的城門口。

停車之後,兩名男子從中間一輛車裏出來,同時抬頭看著高大的城牆。旁邊其他的車上陸續走下來大約二十餘人,全都圍在了兩人身旁。

其中一名男子濃眉大眼,嘴唇稍有些厚,但配上國字臉卻有一種極為強盛的氣勢。他暗暗捏緊了拳頭,露出充滿鬥誌的表情。

而另一名男子則一頭蓬亂的頭發,他的臉略顯消瘦,配上狹長的眉眼和薄薄的嘴唇,一副懶散的模樣。

他看著城牆沉默了片刻後,輕蔑道:“也不過如此,有什麽了不起的。”

濃眉大眼的男子舉起拳頭晃了晃,皺眉道:“喂,戈旦你在說什麽,這可是全神州最炙手可熱的城池啊,怎麽能有如此不尊重的態度。你要時刻牢記我們的身份,和我們肩負的使命,千萬不要懈怠啊!喂,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沒有?”

名叫戈旦的男子表情垮了下來,他擺了擺手,道:“聽到了,聽到了,闔武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你都囉嗦一路了。”

闔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指揮著所有人將行李從車上卸下,然後以非常良好的秩序進入臨丘城。

他扭頭看著戈旦,發現他並沒有跟隨眾人進城,反而一直盯著遠處看。

闔武道:“你怎麽了?快跟上隊伍。”

在遠處,一個舉著巨大長刀的少年正向著另一邊的城門趕去,他的動作有些怪異,蹦蹦跳跳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但卻似慢實快,轉瞬間便跨越了很長一段距離。

戈旦眯起了眼睛,道:“他看上去很奇怪呢,這種人怎麽能隨便放過。”

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他也扭頭望向這邊,看到了一直盯著他的戈旦。他自言自語道:“小龍,你怎麽了?”

他換上了冷冷的表情,又道:“那個人讓我很不舒服。”

戈旦嘿嘿一笑,道:“發現我了,他肯定有問題。”

沒想到闔武忽然從旁邊一拳錘在戈旦的後腦勺上,然後扯著他的手臂就往城門裏走,怒道:“又想找個借口溜去玩是不是,這次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小滑頭。”

“痛痛痛,闔武你放開我,這次是真的啊!”戈旦捂著腦袋叫道。

遠處的少年呆立了片刻,忽然自言自語道:“棲吾,進城以後還是老規矩,我不說話,全由你來。”

說完轉身也向著城門走去。

臨丘城的繁華景象讓無數人為之沉醉,每天都有大量外來者想要在這裏開始新的生活,追逐更加美好的未來。

但這座城市其實並不是處處都光鮮美好,它也有肮髒雜亂的貧民區,也有為數眾多生活在溫飽線以下的底層貧民。

離福臨街直線距離大約六七百米,兩個路口外便是一片棚戶區。這裏被臨丘城本地的居民稱作“西街”,也號稱是臨丘城中最頑固的瘡疤,多少年來都無法徹底管理的城市死角。

西街中充斥著身欠巨債的賭徒、以偷竊搶劫為生的混混和被生活逼迫敢於鋌而走險的不法分子。這裏是罪惡的溫床,是難以清理的旮旯死角,是最沒有秩序沒有規則的土地。

有人不理解,為何天師會放任這樣一個區域在臨丘城中存在,不徹底將其清除幹淨。但絕大多數人卻認為,正是因為有了西街這樣的區域,臨丘城其他的街區才能更加光明和美好。

光與暗,總是相對的。

當然,天師做的事,總是正確的。

這才是臨丘城中最統一的聲音,最一致的看法。

西街的天空與其他街區完全相同,並沒有更加陰暗。就算在最僻靜的小巷中,同樣也有著明媚的光線,溫柔的微風。

在這麽好的天氣,人的心情也會跟著愉悅起來,除了此時站在這條小巷中的一個竊賊。他剛偷了個錢包,打開後發現,居然裏麵隻有幾個銅錢。

竊賊惱怒地將錢包甩在地上,罵道:“媽的,這麽窮還逛什麽街,真讓老子不爽。”

在他的背後,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個大漢。這名突然出現的大漢全身都縮在牆角的陰影裏,隻能看得出身材十分魁梧。

竊賊又將身上其他的銅錢和銀子全部翻了出來,清點了一遍。這才心情好轉,沾沾自喜道:“今天的收成還不錯。”

大漢喉嚨裏發出了低沉的嘶聲,像是某種動物在捕獵時因興奮忍不住發出的聲音。

竊賊悚然回頭,叫道:“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截刺入身體的手臂,大漢稍稍用力,同時用另一隻手死死捂住了竊賊的嘴,輕聲道:“我今天的收成也不錯。”

他抽出了手臂,再一次插進竊賊的腹部,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道:“濃烈的死氣,真是讓人愉悅。”

很快竊賊就徹底沒了呼吸,但大漢還在他的身體上肆虐著,有些意猶未盡。

“新來的,你不懂規矩嗎?”忽然有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大漢扭頭看去,隻見身旁的圍牆上蹲坐著一個女子。

他很吃驚這名女子竟可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如此近的距離,若是剛才趁他注意全都放在竊賊身上的時候動手,大漢根本就沒有防範之力。

“你是誰,什麽規矩?”大漢問道。

“這附近都是我的地盤,所有的食物都是我的,這就是規矩。”女子緩緩站了起來,一股可怕的氣勢讓大漢呼吸一滯。

大漢默不作聲,用竊賊的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跡便要離去。

“等等!”

大漢停下腳步。

女子在他的背後道:“吃完了自己收拾幹淨,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康記二樓。

一把巨大的長刀靠牆放著,旁邊蹲著一個黝黑瘦小的少年,他的表情說不出的委屈,眼巴巴看著露台上康懷禮的背影。

康懷禮故意不看他,吸著旱煙和李香坊討論最近康記的運營問題。

李香坊先挑最重要的事匯報,並把他的打算也進行了說明,每一項處理都非常穩妥,康懷禮就是在一些關鍵的問題上做出指示,其他大部分都由著李香坊安排。

少年偷偷瞄著兩人,心裏急躁卻不敢表現出來,兩條腿不停換著姿勢,抖個不停。但康懷禮和李香坊隻當他是空氣,不知不覺就聊了快半個時辰,可把他憋壞了。

樓梯口傳來了季若愚的笑聲,還沒等他說話康懷禮就喊道:“我說過誰敢上樓的時候說話,我就扣他半年工錢。”

季若愚硬生生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滿臉尷尬地走到了露台旁邊,咬牙道:“老板,您這樣也太霸道了吧!”

旁邊蹲著的少年總算找到了機會,他站起來跑到了季若愚旁邊,開心地叫道:“季叔叔,我回來啦!”

季若愚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哎喲,龍棲吾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龍棲吾嘿嘿一笑,道:“剛才康叔讓我蹲在那裏,被椅子擋住了,你沒看見。”

康懷禮問道:“我讓你站起來了嗎?”

龍棲吾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乖乖回到牆角蹲著。

季若愚莫名其妙道:“啥情況啊,這小子走了你天天想著,回來了你又這樣折騰他做什麽?”

龍棲吾眼睛一亮,猛然抬起了頭。

李香坊歎了口氣,道:“你不想想,這傻小子為什麽要回來。”

季若愚摸了摸鼻子,道:“噢,被騙回來的。”

龍棲吾嚅囁道:“我以為,我以為康叔已經被鬥場抓了。”

李香坊道:“若是老板被抓了,你回來又有何用。”

龍棲吾不服氣道:“我可以去救他。”

康懷禮哼道:“不自量力,就你這幾斤幾兩還想去大鬧天宮?”

龍棲吾不說話,但倔強的表情卻沒有半點屈服的意思。

季若愚笑道:“他還不是擔心你嘛,讓他起來吧,也算是個小男子漢了,老蹲著像什麽樣子!”

康懷禮沉默片刻後問道:“一路趕回來的吧,吃了沒有?”

龍棲吾吞了口口水,道:“兩餐沒吃了。”

李香坊搖搖頭,邊走邊道:“我去安排一下,你們爺倆邊吃邊聊。”

龍棲吾在野外過了一段時間的粗糙日子,坐在餐桌上麵對著康記的美食簡直如狼似虎。

李香坊和季若愚陪著聊了會兒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分頭去下麵做事,剩下康懷禮和龍棲吾兩人單獨相處。

看著龍棲吾風卷殘雲消滅著桌上的食物,康懷禮露出了溫暖的笑容,但嘴上卻訓道:“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龍棲吾嘴裏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道:“好久沒吃這麽好吃的肉了,比我自己烤的好吃多了。”

康懷禮心中一疼,伸手摸了摸龍棲吾的腦袋沒有說話。

一名手下從外麵匆匆進來,在康懷禮身旁低聲道:“老板,外麵有兩個藍衣,說是來接人的。”

龍棲吾動作停頓了,默默將嘴裏的肉吃完,道:“康叔,我自己出去。”

康懷禮按住了他的肩膀,對手下道:“你去和他們說,明天一早我親自送龍棲吾去鬥場,順便和天師聊聊。”

手下應了一聲便出去了,過了沒多久進來回複道:“那兩名藍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