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強者之心

康懷禮最喜歡站在二樓的露台上吸旱煙,他的說法是這個位置視野開闊,能夠讓他放下心中的那些瑣碎,重新以更遠大的視角審視自己,審視康記。

但季若愚卻總懷疑他這種說法的真實性。畢竟每次康懷禮望向遠處的眼神,一點都不像是在審視什麽東西,反而像是在懷念某個人。那眼底流露出的,分明是無法掩飾的淡淡憂傷。

李香坊與季若愚有幾乎相同的看法,但李香坊的出發點卻不是什麽淡淡憂傷,他沒有季若愚那麽感性。他隻是覺得以康懷禮的人格魅力,居然數十年單身未娶,這種不合理的現象背後,一定藏著很有趣的理由。

當然,前不久康懷禮冒大不韙放走了一名年輕的奴隸鬥士,也讓李香坊覺得頗值深究。若不是康懷禮很嚴肅地表示這件事到此為止,他倒是很想查個一清二楚,看看這名少年背後是不是有那麽一位當初風華絕代,如今風韻猶存的尤物,一直讓他們的康老板牽腸掛肚。

李香坊的判斷一向嚴密。雖然他不喜歡在沒有調查的情況下就給出結論,但季若愚似乎已經把這種判斷當成了事實,最近他看康老板的眼神中,總是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憐惜。

此時,康懷禮不是一個人站在露台,陪在他身邊的不是李香坊也不是季若愚,而是一個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老朋友,或者說是老對手,比目魯。

“康老板,我就明說了吧,憑著你對龍棲吾的影響力,我要他加入我朱卷國的鬥士隊。”比目魯開門見山道。

康懷禮非常不解,比目魯到底是從哪來的信心。他的陰謀差點搞得康記分裂,轉過身居然就向自己提要求,難道覺得這種時候自己更好說話?

他看了看比目魯,又看了看旁邊眼神閃爍的王術,納悶道:“二皇子殿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剛剛才策動了一場差點顛覆我康記的叛變吧?”

比目魯得意道:“也不能說策動,隻是隨手為之而已,怎麽樣,很厲害吧?”

康懷禮誠懇地點了點頭,道:“說實話,是挺讓我心痛,王術這小子跟了我那麽久,感情總還是有的。”

王術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比目魯擺手道:“康老板你也不用太難過,為了對付你,康記的核心人員我都接觸過,你手下的李香坊和季若愚等人對你還是忠心耿耿,願意背叛你的畢竟是少數。”

聽到比目魯這麽說,王術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心裏更不好過了。

趙無極趕忙不停咳嗽,提示比目魯不要在這種問題上說得太多,不僅傷了王術,又長了康懷禮的麵子。

比目魯扭頭看了一眼趙無極,沉默了片刻,道:“我要是認真一點,讓他們感受到我過人的魅力,還是能夠成功說服他們幫助我的,對不對呀趙無極?”

趙無極看著說完之後對他擠眉弄眼的比目魯,確定他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思,隻能尷尬道:“確實如此。”

康懷禮撓了撓頭,道:“不管怎麽說,我找不到幫助殿下的理由。”

比目魯趾高氣昂道:“你照做就行了,需要什麽理由?”

康懷禮拱了拱手,笑著不說話,但是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

趙無極在旁皺眉道:“康老板,你畢竟是我朱卷國的子民,為國效力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何你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難道說,你覺得若是背後沒了朱卷國的支持,康記也能如此順風順水?”

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道:“朱卷國的支持我們感受不多,掣肘倒是印象深刻,康記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還是有些脾氣的。”

話聲先到,但人也轉瞬便走了上來,正是衣著得體,笑容滿麵的季若愚。

康懷禮不滿道:“若愚你每次沒上樓就別說話,老是弄得氣場這麽足,我這個老板很沒麵子好不好。”

比目魯也皺眉道:“我也很不喜歡這種招搖的家夥,要不是在臨丘城裏,你已經被我用劍釘在牆上了。”

季若愚拱手道:“見過二皇子殿下,您的劍法最近又有精進了嗎?”

比目魯眉頭舒展了一些,哼道:“那是自然,我在劍道上一日千裏,每天都有新的領悟。”

看到季若愚臉上的笑意,趙無極覺得非常不痛快,他冷道:“殿下今日來並不是請求康記的幫助,而是以朱卷國的名義命令康記做事,你們不要弄錯了自己的身份。”

康懷禮笑道:“龍棲吾並不是康記的人,我不能命令他做任何事。”

比目魯斜著眼看了看康懷禮,又看了看季若愚,忽然開口道:“要不然康老板你和季若愚都加入朱卷國的鬥士隊吧,我看你們的實力應該也都還不錯。”

別說康懷禮和季若愚瞪大了眼睛,連趙無極都一臉茫然。半晌之後,季若愚才咳嗽了一聲,道:“殿下您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康記在諸王鬥場中承擔了太多事務,我們這些核心人員的身份敏感,所以早就規定過不允許康記本部的人參與任何國家的鬥士隊。”

比目魯奇道:“誰規定的?”

季若愚一指康懷禮道:“康老板和天師一起商定的。”

康懷禮眯起了眼睛看著季若愚,為什麽要說這樣愚蠢的托辭,難道指望這樣拒絕掉比目魯?怎麽可能。

比目魯點了點頭,道:“既然有這樣的規定,那我就不強求了。”

康懷禮差點摔倒,心想這樣都行啊,二皇子殿下你怎麽總是這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趙無極也是被弄得一愣一愣的,看著比目魯說完就走了,想了想隻能撂下一句狠話,道:“別以為躲在臨丘城裏就天下太平,這世上沒那麽簡單的事。”

他說完便追著比目魯離開了。

惠竹院後院內。

江燕和溫雪有點好奇,偷偷摸摸到後院想看一下三人交手的情況。沒想到剛一跨出通往後院的門檻,便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隻見後院被濃濃的白氣所籠罩,簡直就像是在雲霧之中。

這種白色的霧氣並不會在空氣中擴散,而是如同實質一般固定於後院的範圍之內,其中隱隱看見兩個身影在快速地移動和碰撞。

而李香坊則雙手抱胸站在霧氣的邊緣,看上去非常從容,沒有任何要動手的意思。

江燕和溫雪走到李香坊身旁,江燕瞪大了眼睛,她隻知道李香坊和她一樣都是水屬性真氣,卻不知他居然會以氣形態作戰。

要知道,氣形態被稱作是最沒有攻擊力,戰力最弱的真氣形態。但李香坊釋放出來的這個白霧,似乎也太濃了一點,而且看得出明顯有非常奇特的真氣運轉形式。作為聶陽國大將軍的女兒,她的眼界自然是有的,細細思索了片刻後,她開口問道:“舅舅,這是你真氣的覺醒形態嗎?”

李香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霧氣之中,並沒有答話,隻是點了點頭。

在修行者世界中,關於真氣屬性的強弱問題一直是學術派們紛爭的核心。

有觀點認為,真氣的屬性本就有強弱之分,境界相同、天資相仿的兩名修行者,若分別是金屬性和水屬性,那金屬性真氣的修行者戰鬥力一定高於水屬性真氣的修行者。這是無法彌補的先天缺陷,屬性之間必然存在的強弱之分。

也有觀點認為,真氣的屬性並無強弱之分,任何屬性都有強大的一麵,關鍵是看修行者如何使用。隻要在自己能操縱的形態下,發揮出了屬性特點,就能夠占據主動,贏得優勢。

還有一種觀點,得到最多人的認可。這種觀點是真氣的屬性不僅有強弱之分,而且還有相生相克。

確實任何屬性都有強大的一麵,但每種屬性的適用性不同,比如水屬性和木屬性真氣在戰鬥方麵的表現確實不佳,但在治療領域上的運用,就明顯強於其他屬性。合理使用真氣,將合適的屬性功能徹底發揮出來,這才是修行者應該去考慮的問題。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認清自己,了解自己。

願意投身輔助或治療領域,成為別人的配角,這種清醒的修行者少之又少。大部分修行者都希望自己能擁有更強的戰力,就算自己是水屬性或木屬性,也隻會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提升真氣的戰鬥價值上。

葉蘇看張奕玩王者榮耀時,就經常聽他說,憑什麽讓我打輔助,我這麽厲害,當然隻能打中單或者玩射手,誰垃圾誰輔助。

事實上,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不管他是不是有這個天分,都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比誰都強。

領域不同,人心卻一樣。

水屬性真氣是具有氣形態的,但這種形態沒多少人會耗費精力去掌握。氣形態的物理攻擊能力幾乎為零,若是用於攻擊,肯定毫無效果,但若是用來給人蒸桑拿,說不定會賺的盆滿缽滿。

每一種形態的掌握不僅與天資有關,而且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練習。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喬小橋那麽才華橫溢,在真氣化形期就能自如掌握岩和沼兩種形態。所以一旦真氣化形時發現自己掌握的是氣形態,若是沒有足夠的能力修煉出另一種形態,基本上這個修行者就可以與實戰告別了。

但李香坊卻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