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查庫

一早,酈鬆然就去荊州府約潘敏宜,剛到府衙門口,就見到門外張貼著告示。果然是關於鹽引的,問題是,酈鬆然沒想到這麽快就公布了。

後堂,潘敏宜是打著哈欠出來的,完全是酒醉未醒的模樣。“咦,是酈公子?”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堂中站著的人。

“潘大人,早。”

“是挺早的。噢,一早就讓人送文書,酈公子這麽快就收到了?”

“我出門的時候還沒到。是關於鹽引的嗎?”

潘敏宜坐下喝了口茶,“鹽引是一件。洪繼朋,是你們南宮門下乘風堂的人吧。一早就去請他過來衙門坐坐,嗬嗬,這事,也要告訴南宮大少一聲。”

“噢?是為了何事?”

潘敏宜想了想,有些為難的說:“其實,也就是協助調查倭寇的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要在府衙住上幾天,等福州府派人來。”

酈鬆然笑著說,“洪堂主一向脾氣不太好,怕是會搞出很大動靜。不如這樣,讓大少出麵看管,等福州府來人可好?

“不用不用,他們天不亮就去了,多虧棲鳳莊成先生幫忙。好像也剛到沒多久吧。還聽話。嗬嗬,不用擔心。”

“那不知酈某可否見見他?”

潘敏宜又為難了,“這個,本官倒是去看過,他在牢裏睡的挺好的,呼嚕挺響啊。”

“什麽?牢裏?”酈鬆然大吃一驚。

“唉,酈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洪堂主這罪是可大可小的,本來還要讓南宮大少來問個話,本官實在是也盡了力了,想著大少怎麽也不會這麽快走,所以……,噢,對了,我在信裏都寫清楚的。洪堂主在這裏也不會吃虧,請大少放心,也請酈公子能多多擔待。”

酈鬆然岔開話題,“對了,不知潘大人什麽時候有空,上次說的山西美食,嗬,我們從平陽叫了個大廚,做的一手好菜。不知大人可否賞臉?”

潘敏宜不知道第幾次露出為難的表情,“實在不好意思,今天開始我們府衙就要收鹽引銀子了。不如這樣,等鹽引的事了結了,我們再聚?再說老是讓南宮大少做東,本官也不太好意思,下次,我讓內人親自下廚,到時,大少、酈公子都要賞臉啊。”

*****

酈鬆然剛進南宮璞的房間,就見南宮璞吃著早點,笑著問:“碰壁了?”

酈鬆然歎口氣,點點頭。南宮璞推過桌上一封信,繼續說:“他們動作真快。成兆鋒昨天晚上就已經帶人接管了荊州府衙的防衛。”

“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這是荊州府衙門!平陽府衙門會讓我們接管防衛麽?”酈鬆然有點不相信。

“是我們沒必要這麽做,並非不可能。”南宮璞仍吃著早點。

“那他們……?”

“目前看來確實有必要,這樣他們利用官府就把乘風堂端了。就算最後無事,那也是在鹽引申購、我們交了贖金之後。而且,間接軟禁了潘敏宜,不給我們機會和他談條件。”

“可……,”酈鬆然還想再說。

門口響起回報的聲音:“稟大少,洪繼友求見。”

南宮璞想都沒想,吩咐道:“讓他在大堂等。”

酈鬆然扁了扁嘴說:“洪繼朋在牢裏,潘大人也沒開價。”

“唉,洪繼朋沒頭腦,有些事又做的太過,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還沒講幾句,門口又響起回報的聲音:“稟大少,樂水堂楊文田、鐵刀堂秦永森求見。”

“帶他們去書房,我一會過去。”

南宮璞笑著看看酈鬆然,“鹽引的事。嗬嗬,你覺得這二位會說什麽?”

酈鬆然想了想說:“洪繼朋現在出了事,是為了乘風堂的鹽引?畢竟三成的收益會留在堂裏。”

“難說,嗬嗬,至少有一個是來哭窮的。”南宮璞笑道。

“可是鹽引銀子我們早給了他們,他們也保證過絕不會動。前幾年不都是這樣?”

“一起去看看吧。”南宮璞放下筷子,漱口、擦嘴。

*****

書房裏靜的很,楊文田、秦永森喝著茶,沒一點聲音。直到南宮璞、酈鬆然進門。

“大少爺、酈公子。”二人恭敬行禮。

南宮璞笑笑,在主位坐下,酈鬆然陪坐一側。不等二人回報,南宮璞開口道:“荊州府的函件,我收到了。既然今年荊州府改了規矩,左右也不過就是早了幾天,那就按他們定的規矩來吧。”

秦永森看了眼楊文田,起身回道:“官府給了三天時間,不過,銀子是早備下的,屬下明天就去交款。另外,嗯,屬下聽說洪堂主被官府抓了?不知……。”抬頭看了看南宮璞,見他顧自喝茶。

隻聽南宮璞道:“楊堂主今天來,目的是不是和秦堂主一樣?“

楊文田起身,“官府給了三天時間,但是,樂水堂所有的銀子都被洪堂主硬借借走了,包括申購鹽引的錢。現在庫裏隻有幾百兩。屬下聽說洪堂主被抓,甚是著急。這事,能否請大少爺做主,要求乘風堂能在三日內還錢,這樣屬下才能不耽誤交銀。”

南宮璞站起身,“這樣吧,二位堂主和我一起去乘風堂查庫。”

*****

乘風堂的情況讓秦永森十分驚訝,雖然知道洪繼朋亂來,真不知道原來亂到這種程度。早幾年,就已經是折東牆補西牆,今年基本已是無牆可拆,難怪江陵緞的事,這麽明顯的局,洪繼朋都會上當,這不是上當,這是寧願信其有去搏一把。洪繼朋還有理由,但楊文田又為什麽要借錢給他?想到這裏,秦永森又看了看楊文田。

洪繼朋四個弟弟在賬房門口站了一排,各個都是一頭冷汗。

“這麽說,庫裏還有三十七兩?”南宮璞聲音很平靜,震驚的是酈鬆然,他實在沒想到這麽大一家子,這麽大一個堂,居然欠了將近十萬兩的外債。

乘風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答。

“你們怎麽不賣房子還債?”南宮璞的問話,還是沒人敢答。

楊文田猶豫了下,輕聲答:“這是洪堂主抵給屬下的產業。”邊說邊拿出一疊房契。“大少爺,屬下最近一直在找買家,現在有一半已找到下家,總共能收回二萬二千兩,但都隻交了定,沒付款。”邊上南宮璞的隨從接過房契。

南宮璞看都不看,笑著說:“楊堂主,其實,你也可以把整個乘風堂賣下來,這宅子還不錯。”

“這、這……。”楊文田跳了起來,一臉的誠惶誠恐,“大少爺,屬下、屬下真不知道洪堂主到底在做什麽,他隻是來借錢,前些日子的事,酈公子也在荊州,實在是,實在是讓屬下不得不借,不然,整個荊州都不得安寧,屬下實在是已經盡力了。”

“哈哈,別多心。繼友,去看過你大哥了?”南宮璞突然點了洪繼友的名,深深把他嚇了一跳。

“沒,還沒,啊,不是,去過,啊,去過官府了……。”

“官府怎麽說?”

“沒說,啊,什麽都沒說……,啊,沒見著……。”洪繼友抖著說。

南宮璞笑了笑,“被抓了,還是要去打點的,不過,以勾結倭寇的罪名,嗬嗬,連我都被懷疑,不太好出麵。這事,你們家裏人就要上點心了。真沒錢,就把這宅子也抵了,當然是先救人要緊。另外,鹽引的事,今年乘風堂的份額,你們二堂有什麽想法?”

楊文田皺著眉頭為難的說:“大少爺,樂水堂的鹽引銀子都被洪堂主借光了,還欠了不少債,隻有這些房契,不知道官府收不收?”

秦永森也跟著說:“鐵刀堂的產業一直都不多,屬下在經營一道不及楊堂主,不過,屬下願意個人出資一千兩供大少爺使用。”

南宮璞似有深意的看看秦永森,“好,如果需要,自會找秦堂主商量。今天,先這樣。那麽,麻煩秦堂主先辦好官府這裏交銀的事,至於楊堂主……。”南宮璞示意隨從還了房契,“還有幾天,楊堂主也不用這麽急,既然收了定,那就去催催吧。”說完就走了,楊文田那句‘欠了不少債’,像是完全沒聽見。

楊文田心中火起,這時候居然什麽都不幫,還說風涼話。

酈鬆然跟著出了乘風堂,走到南宮璞身邊輕聲問:“大表哥,這樣好嗎?”

南宮璞笑笑,“從生意的角度,成本高了不止一倍,如果這樣還要給他們二堂留三成,合適?從管理堂務的角度,明明他們做錯了事,難道不該罰?明年,乘風、樂水二堂都不會有三成的鹽引收入。本來,鹽引銀子提早給的傳統是因為洪老堂主,洪老堂主過世,大家又立過誓,不太好立刻收回,現在,或許正好。你覺得呢?”

“我覺得乘風堂一塌糊塗,完全墜了洪老堂主的威名。”酈鬆然想了想,“大表哥,剛才楊文田好像說欠了債……。”

南宮璞輕笑一聲,“意料之中的事。欠債的是樂水堂,現在堂主還是他,我倒想知道他後麵要怎麽弄?約趙鳳鳴,晚上福順客棧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