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推波助瀾

楊文田很少來賬房,就算他隻是一旁靜靜坐著喝茶,也讓幾個賬房先生緊張不已。

“老爺,盤過了。除了一萬兩鹽引銀子外,還餘七千五百八十兩,其中一萬兩鹽引錢是榮寶昌的銀票,另外的各大銀號都有。庫裏還有三百三十四兩現銀。洪爺抵的十三間鋪子,共收六百一十兩定金,還應收二萬二千九百七十兩。另外還有四間沒人付定。還有以樂水堂名義借據四萬五千兩。”一位賬房拿著盤好的賬,向楊文田匯報。

楊文田不動聲色的說:“二少爺來信京裏要二萬兩銀子。”

“這個,老爺……。”幾位賬房有些為難。

“有問題?”

“老爺,再過幾天官府就要我們申購鹽引了。一萬兩這個,榮寶昌是幾大晉商的產業,南宮氏也占了一份,這個,銀票上是有記號的。再說,就算能用,也離二少爺的要求還差了一點。”

“那去催催付了定的快交錢。”楊文田的語調沒有一絲感情。

幾位賬房真急了。“老爺,這個、這個……。”

“這個不是你們的事。”楊文田喝了口茶,替他們說下去。“是不是心裏還在罵我活該吧?”楊文田的聲音還是很平淡。

“不敢不敢。”幾個賬房連聲說。

“沒什麽不敢的。一萬七千兩點清楚,我拿走。”

其中一個賬房還想說幾句,被另一個年紀大些的攔住了,幾人一起去庫裏拿銀票。

楊文田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

一刻鍾後,楊文田抱著個匣子回房。

“爹。”房內一個瘦高青年男子,像是等了多時。

楊文田點點頭:“到了,沒人看到你吧?”

“爹爹放心,孩兒很是注意。南宮氏一方就算看到也認不得我。我從側門進來,都是心腹老奴。”

“好。”說著遞過匣子,男子接過。“總共一萬七千兩,其中一萬是榮寶昌的,你知道怎麽做?”

“二弟在京裏已經聯係了兵部的朋友,到時,會幫我們換了這些銀票。就是可能要收些錢。”

“都是小錢,就不要省了。”楊文田吩咐。

“不過,爹,我聽說南宮璞到荊州了,這次怎麽會……?”語言裏有些擔心。

楊文田在屋裏踱了幾步,道:“這次確實不尋常,我也沒料到他來的這麽早。”

“那會不會……?”

“會什麽?再怎麽說,也是我們自己的事重要。我楊文田替他在荊州做了多少事,哼,每年三千兩,打發叫花子嗎?憑什麽鐵刀堂有二萬鹽引,我們樂水堂就一萬?南宮璞打的好算盤,讓三堂不睦,他好挾製。哼,不問問我楊文田答不答應。”話裏滿是怒氣。

“爹,畢竟南宮氏勢力遍布中原,我怕……。”

“怕?全荊州都知道,我借了幾萬兩銀子給洪繼朋。現在,我們樂水堂就隻有幾百兩銀子,還有二萬多應收款,要就全拿去,有本事自己去收。哼哼,就怕趙老狐狸根本一文都不給。哼,要麽不要這鹽引,要麽南宮璞再出一萬兩。一萬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錢。不管他怎麽算,都還有四萬五的借據。”楊文田興奮的敲敲桌子。“你真以為我怕了他們南宮氏?以為我在乎樂水堂?空有錢的土財主,有朝廷撐腰嗎?我們在京城,就不信他敢動我!……,告訴老二,兵部的事要跟緊點。說好把軍械包給我們,不要再像前年一樣出岔子。”

“是。”

“爹不留你了,你趕緊回京,路上小心些。”

*****

洛雲石隻離開一天就回了棲鳳莊,帶著二個黑眼圈,神情落寂,把成兆鋒嚇了跳。雖然回來了,卻找了個借口並沒參加第二天為南宮璞設的接風宴。而是一個人愣愣的坐在房間,喝著酒,看著窗外。

不過,席上南宮璞卻是心情極好,與趙鳳鳴及三位義弟,賓主盡歡,從頭到尾都沒提洛雲石。

送客後,成兆鋒笑著說:“這位大少爺好像不錯啊,要不是還得算計他,真想和他交個朋友。”

吳在新笑了笑,“一個是心情大好,另一個是心情鬱悶。嗬嗬,怪不得這麽早回來,原來是見過了,哈哈哈。”

成兆鋒想了想,問:“雲石?……,這麽說,真是?”

吳在新調侃了句:“為什麽不是?”

“大哥。”成兆鋒嚴肅的說。“上次,你說最多五成,現在……,萬一有問題,是不是我們要考慮清楚?”

林實正色道:“我也一直有這擔心,怕他……,隻是到現在再考慮,也晚了。”

“你們覺得洛雲石為人如何?”趙鳳鳴看著他們二人問。

林實看看成兆鋒,成兆鋒想了想說:“這人吧,其實還行。那次洪繼朋威脅燒貨,是他讓我不要安排巡邏,怕傷到人。雖然,設計了那些織戶,但那些織戶實際還是得利的。除了,他對蓉蓉的態度,不近不遠、不冷不熱,我有點不滿意。”

趙鳳鳴笑著說,“是啊,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特別是對蓉蓉,他盡可能的保持距離。如果他真想把棲鳳莊抓手上,就算利用了蓉蓉又怎麽樣呢?不得不承認,他身上還是有這麽點俠義精神。所以,如果他姓南宮,那又怎麽樣呢?”

“隻是,我始終想不通他的目的。”林實皺眉。

“他的目的,嗬嗬,本來就在南宮氏。他自己說對南宮氏有恨,不過,我覺得他不是一個記恨的人。所以,我猜,他想和家裏談條件。可惜,荊州太小了,就算成事,份量還是不夠。”趙鳳鳴回答。“但無論如何,他不會要棲鳳莊。不管怎麽做,結果都對我們棲鳳莊有利。”

“這麽說,荊州之後,還會有後手?”吳在新問。

趙鳳鳴點點頭,“看他在福州能安排下這麽多事,下一個估計是碧海堂。不過,跟我們關係不大。”

*****

接下去幾天,南宮璞始終笑吟吟一副好心情。先是帶著三位堂主與荊州府伊把酒言歡,之後,約了劉緘之為首的荊州商會,表示了下今後合作的意向。讓洪繼朋鬱悶到死的是,楊文田居然在與劉緘之的飯桌上當大家的麵催款。連劉緘之都尷尬的打著哈哈過去了,更讓洪繼朋受不了的是,南宮璞沒問,楊文田還顧自向大家解釋起來。

可能,因為楊文田多餘的解釋,第二天,南宮璞就到了乘風堂,好像並不是來談正事的,隻是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陣。問題是,居然聊到了江陵緞。

“這個,嘿,我早說過,我們荊州的緞肯定能賣大價錢。”洪繼朋滿臉自豪。

“聽楊堂主的意思,是借了你很多錢?”

“啥借啊,我可是有東西抵給他的,大少爺,你也看見了,銀子馬上就到了,他偏偏故意賣我的鋪子,這叫什麽事?”

南宮璞笑起來,“都是同門師兄弟,別太計較了。等銀子到了,退了定金,拿回地契就算了,反正他也沒收多少定。”左右看了看問:“今天這裏都不像乘風堂了,很冷清啊。堂裏的兄弟都不在?”

“這麽多銀子啊,別看我老洪平時大大咧咧,但這方麵還是很小心的。”

南宮璞差不多在乘風堂留了一天,東拉西扯,晚上,洪繼朋做東,花船夜遊。在洪繼朋看來很完美的一天,偏偏有人不長眼。

花船一靠岸,就有堂眾衝了上來,大喊:“堂主、堂主,不好啦。我們的緞,被官府扣下了,陳大掌櫃還被抓了,那個什麽船行、海商聯手告我們以次充好、欺詐。”

洪繼朋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南宮璞,問了句:“什麽時候的事?”

這個堂眾估計是急了,“前天,就是前天。”

“前天?到福州可不近,別說貨有沒到福州,就算到了,你用了二天就回到荊州了?”南宮璞皺了皺眉輕輕的說。

洪繼朋跳起來,“他奶奶的,想騙老子!說,誰讓你這麽幹的。”總算顧忌南宮璞,沒直接衝上去就打。

“不是啊不是啊。”說著那個堂眾跪下大喊。“堂主。我們還沒到福州啊,是在南昌被扣的。是福州府的人聯合當地官府直接扣人扣貨。”

“陳春陽早就去福州了,你怎麽知道他被抓了?”洪繼朋雙目圓瞪。

“堂主啊,是官府的人,他問我們認不認識陳大掌櫃,說是到福州就被抓了。他們放我回來就是送個口信。”那位堂眾的表情,快哭了。

南宮璞清了清嗓子,對洪繼朋道:“既然洪堂主有事,就不打擾了。”

洪繼朋尷尬的笑著,“呃,這個,嗬嗬,也不是啥大事,那個,大少爺……”

南宮璞擺了擺手,“正巧,本人也有事要處理,先走一步。”對大家點了點頭,笑了笑,帶著隨從走了。

洪繼朋盯著南宮璞的背影,心頭火起。